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9
6.
飛馬座人的交通方式繁多，林父帶林去商場選購，林挑了一輛……懸浮雙排氣光能摩托車。金屬色的複古造型，最先進的9nco-7懸浮系統，高速駕駛時自動開啓防爆護罩，前後兩個輪子僅做裝飾。林選了一身複古機車服，腦袋上扣着一頂寬大的類似于地球美國西部風格的帽子，靠在摩托車旁擺造型。林父樂呵呵地用手腕上的光子表拍攝立體照片，然後愉快地付賬。
兩個人都沒覺得十歲孩子騎摩托車有什麽不對。
AI智能店員友善地提醒：“你好，您選購的産品需要駕駛人授權資料備案才能提走。駕駛人未滿十六歲需要監護人同時授權資料備案。”
“好的。”林父在光屏上點下确認，并錄入了自己和兒子的虹膜。
就這樣，林駕駛摩托車，林父開懸浮核能車回家。
7.
學校報道，測基因序列，分班，上學，放學。
後面兩個項目循環往複，林邁入了十五歲。
和地球人一樣，飛馬座人的十五歲照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
林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钭子花。钭是一種元素，有光的時候呈暗藍泛紫色，無光的時候呈金黃色。钭子花是做成花型的钭元素，學校裏頗為流行的傳情信物，飛馬座人喜歡一切和宇宙挂鈎的物質，钭的特性像恒星晚期死亡的狀态，是一種激烈情緒的傳遞。
在碳基生物的普遍審美中，林長得格外标致，濃眉大眼，四肢修長，身材比例優秀，性格活潑外向，笑起來眉眼彎彎，像一頭頑劣的花豹。相中他的女同學很多，可惜沒有幾個敢出手。
原因在于林脖子上挂着的星核。
星雲緩緩旋轉的透明小球，是恒星爆炸後凝聚的精華，在整個北天星座群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定情信物，沒有哪個碳基生物不想得到一個星核。星核的珍貴在于得到它的過程，需要蹲守在一顆即将滅亡的恒星旁，承受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坍縮壓力和爆炸沖擊波，與一群矽基大胃王争搶，一番武器激戰後，最終得到星核贈予心上人。
不過沒有太多人對一個未成年飛馬座人脖子上挂着一顆星核存有疑問，包括林父。這個原因就更簡單了，時間在一等文明的居民身上并非單箭頭的線性，時間線只是個虛稱。時間線是波動的，跳躍的，穿梭的，每個五維居民的時間線都不一樣，他們沒有過去和未來，只有做過的和即将做的。這句話比較抽象，我們舉個例子，比如同一個時間點兩個素不相識的人A和B，A可能在二十歲時見過五歲的B，B也有可能在七十歲時見到30歲的A。
套用到林身上，他脖子上的星核肯定是未來的戀人占有欲比較旺盛，在林幼年時就圈死了他。這個理由說得通，北天星座群各種各樣的文明都有，總有幾個好戰又長情的民族。
比如天鵝座人。
天鵝座文明是享譽宇宙的長情文化，他們的暴力指數也是宇宙排名前五。傳說天鵝座還是四等文明的時候，出現過天鵝座皇室公主屠殺一整個四等文明只為找到出軌丈夫的血腥事件。
那次滅族戰争被稱為血天鵝事件，當做範例全宇宙傳閱。千萬別惹天鵝座人，尤其是天鵝座人的伴侶，整個文明的存亡就挂在你身上了，各個文明的長壽老人語重心長地對小輩交代道。
林收到的钭子花，是來自海豚座的交換生送的。多情的海豚座人有一雙藍色的眼睛，透亮的藍色，漂亮極了，無端讓林想起地球的海洋。
下課時，林高興地捧着钭子花走在放學的路上，路過浮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相貌約有三十多歲的男人，風衣長靴，寬肩窄腰，長身玉立。
“瑞安！”林跑過去，钭子花束在手裏一颠一颠，他興奮的和男人分享今天的新鮮事，“同學送給我的，看。”
“是麽？”男人瞥了一眼钭子花，笑容溫柔，“誰送你的？”
“海鳴齊，他邀請我去海豚座12B星玩。”林說，他小心翼翼瞅着瑞安，“我想和你一起去。”
“海豚座12B。”瑞安重複了一遍坐标，揉揉林的頭發，“你覺得他怎麽樣？”
“钭子花好看。”林晃了晃手中的花束，然後努力回憶海鳴齊的長相，“他有一雙海洋的眼睛。”
瑞安變魔術似的掏出一朵薔薇，一朵正兒八經，産自地球的，白色薔薇，他問：“好看嗎？”
罩在透明光子盒中的白薔薇，猶有露珠墜于其上，嬌豔欲滴的模樣，林迅速忘記钭子花的美貌，把钭子花束往瑞安懷裏一塞，抱着光子盒稀罕地左看右看：“真漂亮，它好脆弱，應該保存不了多久吧？”
“光子盒內的時間流速我調到了地球流速的五分之一。”瑞安說，“躍遷用了兩天，應該能再保存三天。”
“真好看。”林說，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你每次來都給我帶禮物，我也沒什麽能送給你的。”
“還不到時候。”瑞安攏了一下風衣，“畢業那天我來接你。”
林的眼睛亮起來：“然後我們去環游宇宙？”
“不。”瑞安搖頭，“你仔細看我的時間線。”
林睜大眼睛，飛馬星人記性好，他記得第一次見瑞安，對方的時間線從地球起，在銀河系繞了個大圈子，回到地球，現在看來，居然沒有回到地球那截時間線了。除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飛馬星，瑞安的時間線上還有一次落在飛馬星的點，是瑞安的二十八歲。
“我畢業那年，你三十歲？”林問。
“是的。”瑞安說，“你二十歲才啓程環游宇宙。”
“哦，那好吧。”林點頭，探究自己的未來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即使是五維生物，也不容挑戰時間的尊嚴。
“好好上課。”瑞安說，“你長得挺快。”
十五歲的林身高一米八，和一米八七的瑞安差一點，在同齡的飛馬座人中處于中高個頭。
“下次見。”林抱着薔薇光子盒揮揮手。
“下次見。”瑞安低頭在光子表上設定位置，海豚座12B，摁下躍遷按鈕。
天鵝座人的心眼可是很小的。
8.
林畢業那年比較動蕩，飛馬座和小馬座為了搶奪資源開戰，飛馬座軍隊緊急抽調所有成年的飛馬座居民奔赴前線支援。
林父作為科研人員躲過一劫，剛成年的林因優秀的軍事考核成績派往前線擔任青年兵。
送行的路上，瑞安拽住林的袖子：“我和你一起去。”
“你越來越年輕了，瑞安。”十八歲的林笑起來爽朗陽光，“不行哦，前線有基因檢測，你會被抓的。”
瑞安眉頭緊皺，三十歲的男人沒有五十來歲的沉穩內斂，他焦慮的在原地轉個圈，扒拉半天空間袋，找出來一個金屬的鏈子戴在林的手腕上：“這是點觸式護盾，可以擋一次恒星爆炸的震波。”
林晃晃手腕：“謝謝，我欠你三樣東西了。”
瑞安抿唇：“萬事小心，平安回來。”
“別擔心，我肯定活着回來，陪你周游宇宙。”林在瑞安手背落了個吻，“下次見。”
9.
“小馬座人是一群瘋子。”林一腳踹開破碎的光子炮，拽着腳踝把戰友拖出來，“快點！哈利，醒醒！”
“我的腿斷了。”哈利氣息奄奄地說，“你別管我了。”
“放你爹的屁。”林爆了一句粗口，“你殺了幾個人？夠本了嗎你就死？”
“林。”哈利緊攥住林的手，他的眼球遍布紅血絲，聲嘶力竭地喊，“別管我了！”
林的臉上塗滿油彩，髒兮兮的像只花貓，唯有一雙眼睛晶亮如恒星爆炸後的光霧，他瞪了哈利半晌，彎腰将哈利背到背上：“抓緊了。”他貓着腰鑽進石林。
“你……”哈利語塞。
林的語氣随意自然：“我不像你，孤家寡人一個，我的戀人在未來等我，我回去還得跟他吹牛呢。”
為了争奪M15星上珍稀的r76礦産，飛馬座和小馬座打了兩年的仗，終是劃地為界，和平開發。
乘坐飛船回家，林走在坐着輪椅的哈利右邊，二十歲的小夥子，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被沖過來的瑞安撲個滿懷。
“你的未來？”哈利打趣地問。
林拍拍瑞安的後背，說：“嗯，我的未來。”
“謝謝你，林。”哈利對林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不謝，應該的。”林俏皮地眨眨眼，轉頭問瑞安，“宇宙旅行嗎？”
“現在不行。”二十八歲的瑞安俊朗優雅，十分典型的天鵝座文明的做派，“我在雙魚座環星群幻影號等你。”
“好。”林點頭，“一起走走？”
“嗯。”瑞安和林并肩走着，“你多高了？”
“一米八六。”林擡頭，“和你差一點。”
“會再長的。”瑞安安慰他。
“會嗎？”林盯着瑞安的眼睛反問，經過兩年戰火的洗禮，小豹子長成了大花豹，清澈的眼珠銳利顯現。
瑞安語塞，含糊地說：“我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