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現今他人在何處?”柳敬東深吸口氣,努力平複翻滾的思緒。

“只聽他說回祈山村……拜祭葉家父女,告慰他二人在天之靈,旁的再不多說。我與四弟原以為他會與你們一同上京,哪料到……”柳敬南輕嘆道。

柳敬東再說不出其他話,頹然靠在椅背上,許久才長嘆一聲,“罷了罷了,只能盼着他行事多想想父母,旁的,也……”

看着兄長這個樣子,有些話他便再說不出了。馬航雲痛快的認罪及臨死前說的那番話,還有同啓帝對馬家含糊的處理……柳敬南只覺得那些沉痛的真相,倒不如讓它就此沉寂下去。畢竟,多一個人知曉,便多一個人痛苦!

從柳敬東屋裏出來後,他先是到了柳敬北處,将今晚與柳敬東的話告知他,末了再将隐瞞的意思向他說道。

柳敬北苦笑,“二哥這般做也是對的,有些事知道了也不過徒增痛苦,因為根本無力解決,倒不如什麽也不清楚,有時無知也是福!”

兄弟二人互望一眼,均重重地嘆息一聲……

另一處,高淑容沐浴更衣過後便安安靜靜地做着一直無暇繼續的鞋墊,原本一直急于知道真相的心,如今倒平靜了下來。柳家的起落她其實并不太在意,她嫁的原就是落泊的柳敬南,也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鳳冠霞帔,享受人間富貴。既如此,他是國公府的二老爺,還是祈山村的獵戶,那又有什麽關系?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循聲擡頭望去,便見柳敬南臉色沉重地走了進來。

柳敬南原心情不暢,進了屋卻見妻子一如這十幾年的每個夜晚那般,靜靜地等着他歸來。他定定地望着她,突然揚起一抹笑容,是了,他并不是一個人,他有不離不棄的妻子、懂事孝順的兒女,那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想到這裏,他猛地上前幾步,一把抱起側着頭疑惑地打量他的高淑容,大步朝裏間邁去,驚得高淑容差點尖叫出聲。

“你、你要做什麽?還不快去沐浴更衣!”她頭大如牛,完全無法适應這個态勢截然不同的夫君,只能虛張聲勢,妄圖憑借餘威挽回幾分劣勢。

柳敬南也不搭話,只是腳步又加快了些許,一直将她抱到裏屋,放在那張雕花大床上,未等高淑容掙紮着要爬起來,他整個人便壓了上去……

許久,帷帳裏才斷斷續續地傳來女子的嬌斥,“你、你個混蛋,居然、居然也不、不去沐浴……啊,你還來?臭死了,拿開!”

男子低沉的笑聲夾雜其中,給這靜谧的夜晚增添幾分暧.昧,幾絲柔情蜜意。

過得幾日,宮中傳旨,着威國公、鎮西侯及家人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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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琇蕊有些緊張,這幾日李氏替她惡補了許多高門貴女的禮節規矩,亦教過她進宮的禮儀,可畢竟那都是紙上談兵,真到了這一刻,她仍是控制不住呯呯亂跳的整顆心。

柳家男丁跟着柳敬東前去朝見當今皇上,女眷則以李氏為首,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到了壽安宮,拜見徐太妃。

這徐太妃雖只是太妃,可在宮中卻位同太後,當年先帝駕崩,便是她一力扶持年僅十二歲的大皇子繼位,亦即如今的同啓帝。

同啓帝對她孝敬有加,與她所出的寧親王亦是兄弟情深,更曾多次欲下旨尊其為太後,可均被徐太妃婉拒。

柳琇蕊跟在娘親身後,按李氏所教向端坐于上首的徐太妃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得了許可後才垂手低頭站立一旁。

“多年不見,夫人倒越發利索了!”徐太妃含笑望着恭敬的李氏,語氣親切。

“托娘娘的福!”李氏恭謹有禮。

“柳元帥及幾位将軍赤膽忠心,一心為國,如今重回朝堂,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李氏慌忙跪倒在地,關氏、高淑容及柳琇蕊亦跟在她身後跪了下去。

“娘娘言重,聖上隆恩,柳家才得以再度為君分憂,此乃柳家之福!”李氏誠惶誠恐。

徐太妃搭着宮女的手從座上起來,親自扶起李氏,“夫人不必如此,柳家忠心,皇上心中有數,定不會叫忠臣寒心!”

李氏心中一突,不太明白她話中深意,可到底亦不敢詢問,只是垂頭道了聲‘不敢’。

徐太妃再次落座,将目光投到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淑容身上,親切地問,“這位便是二夫人吧?果真是個有福之人,柳家三少爺武藝超群,皇上一直贊不絕口!”

高淑容連忙施禮,“小兒頑劣,全蒙聖上不棄!”

柳琇蕊疑惑地歪歪腦袋,在此之前,二哥何時見過當今的皇上了?

柳家三少爺,指的自然是柳敬南與高淑容的次子、曾經打遍祈山村無敵手的小霸王柳耀海,幾房人既然同住一府,排行便又統一起來,否則大房裏柳耀江是大少爺,二房的柳耀河又是大少爺,讓人區分不開來。

“二夫人過謙了,三少爺小小年紀便有此武藝,實在是不可多得,放眼大商國也挑不出幾個來。”徐太妃依舊是笑意盈盈,片刻又朝着柳琇蕊招招手,“過來讓本宮瞧瞧!”

柳琇蕊下意識便望望李氏,見李氏微微朝她點了點頭,這才老老實實地上前去。

徐太妃拉着她的手,仔細端詳她的容貌,半晌才笑着道,“早聞柳家有位嫡姑娘,長得與過世的老夫人有幾分相似,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柳琇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任由徐太妃拉着她在身邊坐下,又聽對方和藹地問了她‘在家可都做些什麽’之類的話,她偷偷望了望這位宮中最具地位的女子,見她慈愛可親,一直提着的心不知不覺便落了下來,回話也添了幾分真摯自然。

徐太妃見她雖長于鄉間,可舉止落落大方,并不見小家子氣,不由得暗暗點頭。

柳家女眷告退後,徐太妃長嘆一聲,“先帝作的孽,如今……罷了罷了,本宮便多看顧幾分吧!”

**

柳琇蕊從宮裏回到府中,才得知爹爹被冊封為從二品工部侍郎,三叔柳敬西為從一品将軍,大哥柳耀河得了個校尉頭銜,二哥柳耀海成了禦前侍衛,堂弟柳耀湖進了國子監。最讓她差點驚掉下巴的便是久未見面的堂兄柳耀江,得了一個九品縣令的小官,被下放到金州轄內一個小縣城當縣官去了。

她不懂這些官職高低,只清楚堂兄還未進家門,便又被外派了。

“堂兄何時回來的?怎的我都不知道。”跟在父母兄長身後靜靜地退出來,将空間留給大伯一家的柳琇蕊,扯着柳耀海的袖口低聲問。

柳耀海同樣小小聲地回答她,“我也不清楚,剛一進宮便見到了他。”

柳耀江也只在家中逗留了三日便赴任去了,臨行之前與柳敬東兄弟四人關在書房內不知談了些什麽,出來之後拜別了李氏、嬸娘及弟妹,帶着柳敬東替他特色的助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十幾年前的柳家重回京城,深受皇恩,一門雙爵,京城各府對此各有想法,頭一個尋上門來的便是李氏的娘家廣林伯府。

柳琇蕊連日來一直被李氏帶在身邊,學着做一位合格的名門貴女,便是娘家尋上門來,李氏也不避她,依舊是拉着她去見客。

來人是李氏娘家堂嫂小錢氏。

“妹妹如今重返京城,自然應與娘家多走動走動才是。”小錢氏親熱地拉着她的手,臉上笑容熱情洋溢。

李氏不動聲色地将手抽了回來,沖着柳琇蕊道,“阿蕊,這位是廣林伯府世子夫人。”

柳琇蕊連忙依禮福了福,“見過夫人!”

小錢氏笑容一僵,片刻才幹笑幾聲,讪讪然地道,“你這孩子,叫什麽夫人,咱們兩府原是親戚,自該多親近才是!”

“原來咱兩府是親戚啊……”李氏語氣嘲諷。

小錢氏更覺尴尬,暗惱婆婆遣了她來當這出頭鳥,當年廣林伯府做得那樣絕情,如今柳家起複了又來攀親,單是這一想,她都羞得無地自容。

“當、當然,血緣至親又哪是這般容易切斷的。”小錢氏硬着頭皮繼續道。

李氏更覺諷刺,這便是她的娘家人,有難時落井下石,得勢了便是切不斷的血緣至親。

“不知世子夫人到來,所為何事?”李氏也不再與她寒暄,直接了當便問。

小錢氏臉上又是一僵,強自笑道,“三日後府中大丫頭生辰,我特來送請帖,邀請妹妹到府上一聚,也當是久別重逢。”

“世子夫人親自送帖,妾身惶恐,大小姐生辰,我這位‘血親’姑姑自然得捧場,夫人請放心,三日後妾身必定準時赴宴!”李氏接過帖子,随手翻開一看,這才回道。

“既如此,我便告辭了,三日後恭候妹妹大駕!”小錢氏見完成了任務,也不久留。

李氏客氣地送了她出門,這才拉着柳琇蕊的手回到了屋裏。

“三日後阿蕊與伯母到廣林伯府去,可好?”李氏憐愛地撫撫侄女額角,柔聲問道。

柳琇蕊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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