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4.2(三更)

這是趙軒經歷的第二次宮變。

第一次是先帝剛駕崩的時候, 本應由他這個太子登基, 榮王想取而代之, 命人追殺他, 幸虧溫王妃救了他一命。

後來太皇太後一力擔保,又有蘇相等重臣支持,趙軒這才順利登上皇位。

這一次, 是趙軒主動挑起的。

太皇太後其實沒想動趙軒, 她反悔了, 不打算換掉趙軒了。因為趙軒做到了英宗想做卻沒做到的事。

午夜夢回,她想起了當年英宗在她枕邊說過的話。英宗是位有志的明君,希望效仿前朝太宗,盡收天下英才。

然而, 他走得太早, 留下太皇太後和年少的先帝。英宗之所以立先帝為太子,除了是嫡長子之外,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革新舊弊之志。

太皇太後老了, 有時候會犯糊塗, 有時候反而異常清醒, 她終于肯承認, 趙軒或許就是那個可以帶領大昭走向盛世的人。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了,來不及布局就被高嬷嬷和榮王聯手設計,禁足在寶慈宮,就連飛龍衛都來不及通知。

三十萬叛軍兵臨城下, 趙軒沒有縮在皇宮不露面,而是登上宣德門,與榮王當面對峙。

兩邊人手相當,一旦動起手來誰都占不到好。

趙軒不希望大動幹戈、血流成河,榮王則是故意拖延時間。

他打着“清君側”的旗號,要“誅妖妃、除奸佞”。

趙軒毫不示弱,當着三十萬禁軍的面例數榮王之罪。

結黨營私、圈地謀利、科舉舞弊、興兵作亂,還有一項,是趙軒最在意的——謀害皇帝生母。

當然,趙軒不會說秦太妃在西山行宮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單是中了毒、留下病根就夠治榮王的罪了。

趙淑和為秦太妃驗查的醫官都在城樓上,可以作證。

榮王自然不認,惡狠狠地看向趙淑,“休要胡說,粥是你送的,這樣看來豈不是你更有嫌疑?”

趙淑白着臉,往趙敏身後縮了縮。

趙敏沒好氣地把她推出去,“你是堂堂大昭三公主,貴女中的領頭人,拿出點氣勢來好不好?如今皇兄用着你了,你就大聲地告訴底下的兒郎們,讓他們看看清楚,自己效忠的是個殺人放火、不擇手段的悖逆之徒!”

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家中的兒女,趙淑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城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嚣,有人帶着兵馬,沖破南薰門,直逼宣德門。

是四公主趙端的驸馬,王驿。

去年趙端火燒西山寺,意圖弑君,被判死罪。趙軒念着王家祖上有功,沒有連坐,只将他們貶出了京城。

沒想到,驸馬王驿懷恨在心,竟和榮王勾結起來。

王家數代領兵,戰功赫赫,麾下聚集了一批死忠之人,如今他們一來,兩邊的局面陡然發生了變化。

榮王仰天大笑,“蠢才,竟不知道叔叔我是在跟你拖延時間嗎?”

趙軒沉着臉,看不出喜怒。

榮王以為他是氣的,得意地吹了個口哨,繼而看向趙淑,“好侄女,你方才想說什麽來着,要不現在說?”

趙淑連連後退,“不,不,我什麽都沒想說。”

顯然,她後悔站到趙軒這邊了。

趙敏氣了個半死,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寶劍,直指城下,“榮王叔,這是本公主最後一次叫你王叔,過了今天,你就不再姓趙了。”

榮王冷笑一聲:“黃毛丫頭,不愧是和那小子一個肚子裏爬出來的,除了說大話,屁都不會。”

趙敏紅着眼,“即便今日死了,我也是死得其所,來日到了地下面見列祖列宗,我敢說問心無愧,你敢嗎?”

榮王面上一僵,咬牙道:“列祖列宗若在天有靈,我今日便讓他們看看,誰才是大昭正統!”

趁着他們扯皮的工夫,王驿冷不丁擡起手臂,只聽嗖的一聲,臂上的弩.箭飛射出去,目标是趙軒的心髒。

幾乎是同一時間,潘意挽弓搭箭,羽箭離弦,生生将那只袖箭射偏了,一箭一弩深深地沒入青灰色的城牆磚中。

趙軒不閃不避,不見絲毫驚慌,反而接過潘意手中的重弓,铮的一聲,拉至滿月。

羽箭離弦,直取王驿面門。

王驿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倒在了馬下,玄鐵箭頭直插眉心,死不瞑目。

一片嘩然。

宣德門外的三十萬禁軍,王驿帶來的人馬,馬上的榮王全都傻了眼。

沒人想到趙軒能挽動十六石的大弓,也沒人知道他的箭法這樣好,更沒人料到他會面不改色地取人性命。

說好的少年天子,沖動懦弱呢?

叛軍們慌了,榮王也慌了。

趙敏吓到了,被潘意拉到身後。

趙淑則是驚呼一聲,軟倒在地,仿佛那一箭射中的不是王驿,而是她自己。

她到底小瞧了趙軒。

趙軒握着弓,目光淡淡地看向城下,“誰還想試試?”

沒人說話。

叛軍已經動搖了,尤其是那些下層兵士,他們根本沒有自主權,甚至有人不知道今天被将軍叫到城下是來造反的。

如今見識到趙軒如此英姿,不少人心生退意,甚至悄悄退出行伍,想要逃走。

逃得人多了,難免引起騷亂。

榮王見此情形,恨得直咬牙,“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将士們,沖殺進去!過了今日改天換地,就是我等的生機!”

“我看誰敢!”蒼老的聲音,帶着十足的威嚴。

城樓上,衆人退至兩旁,讓出中間的通路。

秦盈盈和向太後一人扶着太皇太後的一條胳膊,緩緩走到城牆邊。

太皇太後穿着朝服,戴着鳳冠,就像當年在封後大典上,風光無限。

榮王慌了神,驚聲道:“母後,您是不是被趙呈翊那小子挾持了?別怕,兒臣這就來救您!”

“逆子!”太皇太後恨聲罵道,“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頑劣了些、貪財好利了些,沒想到你竟敢做出偷虎符、調禁軍這等謀逆之事!說,是誰指使你的?”

榮王皺了皺眉,“母後……”

太皇太後跺腳,“說!到底是誰!”

榮王仰頭看着她,神色幾經變幻,最終不甘不願地說:“兒臣有罪,都是聽了王驿的蠱惑,這才犯下此等大錯……母後、陛下,我也不想啊,是王驿、王驿威脅我……”

說到後面,還哭了起來。

太皇太後閉上眼。

趙軒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只有榮王在拖延時間,他也在拖。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兵不血刃,平息叛亂,全京城都看到了榮王的嘴臉。

塵埃落定,接下來就該清算了。

高嬷嬷把軟禁太皇太後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觸柱而死,死前手裏還握着一枚金豆子,那是榮王小時候悄悄塞給她的。

秦盈盈、高世則聯合向太後救出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之所以願意出頭,條件就是饒榮王不死。

這對趙軒來說并不難。

他原本就沒想殺榮王,一來,他始終記得小時候榮王對他的恩情;二來,他并沒有把榮王當成威脅。

最終,榮王被貶為庶人,囚禁于洛陽封地,有當地守軍看管,永世不得出。

溫王妃正式與榮王和離,從此各自嫁娶,兩不相幹。

跟着造反的那些人,領頭的或斬首或流放,普通兵士沒有定罪,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懲罰。

原本他們是令人仰望的京城禁軍,如今卻削去了番號,降為廂軍,拖家帶口遠戍他地。

為了保下榮王的命,太皇太後還付出了一個極大的代價——還政于趙軒。

趙軒親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置高氏一族。

此次榮王謀逆,高氏多有參與,或罷黜,或貶谪,偌大的家族一夕之間大廈傾倒。

高世則為母親報了仇。

他的母親,連同一雙弟妹慘死于內宅争鬥,高世則終于光明正大地拿出證據,讓兇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潘意、趙敏等人各有封賞。

尤其是趙敏,成為這一代第一個獲封長公主的宗室女。

趙淑沒升也沒降,只是從今往後貴女圈的風向徹底變了,再也沒人以她為首,轉而以趙敏為尊。

對聰明人趙淑來說,這就是極大的懲罰了。

太皇太後一下子病得沉了。

醫官搖搖頭,大着膽子說,心已經死了,人撐了不多久了。

趙軒和秦盈盈去看她,問起秦太妃的死。

太皇太後表現得十分震驚,“你以為是我害了她?我有什麽理由害她?她是你父皇最心愛的妃子,是你的生母,我若害她性命,将來有何顏面去見你的父皇?”

趙軒信了。

太皇太後是個驕傲的人,不屑于說謊。

然後,就釋然了。

不管她從前做過什麽,到底在關鍵時刻護了他兩次,他願意讓她安享晚年,為她養老送忠。

權當是替先帝盡孝。

兩個人到秦太妃靈前上了三柱香,告訴了她近來發生的事。

這一晚,秦盈盈沒回鳳閣,留在福寧宮陪着趙軒。

趙軒很累,俊美的臉上現出明顯的疲态,只有在秦盈盈面前才肯表現出來。

秦盈盈扶着他的頭,讓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像他平日裏照顧自己那樣照顧他。

半夜,窗外落起了雨。

趙軒似乎做了噩夢,眼淚打濕了秦盈盈的衣袖。

秦盈盈沒有叫醒他,就當是夢吧,只有在夢裏,這個人才會哭。

十八年的人生,近十年的隐忍,他終于等到了他想要的。

“你是不是在笑我?”趙軒主動“醒”了。

強大也好,脆弱也罷,這世上總得有人值得他表現出真實的自己。

很幸運,他遇到了。

“今天我笑你,明天你笑我,公平了。”秦盈盈摸摸他的頭,溫聲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小女孩的故事。”

一個天生不幸,卻又十分幸運的小女孩。

她告訴了他女孩因為患病被家人遺棄,幸運地被一對老夫妻收養,怎樣度過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還有,她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再次幸運地遇到了趙軒。

原本說的是女孩,說着說着,秦盈盈就忘了,換成了“我”。

“這些天,我常常在想,穿越大神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遇見你。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們兩個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趙軒反客為主,抱住了她,“我只問,你還會不會走?”

秦盈盈眨眨眼,“我想,按照神的旨意,大概只要你需要我,我就走不了。”

“那你永遠別想走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別想走。”趙軒霸道地說出這樣的宣言。

“好。”秦盈盈彎着眼睛,甜甜地笑。

趙軒把她緊緊地禁锢在懷裏,印上灼熱的吻。

從前他都是溫柔隐忍的,今日卻十分霸道,像是掠奪領地的雄性動物,要讓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沾上自己的氣息。

秦盈盈閉上眼,心甘情願打開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車!沒有圓房!不要瞎想!

寶寶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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