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替孤試菜!
寒碧奉過熱茶,太子慢條斯理地接過,吹了吹,嘴角輕勾:“奇人?懶得理孤?孤跟她說過,她是孤人生的污點,叫她離孤遠點兒!”
李業一愣,這話未免太狠了些。他不禁想象了一下沈沐兒聽到這話,會有的表情,自己忍不住又笑了,別的女子怕是要哭成淚人,她麽?說不定懶得理會。
可惜嫁給了太子。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這個問題糾纏了他很久,他想忍,可到底還是沒忍住:“你既如此厭惡她,當初又為何不将她從名單上劃去?”
太子臉色一僵,放下茶碗:“一時沒想到母後會選個庶女。”
李業一想,倒是明白了。當初選妃,各家報上來的都是嫡女。安平伯府本來女兒就多,太子看到沈沐兒的名字,必是沒把她跟圓覺寺見過的女子聯系起來,也算是陰差陽錯。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心裏好像紮了一根說不清的小刺。那樣鮮活的女子,就這樣一輩子被厭棄在後宮了麽?
“你不是有事嗎?什麽事?”太子似乎不再想聊沈沐兒的話題。
“聽說這回方家姑娘也會去,我想請幾位嫂子幫我摸摸她的性子。”
李業有些愣怔。當初他硬拉着太子去圓覺寺,其實就是去看方姑娘的。遠遠瞧着,倒是端方大氣,後來他也點了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離婚期越近,他心裏越是焦躁。仿佛他未來的妻子不該是那幅模樣兒。
太子勾唇一笑:“這就上了心了?行,回頭讓她們幫着留意,打聽打聽方姑娘有什麽喜好。”
見太子誤會了他的意思,李業心裏有些焦躁,可也不想辯解。
他嘻嘻一笑,掩過了心裏的那抹不舒服:“女孩子家,本來就是要哄着的。便是沈氏,你不也說要教導她麽,新婚燕爾的,獨扔下她一個,不如一并帶了去。”
太子垂下眼眸,嘴角一抿,不置可否。
到了傍晚,他進了內院。馮沖來問要去何處,他站在宮門口好一會兒,到底擡腳往東。
馮沖一驚。東宮東宮,宮殿在東。主宮自然在西,因此萬柳陳三位都住在西邊靠近中宮。唯有沈氏的臨華殿在宮中最東北一角。
他想了想,忙偷偷吩咐小太監提前去通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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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兒此時正站在茶室裏,看宮女們架起三足小鐵鍋,等流采取飯菜回來。
本來宮中太監宮女衆多,這活兒倒不必流采親自去。可是流采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愛吃。如今跟東宮廚房的人混熟了,每回去,人家若是正在做什麽好吃好喝的,倒不時偷偷給她一點。
現在天氣漸冷,拿回來的飯菜,十次有九次是冷的。沐兒便用茶室的小爐子,将就着熱熱。
小泥爐子燒紅了,屋子裏頓時暖了幾分。
她往桌後一坐,正無聊,就見流采白着一張小臉,進了門。
她心頭一跳,看來這丫頭又在外面受氣了?
流采板着小臉,吩咐人熱飯熱茶,自己走到沐兒身邊,低聲道:“姑娘,出事了。我們進裏面去說。”
這茶室分內外兩間,外面有爐子,裏面是座席。
兩人進了屋,流采便把廚房裏聽來的閑話說了。
“說是伯爺在外面喝醉了,自稱是國丈,不知怎麽傳到了太子爺耳朵裏,便丢了差事。眼看就要到年關了,府裏一大家子,還不知道怎麽哭呢!”
沐兒聽了,心情一沉。雖然工部的差事錢不多,可是多少有點兒貼補,只靠着爵位那點進項,安平伯府這個冬天怕是只能喝西北風。之前她回門送的那點兒東西,怕是全要當了。
她手裏這點錢,全貼過去,也是不夠用的。
她拉了流采一把:“出去吃飯吧。伯爺一輩子沒活明白,倒盼着這次能打醒了他!真逼到絕境,他們還能真眼睜睜餓死不成!那麽多人,若是肯想法子,也許這事倒是個轉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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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兒還跟平常般,只留下流采在室內陪她用餐。
因有了安平伯的事,氣氛終歸有些沉悶。
兩人吃到一半,全福慌慌張張地在外面拍門:“夫人,太子殿下一會兒過來。馮總管派了人來通知咱,叫快快準備起來!”
流采驚得跳起來,打翻了手裏的盤子:“不好了,姑娘,為了伯爺的事,太子殿下不是連姑娘也要罰吧!”
沐兒手裏正端着碗蝦仁紫菜湯,聽到這話,垂眸看了看碗裏的一粒紅色蝦仁,笑了笑:“放心,他不像伯爺無能,只會動手打人。要罰,他頂多也就是罰我錢。”
說完,她喝下湯水,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伸手拿過桌子上的醬油瓶,遞給流采:“去,拿一條我的亵褲,弄髒了,交給外面的婆子。”
流采抱着那瓶子,挪不動腳:“可是……姑娘若是……”
沐兒臉上一沉,難得地有了怒氣:“姑娘我才懶得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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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流采走了,沐兒從懷裏抽出一條手絹放平在桌子上,拿筷子沾了一滴盤中剩餘的菜湯汁,滴在上面,看着那一滴污漬慢慢洇開,她才把手絹握在手裏,走出了茶室。
她裹上自己的絲棉披風,直迎到院門口。
就見兩個小太監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太子一行人,遠遠而來。
到了跟前,她屈膝行了禮,卻堵着門口,沒有讓道的意思。
全福在她身後吓得瑟瑟發抖,這夫人真是讓人想不透。被太子爺冷着,被人暗中擠兌,她成天樂哈哈的。這會子太子爺來了,她倒半點喜色都沒有,這架勢倒像是不想讓太子進院。
正發呆,眼前驀然多了一條味道有些怪異的米白色細絲手絹。
“全福,這手絹沾了污點,拿去扔了吧。”夫人聲音好像在閑話家常。
全福:……。真是捉摸不透,要扔手絹什麽時候不成?!
可也不敢吱聲,他忙從身後小太監手裏拿過一個盤子,接了那手絹。
正要轉身将盤子再交還給小太監,就聽太子冷然道:“若是能洗掉污漬,也還可勉強一用。”
全福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這麽小點兒事,太子也要管?!他手裏端着那盤子不住地發抖。偷眼去看夫人,就見她臉上發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風吹的。
“宮中還能缺這一塊小手絹不成?何必費這個事兒!”他聽到夫人的聲音還是那麽淡定。
再看太子時,就見太子眼角抽了抽,吩咐道:“馮沖,着人去辦。”
就見馮沖面不改色地上前,接過盤子。
全福覺得,自己能在臨華殿當個總管,已經到天了。他真是看不明白,這一出,都是哪跟哪!
沐兒再沒想到,他會這麽辦。見馮沖真接了絹子下去,只得含恨咬着下唇,臉上更紅了,兀自站在門口不動,只拿眼看着太子。
太子修眉一挑,右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上前将右手搭上了她的肩:“孤還沒用晚飯,叫他們送過來吧。”
沐兒渾身一僵:……太子這又是在演哪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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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院中,沐兒先去看流采,見她沖自己點了點頭,總算心裏好受了些。
沐兒腳步飛快朝正廳走,不着痕跡地想從太子的魔爪下掙脫出來。
可是她快,太子也快。太子的手甚至還使勁捏了捏她的肩頭。
沐兒要有把刀,真想把他的手給剁了。
“請殿下到廳中小坐,餐室平日鎖起來了,還要先着人收拾,再烘熱,才敢讓殿下進去。”
“那你平時在哪裏用餐?”
“茶室。”沐兒垂了眸子。
“那便去茶室好了。”
全福跟在後頭,額頭上汗珠一顆顆冒出來,想要提醒茶室更亂,可是見沐兒仿佛沒想到一樣,直朝茶室去,又怕自己貿然說話,壞了夫人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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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裏,小小的一張黑漆桌子上,放着四菜一湯。上下兩副用過的碗筷。旁邊的小火爐上還煨着湯,冒着淡淡的熱氣,火已經将滅。
太子的臉沉了下來。
“怎麽,有人陪你吃飯?”
沐兒垂眸:“流采替我試菜而已。”
太子沒再追問,而是上前幾步,湊近了去看桌上的菜色。
一盤紅燒肘子,全是肥滋滋的白肉。一盤溜白菜,大菜幫子比手掌還寬。剩下兩個菜,糊塗塗一團,叫人看不出是什麽東西。湯也是稀清。
片刻,他直起身子,聲音裏隐含雷霆:“馮沖,孤倒是不知道,原來東宮已經拮據至此。”
沐兒一愣,沒想到太子會發火。
轉念一想,太子跟安平伯說的那句話浮上心頭,便又釋然。也好,若他覺得她過得太差,丢的是他的臉,以後便是一直被冷着,日子也好過。
馮沖滿頭冒冷汗,把頭垂得比膝蓋還低:“是奴才不察!奴才該死!”
一旁的全福傻了。
馮大總管在東宮,那可是最有臉面的太監。太子殿下卻為了夫人當衆給他沒臉?!他心頭不免冒出一個大大的疑問:太子殿下對夫人,其實并不是大夥兒想的那麽……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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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茶室收拾幹淨,又添了幾張桌子,太子的菜也送了來。
一時,小小的茶室飯菜香味袅袅,叫人垂涎。
沐兒卻遠遠地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太子指了指下座:“坐下。”
“妾不敢,再說妾已經用過了。”沐兒實在摸不透太子在想什麽。這份恩賜,她還真有點兒不敢領呢。
“替孤試菜!”太子聲音裏又有了怒意。
沐兒:……既然如此,懶得想,先好好吃一頓再說。
馮沖在一旁仔細地瞧着,見太子也比平時多用了,心底立刻雪亮。不禁暗罵自己眼皮子太淺。明知萬氏作踐沈氏,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是不想為了沈氏得罪萬氏。今後,他可得打起精神來,小心伺候着,将功贖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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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進宮來,沐兒吃得最好,也最飽的一頓飯。
肚子撐了,心情也跟着好起來,看太子也沒那麽不順眼了。
等用香茶漱了口,她态度恭謹,笑着道:“殿下,可有什麽要吩咐妾的?”
她已經做好了再被狠狠羞辱一頓的準備。
卻不想,太子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右嘴角一勾:“才吃了飯,別積了食,去院子裏走走!”
沐兒:……。
卻又聽太子不緊不慢地道:“要聽教導,時辰還早。”
沐兒一愣,旋即粉臉飛紅……這太子根本不是個正經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留言加收藏加作收,居然過五了!
太子:懶得理孤?呵呵,門都沒有。
沐兒:不嫌我是污點了?
太子:孤會把你洗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