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漫長的祭祀終于結束了。

祭司都被撤走了,寬闊的秋月湖祭臺上空無一人。

樓青晏孤身慢慢從祭臺上走下,腳步緩慢,一停一頓。

他今天沒穿白狐裘,一身白色單衣,寬大的衣擺在十一月的寒風中搖蕩。

青絲随意地散在肩上,稱得皮膚極白,沒有血色。

他嘴唇白如紙,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系統:【你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這麽冷的天氣,你身上都是冷汗。】

樓青晏:【我有點頭暈……應該是一天一夜沒睡的緣故。】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轉身走下祭臺的時候,水鏡上有一個奇怪的符號一閃而過,形狀與他脖子後妖刀“伏矢”寄宿的形狀一模一樣。

祭祀結束的時候,陸預并沒有出現,而是由呂進将他送回住處。

樓青晏對此沒有任何疑惑。

因為原著裏,在他祭祀的時候,有緊急軍情需要陸預回朝處理,因此他早就回去了。

原著中,樓青晏和燕王的合謀是第十一次開始的,第十次祭祀過程非常平淡。但是,第十次祭祀之後,在秋月湖發生了一件事。

陸預因為前線緊急軍情提前回朝,而樓青晏和禁軍留在秋月湖完成祭祀,次日才啓程回京。祭祀結束的那一夜,有人繞過秋月湖別院較為寬松的警衛,偷偷溜進了樓青晏的院子。

這個人叫徐峰越,是樓青晏的舊部殘黨,曾是一名武藝高強的武官。他在陸預着手清理樓青晏黨羽之前就告病還鄉了,不知蹤跡,而私底下仍替樓青晏做一些見不人的事情,并且對樓青晏忠心耿耿。

原著中,樓青晏和燕王之間的信息都是通過徐峰越傳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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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十次祭祀結束的那一個晚上,徐峰越第一次繞過禁軍,接觸到入獄的樓青晏,告訴樓青晏燕王的具體計劃,而原著中,樓青晏通過徐峰越将“同意合作”的信息傳給了燕王。

系統:【知道了今天晚上徐峰越會來,那你打算怎麽辦?你不是不打算和燕王合作嗎?】

樓青晏有氣無力地答道:【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他現在需要休息,實在沒心力再和系統說話,只想睡一覺。

樓青晏祭祀結束後的臉色太可怕了,臉色白得讓眼珠子在臉上顯得格外突兀,仿佛會立刻掉下來一樣。

可能是因為樓青晏失魂的樣子,呂進一路上竟沒有難為他,好端端地把他送回住處。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樓青晏倒床就睡。

時間在睡眠中度過。

夜晚很快降臨。

“大人,大人?”

樓青晏在睡夢中感覺有人在搖自己的肩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張陌生的臉。來者穿着夜行衣,舉止鬼祟。樓青晏一下就知道,他就是徐峰越。

他按照原著劇情來了。

徐峰越看着樓青晏難看的臉色,一下就惱了:“大人!這狗皇帝怎能如此待您,您畢竟與他有同門之情,他,他竟然這樣虐待……”

“打住,打住。”樓青晏揉了揉太陽穴,艱難撐起身體,“我沒事。”

徐峰越眼眶一下紅了:“大人,您可受委屈了。”

他滿臉真摯的同情和愧疚,讓樓青晏脊背發麻。

雖然陸預的确對他做了很多事,但怎麽從徐峰越的表情感覺自己受到了很多沒經歷過的事情呢?

樓青晏連忙打斷他,咳了兩聲:“說正事吧。”

徐峰越收起表情:“是這樣的,燕親王……”

“燕王讓你找我談合作。”樓青晏打斷他,“我都知道。”

徐峰越很驚訝:“不愧是大人。燕王還問,是否按計劃完成了?”

和原著相比,以假亂真的計劃提前了,因此徐峰越替燕王傳的話也改變了。

樓青晏突然正色,把話題轉移開:“峰越,我們在外面還有多少人?”

“身上有錢權的,林林總總大概二三十個,加上能調用的下人、私軍,大概兩百餘。”徐峰越回答。

樓青晏心下一想,形勢比他想的要嚴峻。巫相權勢鼎盛之時,調動萬人不是難事,而如今能用的,只不過這些個了。

他思考了會兒:“好。峰越,你和燕王說,我按照計劃完成了,陸預知道了假地址。但,你告訴燕王,真正的地址,我不會告訴他,除非他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除非,他給我一張名單。告訴我,我的殘部裏,有多少人暗地裏已經投靠他了。”

樓青晏面無表情。

徐峰越面色僵硬。

樓青晏蒼白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狹長的丹鳳眼半耷着。

“我相信,你能把話傳好的。”

系統:【你明明沒做手腳,給了陸預真地址,也沒打算給燕王真地址。】

樓青晏:【反正事發前誰都不知道地址是真是假。】

系統疑惑:【你給燕王的地址不知真假,難道他給你的名單你就能知道真假了?】

樓青晏在心裏冷哼了一聲:【想要不靠燕王、陸預,自己再起一股勢力,現在能用的只有殘部。必須要确保殘部忠誠,但是現在我身不由己,就算殘部裏面都是燕王的人,我也不得不用。我向燕王要名單的事情,殘部的所有人都會知道。但我不會讓別人知道這份名單裏有誰。這樣,那些內鬼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自然會收起手腳。這樣,我就能暫時用這批人。】

系統沉默了。

它快忘記這個宿主不沙雕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了。

另一邊,徐峰越同樣沉默了一會兒:“是,大人。”

“不久之後就是皇帝的生日宴了。我會在宴會上等着燕王的名單的。”樓青晏微微勾起嘴角,“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讓手下的人去查一下。”

“全憑大人吩咐。”

樓青晏想了一下:“找當年幫我做面具的人,弄清楚那樣的面具有幾個,它們的下落是什麽。”

他想搞清楚,那座廢棄的生祠裏的秘密,神龛裏的面具和那把刀,背後到底有怎樣的故事。

“是……”

徐峰越正想領命,突然門口傳來腳步聲。

樓青晏和徐峰越的神色都變了。

不對啊,原著裏,這個夜晚除了徐峰越,沒人進他的院子啊。

“快,從後牆翻出去。”樓青晏立起來。

徐峰越搖搖頭,臉色極為難堪:“不行,後牆完全在禁軍的視線範圍內。”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樓青晏突生一計:“你藏在床下吧,用屏息術!”

“床,床底下……?”

徐峰越一臉呆滞地被樓青晏塞進床底。

樓青晏彎腰,對床縫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沒事的,不會被發現。”

腳步聲停在門口。接着響起了敲門聲。

樓青晏躺回床上,蓋上被子,用低沉的嗓音回道:“誰啊?”

“是我。”

樓青晏本身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恐怖了。

是陸預!

他怎麽回來了?

原著中明明沒這一段啊!

“進來吧……”沒辦法,他只能用帶困意的聲音說。

陸預進屋。

随着他越走越近,樓青晏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了。

該死,不能讓他發現自己聯系殘部,有東山再起的念頭。

自己這服軟、後悔的師兄人設不能崩。

徐峰越的屏息術靠譜嗎?

陸預的身手這麽強,會發現徐峰越嗎?

在樓青晏的焦慮中,陸預走到他床前,盯着樓青晏背着的身子說:“沒想到師兄已經睡了。暗衛和朕說,師兄祭祀後身體很差。朕太擔心了,處理完朝上的事情,快馬趕過來了。”

樓青晏慢慢起身:“我沒事。”

他睡了會兒之後臉色其實有所好轉,但床下藏了個人,心驚膽戰的感覺讓他的僅有的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陸預很順勢地坐上床,伸手拂過他的嘴唇:“這還叫沒事。”

言語中的寵溺快溢出來了。

樓青晏想扯動嘴角,但失敗了,連皮都沒扯動,別說肉了。

陸預和床下的徐峰越就一塊木板之隔。

陸預一動,就讓樓青晏的神經快要斷掉了。

陸預只當他是病了,用手背測了測樓青晏的額頭:“朕是快馬過來的,太醫沒有功夫,還落在路上,過會兒才到。朕已經讓人煮了暖身子的藥,等會兒就送上來。”

“皇上這樣關心罪臣,可讓罪臣心有愧疚。”樓青晏臉色僵硬,一字字地吐出來。

“你真的病暈了?這裏就我們兩人,怎麽這樣說話。是因為自稱嗎?”陸預有些奇怪,“那不自稱‘朕’了。你別和我這樣生分。”

樓青晏嗯了一聲,敷衍過去了。

求求你快走吧。看我這臉色,都快暈過去了,讓我一個人睡兒不好嗎?

誰知陸預非但沒走,反而更往裏面坐了點。

他動身子的時候,床板發出了咔吱一聲。

樓青晏的魂也差點随着這聲咔吱西去了。

“你的手怎麽這麽冷?”陸預突然抓住樓青晏的手,十指相扣。

樓青晏有些恍惚:“有,有嗎?”

陸預臉上的疑惑更甚了,擡手摸上臉:“連臉也是這樣冰冷。”

樓青晏已經沒有能力說話了。他感覺自己的僵硬程度再上一層,他就能當僵屍了。

論,床底下的徐峰越聽到了些什麽。

這是樓青晏現在心裏唯一的想法。

“師兄睡下吧。”

樓青晏心下一松。

陸預這是要走了嗎?

誰知,陸預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

“我上次回玄元山,二師叔給了回環丹,你先吃一些吧。”

“我現在體寒。回環丹那不是要用體溫溫熱了再……唔唔唔……”

樓青晏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陸預自己含了回環丹,對上了他的唇畔。

清甜的藥香環繞在唇齒之間。

水漬濕黏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響起。

床板下終于忍不住傳來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樓青晏及時地用手肘敲了下床板,用敲擊聲掩蓋了過去。

“唔……你放開……”

陸預沒有就此停下。

輕笑聲從喉嚨底傳出來。

直至回環丹完全化為水,他才放開樓青晏。

樓青晏明白了。

服軟師兄和陰鸷巫相的人設,今天是必須崩一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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