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洗澡

話說沈慈終于離開了地下車庫,然後就直接去了醫院對面的公交車站那兒等車。

見天氣實在太冷,車站旁又有家麥當當,她便走進去買了杯蜂蜜柚子茶,然後捧着杯子坐在落地窗前發起了呆。

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讓她的腦子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沈慈覺得自己必須要靜下心來好好理順一下思緒才行。

根據她的猜想,白慧琪很可能在起初并不認為自己患有白血病……她是為了争取到溫俊,才謊稱自己得了白血病的。

那麽,溫俊現在是否已經知道了呢?

沈慈嘆了一口氣。

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前世她和溫俊相處了五年之久,怎麽會不了解他呢?

沒錯,他确實是個正直善良而且責任心很強的人。

但是……幼時貧困的生活給了他一個極度自卑的心理;而後期創業的成功又使隐藏在他內心深的自卑演變成極度的自信。

換句話說,他這個人有些剛愎自用,而且喜歡把過錯推到別人的身上。

于是,當昔日恩人之女找到他面前來時,沈慈就成了誘導他犯錯誤(認錯人)的原罪,這是白慧琪的第一個籌碼;而恩人之女患上了“絕症”(而但當時的沈慈是健康的),這是白慧琪的第二個籌碼;而這位恩人之女又深深地“愛”上了他,他便認為沈慈對他的感情是帶有欺騙性的,這是白慧琪的第三個籌碼。

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摸清了溫俊的脾性,可以說,白慧琪也是個識人心的高手。

而在這三個重磅籌碼面前,溫俊的判斷力和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置疑;導致他自欺欺人地将過錯和責任全部都推到自己頭上……這大約就是自己和溫俊的婚姻根本無法挽回的原因。

沈慈為前世的自己嘆了一口氣。

自己确實高看了跟溫俊在一起的那五年感情……

想到這兒,沈慈捂着紙杯喝了一口柚子茶。

這茶偏甜了些,但能在這大冷天的能喝上一杯熱熱的茶,也算很不錯了。

她繼續想以前的事。

白慧琪大約從一個千金小姐陡然變成了窮女孩,而富有的溫俊又很有可能是她能夠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白慧琪買通了那個何記者,何記者又用失實的報導引領着輿論方向朝白慧琪的方向傾斜,致使自己成為受非議的那一方,最後逼着自己在離婚案中淨身出局?

那麽,何記者在這場離婚官司中又分到了多少錢呢?溫俊到底知不知情?

想到這裏,沈慈心中又恨又怒!

她猛地灌了好幾口柚子茶才把心裏頭的那把火給壓了下去。

……可那些都是在前世發生的事情,今生她又要去哪裏尋找證據?

眼看着現在白慧琪又跟何記者勾結了起來,就像前世對付自己那樣對付陳醫生……沈慈咬着嘴唇打定了主意,堅決不能讓這兩人得逞。

但是她要怎麽做才能阻止呢?

沈慈想了又想,決定明天上班的時候,把自己剛剛在醫院裏拍到的,白慧琪和何記者面談的那幾張照片給周茵看。

周茵也是個閱歷豐富的人,先前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她都能一眼看出這個何記者有問題,相信只要自己把那幾張照片發給她看,她應該很快就能查清楚白慧琪和何記者之間的那些勾當。

再說了,這個何記者心術不正;早一點揭發他,以後也就少些人在他那裏吃虧。

沈慈打定了主意。

她一口氣喝完了柚子茶,然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手機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

她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你在哪兒?”

那是周皓川的聲音。

“我在……”她差一點兒就說自己在醫院,不過總算想起來自己跟周茵說了要回家一趟的,連忙改口道,“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在哪兒呢?”

“我在家,”他說道,“你幾點回來,我去車站接你。”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麥當當的暖氣開得太足,沈慈覺得身上面上都火辣辣的,好一會兒才說道,“不用了,我很快就到了。”

他默了一默,倒也沒堅持,只是說,“嗯,那你快點回吧,外頭又開始下雪了。”

“好。”她匆匆挂掉了電話。

推門走出麥當當,刺骨的寒風頓時激得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地上果然已經鋪上了雪砂子,而鵝毛大的雪花已經開始自天空洋洋灑灑地飄落了下來。

沈慈趕緊加快了步子,急速朝公交車站走去。

這裏離她家其實并不遠,走路也只要二十幾分鐘,當然坐公交車就更快更方便了;只是她剛一下車,就看見身材高大的周皓川正舉着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站在她面前。

此時見到周皓川,沈慈立刻就想起周茵曾經說過……白慧琪曾經是他的前未婚妻?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覺湧上了她的心頭。

但很快,她又釋然了。

她自己還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呢!

沈慈為自己狹隘的想法而感到有些臉紅……

此時雪越下越大,地面基本上已經被皚皚白雪全部鋪就。

公交車站一個人也沒有……但沈慈注意到,在不遠處有塊圓形的水泥地面裸露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是他撐着傘在那個地方站了好一會兒了。

她心裏暖暖的,有些感動,卻嗔怪他道,“你出來幹什麽?我自己帶着傘呢!”

他笑笑,“反正我在家裏呆着也沒事。”

他為她撐着傘,兩個人慢慢地走在雪地裏。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她道,“買菜去,今兒下了雪,我們不如吃火鍋?”

“好。”他簡潔地答道。

于是,周皓川就陪着沈慈開始逛起了菜市場。

買了生雞鮮海帶白蘿蔔什麽的,兩個人又慢慢地離開菜市場往家裏走。

沈慈道,“讓我拿一些啊,要不我來撐傘。”

周皓川道,“我拿着,你小心腳下。”

“我又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哎呀!”一句話還沒說完呢,她就腳底一滑……

沈慈連忙抱住了周皓川的胳膊。

借了一把力之後,她終于站穩了身形,連忙紅着臉松開了自己的手,“呵呵,那個,剛才不好意思啊……啊!!!”結果一句還沒說完,她就一腳踩到了滑溜溜的雪砂子,差點兒又摔一跤!

這一回,她抱着他的胳膊再也不敢松手了。

抱着他結實又粗壯的胳膊,沈慈面紅耳赤的,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而周皓川心裏則樂開了花。

不過,他知道沈慈其實敏感又害羞,所以面上根本不敢露出任何異色,怕她生氣,也怕她不好意思……

周皓川一手撐着傘,一手拎着各式各樣的菜,慢慢地帶着她朝家裏走去。

縱然他希望這條路永遠都不要有盡頭,可他們還是很快就到了家。

一進門廳,沈慈趕緊脫掉了自己的毛靴子看了看鞋底——果然,毛靴子的鞋底紋都磨得有點兒花了,難怪走路會打滑呢!

她嘀咕了幾句,決定明天中午去買雙同款的毛靴子回來。

沈慈拎着菜品回廚房搗鼓晚餐去了。

周皓川方才聽了她的嘀咕,走過去拿着她的毛靴子看了看鞋底。

他拿着傘又出了門。

沈慈在廚房裏忙得不亦樂乎。

現煲雞湯已經來不及了,她就用電壓力鍋來處理雞湯;然後開始洗青菜海帶切白蘿蔔和豆腐皮什麽的……

當雞湯處理好了以後,配菜也差不多都弄好了;她又開始弄起了火鍋蘸料,準備調一個紅椒絲腐乳醬,一個姜蔥醬,再來一個辣椒醬和一個香油醋。

周皓川冒着大雪去了一趟小區門口的超市。

很快,他就抱着一個紙箱回來了。

剛一進家門,周皓川就聽到沈慈的手機一直在叮叮咚咚地響着音樂。

他朝廚房那兒看了一眼,見她正忙着洗花生米,紅棗和核桃仁;估計呆會兒她要磨花生漿。

周皓川笑了起來。

他趕緊放下紙箱,疾步走到茶幾那兒拿起了她的手機,準備給她送到廚房去;可掃了一眼她的手機之後,他再笑不出來了。

屏幕上明晃晃地寫着“溫俊”來電……

溫俊?

她前夫???

周皓川的臉色沉了下來。

沈慈在廚房裏開着大大的水籠頭正嘩嘩地洗着食材,對客廳裏所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周皓川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了電話。

“阿慈?你幹什麽呢,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對了,我今天問你的事兒,你想起來沒有?”溫俊在電話那頭問道,“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呢?”

周皓川沉默了。

這個前夫的語氣聽上去急切而且随意……

只有關系最最密切的人,才用會這樣親熱又帶着點兒埋怨的語氣向最最親近的人抱怨。

周皓川只覺得心裏酸溜溜地。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對着手機說道,“她現在沒空。”

電話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這讓溫俊大吃一驚。

……兩個男人陡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溫俊突然用急速地語氣說道,“你讓她來聽電話!”

他的語氣中隐含着壓抑的怒意。

周皓川立刻毫不示弱地反擊,“她在洗棗(澡)!”

電話那端的溫俊似乎倒抽了一口涼氣。

又是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周皓川聽到從話筒裏傳來了“嘟嘟嘟”的斷線聲音。

“周皓川!”沈慈從廚房裏伸了個頭出來,“快點幫我把電磁爐拿出來,放到飯桌上啊!”

周皓川有點些慌亂,連忙将拿着她手機的那只手背到了自己身後,“哦,好,好!”

沈慈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就開飯了。

飯桌上林林總總地擺了一大桌:用鮮雞湯做出來的鍋底,配菜有海帶結,白蘿蔔片,土豆片,粉條,油豆腐,牛肉丸奶白菜什麽的;另外還配了四種蘸料,外加一大紮的紅棗核桃花生漿。

兩個人坐在溫暖明亮的客廳裏,一邊看着電視一邊燙着火鍋。

剛開始的時候周皓川還有點兒心虛,但見坐在對面的她眼眉精致語笑嫣然的……一時之間他也把溫俊打電話過來的這件事兒給放到了一邊。

吃完飯,沈慈收拾好廚房,周皓川就把自己從超市裏抱回來的那個紙箱給扒拉出來了。

“阿慈,你過來看看。”他道。

沈慈站在廚房裏用幹淨的毛巾擦幹自己的手,塗上了護手霜以後,才朝他走了過來,問道,“什麽?”

她看到那個紙箱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箱子裏最顯眼的就是有雙全新的女式毛靴子,樣式和碼數就跟她原來的那雙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紙箱裏還放着卡通款式的家居大頭毛絨拖鞋,充電的暖手寶,同款式的女式羊毛手套和圍巾,甚至還有幾雙女式的羊毛襪子。

看着他略帶希冀的眼神,沈慈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這還用問嗎?

肯定是他剛才見自己的鞋總打滑,所以就趁着自己在做飯的時候,去買了這堆東西回來……

可她跟周皓川又不是男女朋友,她目前也沒有戀愛的打算,怎麽能無緣無故地收下這些東西?

雖然沈慈什麽也沒說,但他很快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像是害怕她會說出一些拒絕或者是傷人地話似的,他急急地說道,“……我,我是看你忙着沒時間,所以就去幫你去買了這些,一共……一共花了三百塊錢。”

沈慈讀懂了他的暗示,頓時松了一口氣,“那我呆會兒把錢給你……謝謝你啊!”

她也沒敢仔細看那個紙箱裏的東西,就直接抱着紙箱上樓回了房間;然後又從房間裏拿了三百塊錢出來遞給他。

周皓川默默地接過了錢,有些失落。

沈慈也有些心神不寧。

看了一會兒電視,她就上樓回房間了。

她看着箱子裏的那堆東西發着呆。

……周皓川跟她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完全沒有拖延的惡習,看到有什麽事情或者一旦發現什麽問題就會馬上動手去解決,所以說,他是一個行動能力很強的人。

他的觀察力細致入微,并且注重細節。

最最重要的是,他很關心她……

那種甜蜜蜜的滋味兒再一次湧上了她的心頭。

沈慈忍不住順手翻看一下那雙毛靴子——這靴子跟她原來的那雙一模一樣,可她原來那雙靴子要五六百塊錢呢!

她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東西——羊毛手套和圍巾的花紋很漂亮,是淺紫色的;暖手寶和毛襪子看上去質量也挺好的。

這時,她突然在箱子裏看到了一張購物小票,上面寫着購物總金額九百五十元……

沈慈又好氣又好笑。

她第一反應就是把那六百五十塊錢的差價還給他;但不知怎麽的,方才他那委屈又帶着點兒失望的表情卻一直在她眼前晃。

她嘆了一口氣。

算了算了……

以後還是在他的飲食上多花點兒心思吧,也等同于把這份人情還給他。

沈慈試了試毛靴子,發現鞋裏還給墊上了一雙羊毛鞋墊,比她原來的那雙更舒服更暖和。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收好東西,她就去衛生間洗澡去了。

可等她洗完澡換好衣服的時候,突然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電話——是溫俊打來的。

沈慈沉思片刻,回撥了過去。

溫俊很快就接通了電話,“……你剛才在洗澡?”

也不知為什麽,沈慈總覺得他的語氣中似乎夾雜着憤怒和質問的意味兒。

她覺得莫明其妙,“是啊,怎麽啦?”

電話那頭的溫俊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沈慈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說話,就說道,“要是沒事兒我就挂了啊。”

“阿慈,”一聽說她要挂電話,溫俊頓時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我下午跟你說的那事兒,你,你還是想不起來麽?”

沈慈就猜到他是為了材料款的那件事情打電話找自己的。

她很仔細地想了想,說道,“你去我電腦裏找找,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份訂單修改過四次……我每改一次訂單,都會在訂單上備注……所以你要找第四次修改訂單的話,就應該去找後綴為r4的訂單;另外……你找到這份訂單之後,先打開文檔看看裏面标注的修改時間,然後再去我的郵箱裏看看;通常來說,每修改一次訂單,我都會同時發傳真和郵件來通知供應商的……這樣你不就有證據了……”

而在電話那頭聽着她耐心又細致的講解,溫俊握着手機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再一次浮上他的心頭。

沈慈是個工作認真,細心勤勉的人。

從他創業初期開始,她就一直追随着他的腳步,在他身後有條不紊地為他打理着一切:整理标書,制定各種財務預算,一次又一次地核算材料價格……

可自從阿慈離開溫氏公司以後,他很明顯地感覺有些力不從心;公司的生意看上去還跟以前一樣好,但不知為什麽,最近出來的財務報告卻顯示這個季度是虧錢的……

跟阿慈離婚,真的是個正确的選擇嗎?

電話那頭的沈慈已經收了線,話筒裏傳來了寂寞又冷冰冰的“嘟嘟”音……

溫俊陷入了怔忡。

“溫俊哥?”白慧琪站在他身後疑惑地問道,“你在跟誰講電話啊?”

溫俊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轉過身,有些心虛地看着白慧琪。

白慧琪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她臉色一垮,淚珠子撲簌簌地滾下了眼眶,“……我,我就知道你還惦記着她,我,我……”

說着,她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溫俊慌忙上前一把抱住她,“慧琪,慧琪,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活着……是為了什麽!”白慧琪哭了起來,“既然是我拆散了你的幸福,那你就回到她的身邊去,不要管我,以後都不要再管我……”

溫俊只覺得自己一個頭變得兩個大。

**

沈慈一口氣講完了電話以後,也沒管溫俊有沒有在聽,就直接挂掉了電話。

臨睡之前,她忍不住又看了周皓川買的那套淺紫色的羊毛手套和圍巾,然後去衣櫃裏翻了一件淺黃色帶蕾絲花邊的小棉襖出來,又把圍巾和手套放在小棉襖上比了比……

淺黃配粉紫,看上去确實挺漂亮的。

她把小棉襖和圍巾手套一起挂到了門後的衣帽架上,這樣明天早上起來就不至于為了找衣服穿而浪費時間了。

沈慈抿着嘴笑了笑,手快腳快地爬上了床,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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