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3.20(一更)

雖然鳳閣的大門上明晃晃地挂着“官家與陛下不可入內”的牌子, 趙軒還是順順利利地進去了, 并且受到了鳳閣上下所有宮人的夾道歡迎。

秦盈盈正在書房裏和軟趴趴的毛筆做鬥争, 冷不丁瞧見他, 頓時繃起臉,“誰讓你進來的?”

“寶兒開的門,呂田領的路, 崔嬷嬷說你在書房。”趙軒毫不遲疑地把所有人都賣了。

秦盈盈氣惱, “都是叛徒!”

趙軒撩起衣擺, 在她對面坐下,“得人心者得天下。”

“你就是拐着彎地罵我不會做人呗?”秦盈盈哼了聲,“你走,誰會做人找誰去。”

趙軒輕笑出聲:“好大的醋味兒。”

“比不上你。”秦盈盈沒好氣地朝外面喊, “寶兒, 送客。”

寶兒扒着樓梯應了一聲,賊兮兮地不上來。

秦盈盈又喊呂田, 呂田抱着肚子哎喲喲地叫着跑去茅房。

秦盈盈被他們氣得夠嗆, 從書案後繞出來, 親自趕人。

趙軒坐着不動, 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

秦盈盈抽了抽鼻子, 好香……

是糖炒栗子,東華門旁邊那家的!

不,不行,不能被這小小的零食誘惑。

她重新硬氣起來,看也不看栗子一眼, 惡聲惡氣道:“趕緊走,帶着你的栗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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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呢?”趙軒拿出第二個油紙包。

秦盈盈眨眨眼,好熟悉的印花……

是她最愛的醬肉火燒……

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然而,還是要忍着。

她今日受的“奇恥大辱”,絕不能被區區兩口吃的填平!

趙軒勾了勾唇,又掏出第三包。

秦盈盈一看那個精致的木匣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她想要很久的手工小馬車,只有核桃那麽大,車簾上的花紋都清晰可見。整個汴京城只有一位老師傅能做,尋常人根本買不到!

秦盈盈沒忍住,拿手碰了碰。

趙軒笑笑,放到她手心。

秦盈盈立馬把手合起來,生怕他反悔。

趙軒溫聲道:“別急,都是你的。”

秦盈盈覺得沒面子,努力找場子,“反正今天你不能留下,誰讓你搶了我的釵子。”

還送給別的小娘子!

趙軒挑眉,“就為這個?”

“不止。但這個是最讓我生氣的。”秦盈盈坦率地說。

趙軒勾了勾唇,從袖中掏出一物。

秦盈盈拿眼一瞅,金絲堆疊,芍藥花樣,不正是大昭儀送給她的那支金釵嗎?

“不是送給孟小娘子了嗎?怎麽還在你手裏?”秦盈盈詫異道。

“知道你舍不得,又要回來了。”趙軒擡起手,插在她發間。

秦盈盈晃晃腦袋,到底沒繃住,笑了,“堂堂官家,送出去的東西竟然還往回要,丢不丢人?”

趙軒道:“只要你高興。”

秦盈盈不由紅了臉。

一個男人如此費盡心思哄她,要是再矯情,就不美了。

雖然心軟了,場子卻不能丢,“一包栗子,兩個燒餅,一個小玩意就想把我打發了,你也太省事了。”

趙軒微笑道:“你還想要什麽?”

“烤鴨、燒鵝、大盤雞!”秦盈盈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趙軒點點頭,從身後拎出來三個油紙包。

秦盈盈打開一看,啧啧,雞鴨鵝都全了。

她一臉驚奇,“你是小叮當嗎?”

“我是你男人。”趙軒露出一個霸道總裁的專屬微笑。

“少來。”秦盈盈捶了他一拳,扒到他身上左看右看,還拉了拉衣領,扯了扯腰帶,差點給他把衣裳脫了。

趙軒抓住她作亂的小白手,笑道:“确定要在這裏嗎?不然去床上?”

“去你個毛毛!”秦盈盈立即退到三尺開外,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趙軒笑着,一臉寵溺。

秦盈盈清了清嗓子,問:“你到底把東西藏哪兒了?”

趙軒不再逗她,轉身從椅子下拎出一只大食盒。剛剛被他的衣服擋住了,秦盈盈沒看到。

食盒很大,足足有六層,從直徑來看其實叫“食桶”更合适。

“都有什麽?”秦盈盈兩眼放光。

趙軒把裏面的吃食一樣樣拿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都是秦盈盈平時愛吃的。

“我還想要只烤全羊!”秦盈盈獅子大開口。

趙軒用一種如同談論天氣般的平淡語氣說:“今日禦廚沒備下羊肉,若想吃,明日現殺。”

“不不不,夠了,這些就夠了。”秦盈盈連忙改口。

太奢侈了,真的太奢侈了。

皇帝家也不是天天有餘糧啊!

秦盈盈懶得挪地方,幹脆把書房當成餐廳,洗了洗手就美滋滋地吃起來。當然,她還有點良心,自己吃兩口就喂趙軒一口。

趙軒暫時抛掉守了十幾年的規矩和禮儀,就着她的手,微笑着陪她吃。

秦盈盈吃得心滿意足,終于把孟小娘子什麽的抛到了腦袋後邊。

人生苦短,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只有吃進肚子裏的,才是自己的。

秦盈盈是舒坦了,趙軒反而繃起臉,開始翻舊賬,“現在是不是可以說說了,這些天為何躲着我?”

秦盈盈矢口否認:“我沒有。”

“你有。”

“沒有。”

“有。”

趙軒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五天,你躲了我十次,把我攔在門外十五次,拒絕我的禮物二十次,需要我一條條列出來嗎?”

秦盈盈瞪大眼,“你是記仇精嗎?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

趙軒微微一笑:“我只是對你上心。旁的,讓我記我也不記。”

秦盈盈:……

說了不許一言不合就開撩!

趙軒嚴肅道:“咱們好好談談。”

秦盈盈咬了咬唇,略心虛,“談什麽?”

趙軒拉住她的手,輕聲道:“我想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秦盈盈想把手收回去,卻被他握得更緊,只得妥協。她嘆了口氣,坦誠道:“你這麽好,我怕我會陷進去。”

趙軒勾唇,霸氣道:“我這麽好,你早該陷進去了。”

“不行,絕對不行。”秦盈盈果斷搖頭,并且努力把手抽走了,背到身後,不讓他抓到。

趙軒攏起手指,問:“為何不行?”

秦盈盈道:“我不喜歡娥皇女英的故事,也接受不了和別人共侍一夫。”

“我說過,願意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秦盈盈嘆了口氣,“人心是會變的。”

趙軒抿唇,“你不信我?”

“我相信現在的你,我信你此時此刻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可是,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大昭的皇帝,你身後有趙氏宗族,有文武百官,有大昭的未來,終有一天你會身不由己。”

秦盈盈垂下眼,低聲道:“而且,我也不想讓你為難,我不想改變你原本應該有的生活軌跡。”

“‘應該有’不一定是正确的。”趙軒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你信你自己嗎?”

秦盈盈睫毛微顫,“什麽?”

“你信不信你自己?你會不會身不由己?會不會違背諾言?”趙軒重複道。

“當然不會。”秦盈盈不加思索地說。

趙軒露出一絲苦笑,“你看,多不公平。你堅信自己不會變心,卻不肯相信我。”

秦盈盈一下子被他戳中了心底的陰暗面,不由怔住。

是啊,她無形中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趙軒。

憑什麽啊?

憑她作為現代人的優越感嗎?

秦盈盈覺得愧疚,還有抱歉。

她迫切地想要說些什麽,不是為自己辯解,而是希望趙軒不要露出那種笑,這種無奈又無助的模樣不該出現在他臉上。

“我從前生活的地方很特殊,絕大多數人都是一夫一妻,相伴到老,重婚犯法,養小三小四也會受到道德上的譴責——至少理論層面是這樣。”

“可是大昭不一樣,男人一妻多妾很正常,甚至是金錢和地位的象征。尤其你還是皇帝,你的婚娶大事不僅是家事,還是國事。”

趙軒早就猜到秦盈盈有過非凡的經歷,所以聽到前面那些話并不吃驚。

他沉默了片刻,說起了自己的想法:“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的婚事是國事,卻也是我的私事。我承認,如果沒有你出現,我想來會像父皇那樣娶一個家世顯赫的皇後,選幾位對鞏固皇權有幫助的妃嫔,看到可心的小娘子,或許也會占為己有,新鮮一時。”

“好在,我遇到了你。”

從那一刻起,他的世界有了光,生活變成了彩色的,前面十七年的人生加起來都不如這短短幾個月過得有趣味。

享受過和心上人相濡以沫的踏實和溫暖,誰還願意回到深淵,獨自舔舐傷口?

“先帝坐擁天下,有一位皇後,四名皇妃,嫔位、昭儀亦有數人,可是他沒有真正的枕邊人,午夜夢回,連個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趙軒盯着秦盈盈的眼睛,問:“你也想讓我過那樣的日子嗎?你也希望我操勞過度、無人體貼、英年早逝嗎?”

“不,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秦盈盈連連搖頭,晶瑩的淚花在眼裏打轉。

她主動抱住趙軒,哽咽道:“你不可以英年早逝,你連病都不許生。”

霸道的語氣,像是在撒嬌。

趙軒軟下嗓音,低聲誘哄:“那你就留在我身邊,守着我,心疼我,愛我。”

他捧着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秦盈盈眨眨眼,晶瑩的淚珠在纖長的睫毛上顫顫巍巍,“你讓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我等你。”趙軒貼上她的臉,将淚珠輕輕吻去。

秦盈盈別開臉,“三尺距離不能省。”

趙軒扶着她後腦,聲音微啞:“明天再說。”

“不行,就今天。”秦盈盈掙了掙。

“乖,別亂動。”趙軒緊緊扣着她的腰,灼熱的溫度傳到她身上。

秦盈盈秒慫。

明天……就明天吧!

作者有話要說:  瞧瞧,官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二更在【9:00】,是的,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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