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爺,我終于理解您的苦心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兄弟們好,我們卻……你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活着。哈哈哈哈……戰功再高又如何?權力再大又如何?人死了,要這些有什麽用?

二爺,老二老四老五老六都走了。也許有一天,我和老三也……二爺,我們六人不配做您兄弟。所以,你不要為我們傷心,不值得啊!

“二哥……不……”楊蓮手一抖,碗摔在地上,湯汁濺落到她裙擺,她卻沒有在意,眼睛盯着軟榻上,神色驚恐,“沉香,二哥呢?二哥還在對不對?”

軟榻上,楊戬身影消失不見,一枚金鎖靜靜躺着。

“劉沉香,這是怎麽回事?楊戬大哥呢?”哪吒面色大變,扯過他的領子喝問。那雙手抖得不像話,眼中恐懼絕望清晰可見。

老大老三也懵了,愣愣地看着金鎖,沒有反應過來。小玉慘然一笑,終究是瞞不住啊!她環視一圈,落下淚來。只是,你們要如何去承擔這個結局呢?

“哪吒,快放了他。”見哪吒慌亂中使力過大,劉沉香面色憋得通紅,小玉忙上前掰哪吒的手。

“好你個劉沉香,竟敢騙我,楊戬他根本就……”丁香愣了會,勃然大怒,還沒說完,熬春一把捂住她嘴。姑奶奶,現在可不能亂說,這要說了還得了。雖然,他早有猜測。

劉沉香難得的有些無措,暗恨自己這些年的安逸竟沒了警惕。擡眼,見周圍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懷疑責怪,劉沉香心中鈍痛。

這些年來見過無數次這種眼神,卻從來沒想過會在這些人眼中看見。舅舅,你當初是怎樣做到包容這些憎恨,一心愛護着我們這些人的?

花廳內難得寂靜,大家都在等着一個解釋。那一雙雙眼睛盯着劉沉香,帶着微弱的期盼。劉沉香別開眼,怎麽辦?要打碎這些年編織的夢嗎?

小玉努力控制淚水,她走到榻前,拿起金鎖。就在此時,那金鎖發出耀眼光芒。變故突生,衆人移回視線,只見那光芒在廳內形成一道水鏡。

鏡中,一人躺于船上,天幕暗沉無星,唯有一彎殘月,暗紅無澤。船首踞坐着一只石犬。

很快,那人醒了過來,嘗試着動了動身體。站起身一掃四周:“那笨狗?不對,應該是谛聽……”

闊別千年又再次聽到這熟悉的清冷聲音,衆人潸然淚下,很快便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抹着淚,不讓視線變得模糊,阻礙他們看這人。

劉沉香看着衆人欣喜的面容,心中沉痛悲哀更甚。他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舅舅他……不能去想,不敢去想。視線掃過窗下,瑤姬面容依舊冰冷,只有那眼睛發紅,沉澱着無盡痛悔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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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劉沉香禁不住懷疑此事與瑤姬有關。這些年來,她的表現如此詭異。

瑤姬看着他,冷笑:“當初,我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也知道,那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每年我都來看看,你為他們編織的美夢什麽時候破碎。劉沉香,你不愧是戬兒教出來的,這麽些年來竟能瞞得滴水不漏。”

“你知道那人是誰?”劉沉香眸光複雜,他該恨這人的。

瑤姬嘲諷一笑:“知不知道重要嗎?他所做不外乎為戬兒抱不平。哈哈哈哈……我們都是戬兒最親的人,到頭來卻要一個不知底細的外人為他抱不平。好笑!當真好笑!哈哈哈哈哈……”

劉沉香默然,視線一一看過去。卻覺得有沒有人報複已經不重要了。內心的負疚和沉重逼得所有人變了樣子,像娘和外婆一樣,相互折磨誰也不放過誰;像哪吒四公主,自我折磨不得解脫……

沒有人可以不付出代價就得到任何東西。他們得到了榮耀,就該付出代價啊!

前路滿荊棘

水鏡中,那片緋紅桃花灼傷了所有人的眼。楊蓮狼狽地坐在地上,牙齒緊緊、咬住手臂,鮮血爬滿手臂,又被淚水沖散。她不敢松口,她怕一松口心中的絕望便要沸騰。

手臂疼得厲害。以前,二哥在時,她擦破點皮也會撒嬌。然而此刻,她恨不得再痛些,痛到極致是不是心就不痛了。

哪吒怔怔地看着水鏡,火尖槍扔在地上,他就那樣看着,看着那緋紅桃花開得燦爛:“噗!”喉頭一甜,心血噴出,眼淚奪眶而出,良久才聲音嘶啞道,“咳咳……楊戬大哥,哪吒該死……”若不是我拿了那絲囊,楊戬大哥不會受黑水獄之刑,也不會失去生志,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楊戬大哥!心驟然絞痛,眼前一黑。

“哪吒!”小玉驚呼,扶住倒下的哪吒,将他放到軟榻上。看着他昏迷中依舊滾落的眼淚,不禁痛哭出聲。

“不!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梅山老大怒吼,聲音嘶啞猙獰,直欲捶心剖肝,帶着濃重絕望,“我們都還活着,二爺怎麽死了?最該死的是我們!我們才該去祭封神臺!我們才該死!”

老三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瞳孔呈散射狀,口中不住喃喃:“大哥,我在做夢對嗎?二爺的生辰快到了,我們要去華山,去給二爺慶生。我不能再睡了,要去華山……”

熬春和丁香沒想到事實會如此慘烈。那個人,那個曾經恨之入骨的人,為了三界魂飛魄散。胸口悶悶的,有什麽東西欲吐卻難以道出,淚水早已浸、濕衣袖,卻怎麽也揮不去心中劇痛。

砰!砰!砰……

“二爺,我們不配啊……”梅山老大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口中發出慘叫,壓抑着如同瀕死。

“這就是你想要的?”劉沉香閉上眼,面容痛苦地抽、搐,良久長嘆一聲,聲音顫抖道。

舅舅,你一定不希望這樣?可是,夢終究只是夢,會碎的。

瑤姬盯着那抹緋色,牙關死死咬着,心若死灰:“都應該知道真、相,不是嗎?”我早就說過,我已身在地獄,你們一樣會下來。

“沉香,娘對不起你。”楊蓮松開手臂,仍由鮮血流下。她說着話,視線一直沒離水鏡,“沉香,削了娘的仙籍吧!娘想去封神臺陪二哥,二哥一直是一個人,太孤獨了。”

劉沉香不敢置信地擡頭,娘竟要放棄生命?還不等他說話,一道人影閃過。

啪!

楊蓮頭偏向一側,臉頰上浮現一道通紅手印。瑤姬站在她面前,眼中怒火和恨意湧現:“想死?想逃避內心的負疚?戬兒犧牲性命換來的就是你這樣的懦夫?”

“聽着楊蓮,你的命是戬兒的,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替戬兒活的。戬兒至死都牽挂着你,你要是死了,怎麽對得起他?”

“就算前路有再多的荊棘,你也必須踩着前行。”

聞言,楊蓮崩潰地哭了,歇斯底裏發洩着心底的絕望。青絲漸漸變白,很快曾經漆黑美麗的長發已成花白。

“瑤姬公主說得對。”哪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抹了把淚,他走到水鏡前,格外仔細地看着那片桃花,“楊戬大哥,是你給了我生命,我不能辜負你的期望。我知道你心懷三界,我哪吒此生也必定以三界衆生為重,斬妖除魔,蕩平世間不平事。”

一字一句說得慎重,劉沉香聽出他是在以生命起誓,側目垂淚。

哪吒說完,重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随後,起身拿起火尖槍,頭也不回地走了。

砰!梅山老大重重磕下頭,沉重的愧疚讓他幾乎擡不起頭,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彙聚成一灘水窪。

二爺……二爺……

二爺,我對不起你,我沒臉見你!二爺,我知道你心願未了。我會為了你,好好守護三聖母一家,直到我失去生命。到時候,我再到二爺跟前請罪!

良久,梅山老大站起身,深深看了水鏡最後一眼,拉着神志不清的老三離去。

這一次聚會是所有人的噩夢,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是夜,聖母宮外的桃林中傳來一聲慘叫。

明亮燭火随風跳動,劉彥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胸口破了道碗大的洞,鮮血灑了滿屋。

“呵呵呵……”低笑聲在屋內回旋,顯得格外恐怖。

楊蓮坐在桌旁,手中握着的心髒仍在跳動:“原來你的心是紅的!哈哈哈……”

“彥昌,你早不當我是妻子。如今,我成全你,還你自由。你就當是幫我最後一個忙吧!”

說着,她撫了撫身前飄動的白發,幽幽嘆息:“二哥要是看見,一定會問的。我不能告訴他,是因為他的緣故。彥昌,只能麻煩你了!就當,我是為了你一夜白頭可好?”

“彥昌,下輩子別再見了。”纖手一握,那心髒化作飛灰。無人看見,心髒中有一道透明身影,面容驚恐猙獰帶着怨毒,很快随着心髒灰飛湮滅。

楊蓮略坐了一會兒,将屍體和血跡收拾幹淨,轉身離開。

從此以後,楊蓮開始修煉,開始批閱文書,開始四處斬妖除魔。身上傷痕一道疊着一道,而她除了處理致命傷外,其餘皆不在乎。

很久很久以後,人們眼中的三聖母幾乎是戰神的化身。只要有她在,無論什麽妖魔都只能伏法。

沒人知道,她也曾軟弱無能,她也曾笑若春花,她也曾痛苦無助。只是後來,為她遮風擋雨的那人,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

而三聖母那冰冷的面容,霸絕的身姿,讓很多活了很久很久的老神仙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閑暇時,他們也會給新晉的神仙們講那人的事。

那個風姿絕倫的清源妙道真君,那個冰冷傲岸的司法天神,那個狠戾決絕的楊戬……

故事完結,幾聲嘆息,幾聲唏噓,幾聲怒罵都随風散去。

雲海深處有一人靜立,銀甲黑氅,黑色眼罩。他面上帶着淺笑,靜靜聽着神仙們的議論。好的,壞的,卻都是關于他的。

天界顯異象

時光匆匆,又是百年彈指一揮。

“将軍,這妖怪太厲害,我們已經折了不少人了。要不,撤吧!”說話的天兵,渾身血跡狼狽不堪。

梅山老大一手擋住妖怪幻化的長鞭,一手抓、住天兵扔向外圍:“聽令!不惜一切代價,護送村民撤退。”

熊熊烈焰燃燒,村中百姓聚集在一起瑟瑟發抖,哭喊聲,叫罵聲,讨饒聲不絕如縷。

“嘻嘻……哈哈哈……”妖怪嘻笑着,嘴一張,又是一團火球襲上村民。

“孽畜,爾敢!”見此,梅山老大怒喝一聲,欺身而上攔住火球。老三一見,也舉着武器攻向妖怪。

兩人的實力同妖怪相差太大,幾番糾纏不但沒讨到便宜,反而自己受傷頗多。那妖怪幻化多條長鞭,同時從不同的方向進攻,老三一時手忙腳亂,眼看妖怪一爪子便要将他撕裂。梅山老大吓得亡魂皆冒。

突然,從地底冒出一陣金光,那妖怪還沒來得及慘叫,便化作黑煙消散。

“大哥,這是什麽東西?好生厲害。”老三撿回一條命,面色慘白,氣喘籲籲道。

梅山老大瞅了瞅,也看不出什麽名堂。只是,見那金光恢宏大氣,不似妖魔之物:“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壞事。”

說話間,那金光已經蔓延開來。最先出現的地方,顯出一朵朵金蓮,蓮葉圓圓,煞是精巧可愛!

“地湧金蓮……”梅山老大低喃,皺着眉思索。好熟悉,好像曾經聽二爺講過?

與此同時,人間各處均有金蓮綻放,而那些妖魔紛紛化作黑煙消散。

九天之上,天界衆仙正在列班聽朝。突然,一陣劇烈震動,整個淩霄寶殿也開始搖晃。衆仙歪歪斜斜,猝不及防之下,有的甚至跌倒在地。

“千裏眼,順風耳,去查查發生了何事?”玉帝扶着禦案吩咐道。

下首,有兩人應聲出列,急步向着殿外走去。還沒走出殿門,空中炸開一團金光,化作朵朵金蓮漂浮空中。

“這是什麽啊?哪來的狂妄之徒?”

“這場景有幾分眼熟啊?”

“這這這這……這這這莫不是……”

衆仙正議論紛紛,只聽一陣飄渺仙音入耳。聲音不大,卻如同響在耳側。心神漸漸沉下,不由自主跟着仙音起伏……

玉帝高坐寶座,冷眼看着衆仙身上或多或少飄出些灰氣,眼神微動,顯出幾分欣喜:“聖人出世,天降祥瑞。這世間的怨業還能如此消除麽?”

“再世重修,短短數百天就能到如此境地,天賦當真恐怖!”眸光沉了沉,幾許掙紮掠過。

正想着,卻聽鳳鳴長空。其聲如昆山玉碎,如寒潭流泉,極清,極明,帶着洗滌靈魂的感覺。衆仙乍然頭腦一清,回過神,禁不住一陣後怕。細查之下,卻覺自身通透,靈魂境界或多或少都有所增長,不禁面面相觑。卻有年歲久遠的神仙,皺眉深思,似在努力回憶着什麽。

嘩啦!嘩啦!

一陣翅膀煽動的聲音。衆仙看去,只見天際五顏六色飛着各種鳥。當頭一只,頸高昂,金羽蘊五彩,翼若垂天之雲,挾着熾、熱火焰。

“這是……古鳳……”

那鳳凰振翅直往金蓮而來。與此同時,另一邊,顯出一獸,麋身,牛尾,馬蹄,皮似魚鱗,頭有一角。同樣向着金蓮而去,每走一步,空中便留下一朵祥雲。

東方天際,有紫氣升騰,浩浩蕩蕩向着金蓮奔湧。

“麒麟,是麒麟!地湧金蓮,鳳鳴麟出,紫氣東來,天降祥瑞。這是聖人出世的征兆啊!”先前皺眉思索的那位,掐指一算,看到人間處處金蓮搖曳,總算想了起來,拍手叫道。

衆仙身子一顫,神色間紛紛有歆羨意。祝福,嘆息,不甘,嫉妒等等,不一而足。

“陛下,是否立刻派人去請?”李靖垂眸掩去妒色,出列恭聲道。

玉帝看着半空中的異象,眼神深沉,半晌沒有搭理李靖。李靖面色僵了僵,又道:“陛下,若是遲了被佛門搶先……”

玉帝收回目光,眼中玩味一閃而逝,很快又恢複到平時的渾濁懦弱:“也好。司法天神,你就和托塔天王同去,務必請道友前來一敘。”

混元珠內。

玉鼎持劍而立,視線緊盯着一處,身體緊繃,仿佛一有不對便會出手。那裏有一青年盤坐,其頭頂一股巨大的能量漩渦呈漏鬥狀緩緩注入紫府。

四面八方的能量呼嘯而來,紛紛投入漩渦中,最後被青年吸收。

不知過了多久,能量漩渦緩緩平息。青年身周紫氣缭繞,金蓮搖曳,半空中隐有仙音袅袅,鳳凰麒麟虛影顯現。

又過了數個時辰,一切異象歸于平靜。青年睜開眼,其間有金光流轉,眼神漠然,如同亘古存在的天道。視線移到玉鼎身上,青年愣了愣,眼中金光和漠然消散,帶着前任司法天神熟悉的冰冷。

他起身,走到玉鼎跟前,行了一禮道:“這段時間,多謝閣下相助!只是,還請閣下告知,你究竟是誰?”

玉鼎臉上的笑容僵住,他收回劍,不可置信地指着青年:“喂!不會吧?失憶啦?連為師也不認識?果然,還是小玄寧可愛!”

聽到玉鼎提及先前之事,青年面色微有些不自然。沒有記憶的那些天,行、事全憑本能,這人身上的氣息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曾朝夕相伴。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能讓自己放下警惕。

只不過,如今記憶複蘇。他很确定從來沒見過此人,那為何會感覺熟悉?

“玉鼎這名字或許用的人很多,但是斬仙劍和昆侖鏡可不能作假啊。還有,為師可以出入昆侖山闡教道場……”玉鼎列了一堆原因,見那人神色不變,不由再次在心中嘀咕:還是小玄寧可愛。

“好,好,好。你問吧?”

青年語氣帶着疑惑:“在下從未與閣下想見,為何會感覺閣下很熟悉?”

玉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道:“你真正奇怪的,或許是,為何貧道死而複生?”

青年低下頭,抿唇不語。他是奇怪玉鼎死而複生。但,更奇怪那熟悉的感覺。曾經,他以為那輪明月是他所尋。清冷,孤獨,就像他長久以來感知到的那樣,雖然少了幾許銳利,卻無傷大雅。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個人,帶着那熟悉到刻入心底的氣息,分毫不差。

是否,那本就是一個人。只是,自己一直以來,都以為那是自己孤身一人的感受罷了!

曾伴朝與暮

“女娲娘娘告訴你,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因練九轉玄功走火入魔而死,對吧?”玉鼎真人看着青年,神情似悲似嘆。

青年點頭:“是。”

“假的。”玉鼎擡手制止青年即将出口的問題,接着道,“這說辭,是貧道和女娲娘娘商議的。本想着,說得嚴重些,你便會放棄,轉而入女娲娘娘門下,也就沒有後面的一世磋磨。”

說到這裏,玉鼎眨眼忍住淚水:“那九轉玄功雖然難練,卻不會致人死地。不然,女娲娘娘怎會讓你獨自修行。只是,貧道改了好些,增加了難度和痛苦。本想要你知難而退,哪知你個傻小子根本就是一根筋。”

“雖有諸多準備,但女娲娘娘終究還是不能确定你能避開宿命。只得求了伏羲神王,趁着你還未出世,天機牽涉不到你。将貧道封印在金霞洞中,遮掩天機,造出貧道已死之局。待時機成熟,還能救你一命。”

“只是,貧道沒想到,吾等費盡心機手段,只為救你一命。而你卻一心向死!若非天地意識出手,你此刻焉能站這兒與貧道說話?”

話落,一陣沉默,沒有人說話。

青年低着頭,眼眶有些發熱。耳邊似又響起那個溫和慈祥的聲音,溫暖地如同母親的懷抱。想到母親,一陣錐心的疼襲來,青年面色一白,呼吸急促。

母親,從來不會這麽溫和地與自己說話。對了,還有三妹沉香,他們該恨透自己了……

玉鼎見他氣息不穩,知他又想起前事,心裏又惱又疼,走上前輕輕抱着他,惡狠狠地道:“小子,你的身體,你的命都是為師給的。你敢不愛惜,為師便要你那好妹妹不好過!”

熟悉的氣息萦繞鼻翼,青年仿佛又回到當初在金霞洞修行的時光。雖然獨自一人,卻莫名有種家的感覺。很溫暖,很安心!

那時,他并不知道還有一人同在。只覺得清冷和孤獨讓他覺得溫暖安心。當他在那輪明月身上找到類似的清冷和孤獨時,他是那樣高興。只是,最後的結局,不如不相逢!

原來,從一開始他便尋錯了方向。想找的,一直都在。

師父!

默念着,青年只覺有暖意升騰,心底一陣悸動。回想這些天來的經歷和方才玉鼎所言,不禁推開玉鼎,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師父在上,弟子玄寧拜見師父!弟子此生,必不負師父教誨。也不負伏羲神王和女娲娘娘的期盼。”有什麽東西,随着話語斷開。無痕,無跡。

前世,他以為自己是罪人,生來就該贖罪,即使天地厭棄,三界不存。

沒想到,女娲娘娘和伏羲神王為了他,竟然費力設局,只為留下一線生機。

天地也沒有厭棄他,最後竟出手救了他。

師父說,他是三界內少有的大英雄,以他為榮。

……

玉鼎展眉輕笑,舒了口氣,扶起玄寧:“你有此言,為師很高興!當然,為師也知道,要你立刻抛棄過去的所有牽絆,是不可能的。為師希望,你做事之前,能顧惜你自己。”

“嗯。”玄寧輕應,勾唇一笑,“那師父能将哮天犬放出嗎?”

玉鼎一揮袖,一道黑影落在玄寧懷中。那黑影還沒反應過來,張口欲咬。玄寧屈指輕敲:“哮天,可是在怪我抹去你記憶?”

聞言,哮天犬渾身一僵,狗頭高擡,盯着玄寧怔怔流淚。玄寧見此,心底一酸,這傻狗兒。突然,想到師父找到他時,差點被別人宰了,又是一陣難過。

擡手抹去他的淚水,玄寧笑道:“怎麽?不認識了?”

“主人……”一開口,哮天犬便發現自己能正常說話了,“主人,不要丢下小犬。主人說過,不會丢下小犬的。主人,小犬又見到主人了,小犬好高興!”

聽着他語無倫次的話語,玄寧眼中流露出懷念,溫和道:“主人不會再丢下你了。”

“我們出去吧!”玉鼎看着玄寧,欲言又止,長長嘆息,“徒兒,你可準備好了?”去面對一些人,一些事。

玄寧一怔,悵然道:“踏出那一步,我從未想過還有活着的一天。師父,前路于我,從無畏懼!”

“好!”玉鼎點頭輕笑,“徒兒只需随心而為。剩下的,交給為師。貧道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不怕死?哈哈哈哈……”

北俱蘆洲海濱,有兩人迎風而立。海面金光連成一片,朵朵金蓮挨挨擠擠,幾乎看不到海水。其間,夾有紫氣氤氲,錦鯉跳躍。

“司法天神,确定沒找錯地方?”等了兩三天,李靖有些懷疑是不是走錯地方。

劉沉香擡眼,笑了笑:“天王若是不信,自可離去!”異象如此明顯,還有懷疑?一接近海邊,心底便慌慌的,似乎有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要發生。

突然,半空出現一道丈長裂縫。一年輕道人緩步走出,容顏俊美,身着蒼色道袍罩白紗,氣質清冷如玉,銳利似劍。

年輕道人身後還跟着一人,劉沉香和李靖望去,紛紛變了臉色。那俊秀容顏,那泛着金色的微卷長發,那白色輕袍的修長身影,以及懷中那條黑色細犬。

此人……

“楊戬,你這罪犯竟然還活着!拿命來!”李靖心頭湧上恐懼,楊戬為什麽還活着?他是來算賬的?不,不能讓他活着。

情緒一時失控,讓他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斷然出手從背後襲上玄寧。劉沉香擡手想攔,臨到頭硬生生收住了。

玉帝目的未明,此時同舅舅相認,只能令舅舅束手束腳。眼睜睜看着李靖攻去,劉沉香袖中手掌交握,力道之大,使骨節不由自主泛白。

“哼!”

玉鼎眼中殺意掠過,手掌一握,火紅長劍憑空出現。與此同時,人已擋在玄寧面前,淩厲劍芒帶着無邊殺意直直斬向李靖。

锵!咯吱!嘭!

劍芒與寶塔相交發出金鐵之聲。很快寶塔開始變形,随着一聲不堪重負的咯吱,寶塔整個炸開。李靖面色駭然,慌忙變出法寶抵擋。玉鼎冷笑,手腕輕點,數道劍芒飛出。

“啊!”

李靖看着自己雙手被劍芒斬斷,斷手又被追上來的劍芒絞做齑粉,不由驚怒交加。眼中怨毒流轉,礙于實力相差太大,不敢動手:“道友何人?可是欲與天庭為敵?”

玉鼎收劍,唇含嘲諷,眼蘊譏诮:“如今的天庭就剩下你這種背後偷襲的小人?”

“你……”李靖咬牙,看了看含笑靜立的玄寧一眼,“道友身邊之人,乃天庭重犯楊戬。此人所作所為人神共憤,道友就不怕被連累?”

聞言,玉鼎眼神更冷:“貧道昆侖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楊戬是貧道的弟子,無論他做了什麽,貧道都要護着他。只是,楊戬已死,你找錯人了。此乃貧道新收的徒兒,名叫玄寧。”

“要是再讓貧道看到有人對吾徒不敬。你動什麽,貧道廢什麽。”說着,玉鼎視線移到天上,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玉鼎真人?那……他手上那把豈不就是斬仙劍。想至此,李靖面色慘白。傳聞,被斬仙毀去的東西,從無複原之機。那自己的手……

重逢修羅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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