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場突然的大雨一直持續到次日清晨才漸漸減弱,淅淅瀝瀝的小雨滴滴答答地下個不停。
“出事了出事了!快開門啊!阿蕊、柳二嬸!”
‘呯呯呯’的敲門聲伴着焦急驚恐的女子聲在柳家門外響起。
正無聊地托着腮注視着屋外的雨的柳琇蕊怔了片刻,凝神一聽,認出那是章月蘭的聲音。她不敢耽擱,急急撐開油紙傘走了出去,“來了來了,稍等等!”一邊說,一邊又加快了腳步。
‘吱呀’的一聲,她剛将門打開,渾身溫漉漉的章月蘭便沖了進來,滿眼通紅,帶着哭音道,“阿、阿蕊,出事了,英梅姐與葉老伯……”
柳琇蕊大驚失色,急忙将傘移過去擋住不停掉落在她身上的雨水,“英梅姐與葉老伯怎麽了?”
“死、死了!”章月蘭話音剛落,便嚎啕大哭起來,“死了、都死了,渾身是血倒在家中!”
柳琇蕊雙腿一軟,差點便栽到地上,幸得聽得響聲出來查看情況的高淑容扶住了她,可那把油紙傘卻一下掉到了地上。
高淑容臉色亦是煞白煞白的,強忍下心中驚懼一手撐着傘,一手扶着女兒,顫着聲音道,“到屋裏再說!”
三人相互攙扶着進了屋,高淑容也顧不得拿出布巾來讓章月蘭擦擦身上的雨水,便焦急地問,“發生什麽事了?怎的說、說英、梅她……”
章月蘭邊哭邊道,“一大早我便想到英梅姐家去把上回從她那借來的棉線還給她,在門外喊了幾遍都沒見裏頭有人回應,這才伸手去敲門,沒想到一碰門就開了。”
“然、然後呢?”柳琇蕊全身發抖,緊緊抓着高淑容的手。
“然、然後我便走了進去,到了屋裏,卻、卻見到、見到葉、葉老伯和英、英梅姐倒在了地上,滿身是血!”章月蘭‘哇’的一下哭得更大聲了,相信終其一生,她都無法忘記那幕慘狀,葉老漢倒在地上,頭枕着一灘鮮血,葉英梅伏在他身上,不僅亦是滿頭血跡,身上更是灑滿了瓦罐片及濺出來的腌制小菜。
“你、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柳耀江面無血色地踏進來,死死盯着她問。
章月蘭雙手捂着臉泣不成聲,哪裏還能回答他,便是高淑容與柳琇蕊兩人亦是大滴大滴地掉着淚珠,屋裏一時間充滿了濃濃的悲音。
匆匆趕過來的柳敬南父子,尚未開口問發生了什麽事,便見柳耀江如同瘋了一般沖進雨中,片刻便消失在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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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南幾個也顧不上他,只是吃驚地望着屋內悲泣的三人,“這是怎麽了?”柳敬南率先走進來來,扶着高淑容的手問道。
高淑容拭拭淚水,嗚咽着将葉家父女之事向他細細道來。
柳敬南大吃一驚,但到底比這在場的幾名女子冷靜得多,轉過頭去問章月蘭,“你發現此事後,可有通知了其他人?”
章月蘭抽抽噎噎地搖了搖頭,“我、我一發現便、便來這裏了!”
柳敬南點了點頭,轉身吩咐柳耀海去報官,柳耀河去通知柳敬東夫婦等人。而他自己則大步踏出了門,往出事的葉家去……
“據忤作檢查,葉家父女是被重物砸中頭部而死,推測應是昨夜酉時至戌時之間死亡。只是,因昨夜下着大雨,附近的人家并不曾留意有何異狀,兇手的痕跡亦太多被雨水沖刷而去,要想追查真兇,看來并不是件容易事。”柳敬南臉色沉重地道。
柳敬東默言,未來親家及兒媳婦無端慘死,他心中極為難受,尤其是獨子不眠不休地追查真兇,妻子苦勸無果,他隐隐覺得二十年來的平靜生活似是将要被打破了。
村裏死了人,一時鬧得人心惶惶。樸實的村民又何曾遇過如此慘無人道之事,雖往日彼此間亦會有些糾紛,但終究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對葉家父女的慘死均感沉痛。
村中但凡與葉家父女有過不愉快經歷的人,以及那些整日無所事事、偷雞摸狗的潑皮無賴均被官府問過話,可當晚雨勢甚大,大多人不是呆在家中,便是在趕路返家的途中,又哪裏去尋第三方證人!這樣一來,偵查便陷入了困局。
柳琇蕊拿着打算送給葉英梅作成親賀禮的銀簪子坐在椅上,憶起葉英梅生前點點滴滴,心中更為悲痛,滾滾而落的淚珠砸落手中,染濕了那枝再也送不出去的銀簪子。
“簡直豈有此理,如此草菅人命的混賬也有臉稱一方父母官?”柳敬南飽含怒氣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她慌忙擦拭臉上淚水,再将那枝銀簪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走了出去看個究竟。
柳敬南臉色鐵青,柳耀河兄弟倆神情不豫,緊緊抿着嘴唇。
“這是怎的了?案子可有進展?”高淑容率先問。
“那狗官見多日來毫無進展,便胡亂抓了村裏的葉麻子投入大牢,絲毫不理會那諸多疑點,耀江與他争論,反被他訓斥一頓。”柳敬南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柳耀江又怎能讓未過門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這幾日來強壓下心中悲痛,不眠不休追查真兇,如今見那糊塗縣令竟如此輕忽地抓個替死鬼結案,他又怎忍得下去,若不是柳敬東制止他,他便要沖上前去打爛那個肥頭大耳的昏官。
高淑容聽罷亦是滿臉怒氣,極力壓下心中憤怒問,“如今大侄兒怎樣了?”
“被大哥強行帶了回來!”想到柳耀江的瘋狂與憔悴,縱是歷經過人生大起大落的柳敬南亦忍不住紅了雙眼。
柳琇蕊微垂眼睑,想到性情溫和的堂兄如今這般模樣,鼻子又是一酸。
柳耀江被強行帶了回來,李氏哭着勸他好歹歇息一番,便是不為他自己,亦要為父母想想。
柳耀江被她這般又哭又勸,臉上憤怒的神情慢慢緩了下來,想到慘死的未來妻子,又望望年邁雙親,終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由着李氏如釋重負地為他忙前忙後。
第二日,他又是一大早便出去,柳敬東夫婦對望一眼,雙雙長嘆一聲,但卻沒有再勸阻,只因他們心中清楚,真兇一日未落網,兒子都不會安得下心來。
又過了幾日,柳耀江一臉煞氣地回到家中,二話不說便朝着父母下跪請罪,只說要離家一段日子,待将兇手緝拿歸案,便回來繼續盡孝。
柳敬東一怔,“你查出誰是兇手了?”
“兒子多番查探,肯定作案的并非熟人,而且兇手應有兩人,兒子順着這道線索追查下去,終是尋到了目擊者,證實當晚子時左右确有兩名身形高大,形跡可疑的男子從村裏出來,兒子懷疑那兩人就是兇手!”柳耀江咬牙切齒地回道,什麽狗屁為民作主的父母官,若是靠他們……只有靠自己,才能讓冤魂得以安息!
柳敬東沉默不語,片刻才嘆息一聲,“去吧,葉老兄父女倆去得那般……你……也好還他們一個公道!”
李氏咬唇含淚望着兒子,心知自己阻止不了,只能哽着嗓子細心叮囑一番,又親自替他整理了行囊,目送着他一步一步離開家門。
柳耀江走後三日,柳敬北帶着柳耀河兄弟倆往山上查探布置的陷阱,原應早幾日便上去看的,可出了葉家之事,衆人一時也顧不上那些。柳敬南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适,便由着主動請纓的柳敬北帶着兩個兒子上了山。
叔侄三人走了兩個時辰,柳琇蕊正端着熬好的藥欲送到正在廳裏與柳敬西說着話的柳敬南手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她身後響起,未待她回頭細看,便被飛奔而來的人影撞中了肩膀,那碗藥‘啪’的一下便掉在地上,幾片藥渣子飛濺到她衣服上。
她蹙眉望着那急匆匆的背影,認出是原應在山上的二哥柳耀海,她心中一突,有絲不好的預感,再也顧不得收拾地上的碎片,三步并作兩步地跟了上去……
“爹,不好了,又死人了!”未至廳門,便聽柳耀海驚懼的聲音。
她一個踉跄,一下便摔倒在地,掙紮着欲爬起來,柳耀海帶着哭音的聲音又再響起,“死人了,安、安伯伯死在了咱們布置的陷阱裏!”
安伯伯?那個黑臉伯伯安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