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獲救後樓青晏重新陷入沉睡。
陸預在京郊新添了座隐秘精巧的院子給他用來養病, 每日專門派車送太醫來往京郊。
石穴中的清醒和堅韌似乎是回光返照, 當一切安定下來, 樓青晏身上的傷勢才暴露出來, 被接回京城後就陷入長久的昏迷。
好在,樓青晏雖然沒法回複以前的樣子, 但是總體上精氣神在慢慢恢複。
他身體的基礎強度很好, 五日後身體已恢複大半。然而, 太醫只能醫肉|體上的病痛,對真氣和命格之間的對峙束手無策, 因此樓青晏雖然自我感覺良好,但還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變成了個完全不能用真氣的普通人。
從獲救到完全清醒的這五日裏發生了很多事情。
由于血咒,北星閣被迫解散,産業被瓜分,大多數進了夏國皇商的腰包;整個純血群體脫離了北星閣,由于樓青晏現在無法召喚伏矢,所以他們按祖訓, 不再是樓青晏的下屬。良宇為首的一批年輕的純血以個人的名義伴随樓青晏左右, 年長純血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整個大陸在這五天裏也天翻地覆,史稱卧龍山政變。
榮國的鄭幸、月國方齡全部喪命卧龍山, 夏國卻多了一個大混元,戰争的天平發生了不可阻攔的倒轉。夏國接手北星閣産業之後, 雖然北星閣潛伏在大路上的暗線全部失聯、無法被夏國調用, 但是北星閣的實業和武裝讓夏國的國力更加壯大。
陸預出卧龍山後身上也帶着傷, 因此沒有直接出兵,但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已經沒有人和勢力可以制衡這位恐怖的君主了。
如果他想,整個天下都将成為他的盤中餐。
樓青晏躺在後院中,捧着點心,眯着眼睛聽良宇給他講這五天裏面翻天覆地的變化。
良宇嘆了口氣:“閣主,你真的打算一輩子被他困住嗎?”
“願賭服輸。”
良宇咬住牙齒,憤憤地說:“可是閣主,我們都知道,您……”
“良宇。”樓青晏喊住他,“可我現在還能怎麽辦呢?我現在甚至比不上一個普通的青年男子。”
良宇不說話了。
樓青晏苦笑一聲:“其實我不想浪費你們的時間,對你們而言,早日離去……”
“不用說了,這是我們自己選的路。如果有朝一日你願意再次出山,我等自然追随。”良宇打斷他,抛下一句話就走了。
樓青晏苦笑一聲:“這個孩子。我難道就不想重新……”
“重新什麽?”
樓青晏後半句話噎了回去,連忙轉頭。
陸預從另一邊的步廊走到後院。他下了朝直接過來,身上還穿着正裝龍袍,發冠梳得一絲不茍,挑眉看着樓青晏。
樓青晏大大方方地說:“重新組建勢力,東山再起,把你拉下來。”
陸預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彎了眼。
他早就清楚樓青晏的心思,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比別扭地和他鬧矛盾要好的多。
他大步走到樓青晏的卧榻旁,自在地坐下,一把攬過想要逃離但心有餘力不足的樓青晏,從他手裏拿過那碗還溫熱的點心放到一旁,好聲好氣地哄他:“好好好,師兄病好了,重新回到大混元,到時候朕再和師兄光明正大地對決。”
樓青晏別過臉不去看他。
他這是在哄小孩子呢?
陸預能察覺他身子的僵硬。樓青晏不喜歡他穿正裝龍袍,因為這時的陸預會透出一股從骨子裏出來的壓迫感和侵略感。
所以陸預的聲音輕柔含笑,帶着些許撒嬌的意味,讓樓青晏不那麽排斥自己。
比起上位者,他的師兄更喜歡那個軟綿綿的小師弟。
果然,樓青晏雖然面上不喜歡,但是身體放松了許多。陸預趁機将他整個人抱進懷裏。
病中的師兄比起平日裏更加纖瘦,空蕩蕩的衣衫下腰肢不堪一握。
陸預的喉結一動。
樓青晏好像還沒意識到他的企圖,不帶好氣地說:“你今日怎麽來了?”
陸預壓下那股難熬的火,輕聲說:“朕尋到仙草,或可治愈師兄真氣紊亂的病症了。”
樓青晏的眼睛一下亮了,轉身對上陸預的雙眼,欣喜道:“真的?!”
但他轉身的同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剛才背對陸預,他并沒有發覺陸預雙眼中的欲望。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後院中只有他們兩人。秋日草蟲嗡鳴,步廊上挂着的風鈴搖曳。
樓青晏輕咳了聲,微微推開陸預,眼神躲閃,轉移話題:“我以為你會想要我一直真氣紊亂,寄人籬下。你也不怕我恢複之後一走了之?”
“朕舍不得讓師兄失去力量而心情落寞,師兄又怎麽舍得離開朕呢?”
樓青晏心口一空,險些沉溺進陸預的情話不可自拔。他失去真氣後就是個普通人,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突然慌亂的呼吸在陸預面前無法隐藏。腰上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度,仿佛要将那具纖弱的身子掐散似的。
“兩日後朕接師兄入宮。”
“入宮作甚?”
“尋藥的人兩日後到達,可以盡快讓師兄服用。”陸預的聲音帶着壓抑不了的喑啞,“正好也能讓尚衣局為師兄量衣裳了。”
“量衣裳?”
“血咒的賭約不止是解散北星閣而已,師兄還必須陪着朕一輩子。既然如此,大婚也是免不了的。”陸預将下巴靠到樓青晏的肩窩裏,用力地吸了口他身上的氣息,“朕想早日準備起來。”
“等等,我好像在賭約裏沒說大婚……”
樓青晏的掙紮被陸預輕松地制服了。
陸預一只手将他的後腦勺包了起來,另一只手輕松地将樓青晏的兩只手腕捏在掌心,讓他動彈不得。
樓青晏屏住了呼吸,渾身僵硬,緊盯着陸預晦暗的眸子,喉結顫動。
他再遲鈍也能明白陸預想幹什麽。
心裏最隐秘的地方有一顆罪惡的種子在悄悄萌芽。隐隐的期待和與生俱來不肯低頭的傲氣交織在他的腦海,讓他在冰冷和炙熱中沉淪。
樓青晏閉上眼睛,羽扇似的睫毛不住顫動,聲音裏帶着顫意。
“你不怕我恢複之後全部報複回來?”
“不怕。”
陸預啃上他的耳垂,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頸側:“朕慢慢等着你恢複。在此之前,你就是朕的皇後,你逃脫不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帶一點溫柔和撒嬌的意味,毫不顧忌地散發出自己平日中上位者的氣息,将樓青晏壓制在自己懷裏,感受他因為侵略感産生的顫動。
樓青晏一句話都說不出。雙頰染上緋紅。
陸預從耳垂一路吻到下颚、喉結。
“陸預,你別這樣……”樓青晏雙眼緊閉,頭倒向後方,睫毛顫動不止,難忍那種血氣湧動。
他蒼白脆弱的臉上久違地出現了紅意。陸預擡眼,享受地欣賞着這絕美的臉龐。
他嘆了口氣,安撫似的在他後背拍了拍,輕輕地在樓青晏唇上印下個吻,然後快速離開,起身:“朕有數。”
樓青晏有些恍惚,陸預這家夥怎麽這麽紳士了?
陸預繞起他披散的長發:“你身子太弱。朕還能等。”
樓青晏的臉一下全紅了。
在他氣急敗壞摔靠枕的時候,陸預輕笑着離開了。
“幾日後宮中見。”
別院的夜格外靜谧。秋蟲窸窸窣窣的鳴叫絡繹不絕。
月光從窗戶探入房中。
樓青晏半個臉藏在被子裏,露出一雙眯成微妙弧度的眼睛。
日子似乎都在向安穩和平常過度。
陸預很尊重自己。這樣下去似乎也不是不行。
有了仙藥,自己能恢複,不會是個米蟲,到時候威脅一下陸預,按陸預的性子也會依着他,不會把他藏在後宮裏,他能找到自己的事情做。
樓青晏一下把自己整個頭埋進被子。
自己怎麽都在想那麽久遠的事情了?怎麽下意識把陸預放到自己未來的規劃裏了?
未來的畫面裏,為什麽都有陸預那張臉?
真是瘋了。
樓青晏覺得是生病的無力感讓他貪戀被人照顧的感覺。
“果然,久病磨人啊……”他發出一聲感嘆。
突然,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樓青晏轉頭看向窗外。一只青色的靈巧小鳥停在窗沿上。
樓青晏起身,從旁邊拎起外衣,簡單披上就走到床邊。
小鳥的腳上綁着兩個篩子大的小竹筒。
這種小鳥是北星閣內部培養的小玩意。北星閣原本有堂口專門用來研究奇技淫巧,這種小鳥就是他們培養出來、可以尋着磁場飛行、不論在哪裏都能找到主人的秘密信使。
但是由于這種小鳥的負重不大,傳遞不了很多東西,所以沒有廣泛使用。原本,北星閣裏有專門到處尋找奇花異草、奇人異事的人,這些人遍布大陸,找到什麽有趣的消息就會用這種小鳥傳給樓青晏。
雖然夏國皇室接手了北星閣的事務,但是散落大陸各處、各行其是的北星閣衆人仍在維持往日的工作,沒有被陸預發現。
小鳥傳來了什麽有趣的消息?
樓青晏好奇地打開了小竹筒。
竹筒裏倒出來一張小紙條和一個很小的藥包。
看樣子是有人尋到了奇異的草藥,這張紙條是使用說明。
樓青晏展開紙條,借着月光開始閱讀,讀着讀着,他的臉越來越紅。
突然,他快速地把紙條揉成了一團,往旁邊的殘茶裏一扔。墨跡沾了水,暈染成一團。
樓青晏臉上的紅暈沒有散,憤憤地拿起小藥包,卻連正眼看它的欲望都沒有。他一把将那個小藥包往抽屜裏一扔,打算眼不見心不煩。
他回到床上躺下後輾轉反側。
突然,他猛地起身,拉開抽屜拿出小藥包,好好地藏入外衣的內袋裏。這樣,之後穿着衣服,也就能把小藥包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