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4-40【完】

34.

林想要帶一個禮物送給瑞安，作為他第一次見少年瑞安的紀念。

于是他将飛船懸浮在羅盤座v星上空，平時它是一顆亮度為14等的暗星，每過18到24年，亮度就增加1000倍。通過宇宙歷和星譜，林計算出今天是羅盤座v星最亮的時刻，而這時候，星球将孕育出珍貴的気（qi，四聲）藍中子。気藍中子看上去是一個竄來竄去的藍色光點，把它裝進球形光子盒戴在身上，劇烈搖晃光子盒，気藍中子摩擦空氣将産生一個半徑兩米的堅硬氣盾，是可遇不可求的便攜防禦武器。一顆気藍中子可以産生十二次氣盾，一個氣盾持續宇宙歷一小時，可以正面擋下一等文明中的一顆核能炮的力量。

林打開艙門，他口袋裏裝着四個光子盒，和他一樣懸停飛船的有千萬艘，擠在羅盤座v星大氣層中，密密麻麻，蠢蠢欲動。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争。

羅盤座v星爆發的気藍中子有幾萬顆，問題是這東西出現在星球的四面八方，而且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沖出大氣層蒸發殆盡，需要超凡的眼力和手速抓取。等全部爆發完，才會有人打歪主意搶奪別人抓到的気藍中子，可是，気藍中子本就是防禦武器，搶奪的可能性比抓取更低。畢竟敢來參與搶奪的飛船至少也是三等文明以上，如果運氣不好，撞上聯結生物，就可能被整個文明狙擊。

羅盤座v星的亮度開始攀升，林手腕上的光子表數字瘋狂上漲。林戴上護目鏡，打開光子盒，蓄勢以待。

沉寂的星球仿若被一把火點燃，短短五個星時過去亮度便達到了原來的800倍，林頗有耐心地打個哈欠，目光盯着飛船下方一小塊領域。一個剛成熟的藍色光點向着大氣層竄來，林躍出艙門，一只手拿光子盒一只手拿蓋子，迅速扣上。気藍中子擦着光子盒的邊沿飛向太空，蒸發消失。

林發出一聲苦悶的嘆息，啓動動能設備回到艙內。

35.

持續兩日的狩獵，林收獲了三個気藍中子，可謂滿載而歸。

離開羅盤座v星的路途同樣兇險，林用掉三次氣盾，駕駛飛船來到天鵝座D4星。

球形光子盒約有核桃大小，林拿着兩個裝着気藍中子的光子盒，留給自己一個用過的，哼着不成形的曲調走進D4星第十七校。

林好奇地環顧四周，天鵝座的學校和飛馬座的風格相距甚遠。飛馬座偏跳脫，色彩豐富，各種各樣的小彩蛋藏在建築或者裝飾中，天鵝座則不同，優雅大氣，一磚一瓦皆精心雕琢，仿若是藝術館改成的學校。

這時候瑞安應該在訓練場，林腳步一拐，朝最宏偉的建築走去。

天鵝座文明尚武，訓練場必然是學校中極度顯眼的。林從側門貓着腰走進去，坐在觀衆席中，看見十六歲的瑞安站在場子一邊和教練交談。不一會兒，瑞安進場了。

冷白色皮膚的瑞安，像一只幼嫩的天鵝，雙臂流暢的肌肉線條，展示了這只小天鵝的不俗實力。

特別是當瑞安靈巧地躲過偷襲，一拳将對手擊倒在地的時候，林激動地站起來鼓掌。

似乎心有靈犀，瑞安回頭，看到林，冷淡的眉眼瞬間生動起來，他高興地揮手，跑出場地竄上觀衆席，不好意思地嗔怪：“你來怎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了哪能看見這麽好的場面。”林獻寶似的捧起兩個球形光子盒，“送你的。”

“這是什麽？”瑞安問。

“気藍中子。”林說，“搖一搖就能獲得一個護盾。”

“你自己留一個。”瑞安推拒道，“我要那麽多幹嘛？”

“我當然有留。”林說，他揶揄地笑，“你們天鵝座人比我更需要這個。”他指天鵝座人争強好鬥的性格。

見瑞安還在猶豫，林直接把光子盒塞進少年褲子口袋：“跟我客氣什麽，讓你拿着就拿着。”

36.

十歲的瑞安什麽模樣？

林站在樹蔭下，看球場裏的小小少年們争搶一顆啵唧球，膠質的啵唧球被拍打一次就會發出“啵唧”的聲音，可愛又可樂。

林四十多歲了，頭發依舊漆黑濃密，眼角多了些皺紋，笑起來爽朗俏皮，他捏着一朵晶瑩的紫蘑菇。蘑菇叫作“好夢菇”，助眠用的，放在床頭入睡，可以收獲一晚好夢。

冷白色皮膚的天鵝座小少年呼呼啦啦湧出球場，瑞安走到不遠處，矜持地看向他，唇角挂一絲笑，滿心喜悅又保持克制的小模樣：“林？”

“嗯，下午好。”林說，他擡起右手，展示胖墩墩的紫蘑菇，“送給你的。”

“這是什麽？”瑞安走到林身旁，好奇地打量蘑菇。

“好夢菇。”林說，“希望你每晚做個好夢。”

“能夢到你嗎？”瑞安掌心托起蘑菇，指尖小心翼翼觸碰蘑菇傘上的斑點。

“夢到我就是好夢嗎？”林問。

“當然。”瑞安說。

林笑起來，他年輕時是閃耀的焰火，現在是沉穩的獵手，別有一番魅力：“那就祝你夢見我。”

“好。”瑞安用光子盒裝好蘑菇，問，“一起走走嗎？”

林點頭，和瑞安并肩走着：“學校裏怎麽樣？”

“還不錯。”瑞安說，年少的他眼瞳并不像成年後那樣濃郁的黑色，這時候更偏藍紫，迎着光漂亮極了，“你呢，去哪裏玩了？”

“給你采蘑菇去了。”林打趣道，他看到少年手腕上戴着一顆珠子，愣了半晌，“啊。”

“怎麽？”瑞安偏頭看他。

林說：“別長得太快啊。”

“……”瑞安好笑地抿起唇角，“好，我想去劃船。”

“那我們去劃船。”林說。

37.

瑞安手腕上的珠子是迷霧珠，位于仙王座鳶尾花星雲深處，據說最聰慧的生物才能穿越星雲獲得一顆迷霧珠，是求偶信物中代表智慧的一種。

而林，告別十歲的瑞安後，駕駛飛船躍遷至鳶尾花星雲。

前文說過，宇宙中的時間線并不單箭頭的直線，它是波動的，環繞的，不可捉摸的，它是維度之一，像長寬高一樣容易受到其他因素影響。

鳶尾花星雲是少數幾個幹擾時間線進程的星雲，越深入星雲，時間流速越快。當林拿到迷霧珠駕駛飛船離開星雲，他已經五十多歲了。

鬓角的發斑白如一副抽象畫，林用星塵繩串起迷霧珠，駕駛飛船來到地球。

“老家夥。”林拍拍飛船的操控板，“辛苦了。最後一趟旅程，合作愉快。”

顯示面板浮出一行字【At  your  service，sir/随時為您效勞，先生】。

38．

銀河系，獵戶座懸臂，太陽系第三環，地球，北美。

林坐在長椅上，舒展身體，關節嘎吱嘎吱響。晚風徐徐吹拂，林看着遠處一位天鵝座女性牽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

那是他的瑞安。

天鵝座女性有着溫婉秀雅的長相，冷白色皮膚，手腕細瘦，穿着一席白色長裙，看向林，表情驚訝：“你是為瑞安而來的。”

“是的，女士。”林說，他坦然展開自己的時間線，“他今年多大？”

“兩歲半。”天鵝座女性說，面對兒子未來的伴侶，女性自我介紹，“我叫艾琳娜。”

“林。”林說，他拿出迷霧珠，“這是我準備的禮物。”

艾琳娜接過迷霧珠，彎腰綁在瑞安的手腕，星塵鏈随身縮小，長度剛好，略有一點松。

“最後一站？”艾琳娜問。

“嗯。”林點頭，“最後一站。”

瑞安擡起頭，看向林：“你去過好多地方。”

林蹲下，說：“是啊，我叫林。”

“瑞安。”瑞安指指自己，小胖手抓住林的袖口，專注地盯着林的面容，“我也想去。”

“我帶你去啊，等你長大了。”林說，他伸出小拇指，“拉鈎？”

“拉鈎。”瑞安用力抓住林的手指。

39.

北天星座群有一個浪漫的儀式，每有一位居民隕落，相應的故鄉星座将降下流星雨作為紀念。

40.

瑞安出生那天，飛馬座落了一場流星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