第21章 你害怕麽?
姐妹倆在病房守夜,施圖南側躺着想事情,施圖安在她耳邊碎碎念,從小時候念到長大,沒什麽價值的內容,都是一些零碎的記憶。不是她要說,而是夜太靜了,總要聊些什麽。門外有叩門聲,施圖安止了音,緊張地看向施圖南。
“誰?”
“我。”
施圖南過去開門,問他:“做什麽?”
“看你睡了沒?”
“睡了。”
“現在同我說話的是鬼?”李邽山下巴一揚,示意病房道:“我怕你害怕,這房間以前鬧過。倘若害怕,我陪你去甲板上散會兒。”
“我……我也要去。”施圖安壯着膽子道:“我也害怕。”
“四小姐,我陪你守夜!”老二從李邽山身後出來道。
“我不要!”施圖安抱住施圖南胳膊,他一看就不像好人。
“沒事,半個鐘我就回來了。”施圖南道。
“好吧——”施圖安不太情願地點頭:“大姐要早些回來。”
老二甩褂子坐下,想要甩出大哥的氣度,不妨幅度太大驚到了施圖安。她滿身戒備地站在門口,做着随時逃跑的準備。老二道:“四小姐不要害怕,我都可以當你老……爹了!”
“我才沒有害怕。”施圖安口是心非道。
“女娃娃,安心坐回來吧,半個小時啥也幹不成。”
“我不是女娃娃,請叫我女士。”施圖安一本正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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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把老二逗樂了,他問:“滿十五歲了麽你?”
“我已經十六歲了!”
“那還是女娃娃。”老二摸出包煙,意識到床上有病人,又放了回去:“我今年都三十二了,按理十六歲就能生娃。”
“不過現在不興了。我們那時候十五六歲娶媳婦不稀罕。”
“你孩子現在多大?”施圖安抑制不住好奇。
“我娘還沒來得及幫我娶媳婦就死了。也就沒娃娃。”
“哦“施圖安很歉意地應了聲。
“我娘在大街上正走着,也不知道沖撞了誰,自己就把自己給吓死了。”老二想了半天道:“我也忘了,反正躺床上吃了半個月藥人就沒了。”
“我那時候才十歲,埋了我娘就出來闖蕩了。”
“你父親呢?”施圖安問。
“我爹死的更早,我都忘他長啥樣了。”老二手裏撚着煙絲,也不吸。
“那也不應該當海匪。”施圖安踯躅道:“搶人錢是不對的。”
“啥?”老二看着她,反應過來大笑。“這樣,你要是給我當小媳婦,我就不搶錢了!”
施圖安被他氣紅了臉,扭過頭,再也不同他說話。
“有心事?說出來大哥替你解解?”李邽山沒什麽正形道。
施圖南瞪他,李邽山道:“你一瞪,大哥就軟骨頭,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你。”
施圖南不理他,李邽山又道:“你不理人,大哥就賤骨頭,非要想惹惹你!”說罷,手狠狠地抓了把她屁·股,“你看,大哥真是又賤又軟……”
“媽的——”
李邽山脫口罵了一句,人瞬間捂住裆部蹲下。
“別裝了。”施圖南看他。李邽山半跪在甲板上,痛得面目猙獰。
“我有控制力度,別裝了。誰讓你說話太賤?”施圖南想都沒想用膝蓋頂了過去。以前在國外念書,老師有教過怎麽用最有效的方式反擊歹徒。看他半天不起,又躊躇道:“我真的沒用力……”
“那你替我揉揉。”
施圖南生氣要走,李邽山緊跟她道:“你自己說,老子該怎麽同你相處?老子的姑奶奶都比你活潑。老二說每次見你都想跪下拜一拜。”
“他拜我做什麽?”
“許願!他說你同他娘供的觀世音沒兩樣。”
“難道你就沒看出來,老子每次都是在想法設法的取悅你?”
“我看出來你是在故意惹我……”正說着,李邽山故作兇狠地親她,一下不夠,連親三下,臨了還抓下她屁·股。
“無恥!”施圖南瞪他。
“你應了我,我就不無恥也不故意惹你了。”李邽山适可而止道。
“應你什麽?”施圖南看他。
“拿我當做家人。”李邽山看住她。
施圖南睡覺輕,屋裏一點動靜她都聽得明白,當聽到類似呢喃的“水”聲時,她已經坐起來準備倒水。施圖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當看到施圖南拿着棉棒蘸水擦施懷瑾的嘴皮時,還以為這是在夢裏。好半天她才清醒過來,激動地喊:“二姐,二姐你醒了!我去喊姨太太!”
一清早,施懷先就摁着肚子去了病房,不妨大家都在,他猛地一愣,表情僵硬地問:“懷瑾醒了?”
“醒了。”施圖南淡淡地說。
施懷先本能地去看病床上的人,施懷瑜道:“二姐就醒了幾分鐘,我同母親趕過來的時候她就又昏迷了。”
“她說什麽了?”施懷先脫口而出。又察覺自己問的太急切,緩了語氣問:“懷瑾說兇手是誰了麽?”
“沒有。二姐就喝了點水,大姐還沒來得及問她就又昏迷了。”
“醫生說她什麽時間會再醒?”施懷先話剛落,一直沒做聲的梁晚月突然就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女兒啊,是媽對不住你……”
“哭什麽?”施圖南神色鎮定道:“還沒到哭的時候。”
施懷瑜攙扶着梁晚月出去,施圖安腫着眼睛說:“懷先哥,醫生說二姐可能……讓家屬有個心理準備。““不是已經醒了麽?”施懷先猶疑。
“醫生說那只是潛意識行為,實際上人并沒有醒。”
“并沒有醒。”施懷先暗松了一口氣,遺憾道:“要是醒了多好,我們就知道兇手是誰了。‘“有眉目了麽?”施圖南問他。
“沒有,這幾個人都有不在場噗——”
“啊——”
施圖安看着濺到自己裙子上的血尖叫!
“懷先——”
施懷先嘴裏濺出一口血,人扶着桌子捂住肚子面色煞白。
“啊——”
“醫生醫生——”施圖安跑出去叫醫生。
施圖南扶着他,問道:“你怎麽了?”
施懷先盯住手上的血,又看看面目模糊的施圖南,不敢置信地問:“這是我的血?”
“對,你的血。”
“圖南,我……我怎麽了?”
“是啊,你怎麽了?”
施懷先還沒來得及想明白,人就昏倒了。
施懷先再醒來的時候只能隐隐綽綽的聽見聲音,視線所及之處也模模糊糊。蘇醫生也很愕然,他從未見過這種病症,來勢洶洶又猛又惡,完全令他束手無策。
施圖南、施圖安、施懷瑜、梁晚月依次并坐在沙發上,看着像無頭蒼蠅似的蘇醫生。他問完了施懷先,又回頭問她們:“他說的這些食物你們都吃了?”
“吃了。”施圖南回答。
“你們有什麽症狀?”
“完全沒事。”施圖南回答。
蘇醫生又看向施懷先,問他一句,耳朵貼在他唇邊聽一下。他嗓子像是被燒壞了一般,粗粝沙啞。蘇醫生不再問他話了,只是安撫他靜心修養,等他研究出藥。施懷先緩緩轉頭看過來,施圖安緊拽住施圖南的手,抑制住想要脫口而出地尖叫。施懷瑜咬住牙憋住淚,吓得大氣不敢出。
施懷先朝她們招手,施圖南過來拉住他手,耳朵貼在他唇邊,聽他吃力地問:“圖……圖南,我……是怎……”
“不要說話了,會好的。”施圖南輕聲安慰,又回頭道:“圖安,懷瑜,你們過來看看懷先哥。”
倆人相互攙扶着過來,施圖南看向她們:“不要害怕,你們懷先哥只是生病了。”
“懷……懷先哥,你是怎麽了?”
“懷先哥,你耳朵流……流血了。”
施圖南拿着棉球,替他沾了下耳孔流出來的血痕。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輕聲道:“睡着就好了。”
施懷先想不通,他很憤怒,他想努力地坐起來,他想大聲地質問醫生,他想船立刻靠岸。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他越掙紮憤怒就越痛苦。他已經痛麻木了,也不覺得的痛了,感覺渾身輕飄飄,身體不像是自己的。
他除了無限恐懼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一一望着床前三姐妹的臉,期望能從她們的臉上得到片刻的安慰。但事與願違,除了施圖南比較鎮定,施圖安同施懷瑜明顯被自己吓壞了。他不怪她們,其實他也把自己吓壞了。
他朝她們伸出手,想說不要害怕自己,自己會好起來的,但她們雙雙吓得後退。好在施圖南握住了他的手,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安慰自己,說這一切都會變好,讓自己不要害怕。他心裏的恐懼小了幾分,也踏實了幾分,他知道她們不會抛下自己了。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眼睛很累,他想好好的睡一覺,等醒了,說不定這一切就好了。
三姐們回到房間,施圖安怔怔地看着濺到裙子上的血,後知後覺地大哭起來。施圖南也沒安慰她,一直等她哭夠了,才遞給她一條新裙子,讓她回衛生間換上。施懷瑜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咬牙發顫。施圖南遞給她一杯熱水,說道:“姨太太要在病房陪你二姐,你要不願一個人睡,晚會就同圖安睡一張……”
“他會死麽?”施懷瑜面色發白地看着她:“懷先哥要死了?”
施圖南喝了口熱茶,沒應聲。
施圖安換好衣服出來,人也鎮定了很多。她坐在沙發上問:“三姐,大姐呢?”
“大姐去幫我們拿餐了。”施懷瑜望着她:“你也吓壞了吧。”
“這會好些了。”施圖安道。
“大姐說懷先哥會死。你害怕麽?”
施圖安沒應聲,好一會搖搖頭:“有大姐在我就不害怕。”
“我也是。”施懷瑜說得很小聲。
“大姐說,人總有一死。”施圖安自我安慰道。
施圖南拿了餐回來,姐們三個安靜地吃,誰也沒聊一句閑話。飯後各自洗漱上床,施圖南關了燈,好半天才說了句:“把害怕哭出來,哭出來就什麽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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