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有不測風雲

自從上次一別,一連三天了,芮葉一直沒睡好,他下了決定:如果再見到伊玉,會找機會和她坦白自己的身份。雖然世俗不能給人帶來幸福,但欺騙也不可以。即使南北兩國交好,但畢竟是異邦,一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南北兩國的兩個皇室會是什麽态度?兩邊的親人會是什麽态度?兩人的感情又會何去何從?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可是,自己如果真的想和伊玉在一起,他相信,伊玉想要的一定不是一個謊言的開始。他覺得自己了解伊玉,就像伊玉也可以了解自己一樣。他相信他們可以突破這道難關,想到最後的辦法。

可是,按照道理,即使伊博腳傷未愈,不方便出門,伊玉也應該來找自己了。但芮葉像是一個被遺棄的人一樣,每天在四方鎮那座茅屋裏望眼欲穿的等,也沒有等到兩姐弟的蹤影。甚至,連個平安信都沒有等來。難道伊博傷情重了,感染了,病的厲害?難道自己對伊玉表白的太直接,讓伊玉讨厭了?想來想去,他對自己無論是醫術判斷,還是自我感覺,都還是不錯的,應該上面都不是。那會是什麽原因呢?到了第四天,他終于忍不住了,悄悄的溜到将軍營附近。本想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門口看到玉兒或者博兒,看到他們健康,自己也就放心了,不上前說話都沒有關系。但是奇怪的很,這将軍營大白天的,卻守衛稀疏,人員很少的樣子,不知道人都去了哪裏。所以,芮葉幹脆直接翻牆進了将軍營裏面。可是沒想到,剛剛落地,就正好撞上了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大門趕去的人,而且巧的很,其中一人便是之前見過面的-伊東新。

伊東新剛看到他時,立刻認出了他,随即像有仇一般,立刻拔刀相向,砍了過來。邊砍邊說道:“你竟然還敢到此,看我不将你拿下!”

芮葉吃了一驚,還沒搞清頭緒,所以賠笑道:“誤會誤會,別打別打,我不是賊人。我們之前見過,你也記得吧?我是友非敵,多日不見伊博,只是來看看他傷勢如何?他沒事,我立刻就走……”

兩人你來我往,僵持不下之際。只聽到旁邊一聲:“住手!”是伊博拖着受傷的腳一步一步走過來。但看衣着,不像是要養病,也像是換了出行服,也出門的樣子。

“你怎麽出來了?讓你好好養傷,我去找人便是!你換這身衣服,莫不是想要去找這個人吧?”說話的是東新,他說的這個人,正是手指向的芮葉。

看到伊博盯着芮葉,面部沒有一點表情,東新焦急的說道:“難道你不信,這個站在你面前,和你稱兄道弟的人,就是北國的三世子,真名叫芮葉!”

芮葉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在自己沒有來得及親口告知兩姐弟之前,由第三個人口中說了出來。他突然的有些心痛,知道自己騙了他們,隐瞞了身份,他們應該很難過吧。但是看到伊博冷冷的表情上突然的一絲抽畜,他卻又心痛起伊博來。他也不想再瞞下去了,自己又何嘗舒服呢。但是,以這種方式被迫坦白,他也覺得太殘忍。

“博兒,是這樣的,我并不是有意……”

“我知道…”伊博仍然面色慘白,緊緊咬着嘴唇,眼睛并不看他,而是看向別處,表情十分凝重,和幾天前那個在山中跑的孩子判若兩人。

這下輪到芮葉詫異了:“你知道什麽?”

“我早知道,你是北國的人了,三世子,也差不多猜到了……”伊博胸口起伏,忍着說出了這番話,眼圈紅紅的,但這是慢慢的看向芮葉,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笑的如此難堪和自責。

“你……你是怎麽……”

“還記得當日在洞裏,你們以為我已經休息,但是我其實并未睡去……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想聽聽你們在說什麽……呵呵,我為什麽不睡呢?葉大哥,哦,不,是芮大哥,萬佛崖,是南國的稱呼,但是在北國,更常見的稱呼是萬佛嶺……”

“原來是這樣,交界之處,偶爾有人混用,并不出奇……”

“是的,我也想過,可能是我多慮了。但你講的身世故事,我是聽過的,正是和北國世子的故事一樣曲折;第二日,我邀你來營中做客,你無論如何不肯。回營後,我特意找到常年戍邊的喬将軍,讓他描述北國世子的樣子,而長相正符合你。那時,我已經确定了。但是,我是那麽相信你,幾天來,我深信這只是一個誤會:你也許以為只是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之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沒有刻意避嫌,當然也不會別有用心……但,直到剛剛,我确信無疑了,原來,你也早知道我們的身份……”

“剛剛發生了什麽?”

“剛才你叫我‘伊博’,而我從來只說我是博兒,沒說過我姓伊,所以你早知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因為我是北國三世子而懷疑我,而是因為我不告訴你我知道你的身份才懷疑我?那你可否想過,可能我也同樣不介意你們的身份呢?還是你因此而不是懷疑,而是難過?”芮葉對伊博的敏銳暗暗稱贊,但同時對自己聽到的,有些不敢确定。

“難過,什麽難過?!你有意接近世子,是何居心?是北國派你來做奸細的嗎?”東新沒想到伊博說出來的話,并不像是不相信,反而像是信任,在給對方機會解釋而惱火。

“博兒,經歷了這麽多,我相信你們早知道我是什麽人了。我說的,不是我的身份是什麽人,而是我是不是一個真正值得信賴之人!我承認,我就是芮葉,北國三世子。如果這幾日你們來找我,我也會跟你們坦白的。我芮葉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沒有什麽虧心于人前的。唯一有愧的,也許就是對你們兩人。但是,當日,我想要避嫌逃開,是你們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啊!但多日相處下來,我很慶幸當日你們攔住了我。因為我真的認識了兩個好朋友,一個聰明機智,善良可愛,沒有世俗偏見;一個美麗大度,心思細膩,溫婉如水。認識你們的日子,是我長久以來,真正可以抛下身份,享受普普通通之人生活樂趣的日子。我願用性命擔保,若我對你們有不良居心,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還滔滔不絕,說的面不改色!世上竟有你如此心機之人,來人,給我拿下!”東新聽到這一通的話,想到多日伊博總是趁自己不備和伊玉溜出去,都是和這人在一起游山玩水的場景,就更覺得此人絕對是不懷好意,決不可留!

“不必了!”伊博突然厲聲喝道,慢慢的向芮葉走去,看不出他什麽表情。走近芮葉,他只是屏住呼吸盯着芮葉,眼睛眨都不眨,芮葉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但是也堅定的看向那雙如彎月般的眼睛,雖然剛才有紅紅的血絲,但那雙眼睛還是那麽漂亮清澈,但散發着攝人的壓迫感,好像要把人的心思看透。

“我,相信葉大哥!”伊博突然不動聲色的微微笑了一下,轉身對東新說道。此時,眼睛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神采,像是了松了一口氣一樣,雖然面色仍然凝重,但是已經不是生無可戀的表情,而是恢複了神色。

“你瘋了嗎?你相信他?他不是什麽葉大哥,是芮葉!這些日子每天他混在你們周圍,打探你們的消息。現在還趁人不備,挾持走了伊玉。你竟然相信他!?”東新在看到芮葉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很刺眼,但現在,連伊博都瘋了嗎,還要相信他?

“什麽?伊玉不見了?”芮葉現在大概了解,為什麽伊博神色凝重而不安。将軍營人員都不在的原因了。原來,自伊博負傷回來後,傷沒好就要去找什麽朋友。東新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和芮葉一起,于是起了疑心。在和大将軍喬鈞義描述之後,竟然發現,葉大哥很有可能就是芮葉,于是,他先在昨天和伊玉先說了此事,沒想到一向識大體顧大局的伊玉竟然失态的大聲說不可能,還連哄帶推的将他們趕了出去。最後見到伊玉,是其他貼身侍女叫伊玉吃晚飯時,她神色不太對,好像在想什麽東西的樣子,推脫不舒服,要上床先休息了,叫別人不要打擾自己。但是今早大家起床後,本來伊玉要例行陪世子先巡視軍營,但她一直沒有出現,找過去時,才發現伊玉的床鋪根本沒動,像是一晚未回的樣子。随行的行李卻是一件沒帶,所以,并不是收拾東西去了別處,而是急匆匆趕往某處的樣子。東新才趕快來找伊博說明情況,伊博要出去一起找,但被東新攔下。大将軍喬鈞義已經帶了幾隊人馬,以連軍為名,實則不露聲色的出去尋找伊玉下落。

聽完伊博的陳述,芮葉也已經從剛才的焦急恢複到了理智。他問伊博:“你穿了外裝出來,剛才是想去找我的吧?”

“是的。”

“雖然你知道我是芮葉,也相信我了,但是你還是想要找我問清楚,是嗎?”

“嗯。畢竟,還是想聽你自己怎麽說。”

“所以,玉姑娘……玉公主,昨晚應該是想要悄悄去找我,問清楚事情的。”

伊博剛剛說相信芮葉,但是芮葉竟然又把矛頭指向自己,伊博替他捏一把汗,但也同時承認,這是最好的解釋。

“她匆忙之間,一定是直接騎上馬,抄平時你們白天找我時長走的那條小路,到四方鎮找我。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出了什麽事情,應該按照玉公主的身手和騎術,不至于逃不脫,至少也應該有人聽到呼救。所以只有一處,是在過溪水橋處,春暖冰化,河流湍急,人必須下馬步行;且前後正好是将軍營和四方鎮中間,人煙稀少,所以即使遇到歹徒,大喊也沒有人聽得到……”芮葉分析的越正确,卻越加心痛。因為,如果這個是真的,伊玉真的遇到了歹徒,別人挾持,甚至……他不敢想。擔心的看向伊博時,發現伊博應該也猜到了一樣的場景,緊鎖眉頭,流露出擔心和不安。

“那我們趕快去找姐姐……”伊博越聽越不安,簡直要跳起來趕快去尋找,早忘了自己是有腳傷之人,連走路都走不好。

“不行!他說的話,你也相信,說不定,這是他的圈套!你不能去!況且你想走都走不穩,去了也幫不了忙,反而添亂。喬将軍已經派人出去找了,應該會方圓十裏都搜一遍,定會搜到線索,我們等待便可……”

“博兒,這位将軍說的是,我自己去那附近尋找。你好好休息,我會回來告知你消息的。”

“慢着,你不能走,你現在是最大嫌疑人。即使博兒信你,但我不信,你走了不回來了,我去哪裏捉你歸案?”東新一把死死拉住芮葉,生怕這個北國的奸細逃脫,還是示意侍衛盯緊他。

伊博知道東新并無惡意,而是不如自己一般相信芮葉,而在其他士兵看來,在情,一個北國的間諜這時送上門,一定逃不了幹系,他們也并無錯誤;在理,東新是名正言順來保護伊博的四品将軍,所以,如果他說不行,連伊博的世子身份拿出來也無用。可時間不等人,伊博多說無用,只能哀求道:“東新大哥,芮大哥說的沒錯,地點應該是那附近。但是再晚就來不及了。我真的相信芮大哥,你要我如何擔保才願意信我?”

東新從未聽過伊博如此語調哀求自己,但是一想到是信了奸細之話,便堅持己見,不能讓伊博被騙。“東新大哥,我知道我并不是一個重視姐弟之情的人。之前我對姐姐也不能說好。但是,從血緣上講來,我們也畢竟是姐弟倆。無論她遭遇什麽不測,我也不會安心,你難道忍心看我內疚自責嗎?”

“我的任務,是保你周全。雖然玉公主也是千金之軀,但是已有大部隊去找了,我不必節外生枝。”東新将頭扭向一邊,不肯看伊博。

伊博叫其他人暫時回避,只留下東新,關上房門,深吸一口氣,露出戲谑的表情,說道:“保我周全,哈哈,如果是這樣,我的腳是怎麽傷的?你當時在哪裏保我周全的?哦,對了,你當時連我溜去哪裏都不知道吧?如果我回去找父王,說起這事,你怎麽回答?”伊博語氣加重,略帶諷刺之意,他無非想激怒東新,讓東新不願在旁邊聽自己牢騷,而是去找伊玉;或者,如果威脅管用,東新真的擔心自己會譴責他辦事不力,聽從了他的話也有可能。平時,伊博總能輕松的想出很多惹怒東新的方式,也總能讓東新順着自己的步調走,但是今日情急之下,卻一切小伎倆都想不起來。

沒想到,東新一下拉住伊博的雙臂,緊緊的盯着伊博,怒氣不打一處來:“在你眼裏,我是怕這種事情的人?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為此,多少處罰我都應該承受。哪怕為了保護你沒了性命我都不怕,我會怕你父王處罰?”

伊博聽到這裏,又只得苦笑一下:“東新大哥也不必這樣說。你在很多人眼中比我重要多了,至少你父王當你至寶。而我現在如此需要人幫助之際,卻沒有人願意相信我,沒有人幫助我,我才是那個沒有人心疼,更沒有人愛護的人……”

突然間,伊博感覺到自己被東新一雙大手按在了牆上,感覺到東新胸口起伏不斷,氣息不均,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可怕。那是充滿憤怒的眼神,怒目圓瞪,直視着自己,但是又有着迷離和心疼,那眼神好像要将自己一口吃掉一樣。停了一秒,突然,東新緊緊抱住伊博,抱的那麽緊,讓伊博有些不知所措。那個身體很熱,在忍耐着什麽,但是這個擁抱,不像是要揍他的樣子,而是像是一種愛護到極致的樣子。

“東新大哥,你怎麽了?”伊博不喜歡與人太近,所以很少有人這麽近的擁抱着他過,他掙紮着,可越想掙脫,但卻越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是啊,我怎麽了?我能怎麽了呢?你說的話,我可以真的忍住不做嗎?你知道你說自己沒有人疼愛時,我有多心疼嗎?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把自己裝扮成另一人的樣子時,我有多難受嗎?你知道我是怎麽看待你的嗎?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

“東新大哥,你是個好大哥,我一直知道……”

“哈哈,哈哈,大哥?”東新仰頭大笑,笑的張狂而無奈,笑的如此苦澀,笑的伊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是東新的手卻還緊緊抓着伊博,當伊博想要再次掙脫之際,突然被東新猛地拉近,伊博的雙唇被東新的嘴唇大力的親了上來。東新的雙唇掠奪似的,豪不溫柔,卻像是要發洩似的裹住伊博的粉紅色的嘴唇吮吸,這種壓迫讓伊博喘不過氣來。但立刻,嘴唇的主人又像回複理智一樣,趕快拉開和伊博的距離。東新的眼神驚慌不定地飄過伊博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雙眸,語氣心虛地說道:“我現在就派兵去溪水橋,我會帶上芮葉一起。你就好好養病。但是,等我回來之後,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罷,東新轉身推門,拉住芮葉,招呼一隊人上馬離開。留下還在震驚中的伊博,吃驚的眼睛還睜的大大的,呼吸都不敢呼吸,眼睜睜看他們離開,還仍然在想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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