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我最近卻覺得,如果一個人活着,就只剩下“善良”和“忍耐”,那還真是不如死去。

……

你知道麽——

朋友是鏡子,可以反應我們的優點。

仇人也是鏡子,可以影射我們的缺點。

前男友更是鏡子,使照鏡子的人,裏外不是人。

而是豬。

徹徹底底的豬。

是和人的DNA有百分之八十三相似度的豬^(oo)^。

我就是這種豬,無人圈養骨瘦如柴的豬。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腦補過,再遇到成大功會是一個什麽光景,我們又是以什麽樣的姿态。

也許,彼時他已經成了腦滿腸肥的大款,卻依然懷揣着文藝小清新的情調,跟我說經歷了這麽多小妞兒,唯一不能讓他釋懷的只有我。

也許,彼時我已經成了富可敵國的款姐,卻依然随時随地都能張愛玲、張艾嘉、張曼玉俯身,告訴他睡了這麽多小狼狗,唯一沒睡過的只有他。

私下裏,我編排的版本太多太多,腦回路的內存條卻不夠裝,删删減減之後只留下了一種版本記錄存檔,并且反複重播——

那時候的我,應該已經成為某種高級神秘稀缺的職業的佼佼者,身上撒發着舍我其誰的優越感,不清高,不傲慢,不猶豫,不抱怨。

平靜優雅、從容寡淡、醇馥幽郁。

而成大功,理應和我一樣混的風生水起,沒有枉費我當年的眼光。

我的臉上只有淡漠妝點,而他也已學會僅靠一個笑容就流露出過盡千帆的滄桑範兒。

他會對我說:“心心,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我毫不在意,真心的大度,真誠的釋懷,扶着額角努力回想當年的點滴細節,卻發現除了眼角多出的幾道紋路,我還學會了健忘。

最後只剩下一句話,我說:“成大功,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

然後,他約我故地重游,我們一起漫步在校園舊區。

我笑着指着多功能教學樓,調侃他當年的狼心狗肺、薄情寡義。

他一言不發,只是用微笑打底,仿佛笑紋已經成為他應萬變的法器。

最後,我望向他,又用力地看了一眼,眼中再沒火花。

一切,都圓滿落幕……

……

可是事實上,真正的版本卻不是這樣的。

這個曾經被我用力想念過的男人,這個讓我嘗盡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男人,此時此刻他正端坐在我面前,臉上挂着本應該挂在我臉上的那種“漠然”,懷裏摟着笑顏如花的程一一,手裏還拿着最新出的Iphone手機。

多麽的衣冠楚楚。

即使我們在人海中擦肩而過,我也不能第一時間将他認出了。

而現在,我卻只能愣愣的瞪着他們,及盡我所能的瞪着,不敢眨眼,不能眨眼,生怕聽到他們突然問我,“咦?心心,你怎麽哭了?”

沉默在我們之中,大劑量的蔓延着。

“郝心,好久不見。”

直到成大功打破了沉默,聲音還是那麽的好聽。

因為這聲音,以前我經常拉他去校廣播站當義工,然後私下裏偷偷塞給他兩袋泡面和午餐肉,聲稱是從廣播站的公費裏出的,那是我省下的兩天午飯。

我說:“哦,沒多久,才兩年。”

然後又想了想,補充道:“兩年零四個月。”

成大功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原來都這麽久了……”

我說:“沒多久啊,只有兩年零四個月。”

我不知道自己為啥要較真兒,可能是因為除了這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程一一笑的得體而精致:“其實剛才我就想告訴你了,不過大功說,要給你個驚喜。”

我的糟心事已經多如頭皮屑,你們還要給我撒點鹽?

“是挺驚喜的,一下子遇見兩位老同學,你們大概是咱們畢業班第二對結婚的了,兩口子還是同學的比例可不高啊,咱們班已經分手了七對了。你倆可真會玩懸念,同學們知道了肯定都得炸鍋。”

我竟然還能說得出人話?

程一一像是在認真考慮我的建議:“同學們還不知道,等婚禮那天,不如把大家都請來吧?以心心的號召力肯定沒問題的。”

都請來?

請來圍觀我的“善良”和“忍耐”,以及你們的意氣風發麽?

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是,誰不知道你大學四年沒什麽人緣呢,我出面就我出面吧,等你的賓客名單都出來了,我來負責派發。反正同學們的電話我也都存着呢,上禮拜還集合了三十幾口子一起唱K唱通宵。”

呵呵,就算我的人生劇本,主題只有難堪,過長劇情也沒有緩沖,那應該由我自己擔當編劇,決不允許別人篡改。

陽光房裏,對面的狗男女曬着幸福。

而我,就是一臺死不瞑目的拍立得。

日複一日的喪失尊嚴,我的人格和三觀早就獲批了扭曲資格證。

他們還要我送他們一程。

你說,我怎能不奉陪到底呢?

……

再後來,我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和顏悅色的送走程一一和成大功的,記憶回放時還依稀跳出來幾句從我嘴裏蹦?出來的惡心話。

“早生貴子。”

“百年好合。”

“大功同學,你要是對一一不好,我可不答應哦~!”

同時在腦海裏拼命刻畫着,我一拳揮過去一把打斷成大功那像是柏林牆一樣存在的,怎麽看都像是墊出來的山根。

然後,我腳步虛浮的飄回辦公室,跌坐進沙發裏,還沒坐穩半分鐘,公司老板就硬生生的占據了我的視覺畫面。

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來形容這位年逾五十的女老板,直到前陣子又翻看了一遍《圍城》,找到了相應的形容:“她眼睛下兩個黑袋,像圓殼行軍熱水瓶,想是儲蓄着多情的熱淚,嘴唇塗的濃胭脂給唾沫帶進了嘴,把黯黃崎岖的牙齒染道紅痕,血淋淋的像偵探小說裏謀殺案的線索。”

女老板對我說:“做成這筆單子,我給你轉正加薪。”

我點頭哈腰,趁機提醒她:“還有三險一金。”

她卻轉移了話題:“诶,剛才的新娘子是你大學同學?”

絕逼是坐在前臺偷偷往這裏瞄的那小賤人說的。

“哦,是啊,關系……還成。”

“那你這同學人品是真不錯,飛黃騰達了還能想起你。”

呵,這也是我想問的。

“她這人一向随和,人緣也好。”

我和女老板又虛應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提醒我要把同學資源牢牢抓在手裏,還要趁機派發公司名片後,才扭着她那顫悠悠肥的流油的屁股,晃出了我的視線。

而我,則試圖努力告訴自己,其實我和程一一是好朋友,其實我暗戀成大功已久,他們要結婚了我卻還在癡心妄想,我是壞人,我是壞人,我是壞人,程一一會幸福,程一一會幸福,程一一會幸福……

在眼淚掉下的那一刻,這樣的荒誕洗腦,還在繼續。

然後不知是誰走進陽光房,打開窗戶抽煙。

那一股腦灌進來的嗖嗖冷風,豪不留情的風幹了我臉上的所有水分。

……

下班後,小米約我吃晚飯,說要介紹個鮮貨給我。

鮮貨?

認識小米這麽多年,但凡是飄在我們身邊的鮮貨都被她嘗過兩口,吐出來以後的剩饅頭她還能稱兄道弟當朋友,互惠互利禮尚往來,有那麽三個還做了順水人情介紹給不知情的女同事和女上司。

說實話,我真怕愛上小米吃剩下的男人,那會讓我覺得吃了出口日本的口香糖。

【這源于一個笑話】

日本人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笑着問侍者:“請問你們怎樣處理吃剩的口香糖?”

侍者道:“當然是吐掉啦。”

“no!no!no!” 日本人搖搖頭,得意的說,“在我們日本,嚼過的口香糖就送進工廠裏,做成套套,然後再賣到你們中國。”

侍者不耐煩的問道:“那你知道在我們中國,如何處理用過的套套嗎?”

“當然是扔掉啦。”日本人道。

侍者搖搖頭說:“no!no!no!在我們中國,用過的套套就送進工廠裏,做成口香糖,然後再賣到你們日本。”

……

小米在電話那頭保證:“放心吧,這貨我還沒下嘴,特地留給你的。”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陷阱。

我将羽絨服領口緊了又緊,差點要将程一一和成大功找我示威的事脫口而出,但我最終忍住了,拒絕再為小米提供歡樂。

“我今兒很憂愁,工作也不順,不想見人。”

“沒事沒事,小小的憂愁和困難可以養成嚴肅的人生觀。你先來我家,我把你?饬一下,咱們再去赴約,省得你給我丢人。”

我本想告訴她:“任何嚴肅,對一個二逼青年而言都是亵渎。”

但是話到嘴邊,又突然想到,星座書上曾說過,這個月貴人會很不幸的遭遇我,而且不僅要為我打開財路,還能讓我紅鸾星動。

于是,我脫口而出道:“我沒別的要求,就希望他能比成大功高。比他帥的不多見,我也不奢求了……哦,還有,我可不搞一夜情的,我上網查過了,像我這樣的雛兒有傻逼願意花上千萬收購呢,我可得留好了,等有錢了還得為它買份保險……”

那後半句話純屬自娛自樂,在聽到小米在電話那頭深呼吸的動靜時,我享受到了變态的快感。

“行啦,說正經的吧,不管見誰,這頓飯我都不給錢。”

小米被我的出息打敗了,半個小時後我又強奸了她的衣櫥。

她送了我幾幅加厚款的nubra,還将一件四位數的小洋裝粗魯的套在我身上,還有一雙恨天高。

從頭到尾,小米都在用嫌棄的眼神打量我,一邊蹙着那兩撇好看的蛾眉,一邊往我臉上倒顏料。

臨出門前,小米終于忍不住拍了拍我的屁股,據她形容手感十分高筋Q彈。

她說:“哎,也就這個還帶的出門了。”

……

直到我們一路挨凍受餓的趕到目的地,一家裝修豪華的西餐廳,我又弱弱的提醒了小米一次:“我最後和你說一次,我可真沒錢啊……”

小米白了我一眼,拉着我就要往裏進。

包裏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來,來電顯示是不認識的號碼,我向小米比劃個“稍等”的手勢,不以為的接起來。

“心心。”

合着冷風,那道聲音清晰可聞。

四周的環境音一下子就抽離了,只有我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

竟然是……成大功?

“心心?”

那邊又确認了一遍,我應道:“哦,您好,請問是哪位?”

成大功明顯愣了一下:“是我。成大功。”

“哦,成先生,您好。”

“我想約你談談,我現在在……”

我注意到小米看向我的眼神,挂上公式化谄媚的嘴臉:“是這樣的成先生,現在是我下班的私人時間,不談工作的,如果您有什麽要求,可否傳真給我?”

不等成大功作反應,我就先一步挂斷了電話,這是有史以來頭一次。

小米疑惑的問我是哪位“cheng先生”,我揣着有些暗爽的小心髒,一邊說是“耳東陳”,一邊挽起她的胳膊,并笑眯眯的蹭了蹭她的咪咪。

“一個騷擾我很久的客戶,我想你說得對,婚禮策劃師就是個撿漏兒的職業,這一波波狂蜂浪蝶啊,真讓人受不了~!”

我倆嘻嘻哈哈的走進西餐廳,反光的玻璃牆上映照出我亮麗的妝容,在我落座的同時,隔壁桌的男士,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我還學小米一樣搔首弄姿的撥了兩下頭發,微仰下巴百無聊賴的翻了兩下菜單。在聽到小米嘀咕了一句“咱們來早了,對方一會兒就到”時,還露出寬大為懷的笑容。

話音落地,我就瞟見立在桌前身着西裝的筆挺身材,來人手裏拿着傳菜單,正準備為我們服務。

自我腦中劃過的,是嵌着藍眼睛的外國侍者。

英國貴族範兒,禁欲系。

然而,當我緩慢擡起頭望向他時,外國侍者的美顏卻在頃刻間灰飛煙滅了。

怎麽又是……成大功?!

是我太想念這個人出現了幻覺,還是……

“诶,你不是成大功嗎!”

小米裝熟的聲音,響在我耳邊。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時,凝結在臉上的笑容還沒有退去,只想伸出手一把掐死她,真的,我是認真的……

“哎呀,真是太巧了,我和心心正好在這裏約了人。”

桌底下,小米握住我的手,表示安撫。

我深呼了一口氣,轉向成大功:“好久不見,你在這裏上班?”

“嗯,這是朋友的店,我也跟着入了點股。”

成大功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侍者送上兩杯白水,成大功動作利落的将水杯放在我面前,那雙手原本是可以寫出很多聲情并茂的文字的。

我一言不發的拿起水杯湊到嘴邊抿了一口,指向對面的空位:“我們有三個人,還要等一位男士。”

成大功明顯一愣,說了一句“稍等”,便轉身走向吧臺。

我面無表情的望着他的背影,這才發現他是很适合穿西裝的,就像正和他擦身而過,迎面走來的那個男人一樣,那麽适合……

呃,請原諒我的視線已經轉了臺,從成大功的身上一下子跳到了那個男人——那張我一看就腎上腺素直線超标的臉上,還有那倒三角的身材,和窄胯,和下面的……邁一步等于我兩步的長腿。

還有,還有,那令人食指大動的Truth for Men的香水味~~

啧啧……

我揪了一把身旁的小賤人,唇形保持不動的說:“要是你今兒介紹的男人,沒有這厮這麽騷,我、就、掐、死、你……”

小米回了我一個古怪的眼神。

而我的尾音,則及時消失在突然罩住我的黑影裏。

“抱歉,我來晚了。”

黑影落座,就在我對面,得體的笑容風騷的撩過我的心尖……

Truth for Men的芬芳,也跟着緩緩沉澱。

我直勾勾的與來人對視。

那清澈而透明的眼睛,蘊含着深邃的吸力,讓人想吃掉他。

如此……盛宴……

小米,這個局你到底砸了多少本……

☆、Chapter 7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但我得承認,在見到帥哥時,我還是會克制不住的多看幾眼。

有一種男人,他的長相絕對不屬于驚為天人的,但是卻能單靠一個眼神,就勾起女人的食欲。

尤其是像我這種餓了這麽久,又沒見過世面的。

……

小米這人,我從沒覺得她多仗義。

上大學那會兒,她是隔壁班的,經常來我們班蹭課,每次都坐第一排。

我在後面,時常關注這個長發及腰皮膚白皙的女生,她會文靜而禮貌地對每一個同學微笑,還會積極回答代課老師的每一個問題,聽說她還申請了助學金,勤工儉學,每天還要打兩份工。

她從不說髒話,連聽到男生罵“卧槽”,都會忍不住輕蹙峨眉。

我特別欣賞她。

我們學校的熱門選修課,需要提前一個禮拜用便條貼占座,還要在上面寫明占的是哪天哪節課,占好座的同學最好早點來,否則一旦開始上課了,門口外都坐滿旁聽的,你就是大喊“哥幾個借個光,我家戶口本掉裏面了”,都不會有人給你讓道。

小米徹底颠覆我對她的印象,就是因為選修課占座的事。

按照校方規定,只有選了這門選修課的同學,才能坐在前四排,其餘蹭課的同學都要囤積在大後方。

這個規定剛剛實施的時候,選了這節課的二十幾個同學,派了一位學生代表來看場子。

那是一個又瘦又白又斯文疑似是受的男生。

小米也是來占座的,她一聽說丫一個人占了四排座,直接吼道:“靠,這也太賤了吧,一個人就敢包場啊!”

那男生立刻臉漲得通紅,立刻聲音弱弱的跟她解釋,周圍幾個來蹭課的同學,也被小米的氣勢如虹吓得愣在當場。

我當時也在一旁,還看到窮的交不起學雜費的小米,從破布包裏翻出一個三千多塊的錢包,和一個七百多塊錢的鑰匙鏈……

再後來,給我們代課的老師光榮退役,沒過多久就有人傳出來,那位老師和隔壁班的班花好上了。

等我和小米漸漸混了個臉熟,從點頭之交到成了好朋友,她才告訴我,她當年來我們班蹭課主要就是為了拿下那位代課老師。

據說那位代課老師窮的叮當響,本身是個能拿骨氣當飯吃的人,欣賞的也都是學霸級的美女。

直到他後來拿着全額獎學金去美國深造,小米才和他和平分手。

到如今,他們之間就只剩下奢侈品代購的關系了。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小米是個物盡其用的人,她會和每一任男朋友保持業務來往,并且在她最好的年華,像是傳播病毒一樣肆意散播她的女性魅力。

比如,她去醫院挂號從不排隊,幾個月前她上司打離婚官司是她托的關系,買基金她只走內部認購,等等等等。

她也會為每一任男友改變自己。

跟醫生在一起時,她滿嘴都是醫學術語,你一說哪裏不舒服,她就會警告你一個不小心可能引起xx絕症。

跟律師在一起時,她會告訴你一旦婚姻不幸福,怎麽能讓男人淨身出戶,還有如何合法的轉移婚姻財産,和舉證對方出軌通奸。

跟理財師在一起時,她又會胡謅股市展望,比電視上那些股票分析師還會白活,但是據說她投資的股票已經跌破了發行價。

諸如此類,比比皆是……

最近,小米正跟一個心理專家眉來眼去,她又開始對自己是雙魚座并且是AB型血感興趣了,前兩天還神神叨叨的對我說:“噓,我是四重人格,你丫別惹我,否則下回就我們四個一起打麻将,不帶你玩。”

小米是我見過最不靠譜的人,我也是她見過最沒有挖掘價值的朋友,但直到現在她依然沒有把我一腳踢開。

主要原因是,她說只有在我身上才能看到人生的低谷,提醒她活着要居安思危,并且還能反複驗證她是個有愛心的女人,錢捐給災區也不知道會落在誰手裏,還不如捐給我,最起碼能聽到兩句好話,尤其是我這種刀子嘴豆腐心面子大過裏子的二逼。

……

說真的,這樣的小米,我從來不覺得她能有多仗義。

但是今天晚上,她刷新了我對她的認識。

一個優質的鮮貨,她還沒下過嘴,居然便宜給我……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視線逐漸下滑。

他的嘴角正似笑非笑的勾起,小米在我耳邊小聲提醒道:“他叫Martin,你的事我都告訴他了,你一會兒可別露餡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小米就起身退場。

我看到風騷的扭着小腰的小米,目的明确的走向吧臺的成大功,仿佛和他說了些什麽。

以至于,當成大功端着水杯回來時,他的臉色并不怎麽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陰翳的,連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複雜難辨。

這一刻,我是多麽的感謝小米,以及感謝對面的這個卓爾不凡的他。

感謝他們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刻,挽救了已經奄奄一息即将死去的那個我。

我對立在桌邊的成大功露出一個微笑,發自內心的。

Martin的眼睛,緩緩滑過菜單,眼皮子也不擡的問:“今天的主菜是?”

成大功說:“有今天剛空運到的羊小排。”

然後,我感覺到成大功看向我:“我記得你最愛吃羊肉?”

我微微一愣,剛要說話,對面的Martin卻露出詫異的神色:“你吃羊肉?”

沒給我回話的機會,Martin又很快蹙起眉,神情肅穆道:“你不是一吃羊肉就會長疹子麽?”

長疹子?

是小米說的麽?

可我不記得我告訴過小米這件事,因為她嫌羊肉膻,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時從來不點,也就沒機會提到這個話題。

“你吃羊肉長疹子?我怎麽……”成大功的聲音帶着不自然的僵硬,“你不是一向喜歡吃嗎?”

我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

喜歡吃羊肉的是你,以前在學校,除非是你拉着我,否則我是堅決不去回民餐廳的。

為了讓你滿足,我就會裝出無羊肉不歡的樣子,然後等到了夜深人靜後背癢癢的時候,再一個人默默上藥。

但即使藥效發揮再快,也需要六七個小時以上才能退疹。

我垂下眼:“我很少和人說這個,同學們都不知道的。”

對面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我望過去時,正迎上Martin不贊同的眼神。

但他的語氣卻包含着妥協和無奈:“這回我從德國回來,給你買了一種新藥,治療這個很管用。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吃,晚上我幫你擦就是了。”

幫我……擦……

兩頰不能自控的燒了起來,我極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不,不用了,我……”

Martin卻面無表情的将我打斷:“不用?後背你自己夠得着麽?”

“……”

小米,你到底出賣了我多少事……

我徹底說不出話了,耳邊全是嗡嗡聲,到後來也沒聽清Martin都點了些什麽菜,他們的聲音都飄得很遠很遠。

我只是依稀記得,成大功拿着菜單離開時,Martin仿佛還叫了一瓶紅酒,

是法國四大酒莊之一的Brion,號稱紅顏酒,它是浪漫唯美的化身,見證過許多愛情故事。

從這之後,我的所有動作都是機械的,心不在焉的,和牛被端上桌的時候,我拿着刀叉的手也有些使不上力。

然後,我就看到Martin伸長了手臂,修長的手指緩緩來到我眼前,端走我面前的盤子,并将他那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切好的和牛換了過來。

Martin說:“吃我這份吧。”

我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吃了起來。

……

直到兩杯紅酒下了肚,我暈暈乎乎的站起了身,雙手勉強撐住桌面。

Martin走過來,拿起我的外套,為我披上,并帶着我的手找到袖口伸進去。

那只手又從善如流的牽着我,向門口走去。

我迷蒙着眼望着眼前遮擋了大部分視線的肩膀,整個人都是懵的,只能晃晃悠悠的跟随他往前走。

那溫度令我着迷。

心裏也覺得很安心,很自在,很想跟着它一直走下去。

直到他停下了腳步,我也跟着停下。

再一擡頭,原來我們已經來到了成大功面前。

我懶得動腦子,暈暈乎乎的膝蓋直打晃,原本拉着我的那只手,轉而扶住我的腰。

我靠着那股氣定神閑的力道,微微仰頭,順着那光潔的下巴望向那淡淡勾起的笑容。

他好像正在和成大功說話,前面幾句我沒聽清,後面好像聽到成大功那頭說什麽“前男友”?

前男友……誰的前男友……

然後就看到,Martin意味深長的笑容:“久仰大名,我聽心心提過你。”

緊接着,又是幾回合的外交辭令。

直到Martin像是不經意的提到什麽“初戀”,什麽他去了德國叫我等他,我沒等,所以才會吃了這麽多苦真是活該之類的話……

我又看向成大功,卻看不清楚,只是隐約覺得那雙眼裏晦暗不明,趁着那張面孔越發的冷若冰霜。

當年,就是這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吸引了我,我一向不喜歡嬉皮笑臉的男人。

為了逗成大功對我笑一笑,我幹過好多丢份兒的事,不止一次的利用自己小心珍藏并引以為傲的自尊,只為博君一笑。

有時候,成大功欣賞不了我的嘩衆取寵,會立刻甩臉子走人,我就會忙不疊的向他保證永不再犯。

心裏還暗自竊喜,以為我們之間的不平等條約越多,關系就會越牽扯不清。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的,到底是怎麽了?

……

我的酒勁兒是被突然灌進領子裏的冷空氣驅散開的,原本扶着我的力道也相繼撤離,放任我倒在路邊的花壇上。

我勒緊外套的領子,看到Martin從西裝裏拿出了一塊計時表,按了幾下,又掏出手機打了一通簡訊。

他望向我的眼神裏有着藏不住的鄙視,原本好聽溫潤的聲線,也透着譏诮和嘲弄。

“為了個男人值得麽?”

我知道,他是在說成大功。

可我沒必要和他解釋,他也沒資格質問我。

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值不值得不關你的事,小米給了你多少出場費,我給你加二百,請你閉上嘴!”

他說了個數字,我差點以為自己幻聽。

“三……三千?現在臨演都這麽貴?”

扳回一城的代價,竟然如此昂貴。

那些像我一樣無錢無勢的姑娘們,該如何自處?

Martin 扯扯嘴角,一邊從懷裏掏出錢包一邊說:“我還以為是多強的對手,需要我出馬,原來就是個傍款姐的窮小子。你可別告訴我,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你花錢。”

頓了頓,又道:“難怪他不要你。”

靠……

那你呢,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你身上的西裝和名表,你今晚開的紅酒和那兩盤和牛,特麽的有哪一樣不是靠賣臉換來的?特麽的要不是我們女人,你以為男人會買你出場?

我瞪着那張讨厭的嘴,瞪着他緩緩滑過鈔票的手指:“對,因為我沒錢,所以他不要我了!因為我沒錢,他不願意和我一起吃苦,找了一個能讓他少奮鬥二十年,還長得比我漂亮十倍的女人!我是沒錢,可是你丫再廢話一個字,我就扣你工資!”

話音落地,就見他從錢包裏抽出兩張毛爺爺,一把塞進我的手裏。

我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話,一下子全噎回了喉嚨深處。

丫什麽意思……

就在我尚莫不着頭腦的時候,他那輕慢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進而揭曉了答案。

“他連你不吃羊肉都不知道,你還為他死去活來?二百給你,不用找零。”

“……”

二百塊錢就買你丫一個嘴皮子痛快?

這……

這特麽的什麽消費觀?

☆、Chapter 8

小米告訴我,愚蠢的女人永遠以為在男人心裏,自己比錢更重要,而聰明的女人則不會拿自己和金錢一起比較,愛男人,更愛深陷愛情的那個自己。

小米告訴我,像我這種白天跟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夜晚一個人哭哭啼啼的女人,不叫堅強,而叫逞強。

小米還告訴我,所謂女人,就是要做別人的女人,也要做自己的爺們兒。

可是小米沒有告訴我,我應該什麽時候哭,什麽時候笑,什麽時候懷念,什麽時候忘記,什麽時候為情所困,什麽時候笑看雲起。

小米就像是男人戒不掉的煙瘾。

而我,就是個失敗的煙屁股,失敗在于分手兩年了還在難過,還在肯定當年的眼光,覺得成大功将來一定會功成名就。

……

我瞪着那那兩張看上去不像是假鈔的毛爺爺,他對我和藹可親的笑着,我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直到正前方輕輕地飄過來一句:“那句話說的真沒錯。”

我擡起頭,有些呆滞的望向那個正肆無忌憚鄙視自己的男人。

“金錢一旦作響,壞話随之戛然而止。”

潛臺詞就是,想不到兩百塊錢,就能讓你閉嘴。

我維持着坐在花壇上的姿勢不動,心裏想着,好在我們之間是安全距離,否則一旦他走進我的攻擊範圍,我都會毫不猶豫的送他一記鍋貼。

如果他夠聰明,現在就該撒腿就跑。

可是,他沒有跑。

非但沒有跑,反而往我這邊走了幾步,進而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用他那被高級西裝裹住的高貴屁股,和髒兮兮的水泥花壇親密接觸。

原本彌散在風中的Truth for Men的香水味,合着酒香在我身旁盤桓不去,他側頭打量我的神态,仿佛正在品嘗我的挫敗。

“我現在還有點時間,可以再奉勸你兩句,不收費。”

我負氣的擡手堵住耳朵,我知道這樣很幼稚。

他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地問:“那窮小子對他現在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別開臉,不願回想任何關于成大功和程一一默契對視的鏡頭。

“看你的樣子也想象得到,肯定比對你好。”

我忍無可忍的放下手:“管你屁事?我就喜歡他對我不好,他越對我不好,我越喜歡他,滿意了麽!”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恍然的說:“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那前男友不算個壞人,只不過和現任女友相比,他把所有的壞都留給了你。”

“……”

雖然這話是在挑戰我的修養,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很善于總結要害。

我仰起頭望向天空,和距離自己最近的那盞路燈,呼出一口哈氣:“我就不信他們能笑到最後,他當初怎麽對我,以後就會怎麽對她。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響在耳邊的的聲音透着好笑:“男人哪有好的?只是壞的程度不一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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