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球
轉眼到了周五,這一周林瑞可謂是忙得昏天黑地。他不單要準備項目開始的事情,新學期就快開始了,他還得準備教案。對于MBA的課程,他習慣在課上加入很多他參與研究的真實案例,以及最新的行業動向,以便可以與時俱進。但這裏的市場環境和美國不同,行業的側重點,相關性,限制條件,甚至最新趨勢都大大不同。這樣一來所有的案例以及最新的相關分析技術和方法,都要做調整,他幾乎是從頭準備一份全新的教案了。人家忙起來都是後腳跟打後腦勺,他忙起來卻是一屁股坐在電腦面前,從清晨一路忙到半夜。等終于有機會站起來動一動,林瑞發覺腰痛,頸痛,眼睛也痛,他不禁自嘲,自己這算不算是職業傷害啊?
靳宇發微信提醒他周六早上10點打球的時候已經是周五下午了,林瑞心裏大呼一聲“糟了”,他給忘了。。。靳宇是一定要帶着秦越一起的,他要是一個人去,三個人打網球未免有點搞笑了,剩下的一個總不能當裁判吧。他打給周岩求救,周岩卻沒有給他面子,他要陪女朋友。對了,那個他追了很久的“酷到不行”的女孩兒終于松了口,肯當他女朋友了,周岩高興到飛起,簡直分分鐘要請大家吃喜糖的節奏,用他的話說,到了這個年紀,戀愛那就離結婚不遠了。林瑞抽不出空去怼他,他現在只想着還有誰能夠周六充個場子。海明他是決計不能叫的,要是那樣,他寧願當裁判。劉穎再怎麽‘女漢子’,也首先是個女孩子,他又沒有在人家面前公開出櫃,約人家出去很容易讓人誤會,不合适。想來想去,他在這兒還真沒有別的朋友。正在發愁的不行,突然手機一震,他點開一看,居然是厲天,約他周日去冶春吃揚州早茶。林瑞在“爽約”和“約厲天救場”之間徘徊了好一會兒,終于對靳宇的怨念小眼神的恐懼占了上風。他無可奈何的回給厲天,“能稍稍改一下麽?”厲天那邊倒是回得很快,“怎麽改?”林瑞厚着臉皮回道,“改成周六,體育場,打網球,行麽?”厲天看到回信,差點笑噴,時間、地點、活動,全改了,這也叫“稍稍改一下”?他倒是沒有生氣,反倒覺得有意思,“行啊,約了別的朋友一起?”林瑞一秒被戳穿,“嗯。。。那明天早上見?”厲天不是放過機會的人,立馬順杆爬,“你把你家地址發給我,我明早去接你。每人開一輛車太傻了。”林瑞自己找人救場在先,這會兒還真的不好意思拒絕,索性發了地址給對方,約了早上9點見。
早上8點40分,林瑞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和手機鬧鈴的不懈努力,硬挺着醒了過來,一秒沒敢耽誤,刷牙、洗澡、穿衣服,九點鐘下樓的時候,厲天已經在等着了。他穿了一件粉色的polo衫,米色大短褲,正惬意的靠在車上拿着個紙杯咖啡享受陽光。倆人一照面,林瑞被這個青春無敵的style和黝黑膚色的巨大反差驚了一下。厲天看到他下來,摘了墨鏡,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瑞,呲牙笑了。由于是要打球,林瑞沒有戴眼鏡,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裝,更顯得人白。兩個人心裏都驚訝着,林瑞是“唉呦!”而厲天是“哎呦~”
等上了車,林瑞系好安全帶,厲天遞給林瑞一杯咖啡,和一個鲔魚三明治,“我記得你愛喝黑咖啡來着,就沒給你加糖或者奶。你先吃一點兒墊墊。”林瑞接過還熱着的三明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梗了半天,嘟囔出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喝黑咖啡?”說完了簡直想抽自己嘴巴。人家好心好意給你帶早餐,你就問出這麽一句?厲天好脾氣的笑了,一邊把咖啡杯放在杯架上,發動車子,一邊說,“哦,你去公司開會的時候和午餐的時候拿的都是美式。”林瑞這下子真的驚訝了,看了他一眼,卻沒再說話。厲天也聰明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開始跟林瑞聊今天一塊兒打球的朋友,林瑞對于靳宇和秦越感情很是親近,也樂得吐槽他們,所以一時間車內氣氛輕松起來。等到體育館外,厲天以及把靳宇和秦越的基本情況了解清楚了,還随着林瑞一起聊起了二人的笑話。
他們到了運動場上,靳宇和秦越已經在打了,林瑞看了一下戰局,秦越單方面虐靳宇,玩兒的不亦樂乎。靳宇正鼓着臉準備發難,突然看到林瑞他們,立馬收了姿勢,跟他們打招呼。秦越順着靳宇的目光看向林瑞,在厲天身上停了一下。兩個人一起走到林瑞他們面前,靳宇先給了林瑞一個大大的擁抱,林瑞無奈,只好順勢跟他和秦越都抱了一下,然後介紹到,“這是厲天,一個朋友,做咨詢公司的。”秦越這才認真看向厲天,伸手跟他相握,“秦越,。。。”“我知道,”厲天跟他握了一下,卻搶過話頭,“林瑞的mentor,朋友,還是指路明燈。還有靳宇,”他又轉向靳宇,“中國先鋒畫家,未來的委拉士貴支。”林瑞“撲哧”一聲笑了,厲天熟稔的把手肘搭在林瑞肩上,“剛剛林瑞跟我顯擺了一路呢,我可算是見到真人了。”靳宇開心的笑開了,“林瑞,你這朋友真有意思!”林瑞沒有理會厲天的“逾矩”行為,也配合的笑了。秦越跟着挑起了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
四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分組雙打。靳宇吵着要跟林瑞一組,秦越看着躍躍欲試的靳宇,無奈的直搖頭。他沒有跟林瑞打過球,但是靳宇的水平他是一清二楚的,厲天在旁邊熱身,看起來就是一副運動精英的樣子,更何況能跟林瑞一同赴約,想來也不是只菜鳥。這個戰局還真是。。。沒有懸念。厲天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輸贏上,他這會兒正盯着林瑞的熱身運動。林瑞穿的是運動長褲,很寬松,只有下蹲或者彎腰動作的時候,能夠隐約看得見腿部線條。厲天不是在“瞟”,而是完全正大光明的“盯”,林瑞很難看不見,但沒有理會。秦越卻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他的手緊緊的握着球拍,指間發白。
熱身完畢,戰局開始。靳宇站網前,林瑞站底線。對面秦越站網前,而厲天站底線。林瑞先發球,對面厲天接了,然後靳宇接住,接着輪到秦越擋了,發的是個外角,林瑞接住,也發了個外角,可是這一次,秦越卻搶了。厲天站在他身後,明顯一愣,但立刻就歸位恢複了備戰姿勢。可是接下來,無論對方是外角還是內角,秦越都搶了,根本當作厲天不存在。幾個輪回過後,林瑞一個失誤,球沒有過網。林瑞笑着跟靳宇說“哎呀,都怪我。”撿起了球,卻跟靳宇換了位置。厲天很自然的跟秦越也互換了位置。結果再開局,秦越還是一樣,動作極其迅猛的搶了厲天的近網。這下厲天就是再傻也明白秦越看他不爽了。他有點莫名其妙,卻也迅速調整了狀态,開始搶網。他還是很有原則的,該秦越接的他不管,但是一旦是他的球,他就一定要搶。林瑞的一個近網過來,秦越飛奔上前,結果和厲天撞在了一起。厲天直接摔在地上,而秦越的拍子也飛了出去。林瑞一愣,立馬跑到厲天跟前,靳宇也跟了過去。林瑞查看着他的腿,只看到膝蓋小腿附近青了一片,着急的問,“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膝蓋痛不痛,腳踝呢?”厲天看着他着急的神色,大大咧咧的呲牙笑了,“沒事。”然後看了看秦越,笑着說,“秦總一看就沒跟別人配合過,估計所有的經驗都貢獻給靳宇了。”靳宇被他擦着黃邊兒的笑話給逗笑了,沒有說話,卻給了秦越一手肘。秦越盯了厲天一會兒,也笑了,“跟厲總第一次合作,不太适應。”
厲天受了傷,林瑞不想掃興,就讓靳宇和秦越繼續玩兒,他扶厲天到旁邊的休息區休息。坐下之後,林瑞仍然一臉擔心,“要不然去看個醫生吧。萬一腳踝或者膝蓋受了傷,可不是小事。”厲天不說話,含着笑看着他,直到林瑞的表情快要維持不住了,他才若無其事的說,“這有什麽,再正常不過了。不過讓林老師關懷一下,我還是賺了。”林瑞斂下眼睑,回身拿水,“你休息一下,喝點水。”然後陪着厲天坐在那兒看另外兩個人打球,卻沒有再說話。厲天有點意外,憑他對林瑞的認識,林瑞可能會臉紅,可能會感到不自在,甚至可能會生氣,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如水,毫無波瀾。如果要概括一下的話,那是一種個性和反應之間的錯位感。
他的判斷依據其實沒有錯,只是他錯過了林瑞的經歷。林瑞的臉紅心跳,不自在,鬧脾氣,一切鮮活的反應,都給了十年前的海明。他那時不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不懂得什麽叫做策略,什麽叫做克制的經營感情。他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在這份感情裏面,然後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噴薄而出。可是,沒有半點回應。熱情褪去,心灰意冷,只剩下一片寂靜的荒蕪。厲天直覺林瑞的背後一定是有故事的,才産生了這種錯位感。前幾天反常的海明也好,今天莫名其妙的秦越也罷,都印證了這一點。厲天沒有氣餒,只是饒有興味的看着林瑞,他現在更想知道答案了。
過了一會兒,秦越和靳宇也打累了,于是大家結伴一起去吃飯。可能是剛剛針鋒相對使得秦越的戾氣用完了,接下來的相處倒像是正常的朋友聚會,聊天打屁,其樂融融。
告別的時候,林瑞提議他來開車,先送厲天回家,他再打車走就好,厲天沒有反對。到了厲天家樓下車庫停好車,林瑞想了想,還是提出要送厲天上樓,看他安全到家沒事了,再走。厲天自然從善如流。進了屋,厲天讓林瑞坐在沙發上,然後從冰箱拿出兩瓶水,遞了一瓶給林瑞。林瑞接過來,不想跟厲天有眼神接觸,所以索性随意的打量着屋子。厲天的家裏布置得很簡單,簡單的就像是樣板間,沒有任何的煙火氣。厲天自嘲的說,“我平時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公司或者出差,加班也是在公司,不會把工作帶回家裏做。所以在家的時間少得可憐,回來無非就是洗個澡睡個覺。很可憐吧。”林瑞不動聲色,“不會啊,每個人生活方式不同,開心就好。”厲天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本來我也是這麽覺得,這樣的生活簡單,輕松,開心。可是遇到你之後,我突然覺得,不再滿足這樣的生活了,覺得有點空。”說完,依然目光炯炯的看着林瑞。林瑞把水放在桌子上,沒有開,慢慢的說,“只是生活方式和重心不同罷了。我倒覺得你們都很充實。我們做學術的生活也很枯燥的,就像現在,我就要回去繼續工作了。”說着就站了起來,“你小心觀察一下腿上有沒有不舒服,要是一旦有不舒服一定要去看醫生。我就先回去了。”他說着就要往外走,厲天卻突然站了起來,然後擋住了他的路。林瑞突然感覺到一陣巨大的壓迫感,頓時心裏有點慌,他面上極力的掩飾,卻還是被厲天看了出來。厲天站在他對面笑了,“林瑞,我的腿沒事兒。我讓你送我回家只是想有個機會讓你來我家坐坐。你知道的吧?”說完,卻沒有等林瑞否認什麽,轉身打開了門,又回頭笑着說,“今天很高興能跟你一起過周末,希望下次你能夠放輕松一些。”他這樣說,擋住了林瑞所有推脫的話,林瑞一時詞窮,低着頭走了出去。剛出樓門口,發現門前停了一輛車,看到他下來就滑下車窗,“林先生嗎?”林瑞有點發愣,戒備的點了點頭。對方笑着說,“厲先生幫您叫的車,我送您。”林瑞愣愣的上了車,他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受控制了。
秦越跟靳宇這邊也到了家。靳宇進了門就沖去冰箱拿了瓶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秦越緊趕慢趕沒有阻止住,“哎,你慢點。小心又胃疼。”靳宇放下水瓶,坐在沙發上,看着秦越,“說吧,你今天怎麽回事?”秦越輕描淡寫的,“什麽怎麽回事?”靳宇突然間有種不安,“你跟厲天啊。怎麽,你們以前認識?有仇?”這下秦越真是無語了,“唉呦,你就別再腦補血海深仇的狗血劇情了,我今天第一次見他 。”看着靳宇一臉不信,只好說,“我發誓,我以前真不認識他。這不就是在你面前不想服輸嗎,表現欲望過了點。”靳宇這才露出了笑臉,“你這個性啊,就是不能激。”說罷,開心的去洗澡了。秦越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把臉埋進手掌,心裏想,“我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