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3.10(二更)

秦盈盈原本以為趙軒會趁着生病撒嬌耍賴占她便宜。

然而, 并沒有。

他醒着的時候, 根本不會讓她洗帕子, 更不允許她擦身子, 就連湯藥都不讓她喂。

有一次秦盈盈無意中聽到趙軒在對許湖發脾氣,“福寧宮沒有使喚的嗎?為何要讓主子動手?她的傷剛好,疤還沒長全, 如今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居然讓她睡在腳踏上, 換成是朕,你會如此怠慢嗎?”

許湖一個勁兒賠不是。

這是秦盈盈第一次看到趙軒對許湖發火。

确切說,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朝堂以外的地方發火。

是為了她。

女孩子的心其實很容易滿足,也不難攻陷, 只要附上另一顆真心便好。

秦盈盈淪陷的第一步, 就是已經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抗拒趙軒對她的好了。

趙軒的病将将養了三天, 等到銮駕回宮的時候, 他便起身了。

其實依舊沒有大好, 然而還有許多事等着他做, 沒辦法任性地養下去。

秦盈盈和向太後垂簾聽政。

趙軒處理的第一件政事便是對救災中做出貢獻的官員、富戶、商賈, 還有女眷論功行賞。

那些雇傭過流民的人如願得到了朝廷的褒獎,對于貢獻特別突出的,趙軒按照之前的許諾,親手寫了匾額,讓他們懸于家廟或挂在廳堂, 光宗耀祖。

衆人歡欣鼓舞,他們沒想到官家會言出必行,絲毫不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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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在朝堂上指揮若定,秦盈盈再次深刻地認識到,是她眼瞎,居然一直把這個家夥當成單純無害的小少年。

趙軒的言出必行還表現在對秦盈盈的承諾。

他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了。

借着論功行賞的機會,他提到了秦盈盈在這次赈災中的突出貢獻,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要晉封她為皇太後。

為此,他已經事先拉攏了一幫朝臣站在他這邊。以高家為首的一批人自然強烈反對。

一時間雙方争執不下。

秦盈盈有點急,如果單純封太後的話她當然沒意見,就當是變相地回報真正的秦太妃了。

但是!

自從知道趙軒這樣做的最終目的,她就沒那麽情願了——他是為了擡舉秦太妃,讓她有了太後之尊,然後再拿出那封遺書,以“奉母命”為由立她為皇後!

秦盈盈想了一圈,只能求助向太後。

要說最不願意她封後的人,無疑是向太後了。除了太皇太後,在後宮中向太後是唯一的至尊,倘若皇帝的生母也被封為太後,向太後的地位就會變得很尴尬。

秦盈盈能想到的事朝臣們自然也會想到,因此反對派紛紛尋求向太後的支持。

萬萬沒想到,向太後居然會站在趙軒那邊,她不僅不反對晉升秦盈盈為太後,甚至還真心實意地說了她許多好話。

不僅朝臣們震驚了,秦盈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下朝之後,她在巷口攔住向太後,“太後娘娘為何會同意?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提議對您來說是一種冒犯嗎?”

向太後沖她笑笑,語氣難得溫和慈愛:“到底是呈翊的一片孝心,本宮都沒意見,你驚慌什麽?”

說完便一臉慈祥地看着她,目光中好像透着……同情?

秦盈盈眨眨眼,向太後為何會同情她?

向太後回到隆佑宮,長長地嘆了口氣:“都說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爺給你幾分,最後就得收回幾分,如今本宮算是信了。”

向姑姑搭腔:“娘娘何出此言?”

“這不是想到了秦氏嗎,那樣一個好命的人,怎麽就偏偏患了心疾、命不久矣了呢?”

說着,又嘆息一聲,“封太後就封太後吧,既然呈翊都求到本宮頭上了,本宮總不好跟一個将死的人争。”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秦盈盈要是知道了,離家出走都有可能。

太皇太後對此極力反對,甚至不惜搬出太.祖皇帝的遺诏。

當年,太.祖皇帝對皇後用情至深,為表真心,不僅遣散六宮,臨死前還頒下一道遺诏,規定大昭國不可“二後并存”,只有正宮皇後有資格晉封太後,獨享尊榮,就是怕新帝登基會委屈了他心愛的人。

只是,太.祖皇帝怎麽都沒想到,在他駕崩的當天他的皇後就殉情了。

不過,那道遺诏卻留了下來,如今成了太皇太後駁斥趙軒的最大籌碼。

連續幾日,朝堂上都在争論這件事,一直沒個結果。

秦盈盈心裏亂糟糟的,幹脆找了個借口躲到了西山寺。

如今西山寺幼兒園初具規模,總共有五十多個孩子,分別安置在兩間大殿中,由溫王妃、趙敏和寺中的幾個女尼輪流看管。

或者說照顧更合适,因為這些孩子根本不需要嚴厲管教。

起初秦盈盈還擔心,一個教室裏放二十多個孩子會不會管不住,沒想到,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

這些小孩和現代的“神獸”們完全不同,老實得不可思議,讓讀書讀書,讓寫字寫字,就算先生不在教室裏也沒一個人說話。

下課後也不會去游戲區玩,直到趙敏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趕,他們才戰戰兢兢地過去。

乖得讓人心疼。

秦盈盈在西山寺住了兩天,真心喜歡上了這裏的生活。

早上在清越的鐘聲裏起床,和孩子們一起吃飯、做早操。然後聽着溫王妃用柔和的嗓音讀《詩經》,看着孩子們搖頭晃腦地跟讀,偶爾聽到隔壁教室傳來趙敏清亮的喊叫聲,總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趙軒每天都會過來看她,只是沒有露面。

秦盈盈在看着孩子們笑的時候,他也在看着她,嘴角上揚。

秦盈盈也帶了一門課——音樂課。

她把現代的經典兒歌選出來幾首,結合大昭官話和風土民情改編了一下,教給孩子們唱。

秦盈盈唱歌的時候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

她的歌聲裏有泉水叮咚,有竹林輕響,有松濤陣陣,有風吹麥浪,有孩子們的歡笑,有對幸福的展望,包含着人們所有美好的想象。

每次輪到她上課,寺中的女尼、牆外的駐軍、廊下的卦師,甚至林中的鳥兒都會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側耳傾聽。

中途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天,秦盈盈打算給孩子們做一些卡通書簽,在竹林裏撿樹葉的時候碰到了梁淮。

當時兩個人離得很近,距離不足三米,梁淮對她行禮,恭恭敬敬地叫她“太妃娘娘”。

秦盈盈愣住了,許多話哽在喉間。

原本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事,真正有了機會,她卻猶豫了。

萬一梁大将軍就是梁醫生怎麽辦?

萬一梁醫生對她表白了怎麽辦?

趙軒……趙軒那小子怎麽辦?

這個瞬間,秦盈盈的雙商基本歸零了。

直到梁淮執手告辭,她才忍不住問出一句:“你知道一臺普通級別的心髒架橋手術需要幾個小時嗎?”

梁淮一愣,茫然地看着她,“娘娘的話,微臣聽不太懂。何為心髒、手術?”

他連“心髒架橋”四個字都不能利索地說出來。秦盈盈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又不死心地問:“你知道從B市幼兒園到第一醫院需要坐幾路車嗎?你知道***廣場在哪個城市嗎?”

梁淮看着她,眼睛裏閃過隐晦的同情。

該不會當初在鞏縣的時候撞到頭,撞出問題了吧?

“梁醫生,我是盈盈。”秦盈盈亮出底牌。

梁淮禮貌地笑了笑,“原來太妃娘娘還記得微臣。”只是閨名就沒必要說了。

看着他禮貌卻又疏離的笑,秦盈盈沒忍住,紅了眼圈。

梁淮愣了一瞬,略驚慌,“敢問娘娘,微臣可是說錯了話?”

“沒有,是我打擾了。”秦盈盈吸吸鼻子,同樣禮貌地回了半禮,轉身走了。

他不是梁醫生。

或者也許他是,卻不願意和她相認。

不管是哪一種,對她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總之,沒有什麽緣分就對了。

秦盈盈走到梁淮看不到的地方,揪着竹葉,委屈地掉眼淚。

就仿佛養了許久的莊園小雞,終于可以兌換真雞了,然而某寶卻說只能換成塑料的,前面所有的期待和欣喜頓時化為烏有。

倘若把梁淮換成趙軒,她八成會質問一番,再罵他兩句,總之不會這麽客氣。

剛一想到趙軒,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這麽難過嗎?”

“偷偷抹眼淚呢?”

“梁淮對你就這麽重要?”

秦盈盈看到這個家夥,第一反應居然是高興,就好像……終于有出氣筒了。

“你滾,看見你就生氣。”

趙軒沒滾,而是抱着手臂,翹着嘴角,毫不留情地嘲諷她:“用不用我幫你把他叫回來,逼他跟你成親好不好?”

秦盈盈抓起竹葉丢到他臉上,“你去叫啊,給我們賜婚吧,從今往後我就不是你母妃了,別客氣,叫我将軍夫人就好。”

來啊,互相傷害啊,看誰臉皮厚!

趙軒臉皮還是薄一些,頓時黑如鍋底。

他把秦盈盈一勾,咬牙道:“死了這條心吧!”

“你也死了這條心。”秦盈盈意有所指。

趙軒哼笑,“那就走着瞧。”

他摟着她的腰,說話的時候胸腔震顫,秦盈盈的心也跟着顫起來。

她不自在地垂下眼,先前蓄在眼眶的淚花撲簌簌掉下來。

就像哭了似的。

趙軒頓時心軟了,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好了,別哭了,不許為果果別的男人掉眼淚。”

秦盈盈沒繃住,破涕為笑,“哪裏來的霸總臺詞?俗死了!”

趙軒對她時不時迸出的新奇話已經見怪不怪,只要笑了就好。

而且,是他逗笑的。

兩個人暫時忘了先前的表白,也放下了這些天的尴尬,并肩在竹林裏走着。

秦盈盈一邊撿落葉,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起梁醫生的事,特意把有關現代的細節省去,盡量讓趙軒聽懂。

趙軒一邊酸溜溜聽着,一邊安慰她,時不時還要不着痕跡地貶低梁醫生,擡高他自己。

秦盈盈把她和梁醫生相識以來的事都說了一遍,原以為是很長很長的一個故事,沒想到幾句話就說完了——

梁醫生和她做過鄰居。

梁醫生和她在醫院重逢。

梁醫生是她的主治醫生。

梁醫生經常幫助她。

沒了。

其餘的一切美好其實都是她自己的腦補。

關鍵時刻,趙軒說了一句極其誅心的話:“你說的這個梁醫生,他是只對你一個人好,還是對所有病患都很好?”

秦盈盈一愣,這個問題她居然從來沒考慮過……

趙軒勾了勾唇,“看樣子,他并非只對你一個人好。”

秦盈盈努力運轉着鈍鈍的腦袋,站在客觀的角度去看,梁醫生确實是個好醫生,也是個不錯的鄰居哥哥。

可是……

他好像……

确實對誰都那麽好……

這就沒什麽意思了。

趙軒撿了個心形的竹葉——不用想就知道是長畸形了,虧得他能撿到——摁在秦盈盈手心,說:“你要想清楚,什麽樣的男人才是值得你珍惜的。”

秦盈盈攥緊手裏的連體竹葉,沒好氣地說:“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趙軒啧了一聲:“原來你還把我考慮進去了,還說心裏沒我。”

秦盈盈:……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一局,她輸了。

這天,趙軒一直陪着她,時不時就要逗逗她,直到把秦盈盈氣得打他,才會消停一會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趙軒是特意在哄秦盈盈,因為正常情況下他根本沒這麽多話,更不會這麽沒臉沒皮。

愛情啊,讓人演技精湛。

秦盈盈不打算回宮,趙軒也沒勉強,在西山寺陪着她吃完晚飯就獨走騎馬走了。

朝堂上的拉鋸還沒有結束,不過,也快了。

趙軒抓住了榮王的把柄,一旦找到有力的證據,不怕太皇太後不妥協。

秦盈盈發現了一件很微妙的事。

梁大将軍和溫王妃表現得很不熟,從來不說話,即使走個對臉也只是一言不發地見個禮,連最基本的寒暄都沒有。

這就很奇怪了。

溫王妃在西山寺待了好幾年,梁大将軍是西山大營的守将,時不時就會來周邊巡查,若說兩個人不認識,根本不可能。

莫非有仇?

秦盈盈突然想起來,趙軒說過,溫王妃和太皇太後有仇,梁大将軍救過太皇太後,難道是因為這個結了怨?

秦盈盈閑着沒事,開始悄悄地觀察這倆人,然後又發現了一些問題。

每次輪到梁大将軍巡查的時候,溫王妃就會站在鐘樓上向下看。

梁大将軍會以平均一分鐘一次的頻率擡起頭,飛快地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然後又很快轉回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有時候秦盈盈和溫王妃走在一起,梁大将軍會特意迎上來,和她說幾句話。

如果她不跟溫王妃一起出現,梁大将軍則會十分避諱,不會多說一個字。

秦盈盈忍不住産生一個大膽的猜測。

就差實錘了。

這些天,她幾乎是拿出了當年水論壇挖八卦的熱情,做夢都想證實自己的猜測。

至于梁醫生什麽的,早就不重要了,就算相隔一米盯着梁大将軍的臉,她的內心都毫無波瀾。

只是,不等她挖到實錘,晉封太後的事就有了轉機。

趙軒抓到了榮王拉攏朝中官員意圖謀反的罪證,拿到太皇太後面前。太皇太後足足想了一整夜,最後不得不妥協。

秦盈盈不得不回宮了。

回宮晉封太後。

然後呢?

按照趙軒的計劃,在百姓中獲得聲望,得到重臣支持,恢複身份,冊封皇後……

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難以接受。

可是,怎麽就這麽不甘心呢?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條】寶寶們,明天的更新會晚一些,可以18點左右過來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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