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卻是過于惹人注意了。江湖中人羁旅漂泊,本來就是習慣了的,如今拖兒帶子還不算,連下人也都帶上的話,只會減緩行程。

方棠溪雙足不便,于是一直在馬車上,藍吹寒不會喂孩子,方棠溪便自己動手。

許是父子天性,那孩子被他抱久了,也不再哭了,被他逗一下,還會咯咯直笑。

路上很少遇到牛羊,于是在做飯時,藍吹寒囑咐掌勺的人把上面那層濃稠的米漿舀出來留着給孩子吃,若是米漿放涼了,他用內力熱一熱便可。

過了一個多月,終于回到金州。

和商隊分散後,藍吹寒駕着馬車。這次沒有回方家的田莊,只到他們來時行經的村子裏去打聽了一下,曹大娘的兒子已與齊家斷絕了往來,和母親住在一起,日子雖然過得窮苦,但也自給自足。

方棠溪原想請曹大娘到惜花山莊做些活計的,日子也好過些,但被藍吹寒拒絕了,理由是不喜歡齊小少爺,惜花山莊不養閑人。

方棠溪自知自己擰不過他,也只好放棄。不過吹寒說得很有道理,有了錢不一定能過得痛快,不然齊小少爺不會放着少爺的日子不過,跑回村子裏陪母親過相依為命的苦日子。

其實藍吹寒的意思他也明白,別人日子過得再痛苦,但也是有手有腳,不像他,連方便都要仰仗他人,說不定別人看他更是可憐。

其實他倒不覺得自己可憐,相反,能得吹寒眷顧已是他這輩子的運氣了,再也別無所求。

他曾經想過,若是成親那日,吹寒沒有來,他也不會活不下去,日子還是一樣要過。甚至以後可能還會遇到一個像吹寒一樣令自己心動的人,只是不再有少年時的沖動熱血了。

沒想到吹寒竟然真的為自己動心,令他無比感激上蒼,他知道,像吹寒這樣的人,一旦動心便會專一深情,所以更要好好待他。

馬車到山莊門外時,聽說是少莊主回來,便有人急急忙忙去通報。

藍吹寒下了馬車,把車中拆裝的輪椅迅速用木楔嵌好,抱着方棠溪坐了,再提着裝了孩子的籃子下來。

方棠溪心知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索性硬氣起來,看到母親滿臉喜色地出來迎接,看到他們,不由一愣:“棠兒,你媳婦蝶兒呢?”

方棠溪忙道:“娘,你別着急,蝶兒很好。你看看,這是您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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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孫兒?我孫兒不是在山莊裏嗎?”

“這是你的第二個孫兒。”方棠溪讪讪道。

“蝶兒才分娩不久,哪能這麽快生?”方老夫人看到方棠溪不似作僞,懷疑似的盯着他看了許久,“難不成你是和另一個女人生的?”

方棠溪看了看旁邊侍立的下人,小聲道:“娘,我們進去再說吧?”

老夫人知道別有內情,于是道:“就依你,進去再說。”

方棠溪知道暫且逃過了一劫,忙道:“娘,在外面餐風露宿的,就想吃一口您包的馄饨。”

老夫人斥道:“我包的馄饨和別人包的,有什麽不同了?”

“就是想得很。”

方家家業未起之時,老夫人也曾多次下廚,方老夫人也精于經營,所以山莊做得有聲有色,雖然膝下只有一子,卻并沒有納妾。方老夫人感激丈夫對她的一片深情,但并不是沒有遺憾,所以在知道有第二個孫子的時候,雖然對不起媳婦,她還是很高興的。

不過既然有內情,也就容後再說。方棠溪這孩子雖然調皮,但也知道分寸,不會在媳婦有身子的時候,做出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這種虧心事來。

方老夫人讓丫鬟帶了孩子下去照顧,親自去做了馄饨,給方棠溪和藍吹寒兩人。

吃過之後,方老夫人請藍吹寒先去休息,再摒退下人,打算好好盤問兒子,以免家醜外揚。

方棠溪期期艾艾地道:“娘,這事和吹寒有關,你讓他留下來吧。”

方老夫人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想,藍吹寒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若是和他有關,怕是事情不一般,臉色登時沉下:“你們究竟做了什麽,老實說吧!”

方棠溪知道瞞不過去,只好硬着頭皮道:“娘!你能不能答應我,不生氣?”

“你還敢讨價還價?”

方棠溪期期艾艾地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娘,就是……蝶兒一直是吹寒假扮的。我們瞞着爹娘三年了。大哥兒其實是在金州的堂姑姑的外孫,表妹未嫁産子,不想要他了,我就抱了回來養。”

“你說什麽?”方老夫人沒想到一向珍愛的乖孫兒竟然不是自己兒子的血脈,而疼愛多時的媳婦竟然是一個男人,看到藍吹寒一言不發地呈上了一對玉镯,正是當日她從手腕上褪下,送給媳婦兒的,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幾乎站立不穩。

藍吹寒伸手輕輕扶住了她:“母親小心。”

老夫人怒從心起,甩開了他的手:“誰是你母親?上次你對我兒子拉拉扯扯的,我就知道不對勁,沒想到你真的對他下手!早知如此,當年就該和藍家一刀兩斷,恩斷義絕!”

方棠溪忙道:“娘,您別生氣,是孩兒犯錯在先,吹寒是無辜的,聽我把話說完。”

老夫人只恐自己暈倒,于是坐了下來:“你還有什麽騙了我的,一并說了吧!”

“雖說大哥兒不是我們的,但是二哥兒是我和吹寒的孩子,我……那個,懷胎好幾個月生的,您好好待他也是一樣的。”

“放屁!”老夫人大怒,一拍太師椅的扶手,“你生為男兒,怎能生孩子?”

方棠溪撓了撓頭:“雖說男人生子只在傳說才有,但也不是沒有啊。我也不知怎麽地,就能生了,但我這次是真的沒騙母親……”

“你為了維護他,竟然滿口謊言!”

藍吹寒正色道:“母親,我與小棠并非故意欺瞞于你,實是有許多苦衷。”

“什麽苦衷?”老夫人冷笑,“那孩子一雙桃花眼,小瓊鼻,和你一般無二,都是勾人攝魂的,難道我還看不出是你的兒子?你勾引我兒子,無非是因為自己滅了霹靂堂,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所以把自己兒子交給我這傻兒子,指望他幫你養。我這兒子什麽都好,偏偏心腸太軟,又怎麽會不答應?看看你們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麽鬼話,騙得了誰?”

方棠溪目瞪口呆,沒想到二哥兒和吹寒太像,讓母親曲解了。

“來人,把少爺送回房!”

“吹寒!”方棠溪求助地看向藍吹寒,看他仍然從容,心下稍安。丫鬟已将他推回房去。

藍吹寒跪了下來:“在下以李蝶兒之名,承受母親的錯愛,實是罪該萬死,但在下并非有意欺瞞,還請母親成全我和小棠,讓我還能陪在小棠身邊。”

老夫人冷笑:“藍吹寒,你騙得老身好苦啊!”

“若是母親不肯,我也會三天兩頭地夜探山莊,來見小棠的。”藍吹寒雖然跪在地上,但從容冷靜,氣勢一點也沒有稍弱,“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想來母親也不會願意。”

方家的少爺天天被一個男人闖入卧室,這件醜聞若是被人看到,鬧得天下皆知,方家的确不用再混了。藍吹寒的語氣真摯,倒也不像是在威脅。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态度卻不像剛才那般強硬:“你對我兒當真一片真心?”

“千真萬确。”

“既是如此,咱們約法三章吧。”

“還請母親說來。”

老夫人冷冷地道,“第一,你仍然易容成李蝶兒,不許洩露身分,若是我兒子身敗名裂,你也讨不了好去。”

他略一猶豫,才颔首道:“可以。”

老夫人看他答應得很是為難,不由露出笑意,又道:“山莊馬場的事仍然交托你處理,但馬場的主人要姓方。”

藍吹寒對錢財也不甚在意,這一條答應得很是爽快:“行。”

“第三,不許再對我兒做那種傷風敗俗的事。他身體不适,定是你需索無度,才讓他虧了身子。”

藍吹寒臉上微微變色。

“怎麽?不敢答應了?”

他沉默許久,才道:“我與他已經互相許諾,不會再與第三人在一起,若是他有需求,難道母親也忍心看他難受嗎?若是他主動的,可否不在此列?”

老夫人也不知他們二人私下裏究竟如何相處,聽藍吹寒言下之意,方棠溪似乎還能占得不少上風,已然放下一半心,而且藍吹寒還要扮作女子,無疑十分辛苦,心頭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然而轉念一想,藍吹寒在外頭惹下了潑天大禍,滅了霹靂堂,只好躲在山莊,山莊反而成了他的避風頭的地方,又不由氣惱兒子不争氣,為了給藍吹寒光明正大地躲仇家,連他的兒子是自己生的,這種胡話也說得出口。

“他若是主動,自然也怪不得你。”老夫人嘿然道,“他長途跋涉,十分辛苦,這段時間想來是不會有需要的,你就在客房安置吧。”

藍吹寒自負武功絕世,但毫無所懼不免會惹老夫人反感,于是悶聲不吭地應了,像是十分郁郁,但他想到,方棠溪不知被老夫人藏到何處,這種郁郁便愈發地深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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