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琇蕊連日來頭疼不已,那紀大才子自上回總沖着她念叨女子這個禮那個禮,被她反駁了一回後,她便又落得了個耳根清靜。只可惜這清靜不過持續了數日,紀大才子又不知吃錯了什麽藥,每回見着她便開始念詩,從“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詩經》名篇開始,讓她無奈至極!難不成她學了《女誡》《女則》不夠,還得把四書五經全學個遍?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又來了!柳琇蕊無奈地撇撇嘴,用力搓洗着手上的衣服,這些個水鴨子又有什麽值得人感嘆一番的,這都能讓他詩興大發。

紀淮留意到她的表情,暗暗嘆息一聲,這丫頭實在是個榆木腦袋,不解風情的!

随手摘了兩片葉子,放到唇邊輕輕吹響,一陣悠揚的小調飄飄揚揚而出,讓柳琇蕊不知不覺便停下了手中動作。

這書呆子居然還會用葉子吹曲?她不由得大為驚訝,飛快地将手中的衣服擰幹水,扔進洗衣木盆裏,再擦擦手上水漬,抱着木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紀淮面前。

紀淮挑眉,這《越人歌》她看來是聽懂了!

“紀書呆,你是怎樣做到的?用兩片葉子居然都能吹曲,教教我可好?”柳琇蕊滿眼閃閃亮地望着他,臉上充滿了期待。

紀淮喉嚨一堵,再也吹不響了。

敢情這丫頭只關注到他會吹曲,卻沒有留意他吹的是什麽曲子?

“紀書呆,教教我吧,你不會這般小氣吧?”柳琇蕊見他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不明所以地又問了句。

紀淮挫敗地重重嘆了一聲,罷了罷了,再與她較真,只能把自己堵個半死,對這只僞兔,就不能走平常之道!

他順手又摘了兩片葉子遞給她,見她歡歡喜喜地放下洗衣盆,又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

“就是這樣,吸氣,嗯,好,輕輕吐氣……”認命地當起了臨時先生,直到柳琇蕊能順利吹出曲子,他這才尋了處草地坐了下來,淺笑着望着越吹越起勁的小丫頭。

和煦的陽光穿過樹林裏的枝枝葉葉透過來,在地上灑滿了星星點點的光圈,偶爾響起的幾聲蟲鳴,伴着沙沙作響的樹葉彼此摩擦聲,在這空空蕩蕩的小河邊顯得更為清晰可聞,他有些眩目地望着沐浴在陽光當中的柳琇蕊,心中一片平靜。

“牛兒牛兒在坡上喲,田園綠野好風光喲,一方黃土一方天,山又高來水又長……”柳琇蕊一邊抱着洗衣盆歡歡喜喜地往家去,一邊輕唱着不知名的農家小曲。

紀淮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凝望着前方嬌俏快樂的身影,掏出懷中折扇‘啪’的一下展了開來,輕輕地搖了幾下,臉上笑意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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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與柳敬南對弈完畢,又到了柳敬北屋裏說了會話,便悠哉悠哉地踱到了院子裏。

“恒旭哥哥,給!”拐角便見柳琇蕊遞了個荷包模樣的物件給魯恒旭,他停下腳步,微眯雙眼直直地望着他們。

魯恒旭笑笑地接了過去,“多謝阿蕊!”

紀淮‘騰’的一下升起滿腔怒火,這混賬不是已有婚約了嗎,為何還要接受阿蕊的禮物!

他神色不善地死死比着兩人之間站立的距離,也沒留意他們再說了些什麽。靠得太近了,有了婚約的男子應該謹守禮節,怎能與別的女子站得這般近,實在是不成樣子!

直至魯恒旭告辭出了院門,柳琇蕊仍站立原地一動不動,仿若深思着什麽。

紀淮盯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若,若阿蕊對那魯恒旭有那等心思……

想到此處,他不禁顫了顫,魯恒旭是有了婚約,而且看來對他那位小青梅亦是極為心悅的模樣,可、可阿蕊呢?她對魯恒旭又是何等心思?

柳琇蕊自然不知道身後有人在猜測着她的心意,她定定地回想方才所見的那個荷包,深深為其精湛的刺繡所折服,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像恒旭哥哥那位未來妻子一般有這等繡工。

紀淮忐忑不安了幾日,每回見到柳琇蕊殷勤地待魯家母子,他便越發憂慮,生怕果真像自己猜測那般,這丫頭心中已有人。

只是再轉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動了一回心,又哪甘願讓在他心中激起漣漪之人輕輕松松便逃離開來,怎麽說也得将人給留住了,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何不可?

打定了主意,他輕籲口氣,将手中折扇搖了幾下,又恢複往日的溫雅斯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那書呆子,又來了!柳琇蕊暗暗瞥了他一眼,這大才子的詩興發了幾日都還未夠?逮着她便酸溜溜地念個沒完沒了,有幾回她忍耐不住,直接掄起拳頭就想砸過去,卻被那書呆子以‘徒有匹夫之勇’給堵了個半死。

紀淮笑盈盈地踱了過來,在離她幾步之遠便停住了,見她神情不豫,心中暗道,再戳一下,估計兔子皮便挂不住了。

“阿蕊,既然你不願再抄書,那便算了吧!”

“真的?”柳琇蕊大喜。前幾日她被紀大才子氣得一時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上,打翻了柳耀河剛磨好的墨,污了從紀淮處借來的書卷,柳敬南惱起來便罰她将書中內容從頭到尾工工整整地抄寫一遍,以賠給紀淮。

“假的!”紀淮輕輕松松地吐出這兩字,氣得柳琇蕊順手撿起顆石子朝他扔去。

紀淮險險地避了開來,沖着她笑得如沐春風。

“壞胚子、死書呆、臭無賴!”柳琇蕊氣得口不擇言。不錯,無賴,她以往居然沒有發現這壞胚子原來還是個大無賴,每每想到這,她便暗悔自己眼太挫!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氣哼哼地快走幾步往葉英梅家中去。

紀淮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搖頭失笑,摸摸下巴暗道,無賴?再想想這段日子他對柳琇蕊的所作所為,确是無賴了些!

他輕笑一聲,倒是沒有想到頭一個被他如此無賴對待之人竟然是他心悅的女子。

魯恒旭母子二人在柳家停留了半月有餘,終是在前幾日便随着趕過來會合的魯耀宇離開了,柳家自然又是好一番依依惜別。

紀淮這段日子與魯恒旭接觸多了,亦處出真心實意來,撇開對方魯家竹馬這層身份,他還是非常高興能結交這位憨直真摯的小兄弟的。

照舊是如同往日那般跟在柳家兄妹三人身後上了山,柳耀海去查看陷阱裏的獵物,柳耀河砍柴,紀淮跟在他身後收拾,柳琇蕊則老老實實地背着個竹簍割草。

将柳耀河砍下來的木柴綁好,紀淮斜睨到她安安靜靜坐在石頭上,完全一副乖巧娴靜的模樣,他心下好笑,果真是個表裏不一的小姑娘。

上前幾步将另一處同樣綁得嚴嚴實實的木柴抱了過來,再細細檢查了一番,正打算開口喚柳耀河,便聽遠處似是傳來柳耀海的大叫,“阿蕊,快閃開!”

他大驚失色,尚未回轉頭去看看柳琇蕊,便聽得她一聲尖叫,緊接着便是一陣慌亂的動物奔跑聲。

紀淮來不及細看那只疾馳過來的野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柳琇蕊飛撲過去,将她死死擁入懷中,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堪堪避了開來。

“可有受傷?”待那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他松開懷中人,急急問道。

柳琇蕊蓬頭垢面,臉上全是驚慌未定的神情,只是顫抖着聲音道,“不、不曾!”

紀淮不放心,正欲坐起來細細檢查一番,卻感右手及左腳上一陣劇痛,痛得他倒抽涼氣,額冒冷汗。

柳琇蕊見他不太對勁,急急翻坐起來問,“紀書呆,你怎麽了?可是受傷了?”

紀淮朝她勉強地笑笑,“不礙事。”

“啊,都流血了,還說不礙事?”柳琇蕊帶着哭音捧起他右臂,衣袖已經被刮破,露出裏面慘不忍睹的傷痕,她小心翼翼地撥開衣袖,見裏頭滿是擦傷,還有兩道極深的刮傷,也不知是被何物所刮。

“阿蕊、慎之,你們可有事?”背着弓箭的柳耀海,以及提着砍柴刀的柳耀河,急急朝這邊飛跑過來。

“我沒事,紀書呆受傷了!”得柳琇蕊高聲回道。

柳耀海率先跑到了兩人跟前,仔細察看了一番紀淮的傷勢,片刻才松了口氣,“不礙事,都是皮外傷,腳上的要麻煩些,怕是拐傷了。”

他輕輕捏了捏紀淮腫得像個饅頭一般的左腳,痛得他臉色發白。

“二哥,你輕點!”柳琇蕊惱得一把推開他仍抓着紀淮左腳的手。

柳耀海讪讪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攜帶的藥瓶,倒了些灑在紀淮滲着鮮血的右臂上,“這藥是小叔叔上回帶回來的,可有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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