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鐵鍋炖大鵝
“娘?娘買肉做什麽啊?”
軟軟的童音從身側傳來,賀清溪轉過身,看到小貓一手揉眼睛,一手拉着滿臉睡痕的小羊晃晃悠悠往這邊來。
“昨晚幾時睡的?”賀清溪走過去問。
小貓搖搖頭,不記得了。
賀清溪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小羊的,都不是很燙,“張惠,打水給他倆洗臉。”
“爹爹還沒說娘買那麽多豬肉做什麽。”小貓放下手,仰頭望着賀清溪,太陽刺眼,又不禁擡手擋住。
賀清溪:“你娘跟我學過做紅燒肉。”
小貓驚的張大嘴,“娘也要開飯館?!”
“主人!”張惠滿臉緊張。
賀清溪見狀,莫名覺得普通人也很有趣,
“不是她,是你大舅周桂林。”賀清溪轉向張魁,眼神詢問,我猜的對不對?
賀清溪以前魂魄不全,人有些呆呆的,張魁沒想到他能猜到,也沒打算告訴他,擔心他氣暈過去。見他猜到了,好像都沒把周家兄妹放在眼裏,張魁又打量一番賀清溪,臉色比昨日好多了,張魁才敢點頭。
“張屠夫每日都會給我們留十斤五花肉,他也是個極為守信之人,今日為何會賣給周桂香?”賀清溪問出心中疑惑。
張屠夫的豬肉鋪在西市,西市位于長安城西南,東市位于長安城東南,中間相隔甚遠,并不知道賀清溪昨日把周桂香休了。
張魁便說:“張屠夫誤以為小人有別的事要忙,主人就讓周氏去他那兒拿肉,他才把肉給周氏。”
賀清溪聞言看了看地上的兩只大鵝,沉吟片刻,“我們往日去張屠夫那兒拿豬肉,是因為他的豬肉皮幹淨。我的兩魂五魄四處游蕩時跟仙人學了一點點法術,可以用法術把豬毛收拾幹淨,以後就在東市買,別去他那兒了。”
“大白說的是真的?!”幾人異口同聲。
賀清溪楞了一下,“什麽真的?”
“大白說爹爹不是凡人啊。”小貓想找大白,往四周看看沒找到,就轉向賀清溪,“爹爹是仙人?”
“對啊,主人。”張魁接道。
賀清溪笑道:“會點小法術就是仙人,那長安城的仙人得多如狗。”
“不是?”張魁問。
賀清溪:“別看大白會說話,它想成仙也得再修煉幾千年。可是它的壽命沒那麽長,也就是說它等不到自己成仙就死了。我和大白與你們不同,也不過是比你們壽命長點。以後教你們一些修身養性的法子,你們活不到兩百歲,也能活一百歲。”
“太好啦!”小貓第一次知道他爹爹不是凡人,很擔心他爹爹成仙。長大一點發現賀清溪身體很弱,又擔心他爹爹早逝。如今兩種擔心都沒了,高興的抱住賀清溪的胳膊,“爹爹可以教孩兒嗎?”
“爹爹,還有我,還有我。”小羊不甘其後。
賀清溪笑道,“可以。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貓想問何事,注意到大鵝,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紅燒肉是小飯館的招牌菜,沒有之一。張魁沒買到幹淨的豬肉,此時再去東市買也來不及了。蓋因好的肉早被達官貴人家的奴仆挑光了。
沒有紅燒肉,客人少一半,今日恐怕連買鵝的錢都賺不回來。
聰明的小貓兒想到這些,不禁抓緊賀清溪的胳膊,“怎麽辦?爹爹。”
“張魁,我隐隐記得母親以前做過鵝肉,你還記得母親是怎麽做的嗎?”賀清溪問。
賀清溪以前身體弱,有時精神也不大好,今天發生的事明天都能忘。張魁比賀清溪大五歲,身體好,記性好,兒時發生的事至今一清二楚,“小人記得。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賀清溪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張魁面露難色,“小人先前忘了,經主人一說小人才想到鵝毛難拔。小人買的時候以為它跟雞一樣,用熱水燙一下就能收拾的一幹二淨。”
“這點交給我。”賀清溪笑道,“你知道怎麽做的就成。我們先去用飯。”
飯畢,讓張魁準備配菜,賀清溪稍稍歇一會兒,讓小貓領着小羊去找大白玩兒,他拎着鵝去東邊竈房。
“主人,給奴婢。”張惠見狀,慌慌張張跑過來。
兩只鵝很大,還是公的老鵝,賀清溪的身體畢竟虛了幾十年,也沒逞強。随張惠到竈房,賀清溪就讓張惠把鵝放洗菜的大盆裏。
“主人,鵝身上髒,不可以放在這兒。”張惠出言提醒。
賀清溪:“我知道。你去拿個布口袋來。”
張惠看向正在泡木耳、幹蘑菇等物的張魁。
“聽主人的。”張魁道。
張惠背着賀清溪橫他一眼,才去糧食房找布口袋。
賀清溪家的房子不寬,但很長,院子足足有六間那麽長。
賀家人口簡單,用不着那麽多房屋,賀清溪的母親嫁到賀家,就把西邊的偏房拆了改成菜地,在東邊,也就是沿街的那邊蓋五間偏房。
離堂屋只有一丈寬的那間是竈房。挨着竈房的是雜物房。最中間的偏房其實是過道,推開門就是街巷。過道另一邊就是張惠和張魁的房子。最南端離前面的商鋪有一丈寬的是糧食房。布口袋便放在糧食房中。
糧食房和竈房中間也就隔了三間房,張惠片刻就回來了。
賀清溪命她撐着口袋,即撚決。張魁和張惠只覺得眼前一花,布口袋裏多了半袋鵝毛,兩只大鵝光禿禿的,幹淨的不見一絲毫毛。
張魁和張惠吓呆了。
二人回過神轉向賀清溪,“主人——”見他臉色煞白,大驚失色,“主人,主人,怎麽了?”張惠扔下口袋,張魁扔下木耳,夫妻二人齊齊跑過去。
賀清溪虛弱地笑笑,“無礙。”
“主人,先別說話,張惠,快快去搬張椅子。”
張惠風一般跑出去,風一陣跑進來,賀清溪身邊多了一張躺椅。
“主人,坐。”張魁催促道。
賀清溪見他滿臉焦急,坐下緩口氣,臉上有些血色就說,“還不習慣,多練幾次就好了。”
“這些夠了,夠了。”張魁道。
賀清溪忍不住笑了,“你把鵝肚子剁開收拾一下,我們就去前面做菜。”
“主人,小人知道。”張魁連忙倒杯熱水,“喝點水歇歇,小人來做。”
賀清溪接過水杯,“你掌握不好火候,也不知該放多少油鹽醬料。聽我的先收拾幹淨。”轉向張惠,“去把剁排骨的大刀拿過來。”
“這把刀可以。”張魁拿起平日裏切菜的大刀說道。
賀清溪微微搖頭,“聽我的。外面有太陽,你倆擡我去院裏歇會兒。”
這點沒問題。
夫妻二人把賀清溪擡到沒有風且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方一個去端鵝一個去端菜,到井邊剖鵝洗菜。
張惠嫁給張魁之前都沒吃過最便宜的豬肉,更別說做起來很費事的雞鴨鵝。張惠不會收拾,便去洗菜。張魁拿着砍刀切開鵝的肚子,就要把鵝的五髒六腑拽出來,手探下去才發現沒剁開。
掰開鵝胸口的肉,裏面的骨頭完好無損。
賀清溪沒吃過鵝肉,拎鵝的時候發現鵝的骨頭硬,先前才讓張魁用大砍刀。
張魁面上聽他的,心裏并不信他這個從未親自動手剁過肉的人,所以也沒用太大力,就像平時切雞肉一樣。
“怎麽了?”賀清溪明知故問。
張魁轉過頭,見他嘴角含笑,頓時神色窘迫,“主人……”
“用點力。鵝肉不好做,午時前必須下鍋。”
城裏人早飯用的晚,巳時左右才用飯。晌午飯通常是未時三刻左右。張魁隐隐記得老鵝得炖一個半時辰,“主人,讓張惠燒火。”
“你先收拾。”賀清溪道,“收拾幹淨再說。”
賀家小飯館寬三間,最東邊的一間一分為二,靠近街道那邊的是櫃臺,另一半是竈房。竈上有兩口鐵鍋,旁邊還有一個小火爐。
平日裏賀家先把紅燒肉做好,開門前把小火爐點着,紅燒肉放上面溫着。兩口鐵鍋,一口蒸米飯和饅頭,一口留着客人點菜時賀清溪做菜。
張魁誤以為今日和往常一樣,他切賀清溪做,做好移到爐子上。
鵝肚子裏的東西扒出來,鵝洗幹淨,張魁拎着鵝用腳踢開門就要剁鵝肉,賀清溪伸手拿走砍刀。
張魁面露不解。
賀清溪指着身後,張魁後退兩步,眼前一花,案板上多出一堆乍一看大小均勻的鵝肉。
張魁目瞪口呆。
賀清溪放下刀,身體一晃。
張魁驚叫道,“主人!?”
“沒事。”
稍稍有些紅潤的臉色再次白的吓人,張魁慌忙扶着他坐下,“主人別再動手了。”
“好了。”賀清溪緩一口氣,指着鵝肉,“用水焯一遍再喊我。別擅自做主。”
張魁不敢惹他動怒,“小人聽主人的。”
一魂兩魄做了多年菜,導致賀清溪沒有以往那麽讨厭做飯和油煙味,也不想在這邊等着張魁焯好,便往北指一下。
張魁扶着他到院裏,賀清溪喊倆兒子出來曬太陽。
“爹爹,我在教弟弟認字。”小貓打開門大聲說。
賀清溪:“屋裏不冷?”
“我們在床上,還有大白。”小貓往裏面指一下。
賀清溪:“學一會兒就歇歇。”
“我知道的,爹爹。”小貓關上門就喊,“小羊,過來,我教你下棋。”
賀清溪無聲地笑笑,躺下去,閉目養神。
大約一炷香,賀清溪聽到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他身邊消失。賀清溪睜開眼,看到張魁滿臉猶豫,像是在思索要不要把他叫醒。
“好了?”賀清溪開口問。
張魁的身體抖了一下,對上賀清溪的視線,連連點頭,“鍋刷幹淨了,炖鵝的香料也包好了。”
“主人,鵝腸怎麽做?”張惠突然開口道。
賀清溪撐着椅子扶手站起來,“張魁會收拾。你來燒火。”
“主人,面該好了,小人想先蒸炊餅。”張魁道。
小飯館的主食是拳頭大小形似枕頭的炊餅和米飯。最近米貴,主食改成炊餅,張魁每日早上都會和一盆面做炊餅。
以往賀清溪精力不濟,這等小事張魁從不同他說。
賀清溪:“先把鵝腸放那兒。炊餅上鍋了,你再收拾。”
張魁也是這樣想的,聞言就伸手扶着賀清溪。
鐵鍋裏已有半鍋清水,賀清溪回想一下,炖雞肉需要這麽多水。鵝肉比雞肉難做,“再加一瓢。”說着把香料扔進去。
張魁添了水,肉倒進去就要蓋鍋蓋。
賀清溪攔住,往裏面撒一把鹽,“煮一個時辰再把你們洗的幹菜倒進去。”
“主人,要不要刷個大陶罐?”張魁問,“鵝肉太多,盛紅燒肉的小陶罐怕是盛不完。”
賀清溪:“放鍋裏。我的頭有些痛,今日就不炒菜了。把寫有紅燒肉價錢的那塊木片取下,在背面寫,要長壽,吃鵝肉。十文一碗。”
“一碗?”張魁驚呼,一只鵝才十文。
賀清溪指着櫥櫃上面用來盛菜的大陶碗,“那個碗。”
張魁心想,就算是那個碗,光鵝肉也能盛五六碗,“主人,是鵝肉和菜一起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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