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我立刻閉上眼,拒絕再被那種眼神非禮。

緊接着,就聽到他對小缇說:“這項,這項,還有這幾項,你忘記給我打折了。”

我又不由得好奇的睜開眼,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紙上點了點,認真的目光鎖在紙上,就像是修改學生作業的語文老師。

“哦哦對!”小缇連忙點頭哈腰的拿筆修改,“我回去再給你出一份新的。”

“嗯,去吧。”

“……”

回到公司以後,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逮着機會就拉着小缇追問,不是已經按照公司規定給他們打過九折麽,怎麽還打折?

小缇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他是回頭客,已經來過三次了,老板親口說的,他來一次給他打一次折,這回應該給他打七折了。”

三次?

三次!

我在原地石化良久,才想起從電腦中調出李明朗的檔案,發現他果然來登記策劃婚禮三次,算上這次就是第四次,而且次次婚禮的新娘人選都不一樣,次次都是頂級套餐的豪華婚禮。

最主要的是,由于此人的不良記錄,已經成為我們公司的榮譽黑名單No.1……

我問小缇,既然是黑名單No.1,為什麽還要接他的case。

小缇反問我,如果有一個人每次都砸二十五萬給你,請你幫他個忙,既不觸及法律,也不觸犯道德底線,你幫不幫?

我半響沒說話,又追問小缇,前三次悔婚都是因為什麽?

小缇惆悵的看了我一眼,拍着我的肩膀告訴我,前三次全以李明朗逃婚而告終,所以這次我的首要任務,就是看好這位準新郎。

我怎麽都想不到公司下達的竟是這樣的任務,這簡直就像是為了盡快辭退我而做出的決定。

我又問小缇,萬一我看不住他呢?

小缇說,那只有一種理由公司會接受,就是我們一起私奔了。

……

我又一次殺去了小米家,趕在她男朋友莅臨之前,就李明朗的惡行向小米吐槽。

小米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誰是李明朗。”

我說:“就是Matin。”

她“哇靠”了一聲,興奮地跳了起來:“簡直太帥了!”

我愣了半響,才緩上來一口陽氣:“你丫活得這麽扭曲合法麽?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小米愛嬌的滲出蘭花指:“讨厭~!”

進而又正色的看着我,問道:“對了,你說的那什麽男人能找,什麽男人不能找,你也跟我普及一下呗?”

在兩性這門學科上,小米很少問我的意見,所以她這麽一問,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虛榮心。

“我總結了三條。第一,錢和男人不能放在一起。”

小米點頭如搗蒜:“錢得放女人這裏,男人絕逼跑不了。”

“第二,最起碼要确定你嫁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喜歡女人,是不是喜歡你。”

小米又說:“那倒是,萬一捉奸在床的是男小三,比丫不舉還心塞。”

“第三,不要以為大家都在感冒,自己感冒就會沒事。這一點可以套用在任何夫妻觀念不和上。”

不知何故,第三條小米竟沒有點評,反而陷入長久的深思,久到我都以為她要坐化了。

然後門鈴響起,小米噌的一下竄了起來,還拉着我一起奔向門口,朝我使個眼色。

緊接着,她拉開門,我也輕車熟路的擺出清宮宮廷禮的姿态,和小米一起,對站在門口外面的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異口同聲道:“老爺,你回來啦~!”

☆、Chapter11

門口的男人假模假式的走了進來,擡擡手對我倆說:“都起來吧。”

小米像是八爪章魚一樣撲上去,抱住老爺好一頓狼吻,直到老爺拍了拍小米的屁股,小米才跳下來,吩咐老爺滾去廚房做飯。

老爺微微欠身:“紮!”

這個被稱作“老爺”的男人,是小米的現任男友,叫Mike,是一位心理醫生,小米時常讓我和她一起扮演丫鬟迎他進門。

小米和Mike是在我們一個學長開的酒吧裏認識的。

那位學長叫阮齊,打從大學時期就對小米表示過好感,不過小米卻對我說:“這盤菜我不能下筷子,萬一要是吃了不合味道,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不是一向最會和前男友化敵為友的麽?”

“阮齊不一樣,他這人容易認真。”

我不懂小米的意思,認真一點不好麽?

小米說:“問題是,我沒想跟他認真啊。”

那段時間,我和小米經常去阮齊的酒吧蹭酒喝,阮齊也将酒吧的常客介紹給我們認識,其中有一個叫Mike,和小米聊最投機,不到兩個小時就眉來眼去上了。

喝的醉眼迷蒙的小米,當時還趴在我肩膀上對我說,Mike這樣的才是她喜歡的。

那件事沒過兩天,小米就因為一件小事和阮齊嗆上了,我知道小米那是在借題發揮,想讓阮齊因為她的任性知難而退。

小米蠻橫的讓阮齊跪下求她原諒,阮齊就是不跪,兩個人僵持着誰也不讓誰,誰知這時候Mike撲通一下跪下了,喊道:“你就原諒他吧,我給你跪下了。”

我們都笑噴了,小米別提多高興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阮齊自動退出三角争奪戰,Mike不戰而勝。

不過,阮齊和我們還是朋友,還很仗義的給我和小米許諾了喝酒終身免單的特權。

到了最近這兩天,小米突然告訴我,如果Mike跟她求婚,她願意為他放棄“不婚主義”的原則。

我覺得,小米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

可是……小米竟然派我去當媒婆?

趁着Mike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小米小聲跟我說,讓我找個時間單獨約Mike出來,以我的名義旁敲側擊的告訴他,她恨嫁了,請Mike趕緊收了她。

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拒絕,沒想到小米卻從錢包裏拿出一張手寫紙條,塞進我手裏。

那上面的筆跡我不陌生,下午才剛見過。

= =李明朗,你怎麽連發票都是手寫的。

我跟小米約定好,要是我出師大捷,那三千塊錢就當是我送給她的份子錢,這一輩子她都不能再用這個要挾我了。

小米拍着胸脯保證,要是我做媒成功,她不僅不提那三千塊錢,還會倒補給我媒人紅包。

幾天後,我特意向公司請了個假,和Mike相約在距離他辦公地點不遠的咖啡廳裏,這附近的樓區都是商戶兩用的,算不上高價地段,但環境很好,距離主要馬路還有一段距離,最适合談商業機密和發展婚外情。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我提前半個小時來到現場勘查,這個時間顧客稀少,我選了一個靠角落最隐秘的位置,又向四周看了一圈,除了隔壁座有個男的用外套蓋着臉睡得昏天黑地的,方圓二十步以內都沒有一個活口。

我一邊拿着小米寫好的臺詞,一邊掏出手機,又給她打了個電話,請她再跟我串一遍詞。

小米先是很警覺的問我:“你周圍沒別人吧,你手機隔音一向不好。”

“肯定沒別人,你就放心說你的。”

小米頓了頓說:“那你就把我寫好的詞背給他聽,然後你再告訴他,我有的是人追,讓他抓點緊,把我看牢了……你再編幾個例子,就說最近追我的人挺多的,什麽醫生啊檢察官啊之類的……”

我一邊聽一邊記錄,還把自己當成了複讀機:“我有的是人追……你把我看牢點……最近追我的人很多,有醫生、檢察官……”

直到後脖頸突然多了一股存在感,接着大後方就響起一道讨人厭的輕笑聲,溫熱的呼吸吹的我後脖子一陣發憷。

我挂上電話,動作僵硬的回望過去。

李明朗一臉睡眼惺忪的看着我,上半身就趴在我身後的沙發背上,嘴角笑意漸濃。

沒想到大白天躺在隔壁沙發座裏的人竟是他。

這麽晝伏夜出的……

相隔幾秒鐘的沉默,他說道:“你要跟誰逼婚?怎麽不找我?”

我有些遲鈍的回應:“誰……誰逼婚了……幹嘛……幹嘛找你……”

慢了半拍,我又立刻問他:“你在這裏幹什麽?你今天不用監督婚禮現場?”

李明朗離開了沙發背,繞過座位走向我,一屁股坐到我對面:“我就在這附近辦公,約了客戶見面。”

“辦公?”

李明朗趁我不注意,拿走了桌上的紙,看着看着還煞有其事的念了出來。

我立刻站起身,右腿膝蓋架在桌面上,以一種趴跪的姿勢伸手要搶他手裏的紙。

“還給我!”

李明朗沒有向後躲,反而向前傾身,那仿佛能将人穿透的目光,笑意融融的游移在我臉上。

我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就感覺到他又向前逼近,近到我幾乎要吸進他的氣息……

我立刻反彈回去,跌回沙發裏。

他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郝小姐可真是個能人,上禮拜為了個男人死去活來的,昨天就說自己我已經大徹大悟了,到了今天就開始向男人逼婚了?

我忍着一口氣,小心看了一眼周圍:“你小聲點,這不是逼婚,是談判!”

“談判?”李明朗晃了晃手裏那兩張紙,紙張嘩啦啦作響嘩啦的我腦仁疼,“就你這個談判詞,任何一個男人聽到了都會以為你是在年終清倉半買半送,早就拔腿狂奔了,你還指望人家娶你?”

“不……不是娶我!”

血液一股腦的往我頭頂上湧,我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是我一朋友,她……我只是帶她出面跟她男朋友談判!”

只聽他淡淡道:“那她真是所托非人了。不管一個男人在面對美女的時候智商有多低,他在面對婚姻的時候,都足以媲美歌德。要是你們這樣這點伎倆都能把男人騙到手,我就得改行了。”

“什麽騙,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麽?還……還有,為什麽是歌德,不是愛因斯坦……”

“哥德智商310,愛因斯坦160。”李明朗掃了我一眼,指着那張紙道,“要不要我教你幾招?”

他轉折的太快,我差點接不住招。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說:“你閑的沒事幹?”

“這會兒是挺閑的。”

我瞪着那副無懈可擊的笑容,不知打哪兒來的靈感,竟然問道:“李明朗,我是不是哪裏得罪過你?”

“沒有”

“那為什麽你每次見到我,都想給我上一課?咱們昨天的談話并不愉快吧……”

李明朗垂下眼,站起身:“哎,本來還想看在你們幫我策劃婚禮的份上,免費送個人情的,既然你不要,那我就省了。”

免費……

李明朗正走向他的座位,我不知哪來的沖動,竟然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極力仰起頭望着他。

“別走,再說兩句!”

在那樣漫不經心的打量下,我又補充道:“反正是免費的,不聽白不聽……”

他緩緩挑眉:“那你說兩句好聽的?”

為了小米,我硬是咧開一個笑容:“哥,你是我親哥!昨天是我不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同時在心裏默念着,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李明朗擡起一手将我攥着他袖子的爪子撥開,這才坐了回去,拿起我動都沒動過的那杯水果茶喝了一口。

“你覺得一個男人在什麽前提下會向一個女人求婚?”

“喜歡?愛?”

李明朗眼皮子都懶得擡:“是在走投無路的前提下。身邊沒有比這個女人更合适的結婚對象,而這個女人又能總給他驚喜,男人就會想結婚了。”

“照你這麽說,就沒有平凡樸實的婚姻了?”

“當然有。只要雙方都耐得住寂寞,外界的刺激也不足以誘惑任何一方出軌,這樣的婚姻也是有的。”

我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吐出來的都是濁氣,但我不能再像前一天那樣和他唇槍舌戰。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擠出一個笑容:“那麽李老師,能不能請你幫我修一下詞呢?”

李明朗看了我一眼,食指敲了敲攤在桌上的那張紙:“我說,你寫。”

我重新拿起筆。

“一會兒你就直接問他,有沒有結婚的規劃,他若說有,你就繼續問他,覺得你朋友怎麽樣。他要是眼神閃爍,或是躲避你的話題,就說明心裏有鬼,那這件事多半成不了。”

“那他要是對我表忠心,說會照顧好我的朋友呢?”

“那你就讓他舉例說明怎麽個好法。記住,你的問題一定要有引導性,一定要讓他說出具體的一二三四,還有如果違反了會有什麽懲罰,這些懲罰條款要盡量和他的財産挂鈎。”

奮筆疾書的期間,我還偷偷瞄了李明朗一眼,雖然這個人在我心裏的形象還不至于颠覆以往,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有些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一會兒別忘了錄音。”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李明朗喝掉了最後一口水果茶,“這裏的茶是可以續杯的,別浪費。”

然後,他把空杯子推回到我面前。

幾分鐘後,李明朗的女客戶趕來了,他們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談判。

我不由自主的向沙發後背靠去,想聽他們說什麽,同時還不忘溫習李明朗給我串的要點。按照他說的路線走,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全憑我自由發揮,似乎比之前死記硬背順暢很多。

Mike入座時,手裏客戶電話還沒有挂斷,我根據他的喜好給他點了一杯咖啡,又給自己要了一杯白水。

等Mike挂上電話,我就步入了正題。

但是我的問題剛說完,他的第二個電話就打了進來,他接起來說了一會兒,挂斷後又一次對我露出歉意的笑容。

“你剛才問我什麽?”

我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你有結婚的打算麽?”

他笑道:“最近沒有。”

這下換我愣住了,沒想到第一個步驟就卡住。

“最近是有多近?你是不婚主義?”

“不是,只是事業還沒穩定,暫時不會考慮婚姻。”Mike喝了一口咖啡,再開口時将問題抛了回來,“你今天約我出來就是問這個?小米讓你問的?”

“不是,如果她知道我今天約你談這個,沒準她會殺了我。我只是站在小米朋友的立場,想多為她考慮一下,畢竟你們在一起也有小一年了,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動不動就會提到你……”

我的話只說到一半,Mike的第三個電話就打了進來,這一次他是離座接聽的,去了很久。

我一個人留在座位上,時間過得越久,我的心裏就越忐忑。

我嚴重懷疑我已經把小米的事情搞砸了,我幾次想打個電話向她負荊請罪,可是又怕聽到她哭出來的聲音。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直到李明朗送女客戶走出咖啡廳,又折了回來,坐到我對面,我才醒過神。

我提醒道:“我朋友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不會回來了。”

李明朗招了招手,找來服務員給他續杯。

我愣愣的看着他半響:“你怎麽知道?”

“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看到他開車走了。”

李明朗話音落地,我的手機就接到一條短信,是Mike發過來的,聲稱有急事要離開,改日再續。

我瞬間就像是被人放了氣的車胎,癱進沙發裏。

就這樣靜靜的過了幾秒,我擡眼看向李明朗,見他沒事人似的喝水果茶,頓時又有點生氣。

“我按照你說的問的,他的答案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你是不是在耍我?”

“哦,我忘了告訴你了。”李明朗放下杯子,直直看着我:“我教你的辦法,有一種男人絕對擊破不了。”

“哪種?”

“已婚男人。”

我的腦子出現了一瞬間的當機。

“你憑什麽說他是已婚的,你又不認識他。”

我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

李明朗雙手撐在後腦,慵懶的倒進沙發裏:“莊勝宇,三十歲,心理醫生,辦公地點就在對面的寫字樓。”

我的耳邊已經開始出現雜音。

“你說他結婚了,你見過他老婆?”

“沒有。不過我在他辦公室裏見過他們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一家……三口……

“他還有個三歲的兒子。”

李明朗撂下這句話,毫無預兆的轉身走了。

我目瞪口呆的目送他離開,直到“小米”兩個字從我的手機屏幕上蹦出來。

手機鈴聲唱了将近一分鐘,自動切斷。

我一直在那家咖啡廳裏呆坐到中午,期間小米又來過三次電話,五條短信,我都沒有回。

我發出的第一個訊息是給Mike的,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李明朗的人,希望他能親口對我說,“不認識”。

然而Mike回複的卻是:“認識,他是我的病人。”

☆、Chapter12

淩晨一點鐘,我給小米回了個電話。

我知道這個時候她一定在睡美容覺,是智商最跟不上趟的時候,就算我告訴她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她都會說等她睡飽了再上書聯合國。

小米接起電話時,是帶着氣的:“郝心,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我在原地狂跳着,刻意營造出氣喘籲籲的樣子,對她說,我本來白天約了Mike見面,可是還沒說到正題他就有事離場,後來我只好回酒店布置婚禮現場,晚上 又奉了準新娘的命,監督準新郎和伴郎度過他們單身之夜,并不忘時刻緊盯準新郎的褲頭,直到五分鐘前才到家,才顧得上回她的連環奪命call。

小米對我的解釋毫不懷疑,第二天一早她還回了我一封短信:“親愛的謝謝你昨天為我奔波,那麽晚了才回家還想到回我的電話,麽麽噠愛你愛你!”

我呆坐着瞪着這條短信良久,大批大批的愧疚感向我洶湧襲來,很快将我滅頂。

打從我有記憶起,我爸媽的溝通就基本以吵架為主,翻舊賬為輔。每次吵到不可開交,我媽都會發微信跟我訴苦,念叨我爸的種種惡習,好幾次還嚷嚷着來北京看我。

而我每次,也都會找不同的借口拒絕,我要陪男朋友,我要照顧生病的小米,我出差了,我和同學一起去香格裏拉了……就怕我媽真的來了,拆穿“我在北京混的特牛逼”的謊言。

以前在學校,小米聽到我吐槽我爸媽,都會跟着陪笑。

我老覺得她笑的古怪,可是又說不上哪裏怪。後來才知道,小米的爸媽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就離婚了,為了這件事她還吞服了整瓶安眠藥自殺,幸虧及時洗胃救回來了。

那時候,剛聽完小米輕描淡寫的描述,我嘴裏還叼着雞爪子,呆呆的許久沒有反應,連雞爪子掉到地上都忘了撿。

但是小米卻笑嘻嘻的說:“你爸媽還能吵,真好。”

後來有一次,小米聽到我跟一男性朋友介紹她是我閨蜜,當場就冷着臉告訴我,她永遠也不會和我成為閨蜜。

那一箭正中心口,我很受傷,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那天晚上,小米邊哭邊跟我道歉,說她爸就是跟她媽的閨蜜好上了才鬧的離婚。

我比小米哭的還大聲,聲嘶力竭的跟她保證:“你放心,咱們永遠也不會成為閨蜜!”

別的宿舍的同學看到我倆這樣,第二天還偷偷問打聽是不是吵架了,我們一起頂着兩個核桃眼說,好着呢,好得不得了!

後來這些年,小米她爸一直在經濟上補償小米,小米也花的從不手軟,她說一聽到機器刷卡的聲音她就興奮,偶爾也會接到她媽從外國傳來的和法國籍後爸的親密合照。

小米把她所有難以啓齒的隐私都告訴了我。

可現在,我卻對她隐瞞了事實真相。

我瞪着那條短信,以及短信後的那個笑臉……我哭了。

自手機屏幕上,我看到自己那張扭曲的臉,想到的是小米第一次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

她一向彪悍,卻對“第三者”沒有免疫力,每次遇到和聽到這類事,她都會第一個沖上去伸張正義。

她有時候氣急了還會說:“當小三真特麽好,名利雙收還能招搖過市、耀武揚威,我以後也混這行好了,肯定能風生水起,等收山了再開辦個小三特種學校,那些庸脂俗粉肯定得大排場龍來向老娘磕頭取經!”

但是我知道她只是說說,真逼得她幹這個,比逼迫天朝向黃軍投降還有難度。

這就是為什麽,我什麽糟心事都會和小米分攤,而這一次卻選擇了獨享。

幾分鐘後,我做了一個決定。

在我的哭腔尚未塵埃落定之前,我從網上找到了Mike,也就是莊勝宇的公司電話,跟接待人員約了看診時間。

接待人員說原本莊勝宇的預約是很滿的,可是當我哭爹喊娘要自殺時,那接待人員立刻給我安排了最近的時間。

在趕去的路上,我那副失魂落魄仿佛剛被人糟蹋過的模樣,連出租車司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被看煩了,就拿他的車速找茬兒:“您開快點,我趕着自殺。”

吓得那司機一路上連哄帶勸,臨到目的地時,他還不放心的再三囑咐,還饋贈了幾句醒世恒言。

我在樓下靜坐了五分鐘才走了上去,推開心理診所的大門時,和一個比我更慘不忍賭的怨婦擦身而過。

我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她走出門口,我走了進去。

接待員迎上來,為我倒了一杯水和遞上服務手冊,并告訴我其實國家專門設置了心理咨詢的熱線電話,光北京市每年就能挽救六千多位意圖自殺的心理病患,不過她當時聽我的口吻已經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境界,不忍心推脫我才給我插了一個席位。

我又坐了十幾分鐘,聽接待員跟我推薦業務和講解收費标準,然後在她鼓勵的眼神下,拿出的幾張皺皺巴巴的毛爺爺,這才被她送進莊勝宇的辦公室。

莊勝宇一見到是我,萬分驚訝。

而我的注意力,則全部放在他辦公桌前那一家三口合照上頭,莊勝宇很快将相框轉了個角度。

我一坐下,就聽到他說:“我今天很忙,如果有什麽事要說,咱們可以私下約。”

“你忙麽?你的前臺一聽說我哭着喊着要自殺,就讓我插隊了,可見你們診所的業務并不多。而且我剛剛花了五百塊錢買你一小時,你要是現在就把我請出去,我就喊非禮。”

莊勝宇看了我一眼,一副我很無理取鬧的樣子。

我冷笑着說:“放心,我說完我要說的話就走,多餘的時間用不完我也不會跟你找零的,裏外裏一算你還賺了。”

“好,你說。”莊勝宇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你結婚幾年了?”

莊勝宇頓了一下,道:“六年。”

其實我原本以為他還會垂死掙紮一下的。

“孩子幾歲了?”

“三歲。”

“你妻子和孩子現在在哪裏?”

“……”

“美國?加拿大?總不會是在中國吧?”

“你是來問我問題的?”莊勝宇終于忍不住道。

“你就當我是小米的前頭部隊,就當我這些問題是替她問的,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我就會走。你是玩心理的,還怕這個?”

“他們在芝加哥。”

我我把玩着已經開啓錄音模式的手機,笑道,“那小米,是第幾個你用來排遣寂寞的對象?”

“我對小米是認真的。”

“有多認真?可以為她抛家舍業、抛棄妻子麽?”

莊勝宇皺起眉頭:“我對我的妻子和孩子也有責任。”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你沒能生活在解放前,沒有娶二房的權利。除非你能說服和你妻子一起移民伊斯蘭國家,否則你終身都只能痛苦的夾在責任和真愛中間了。”

“那你想我怎麽樣?”

終于說到了正題。

我想了想,道:“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我既不是來對你進行道德譴責的,也不是來幫小米乞讨青春損失費的,更不會站在你妻子的立場上聲讨你這個負心漢。我只希望,你能繼續盡一個男人應盡的義務和責任,好好對待你的妻子和孩子,不要再額外透支另一個女人的光陰。”

“你的意思是,讓我親口告訴她,我有老婆,有孩子?”

我知道,這才是症結的所在。

“你可以說是因為你們性格不合,你移情別戀,或是你要出國發展但是沒算她那一份。小米這麽聰明,有些事根本不用點透她就會善解人意的退讓,你也不會下不來臺。”

已婚男人面對“被小三”,最怕的就是拆穿他們的已婚身份。

莊勝宇思慮良久,也打量我良久。

他并沒有像一般男人那樣驚慌失措,反而迅速冷靜,轉而開始估量形勢。

“為什麽你不直接告訴她事實?”莊勝宇問。

我幾乎被他氣笑了:“換做是你,你會提醒你的好哥們,嘿,你丫頭頂上可夠綠的,新種的菠菜吧,轉基因的吧?莊醫生,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很可笑麽?你自己 做的惡心事還指望別人給你善後?我相信像你這樣經驗老道的男人,肯定不會為了一個分手理由食不下咽的。我不管你用什麽理由,就算你說一夜之間突然頓悟自己 喜歡的是男人,也請你不要說破這個事實,為了你的面子,也為了那個你承擔不起的後果。”

“……什麽後果?”莊勝宇有些啼笑皆非,“小米會殺了我?”

她不會殺了你,她只會殺了她自己。

莊勝宇見我不語,又道:“我特別好奇。要是我不照辦呢?你能拿我怎麽樣?你猜如果我告訴小米,是你勾引我不成功,反過來誣陷我,她會選擇相信誰?”

我不由的一愣。

不照辦?誣陷我?

莊勝宇敢玩婚外情游戲,敢随時随地的對小米下跪讨她歡心,就說明了他是個節操底線放得很低的人。

我們心裏都知道,我的威脅,我的盛氣淩人,不過是一場虛張聲勢,莊勝宇要是死賴到底,我還真不敢拆穿他。那些在網上纰漏負心漢真面的招數不适合套用在小米身上,我更不能直截了當的對小米說,丫也是個負心漢,你做了被小三。

小米對第三者的身份的敏感,是整件事最致命的軟肋,在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之下,我也不能跟莊勝宇關于她前史的透露一個字,因為我不知道莊勝宇會不會因為同情小米而放下屠刀,更不知道小米得知我出賣她以後會不會和我割袍斷義,會不會再吞一瓶安眠藥。

這也是為什麽,我不敢輕易告訴小米,轉而自不量力的找莊勝宇這根老油條談判的原因。

“我不能拿你怎麽辦。我既沒有你妻子的聯系方式,也不想傷害小米,我有的只是時間。我可以辭職,每天自帶幹糧守在你的診所門口,向每一個病人吐露‘被小三’的痛苦,并且告誡他們,看診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因為自己一時失落而讓禽獸醫生有機可乘。”

“但是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點名指姓說是你非禮我的。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一定會維護你的名譽,跟每一個人澄清,我說的絕對不是莊勝宇醫生,莊勝宇醫生絕對 是個好醫生,你看他桌上擺着一家三口幸福的照片就知道了,他愛家,愛妻子,愛孩子,他絕對不是那種吃着碗裏占着鍋裏的人渣。”

“至于你說,你要跟小米說我勾引你,你要是不怕難堪就試試。看看你我之間,到底是誰更在乎社會名譽。”

莊勝宇一聽完我的恐吓言論,立刻不說話了,可能已經意識到我是個潑婦。

其實任何女人都有成為潑婦的潛質,只要她嘗到過被人踐踏底線的滋味。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世界上所有潑婦都應獲得終身成就獎,并且在獲獎感言中特別鳴謝成就她的每一個混蛋。

至于錄音,那是我的最後一張底牌,我希望沒有出牌的機會。

走出心理診所,我一屁股跌坐在路邊,半天緩不上氣。

一個媽媽帶着孩子經過,那孩子指着我說,呀,她臉色真白。我皮笑肉不笑的告訴她:“你比我更白,你白的就像是白雪公主。”

又坐了一會兒,我走進昨天那家咖啡廳,希望喝杯熱的能緩解我的頭重腳輕。站在門口對笑臉迎客的服務員,驚見我的剎那,是一臉的觸目驚心。

我這才想起,來前為了營造出求死心切的模樣,我還特意畫了個女鬼妝,身上穿的是我在家大掃除的專業工作服,腳上還趿拉着刷不出本來顏色的帆布鞋。

我就坐在昨天的位子上,從這個角度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對面的寫字樓。

幾分鐘後,我的視線範圍裏駛進一輛拉風?瑟的紅色奔馳,司機是個美人。從副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高挑的身影,臉上戴着墨鏡和口罩,身上是淺色的休閑服。

我揉了揉眼,直到那身影走進了寫字樓,才回過神。

紅色奔馳并沒有開走,反而停在路邊,身着半身長裙的美人司機走下車,轉身了進來。

美女走過我的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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