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太會說的深了。
不管是好的壞的,他都願意一個人承擔。
久而久之便也覺得敏感一點沒什麽不好,不容易受傷。
與仁王有了關系的轉折後,他從仁王身上看到了一些別的。
比如某人同樣也是敏感的,卻在敏感的同時意外地心大。
說出口的話,自己的傷口,肩膀上的擔子,世界的壓力和身邊人的友善。那個人什麽都能看清也什麽都能利用,讓人覺得可怕,卻奇異地也讓人覺得單純。
單純。
這個詞怎麽能和仁王雅治聯系在一起呢?
可他還是沒來由這麽覺得。
分明是哪裏都不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可那麽多通透與人性糅雜在一起……
忍足擡手推了推眼鏡。
他突然想起前一年的秋天,他在手術臺上看過的仁王身上都是血的樣子了。
真糟心。
沉默還沒持續的太久。
在走神的情況下要找什麽話題呢?
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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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兩個人都在走神,也就沒什麽了。
忍足原本想問一問家長裏短,又覺得沒必要也沒立場。
所以到底有什麽可以說的呢?
難不成要問一下跡部財團最近的發展計劃嗎?
他可是好久都沒有看財經新聞了。
交班的同事怎麽還沒有過來?
白大褂的口袋裏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
很短。
他以為是什麽領導的指示,按亮了屏幕才發現是某個人的號碼。
他們這麽多天裏幾乎沒有聯絡,像是在比誰的耐心更足。
大概有那麽一點賭氣的成分,更多的卻是工作要求。仁王走的那天說過他為了安全起見他會斷了聯絡,如果出外勤也會有手機關機的情況讓他不要多想。
可十天半個月都是這樣,真是受不了。
上網一查倒是很多警嫂的樹洞帖。
忍足當時忍了又忍沒點開,想自己還是不要和怨婦一樣。工作這麽忙還想七想八,都是不夠專心。
只好開了聊天工具,絮絮叨叨地發了語音讓人記得按時吃飯睡覺添衣注意安全。
沒有任何回複。
連新聞都不播,忍足是真的有點怕。
他點開短信,有些生氣又有些焦急。
“有點想你。你今晚值夜班?”——仁王雅治
“我都要以為你失蹤了。”——忍足侑士
“噗哩,這麽大怨氣啊。等你巡完房我給你打電話,有點事想和你說。”——仁王雅治
“行吧。最好不要是什麽讓人心情不好的事。”——忍足侑士
“所以你現在心情不好?給你一個吻當安慰?”——仁王雅治
“你吻給我看看?”——忍足侑士
确實是挺大的火氣了。
不過發信息時人的性格原本就會和說話時不太一樣。
等了幾秒沒有收到回複,忍足就知道仁王這是不打算繼續陪他擡杠了。
就這樣等電話?
我分明是脾氣太好了才對。
他這麽想着,把手機放回原位。
再擡起頭時跡部的表情已經變成玩味了。
忍足想這算是有了話題了?
好像也沒有。
跡部會問嗎?
“你……”跡部偏了偏頭,似乎是在找一個合适的說法,“和戀人吵架了的話,別賭氣。”
忍足勾了勾唇:“你看出什麽來了?”
“看出你很煩躁。”跡部挑眉看過去,“很在意卻裝作不在意。”
“太犀利會惹人厭的。”
“是嗎?”跡部反問道,“你讨厭我?”
“斷章取義。”
“我想也是。”跡部輕笑了一聲,“能讓你和別人吵架,也不太容易了。”
“就這麽肯定是吵架?”忍足也笑道。
“鬧別扭?”
“也許。”
跡部便感嘆道:“能讓你鬧別扭也不容易。”
“那是你太高估我了。”忍足道,“我也是會為了一件小事而生氣的。”
這句話好像有些太超過了。
忍足又不想往回找補了。
他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起仁王有事沒事的傾訴,忍足已經不吐露自己的心聲太久了。他說的話大多是吐槽,而內心真正的想法卻總是埋得很深。
仁王一直試圖用自己的方法來纾解,效果還是有的,卻并不很明顯。
“我們沒有在吵架。”忍足道,“我只是有些擔心他。”
“‘他’?”
“是啊。”忍足側過頭看向窗外,“你也認識的。”
跡部便點了點頭。
“父親出院後,我會找個時間做個聚會。”他說,“到時候別和本大爺說沒空。”
“你能把大家都聚在一起,那我當然去啊。”忍足笑道,“終于打算做二十周年聚會了嗎?”
“啊嗯。”
這大概是一種隐晦的“攜伴”邀請吧。
忍足想他到底要不要問一問跡部現在的感情狀況呢?
不想表現的很在意。
如果他們一直只是朋友,那麽多關心一些反而沒有任何問題。就是因為他們曾經是那樣的關系,現在才會有很多話都不能說了。
不,也不是不能說。
兩個人也都很敏銳,說了也不會誤會。
可還是……
算了吧。
忍足想,少說兩句,能避免的誤會直接避免就好。
就算被嘲笑想太多,也比事情真的發生了才去彌補要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知道怎麽解釋。隔了很久憋出來的一章,寫一寫忍足現在的狀态吧。
就是标準的“顧慮太多”啊。
其實也沒什麽好在意的,大方一點就不會怎麽樣了。
不過我一直覺得跡部和忍足之間的關系多少是有一點“争鋒相對”在的。忍足對跡部的态度和冰帝其他人對跡部的态度不同,也和其他學校的部員對部長的态度不同。少了那麽些的“仰視”……這麽說應該沒錯?
以及這周有個很重要很重要的面試,所以這周沒有任何更新了。
等面試結果出來……不管好不好……會先填這篇。
這篇完結以後去寫欠着的仁切的點梗。
撒謊那篇慢慢耗吧……
☆、27
仁王并不知道忍足正處在有一點尴尬又有一點無奈的境地。
他按滅了屏幕,整理了等會兒會議會用到的資料,打算開完會再和忍足打電話。
他在工作時是絕對冷靜的。
這倒不是說他平時就不冷靜,或者工作起來有多六親不認。只是他有一個獨屬于他自己的固有的邏輯,什麽時間要做什麽事都是明明白白的。
這樣的性質直白掰開來擺在別人面前只會讓別人覺得可怕。
也幸好他本身有着“心理學專家”的頭銜,做成什麽樣都不讓其他人覺得誇張了。
他這些天一直在加班。
不僅僅是因為老教授的案子。
這個案子牽涉的太多,他一個“青年才俊”還不夠當盤菜。
甚至于,他被牽扯到這個案子裏,除了老教授的學生這個身份外,更多的是十年前的涉案人的身份。
心理評估,資格審查,職業評估,被調查,還有在嫌疑人與警方的交鋒中因為身份敏感而成為了“誘餌”,這才是這段時間裏他參與這個案子的方式。
好不容易閑下來,才想到了忍足。
人如果陷入一段感情,自然就有了弱點。
忍足算不算弱點?
不知道,不确定。
但他确實是足夠在意忍足的。這樣的在意到了什麽程度,仁王懶得弄清。
感情裏摻雜太多理智并不是好事。他在試着改變。好的是在這一點上忍足毫無發言權,因而他們甚至連沖突都沒有。壞的……
就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把戲,偶爾也會讓人覺得心累吧?
“能讓你發脾氣,真是不得了了。”仁王在警局後面的操場上挂着耳機坐在雙杠上。
深夜的星星若隐若現,想象一下他們所見的其實是同一片星空也有不一樣的浪漫。
低沉的聲音在電流過濾後也格外适合深夜頻道:“發脾氣?”
“那算撒嬌嗎?”
“文字和語音通常是兩種人格。”忍足道。
仁王笑了起來:“噗哩,所以以後你要在短信裏打上一些表情符號嗎?”
“與時俱進。”
“值得鼓勵。”
好久沒見的戀人聊起天來居然能還如此不痛不癢。
雖然兩個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就是了。
其實他們大概有很多想問的,比如你最近過的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就算不這麽日常,問一問你的工作如何,有沒有在我不在的時候看上什麽別的人……
總之是有很多可以問,也很多想問的。
結果都沒說。
到底是嘴硬還是習慣使然,也分不太清楚。至少仁王确實是想要知道在跡部老先生還在住院的時候忍足和跡部是怎樣相處的,卻在猶豫後沒有問出口。而忍足當然也想知道仁王是不是真的有危險又會不會再一次躺在手術臺上,可拿着電話也還是溫和的問候。
幹脆就說情話吧。
把想念告訴對方,總是不會錯的。
雖然他們也說不出多肉麻的話。
“今天的月色很美。”忍足道。
這個梗太老了。仁王腹诽:多雲的天氣看得到見鬼的月亮。
你哪裏是這個風格?
真是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那樣的嗓子太适合說情話。
仁王得承認在這一點上忍足得天獨厚。
“确實挺美的。”他說。
“什麽時候搬回來?”忍足道,“我沒從新聞裏看到一點消息。”
“并不是能放在新聞上播的東西。”仁王後仰着又借着雙腿和腹肌的力量坐回來,“等案子結束吧。”
“聽起來還有很久。”
“唔,這裏面還涉及到一些程序和體制的改動,不僅僅是案子本身。”仁王道。
“會沒事吧?聽起來挺危險。”
“人身安全是完全有保障的。”
忍足多少有些聽懂仁王話裏的意思。
他也不多問了,只說:“我昨晚收到了轉賬的短信。”
“給你付的房租。”仁王笑道,“表示一下我沒打算一走了之。”
“你可以不用給房租。”忍足輕嘆道,“對,你不用再付房租。”
“那多不好意思啊。”
“呀嘞呀嘞。”忍足實在是對仁王這種打着啞謎還硬是要表現出來的樣子沒轍,“你……”
他頓住了,好半晌沒組織起語言。
仁王便忍不住笑。
他覺得忍足這樣挺有趣的。
調情的話多肉麻都能說,偏偏這一類類似于“剖白心跡”的話語卻說不出口。
其實這不是很好的場合吧?
可卻是最好的時機。
仁王眨了眨眼:“我什麽?”
“你——”
“我又不是付不起房租。”
“不是付不付得起的問題。”忍足很慢地道,“總之……你付房租,我不太高興。”
這樣的說法。
再說的直白一點就好了。
仁王想。
他花了不少的時間,一點一點地借由忍足最初的沖動去引導着,最終也有了不錯的結果。
也對,他沒必要太貪心。
這一百步裏,最初的那步是忍足先邁出去的。而算一算,他們走過的距離最多是四六開,限度範圍內的公平。
“噗哩。等案子結束,你陪我回家一趟吧?”仁王道,“見一見家長什麽的……如果你敢的話。”
“激将法?”
“不,只是在征求意見。”仁王一邊笑一邊表示自己的坦然,“這是我也不太确定的事。”
“你确定我和你父母見面,會沒事?”
“不确定。”仁王道,“這只是一個階段性的,嗯,情緒表達?”
忍足在電話那頭很低地笑道:“這可不是适合在電話裏談的話題。”
“那就見面再說吧。”仁王道,“關注新聞是好事……雖然你是不太可能在新聞裏見到我的。”
“一切保密?”
“專心工作呀。”
其實聊了電話才發現,他真的挺想他的。
并不是多麽迫切的想念,而是滲透性的,層層疊疊卻很薄的。
孤獨太久的人一旦習慣了擁抱,那麽那份溫暖,就真的很難再舍棄了。
仁王舔了舔唇,想他也是血氣方剛的中……阿不,不是中年,是青年男人啊。
青壯年,對,青壯年。
心裏不想,身體也會想的。
……不,不能這麽不純潔。響應領導的號召。
他還是用心靈想念忍足吧。
仁王挂了電話,回到了值班室。
他打開電腦,又重新打開郵件的頁面。
“對手”比想象的更理智,撒網一樣散發在青少年郵箱裏的郵件在初步攔截過後還有不少。
仁王主動去撩,也沒有得到太多回複。
這樣冷靜的人是最難對付的了。可又真的是這麽冷靜嗎?
如果從頭到尾都沒有情緒,老教授又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結局?
仁王對着郵件一字一句地打字。
會有弱點的。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
他有,那個人,也不例外。
不管是好勝心還是憤怒,打破“對手”的固有頻率,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是沒有心情寫文……
而且寫到案子真是騎虎難下,好容易就進入各種狗血俗套了ORZ
我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設定這個呢……
感覺大四一年嘗到了真正的象牙塔和社會交錯的複雜性心情。
寫不了純純校園劇情了,一腦門子官司。
至于這篇,真的想收尾了。可是怎麽收呢。
明明劇情都已經結束了啊ORZ
非常無奈。
我預警一下算了:案情不會寫哦,我就只寫他們兩個談戀愛的心路歷程算了。所以下一章就直接跳時間了。
不然好麻煩啊,主要是現在腦子裏沒有空間想這一類的情節。你看我隔壁的特工AU就完全沒法寫,因為沒有在想腦洞。
還是普通的調情和日常……比較……我比較擅長吧。
☆、28
跡部老先生的最後一個手術,忍足久違地在手術安排室裏見到了他父親。
并更久違地在之後進了同一個手術室。
他心情有些複雜:十年前,還在念醫科學校的時候,他當然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能和父親做同一臺手術就好了。那可都是年少無知時的幻想,卻沒想到真的成了真。
不提父親的身份,忍足先生也是國內知名的胸外一把刀,專家中的專家。會有那樣的想法也是自然的吧?
手術後忍足先生摘下口罩,喊了忍足。
父子倆權衡了一下,沒有在醫院食堂,而是去了醫院對面那條街步行五分鐘左右的拐角處的咖啡館。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下班時間街道上的車流走走停停的,卻并不特別吵鬧。像是驅車的人各自疲憊各自寂寞,各自奔波在獨行的路上。
忍足給自己點了一杯美式,想起總是外帶咖啡還喜歡多點一份牛奶,弄得咖啡奶味重的不行的仁王。
他從前沒有見過這樣的喝法。
仁王卻開玩笑一樣說他怕苦,這樣剛好。
那又為什麽不加糖呢?
我也怕甜啊。
奇怪的人。
卻奇怪的很讓人挂心。
他攪了攪杯裏的咖啡,有些想知道仁王現在在幹什麽。
又在加班?
還是在警隊食堂和人插科打诨?
案子快要收尾了嗎?
他從前無法想象自己會和交往中的人保持如此微弱的聯系。
他不算粘人的類型,卻喜歡無微不至地表現自己的“體貼”。問候,關懷,甚至小驚喜小浪漫,他能安排的妥帖。這大概能構築一份夢境一樣的愛戀,卻也顯得有些許的不真實。
而完全的真實,又讓他自己都感到恐慌。
那是控制不住的東西。
這樣的自己,算是在這段感情裏進化了嗎?
思緒轉換的很快。回過神是面前的男人咖啡勺輕微觸碰杯壁的清脆生意。
滄桑卻并不蒼老的男人流露出一股子精英醫護人員特有的冷淡氣息,是忍足從小到大都熟悉的模樣。而這樣的男人幾乎面無表情地在抿了一口咖啡後,很直接地開口:“你又變成獨居了?”
“爸。”忍足無奈。
“不是又被甩了吧?”表情很淡的男人調侃時的語氣也很淡,甚至聽起來并不像在開玩笑。
忍足為着突如其來的“問候”而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他和父親不算特別親近。做醫生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時時刻刻在待命。他小時候因為父親的頻繁調動而頻繁轉學,養成了現在這樣不喜歡和人過分交際的性子。而事實上,就算跟父親在同一個地方,也不代表他能多見他幾面。
早上很早,或者晚上半夜。
這是個把大部分生命都奉獻給了工作的人。他理智上敬佩,情感上卻無法坦然表現親密。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至少他冰帝的同學,也沒幾個和自家父親特別親密的。
忍足想起仁王半真半假抱怨過的和家裏的“戰争”。
在他的角度,能和家裏有一場“戰争”,也不算壞事。
萬事太平,偶爾也讓人覺得難過。
那麽現在呢?
他的父親……這算是在關心他的人生大事?
忍足有些受寵若驚:“爸,在你眼裏我就是會随随便便被甩掉的人?”
“你不是每段感情都無法長久嗎?”忍足醫生道,“這次你和人同居了大半年,已經很不容易了。”
忍足聽着覺得有些奇怪。
他試探道:“爸……你這是……”
“怎麽了?被我說中了?”
“您別瞎猜了。”忍足無奈道,“我沒被甩。我們還沒分手。他最近工作上有點事,搬去職工宿舍了。”
“哦。”忍足醫生淡淡應道。
他大概是在關心我?
忍足突然有了這樣的實感。
他心中五味陳雜。
很難形容的心情。
他當然知道,做父母的,不可能不關心孩子的。但是他從小到大,至少從國中搬出來獨居以後,求學,求職,都是一個人做的決定。
他和跡部也鬧的很激烈過,雙方的家長卻毫無動靜。而他後來自己去申請了志願者,去貧困地區,又去戰亂地區,去做無國界醫生……總歸是沒有任何阻撓的。
也就是後來回國時,他母親希望他能去父親就任院長的醫院。
不過他入職沒多久,他父親就去了分院開辟新業務,去主持醫療制度改革去了。到底也沒受到多少便利,反而還因為忍足這個姓氏得了不少異樣的目光。
一年前忍足是不會多想的。
可此刻,他面對着自己沒什麽表情的父親,心情卻複雜難言。
是聽了太多仁王有意無意的心理學暗示嗎?還是真的面對面這麽近的距離見到父親依舊英俊的臉上清晰可見的皺紋?
“您想見見他嗎?”他問道。
大概是想起了前幾日夜晚裏的那個電話。
那樣坦然地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見父母的仁王。
能帶着一個人回家……是讓人緊張又滿足,這樣的心情嗎?
忍足醫生不知道忍足一系列的心理過程。
他看着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長的很大,長成一個沉穩可靠的男人的兒子。
很多消息都是從妻子的絮叨中捕捉到的。然而他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聽妻子的絮叨。人生軌跡和成長的記錄,他大概也算是一無所知的。
但比起他的一些同事,他還算是幸運的。
他和兒子雖然生疏,但感情還是有的。
這就已經很好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說。
至于帶回來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忍足醫生表示,只要不觸犯法律,同時也屬于同一個物種就可以了。他又不是沒見過因為戀物癖或者想要和自家寵物結婚結果被送來心理科的人。
同性戀?
小事。
這個咖啡只喝了很短的十五分鐘。
忍足醫生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忍足跟着站起來,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爸您記得吃飯!”。
得到了忍足醫生一個柔軟而複雜的眼神。
忍足站在原地回味了一會兒,打了個寒戰。
……有點,肉麻?
但這是好事吧?
他這麽想着,給仁王發了個短信。
“我父親說想見見你。你覺得呢?”
他那天晚上并沒有收到回複。
孤獨寂寞的忍足醫生站在醫院的值班室,想這戀愛談的,兩個工作狂要怎麽好好相處喲。
隔天換班的時候聽到了警笛聲。
和救護車的聲音混在一起,嘈雜而鮮明。
他原本有些困頓,卻被這樣的警笛聲而驚醒了。
走出辦公室從窗戶往外看,看到幾輛警車跟着救護車就停在醫院樓下。有幾張臉是眼熟的,在去年某人的病房裏見過。
他突然清醒了。
看到警車并不代表什麽?
仁王自己說的他不出外勤了。
可你也不能全信他說的啊。
那家夥是個“欺詐師”啊。
況且,不出外勤,那一年前的槍傷,是怎麽來的?
忍足腦子裏迅速地刷屏了如上的念頭。
他當然也明白這樣的擔心很沒道理,什麽消息也沒有,警局那麽多人,再說受傷的還可能是證人甚至是嫌疑人。
可是……
可是……
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他和仁王,是戀愛關系啊。
他喜歡他。
也關心他,擔心他。
在意他,挂念他。
愛……他。
忍足深呼吸了兩次,重新扣上白大褂扣子的手還是穩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功夫去壓制手的顫抖。
來交班的同事好奇問道:“忍足君?你不回家嗎?”
“這麽大陣仗,可能會人手不足。”忍足扯了扯嘴角,“我去看一看情況。”
“忍足君說的對。”同事點着頭。
忍足才不在意這到底有沒有道理呢。他就是想去看了又如何?這是他工作的醫院,還有哪裏不能去嗎?股東名字前面都還有“忍足”兩個字呢。
電梯太慢,走樓梯更快些。
膝蓋有些酸,年紀大了?
忍足一路下到門廳。
到的時候擔架已經擡進急診室了。
跟着的幾個警察身上有些髒亂,似乎也起了争執。
忍足走過去時聽見了只言片語,大概是設了個套,引誘了什麽什麽的。
所以到底受傷的是誰啊?
嫌疑人?
還是這些基層工作者?
“忍足醫生?”人群外圍的警察裏有人認出了他。
忍足對着他點了點頭:“出什麽事了?”
“哦,我們一個緊急行動。”執法者笑的一臉憨厚,“行動很成功!”
“你在跟誰打招呼啊?”旁邊有人問。
“就是忍足醫生啊。之前仁王老師受傷住院時的主治醫生。”
“這麽年輕?”
“精英嘛。”
“确實不一樣。”
……
忍足聽得有些急:你們能不能說重點?
他輕咳了兩聲:“我就是來看看。哦對了,你們知道仁王他——”
“仁王老師啊!”憨厚臉用力地握了一下拳,“仁王老師這次真是太神了!我就說仁王老師才是最厲害的那個心理學家嘛,還被研究所那邊來的……哎,不說的。仁王老師是真漢子!”
……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事。
不過既然被這樣誇……
那就說明……
“忍足?”熟悉的聲音,“你還沒下班?”
忍足猛地轉過頭。
某個被他問候了很久的男人拎着外套走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
他抿了抿唇:“下班了,聽到動靜下來看看。”
“擔心我嗎?”有些惡劣的男人舔了舔唇笑了笑。嘴唇有些發幹起皮,牙齒扯掉幹皮後唇上滲出一點血跡。
忍足想舔。
他忍住了。
大概是某種介于怒火和肝火之間的情緒在這個人這樣有意(大概是有意)的撩撥下變成了另一種火。
他勾了勾唇,只笑卻不答話。
跟着仁王的人與大隊伍彙合了。
在醫院裏也不用擔心別的什麽,仁王便大大方方打了招呼說這是我主治醫生我去和他聊聊啊就扯着忍足往樓上走。
忍足想我還沒吃早飯還沒睡覺剛才還跑下了十一層現在要陪你爬幾樓?
“不想我嗎?”身上有塵土和很淺的汗味的男人壓着嗓音這麽說。
忍足輕哼一聲:“想,當然想。”
至于是怎麽想的……
“值班室,洗手間,安全通道?”忍足道。
仁王:“……噗哩?”
“雖然我都不是很滿意。不過現在也沒辦法馬上回家——辦公室也不錯。鎖門就行。”
“你也不嫌髒。”
“放心,我辦公室有洗漱用具。雖然不能淋浴,但用毛巾擦一擦還是可以的。”
仁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可以在30章完結。
那就只剩兩章了!
喜極而泣。
以及開了個段子樓,發一些神奇腦洞。指路
☆、29
不要輕易去撩一個素了太久的男人,特別是在你本身和他是能合法上路的情況下。
畢竟男人,是可以忽略自身的潔癖和對環境的基本要求,抛棄格調任由本能作祟的。
隔着一道牆是空着的更衣室,大早上交班的點通常沒有手術,更衣室裏自然沒有人。
窗外是綜合病院沒怎麽修剪過打掃的很随意的後花園,隔開了門診部和住院部,少年時覺得很大,現下看偶爾卻覺得寒酸。
高層往下望,人影比起螞蟻也大不了多少。大早上在花園裏散步的除了陪護的家屬外也就沒有別人了,清淨的很。
仁王在晨間頗為冷冽的空氣裏艱難呼吸着。
整個世界都在發燙,又被微涼的空氣包裹着。好像是兩個相擁的軀體是橢圓形的殼,自成一個世界。
他當然是故意的。
跑來并不必要來的綜合病院,做好了堵正好值班的忍足的準備。
他背下了忍足的值班表,還有幾個小護士可以打聽相關信息。
對數字向來敏銳的人甚至做好了萬一沒能“巧遇”就去找人的準備。
世界眷顧他。
一切都剛剛好。
擁抱時鼻尖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露水和塵土的味道。
還有人的味道。
活生生的,微膩的,人的味道。
不是鮮血,也不是純粹的汗味。
是一種讓一向潔癖的醫生,反常的催發出了不同尋常熱度的味道。
擁抱親吻和疼痛,還有積攢了很多天的情緒爆發。
男人類似野獸,交纏時本就像是征服與被征服的厮殺。而這份厮殺染上溫情的味道,自然而然便多了缱绻的成分了。
仁王在疼與熱裏钏着,眼睛發酸發澀。是種生理反應。
他緊緊拽着忍足握着他胯骨的手的手腕,撐在牆壁上的手收緊又松開。
視野裏很小一塊是變亮的天空。速度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一晃神便開始變得刺眼。
幾個小時前相反的變化裏,他按照計劃跟着行動組去找一個人。
幾天前他上交了一份讓警隊争議頗大的行動計劃。
十幾天前,他坦然接受了很多的“審核”和“問詢”。
二十幾天前,他重新回到大半年沒住的警隊宿舍,發現自己确實不習慣“由奢入儉”的生活。
一個月多幾天之前,他收到了那個重要的人逝去的電話。
太多讓人心情低落的事了。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和世界隔了一層,大概也能被說是共感性弱。
但偶爾他又覺得自己多愁善感過頭。
也無所謂了。
再多的沉重,在這種原始又纏綿的交流方式裏也會散去。
解壓。
他實實在在地在想與他擁抱的這個人,卻不是多年前牽腸挂肚肝腸寸斷像是抓着什麽稻草的方式了。那時候他任性地想抓穩卻無法抓穩,後來又故作灑脫故作自苦。還好成長沒有浪費太多時間。他經歷過了,也拿起又放下了。
而更幸運的是,他現在也握住了自己想要的。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時一切都風平浪靜了。
仁王兜頭被大毛巾裹住,從頭擦到腳,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抖:“就沒有熱水嗎?”
“別挑剔。”忍足道,“也沒有衣服給你換。”
“我記得你有換洗衣服在這兒。”
“只有我的。”忍足收好毛巾。
“那就回家再弄。”仁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利落地拉上了本就沒全部脫下的衣服,“還是說你需要繼續上班?”
“我下班了。”忍足關上衣櫃的門。
回去的路上倒挺沉默的。
繃緊了太久的弦一旦松下來,倦意就層層疊疊湧上來。
仁王一個多小時前興致勃勃地等着和人“偶遇”,真“遇”完了又累得不行。
“我這個月房租還沒交。”他突然道。
開着車的忍足正在找車庫裏自己的停車位,減速地同時把車窗搖了起來:“別交了。”
兩個人從車庫上了電梯,還算體面地進了家門。
洗澡時仁王直接在浴室睡着了,被快手快腳清洗完卻久等不見人出來的忍足半拖半抱着出了浴室。中午時被電話吵醒,仁王眼睛還閉着渾身上下透露着被吵醒的怒氣。
“……行我知道了。”他挂了電話翻了個身,眼睛還是沒睜開。
“有事?”
“沒事,睡吧。”
幹脆地睡過了午飯。
下午茶的時間點忍足先醒了,輕手輕腳地起來。還閉着眼睛的人皺了皺眉。
忍足知道他醒了。
這人睡眠淺到一定程度,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好在重新入睡也不難,睡眠質量也就還過得去。
下了樓去樓下的洗手間洗漱了,又進廚房去煮咖啡。
陽光很好,從一樓的飄窗透進來,照亮了一半的布藝沙發。
他開了冰箱,只剩下半袋全麥吐司和幾個雞蛋。蔬菜之類他只會在确認自己有時間在家裏做飯時才會買,至于肉類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