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7(一更)
半夜, 止疼藥的藥效過去, 秦盈盈疼醒了。
她不想吵醒趙軒, 只咬牙忍着, 虛汗一層層往外冒。
趙軒根本沒睡,秦盈盈一動他就知道了。
他側過身,扶住她的肩, “可是疼了?”
秦盈盈咬着唇, 疼得說不出話。
趙軒也疼, 心疼。
他把人攬到懷裏,輕輕地順着她的後背,用低沉的聲音緩緩地說着話,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秦盈盈是真疼, 眼前只有這個依靠, 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把頭抵在他懷裏, 咬牙忍着。
趙軒碰了碰她汗濕的額頭, 溫聲道:“疼就哭出來, 我不笑話你。”
秦盈盈眨了眨眼:“你剛才親我了?”
趙軒目光微閃, “不小心碰到的。”
秦盈盈蒼白着臉, 努力開玩笑,“你再碰一個試試?”
趙軒真就“碰”了一下。
若說剛才是不經意地碰觸,這次就是真親了。又不大像親,只是用唇瓣輕輕地啄了一下。
秦盈盈被逗笑了,“你可真行, 用得着這麽哄我嗎?”
趙軒挑眉,“你以為我是在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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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盈盈笑,“難不成你還真想親我。”
趙軒抿着嘴,不說話。
“小子,這可不叫親。”秦盈盈戳了戳他胸口,力氣不大,卻讓趙軒悶哼一聲,身體本能地向後縮了一下。
秦盈盈立即意識到不對,忙問:“你是不是受傷了?那支箭射中你了對不對?”
“沒有。”趙軒答得很快。
每次他心虛的時候就是這種口氣。
秦盈盈更急了,去扯他的衣裳,“不行,我得看看。”
趙軒抓住她的手腕,“別鬧,小心又扯到傷口。”
秦盈盈道:“你要是真受傷了,我這傷也就白搭了,你得讓我看看。”
趙軒聲音微沉:“我是男子,你怎麽……”
秦盈盈白了他一眼,“你是男子,還不是躺在我床上?”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怎麽聽着不大對味兒?
秦盈盈吐吐舌頭,又去扒他的衣領。
趙軒怕她傷到自己,只得由着她扯開。
弩.箭的沖擊力太大,射到銅鏡上的時候,銅鏡背面的花紋把他的皮膚蹭破了。好大一塊,泛着鮮紅的血絲,看上去有點慘。
秦盈盈頓時紅了眼圈,“都成這樣了,怎麽不說?”
趙軒不在意地說:“皮外傷,兩天就好了,說出來倒叫他們大驚小怪。”
“別不拿着當事,天這麽熱,萬一發炎了怎麽辦?”秦盈盈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睛紅紅的,沒什麽威懾力。
趙軒不知道什麽叫“發炎”,卻能看出來她是在關心自己。
怎麽說呢,挺高興的。
情窦初開的愣頭青,就是這麽容易滿足。
秦盈盈點上蠟燭,又從床頭摸出傷藥。
值夜的小宮人一早就被崔嬷嬷打發遠了,這時候正倚着廊柱打盹兒,并沒有看到屋裏亮了燈。
崔嬷嬷倒是瞧見了,只聽了聽動靜,沒出聲打擾。
屋內,秦盈盈正給趙軒上藥。
藥是張小娘子留下的,不僅能治傷,還能止疼。
看着她精致的臉湊近自己,仿佛對待珍寶般小心地撒着藥粉,趙軒不由心跳加快。
就在他心猿意馬萬馬奔騰的時候,秦盈盈撇撇嘴,說:“這麽好的藥,給你用浪費了。”
趙軒:……
果然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才可愛。
秦盈盈上完藥,冷不丁露出一個壞笑,“居然還有胸肌。”
趙軒黑着臉,合攏衣領,“你真是……可知矜持為何物?”
“要什麽矜持,開心最重要。”秦盈盈收起藥,往枕頭上一躺,脆生生道,“你是不知道,從前我過得有多滋潤,帥哥美女變着法子讓人看,別說胸肌腹肌,更勁爆的都有。”
趙軒第一反應就是她在吹牛,“你說的是鞏縣?”
“不是,是另一個地方。”秦盈盈說。
趙軒沉默片刻,問:“其實,你沒失憶吧?”
“有些事确實忘了,有些事記得清楚。”秦盈盈說得半真半假,說完就看着趙軒,想看看他有什麽反應。
趙軒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剛才那句話,秦盈盈不是無意中說漏嘴,而是故意的。她想把這些事一點點透露給趙軒。
她并不擔心趙軒知道自己的來歷,反而希望能有一個人傾訴,這麽大一個私密壓在心裏,快憋死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當她的樹洞,除了疑似梁醫生的梁大将軍,就只有趙軒了。
趙軒是她最信任的人,因為,他也同樣信任着她。
趙軒看着帳頂,平靜地說:“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小村姑吧?”
秦盈盈笑眯眯地反問:“你覺得我像嗎?”
“像,也不像。”趙軒也笑了一下。
這個小丫頭,有時候笨得要死,有時候又聰明得驚人。
他覺得秦盈盈或許有過什麽奇遇,比如暗中拜師,有高人指點。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沒過多久就睡着了。中途秦盈盈醒了一次,還是疼,疼得直掉眼淚,卻背過身去不讓趙軒看到。
趙軒既心疼又無奈,這個小丫頭,真疼的時候反而不會撒嬌了。
他沒有拆穿她,只假裝睡着,翻了個身,從背後抱住她。
秦盈盈掙了掙,沒掙開,便也由他去了。
他的手臂很有力,懷抱很溫暖,一個人忍受疼痛的時候,能有個這樣的依靠,很幸運。
後來秦盈盈睡着了,夢裏都在低聲抽泣。
趙軒很輕柔又很努力地安撫着她。
他比秦盈盈還疼。
愛情呀,不僅上頭,還揪心。
第二天,天還沒亮,趙軒就起床去上朝了。
一大早朝臣們都在談論他遇刺的事,要麽推到夏國人身上,要麽派系之間相互攻擊,還有人心黑地想要趁此機會排除異己。
當然,也有清醒忠心的,卻不多。
站在這樣的位置,想要沒有私心很難。
朝堂上水深火熱,秦盈盈也有點慘。
趙軒特意叮囑了寶兒,不許她出門,主要是怕她亂跑亂蹦扯到傷口。
寶兒聽話極了,不僅不讓秦盈盈出宮門,連殿門都不讓她出。
秦盈盈都快憋壞了。
廣播體操不能做,新鮮空氣不讓吸,涼涼的冰沙不讓吃,只有一碗苦死人的藥,大早上的還能不能好了?
趙軒回來的時候,秦盈盈正站在殿門口和寶兒講道理:“太後娘娘送了我那麽多補藥,我總得去謝謝她吧?”
寶兒脆生生道:“官家說了,他已經替娘娘謝過了。”
秦盈盈戳戳她腦門,“你這丫頭想想清楚,你領的是官家的俸銀,還是咱們聖端宮的?”
寶兒想了想,果斷地說:“聖端宮的俸銀也是官家發的,就連娘娘您的也是呢!”
秦盈盈:……
趙軒笑得爽朗,“好丫頭,是個明白人。”說着,便丢了顆金豆子給她。
寶兒笑嘻嘻地福了個禮,“謝陛下賞。”
秦盈盈啧了一聲,陰陽怪氣,“發俸銀的來啦?出手這麽大方,怪不得我宮裏的人都被你收買了。”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我說的對。”趙軒的視線往她肩上掃了眼,“可還疼?”
秦盈盈沒好氣地說:“肩不疼,肝疼。”
趙軒笑笑,叫人把食盒一一擺上,“那便叫這些禦膳來安慰安慰你的五髒六腑。”
在他的特別交待下,禦廚可謂下了大功夫,一碟碟菜品擺上,單是看着就能把人的饞蟲勾起來,更別說還都是秦盈盈愛吃的。
她立馬熄了火,美滋滋吃起來。
一邊吃還一邊給趙軒盛些湯湯水水,讓他也補補。
趙軒……不怎麽想補。
老天爺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和秦盈盈躺在一張床上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吃完飯,趙敏和小十一來看秦盈盈。
黏了一會兒又戀戀不舍地走了,小十一要去學館,趙敏要跟着嬷嬷學規矩。
倒是趙軒,光明正大地把折子搬到聖端宮,順便拉來幾個打下手的。
他是怕秦盈盈無聊,特意過來陪她,只是看在秦盈盈眼裏,卻成了監視。
秦盈盈正要發飙,冷不丁瞧見崔辰,眼睛一下子亮了。之前她去過幾次勤政殿,崔辰都不在,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碰面。
秦盈盈看看高世則,看看潘意,看看崔辰,又看看趙軒,滿眼都是小星星。
天爺爺!難不成自己穿越的是一本女尊文嗎?專門收集各色帥哥的那種!
公子如玉,清雅端方,說的就是崔辰了。
不管潘意如何嬉鬧,不管高世則如何高冷,不管趙軒如何傲嬌,崔辰始終是那副溫雅有禮的模樣,不肯亂了一絲規矩。
秦盈盈請他坐,請他吃果子,同他說話,崔辰每次都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禮,謝上一句。
到後來秦盈盈都不敢再說什麽了,怕他一直行禮下去會累着。
天氣悶熱,趙軒命人将書案擺在了葡萄架下。
他看折子,崔辰抄錄,高世則和潘意打下手。
這些原本都是中書省的活,然而趙軒不想讓那些不相幹的人來聖端宮,這才拉了他們三個做壯丁。
秦盈盈也沒委屈他們,叫內廚做了酸奶冰沙,灑上果醬、芝麻、核桃仁,酸酸甜甜又解暑。
潘意喟嘆一聲:“同樣是看奏折,在勤政殿看和在娘娘這裏看就是不一樣。”
說完心滿意足地吃下一大口冰沙。
崔辰溫聲問:“敢問,這冰沙的做法可是娘娘的內廚想出來的?”
寶兒自豪地說:“是我們娘娘自己想出來的,打冰沙的機子也是娘娘讓小田做的。”
“原來如此。”
“當真妙極。”
崔辰連說了兩句,就是極大的誇獎了。
趙軒心情也不錯。
他看一會兒奏折,便要瞅一眼旁邊的秦盈盈,眼睛裏一直帶着笑。
秦盈盈正在和呂田自制風扇。
不是電風扇,而是可以用手搖、用腳踏的。
這幾天異常悶熱,無論主子走到哪兒,小宮人們都得不斷地打着扇子,手臂酸得舉不起來了也不敢停。
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秦盈盈實在心疼,于是想着做個風扇出來。
小田是個手工小能手,且對此十分熱衷,這項天賦還是秦盈盈發掘出來的。
先前做手搖式冰沙機的時候,秦盈盈自己折騰了許久,次次都失敗。
呂田想為主子做點事,晚上不睡覺偷偷鼓搗,結果一次就成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這架風扇他已經研究了好些天,今日只差組裝。
高世則沒有什麽讀書學文的天賦,看了一會兒奏折就煩了,抱着劍過來幫他們。
三個人一起動手,一會兒的工夫就組裝好了。
秦盈盈拿腳踩了踩,三片木制扇瓣飛快地轉動起來,桌上的奏折呼啦啦被吹散了一大片。
正在看奏折的三個人下意識看過來。
秦盈盈踩着踏板,呼呼地給他們送涼風。她又把風扇轉了幾個方向,讓大家都感受一下。
“怎麽樣?爽不爽?”
所有人都驚呆了。
許湖滿臉笑意,“這可比羽扇好用多了。”
崔嬷嬷跟着點頭,“還省力氣。”
她知道秦盈盈為什麽要做這個,因此對她更加敬重。
“這是什麽神仙物件?”潘意乍乍呼呼地撲過去,幾乎要鑽進去。
秦盈盈連忙攔住他,“不能靠得太近,容易受傷。”
為了證明這話不是吓唬人,她揪了根長長的草葉放到飛速轉動的風扇前,頃刻之間草葉就被攪碎了。
剛剛還滿心驚奇的小宮人們吓得白了臉,紛紛後退。
秦盈盈笑笑,“沒那麽可怕,只要別把手伸進扇瓣裏就行。”
呂田點點頭,“還是要像娘娘說的那樣,做個罩子。不用太費事,用竹子編一個就成,不用的時候還能拆下來。”
衆人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心內敬佩。
潘意大大咧咧地呼喇了一把他的腦袋,“行啊小田,還有這本事呢?從前怎麽沒看出來?”
呂田驕傲地揚起下巴,“是太妃娘娘教得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聖端宮的風水也好。”
向太後跨進門檻,故意板着臉,“聽你這意思,就是本宮教得不好、隆佑宮的風水不好了?”
呂田頓時吓成小木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小奴該死!”
“可不就是該死嗎?高侍衛,快把這小子拖出去,剁手剁腳,給太後娘娘出氣。”秦盈盈笑眯眯道。
向太後白了她一眼,“你剁人手腳,還打着我的名號,精的你。”
秦盈盈笑笑,“給太後娘娘見禮。”
向太後擺擺手,“得了吧,看你這樣也不怎麽真心。”
說完便忍不住笑了。
大夥這才松了口氣,全都笑了起來。
衆人給向太後見了禮,各自落坐。
呂田慫叽叽地躲在高世則身後。
呂公公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快別裝死了,給太後娘娘說說,這玩意兒是怎麽回事?”
呂田鼓着小臉,磕磕巴巴戰戰兢兢地把齒輪、滾珠一通說,向太後聽暈了。
“快別說了,本宮聽不懂。別管怎麽回事,也給本宮做一個。”
秦盈盈財大氣粗地說:“給您做倆!”
潘意腆着臉求:“太妃娘娘能不能勻給小子一個?小子不是為了自己享受,主要是家裏老祖母畏熱,小子也想盡一份孝心。”
秦盈盈笑道:“既然是盡孝心,那你就和小田一起做吧!”
“謝娘娘。”潘意高興地手舞足蹈。
秦盈盈又道:“若還有人想要,只管去和小田田說,不必再問我。”
衆人一下子把呂田圍了,争先恐後地說着用東西換,不讓他白做。
呂田紅着小臉,從未有過的滿足。
趙軒什麽都沒說,也沒叫許湖過去要,只假裝專注地看着奏折。
秦盈盈主動湊上去,小聲說:“這大昭國第一個風扇就是給你的,可還滿意?”
趙軒看着她,勾了勾唇。
滿意,自然是滿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是誰說要親親來着?親親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