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來是我想多了

陸潛不知打哪兒尋來兩套衣裳,并且自己也把官服換下了,笑道:“出門在外,還是喬裝打扮一些為好。”

愫愫見是兩套男裝,便同弄墨一人一套,約莫半個多時辰,馬車才在街道邊停下。

弄墨率先跳下馬車,回身小心翼翼地将愫愫攙扶下來。

陸潛眼睛一亮,見愫愫換了身嫩黃色的衣衫,長發束起,僅用一根白玉發簪簪了,整個人像小黃鹂鳥一樣,她又生得精致可愛,實在讨人喜歡。

弄墨換了身淡青色的長袍,同舞文站在一處兒,除了身高身形之外,任誰見了都會誤認為是雙生子。

“哇,好多人啊,那邊看起來很熱鬧!”愫愫滿眼放光,見一整條長安街懸滿了各種各樣的燈籠,京中百姓們穿梭其中,熱熱鬧鬧地趕燈會。

當即一掃多日的煩悶,興致勃勃地拉着弄墨的手,兩只小耗子似的往前竄。

陸潛落後一步,無奈地笑了笑:“阿愫,你們慢點跑,當心人多把你們擠散了!”

愫愫拉着弄墨往人群裏紮,見有人在當街表演才藝,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倒立在高高的木架上,兩腳飛快地轉着紙傘,看起來有些吃力,還不斷被圍觀百姓催促,弄墨見了,便壓低聲道:“公主,要不要給點打賞?這麽小就出來賣藝讨生活,挺可憐的。”

“好!”愫愫應了,低頭摸索一圈,忽然想起自己出來的着急,忘記帶錢袋了,于是擡眸望着弄墨眨了眨眼睛。

弄墨驚愕道:“公主,你別看我啊,我也沒帶銀子!”

“那怎麽辦?要不然把我這珊瑚手串給她吧?”說着,愫愫将右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取了下來,放入了小丫頭面前的空碗裏。

小丫頭出門在外跑江湖,見過打賞銅板的,可從未見過有誰這麽大手筆的送珠寶,當即跪地磕頭道:“多謝公子!可這手串太貴重了,都能把我買下來了!要是公子不嫌棄,以後我就是公子的人了,以後給公子當牛做馬,絕無怨言!”

“別別別,你起來罷,既給你了,你便拿着,以後尋個正當的差事做,年紀小小的,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愫愫可沒那麽傻,憑白無故領個陌生小丫頭回宮,回頭肯定要被太子哥哥罵死了,于是趕緊拉着弄墨溜之大吉。

小丫頭感動得熱淚盈眶,捧着珊瑚手串,連傘也不頂了,有了這手串,全家老小二十年吃喝不愁了。正要收拾東西走人。

忽聽身後傳來一聲:“且慢。”她一回眸,就見一青衣俊朗公子緩步行來。

陸潛道:“這手串你不能收。”

“這是先前一位小公子送的,不是我偷的。”小丫頭趕緊将手串往懷裏一藏,滿臉警惕道,“這麽多人在,我可不怕你!”

陸潛上前一步,從衣袖中掏出一片金葉子,壓低聲道:“我說不能收便是不能收,你若知情識趣,這枚金葉子就是你的了,你若不識時務,那就休怪……”

“給你!我要金葉子!”小丫頭趕緊将手串遞了過去,奪了金葉子撒腿就跑。

陸潛攥着珊瑚手串,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衣袖裏,這才尋愫愫去了。

離得老遠就看見兩人站在賣面|具的小攤子前。

愫愫手裏挑了個面容猙獰的惡鬼面|具,弄墨挑了個狐貍面|具,二人一邊挑,一邊等陸潛。

陸潛緩步行來,笑道:“二位挑了這麽半天,就挑了這麽兩個?”他對愫愫的品味不敢茍同,但仍舊為二人付錢,“前面還有賣燈籠的,既是千燈會,你們也買一個罷。”

愫愫将惡鬼面|具戴好,點頭應道:“今日我出來得太急,忘記帶錢袋了,今晚你先替我墊上,回頭我差人送你府上。”

陸潛但笑不語,人群擁擠,他怕兩人走散,索性握住愫愫的手腕,将人護在身側,弄墨見狀,眉頭一蹙,恰好前面有個孩童撞了過來,順勢拉過愫愫道:“公子,你跟緊我,這裏人太多了,千萬別走散了!”

陸潛手裏一空,微微愣了一下,擡眸瞥向弄墨,同她對視一眼,瞧清了她眸色裏的警告和防範,暗暗嘆了口氣,并未多言。

“這裏的燈真漂亮,我在宮,不,我在家沒見過這種款式的燈籠。”愫愫貴為公主,雖極受寵愛不假,但畢竟身份體統在那兒擺着,很少能出宮逛街。

這千燈會上賣的燈籠雖比不得宮中的造型華貴,可勝在稀奇,買來也算圖個樂子,愫愫手裏捧着的小兔子燈籠,模樣憨态可掬,她第一眼見了就喜歡,于是擡眸眨了眨眼睛。

陸潛會意,立馬付錢笑道:“你喜歡便好,只要你高興,就是今晚把整條街都買下來,我也縱着你。”

弄墨一直以來深感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以及小公主單純好騙,天天跟防狼似的,但凡有誰敢接近公主,立馬沖出去厮咬。

因此,一聽這話,當即就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将愫愫往自己身邊一拉,指着其他燈籠道:“那個也很好看,還有花邊呢,還有那個也不錯!”

愫愫愛不釋手地抱着兔子燈籠,搖頭道:“我就喜歡這個。”

陸潛從旁笑問:“要不要再買幾個?不必替我省錢,陸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更何況是買來送你,我心裏極開心的。”

愫愫仍舊搖頭,忽想起顧寒兮來,若是皇叔在,肯定就不會給她買兔子燈籠,不對,皇叔就不會帶她出來閑逛,而且一定要說外面多麽多麽危險,堂堂公主私自溜出宮怎麽怎麽樣。

她有時候頂不喜歡皇叔,覺得他事事小心,總把她當小孩子一樣哄,仿佛全天下都很危險。

明明她很努力地追求皇叔了,可皇叔仍舊覺得她是孩子心性,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既不接受,但也沒有明确的拒絕,好像把她當個風筝攥在手裏放。

愫愫有些煩悶起來,兩手捏着兔子耳朵,連弄墨在旁邊喊她都沒聽見,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眨着眼睛道:“怎麽了?”

“前面有賣糖人的,公子要不要吃?我去給你買來?”

“吃,當然吃!但我們沒有銀子。”愫愫問到了關鍵,又回眸去看陸潛。

陸潛不經莞爾,主動提議道:“這樣吧,你們兩個先去那邊的巷子口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

愫愫拉着弄墨的手往陸潛所指的巷子口走,誰曾想前面剛好有了熱鬧,人群忽然擁擠起來,不知是誰撞到了愫愫的肩膀,她一疼,手就松開了,被人群擠着往前走,等再緩過來神,眼前哪裏還有弄墨的影子。

“弄墨,弄墨!”

愫愫喊了幾聲,一個人在街中央,無頭蒼蠅似的,臉上還戴着惡鬼面|具,一邊喊人,一邊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驀然發現又繞回了原點。

街頭上人來人往,她孤身一人,既怕回宮晚了,回頭會給陸潛添麻煩,又怕弄墨尋不到她,會當場急哭。

只好順着人群往前尋去,忽見眼前有個戴狐貍面|具的人,便以為是弄墨,當即小跑上前,一抓對方的衣袖,大松口氣似的:“呼,總算找到你了,我們趕緊回去吧,別讓陸潛等急了。”

對方不動,狐貍面|具下一雙眸子溫柔深邃,仿佛三月春水碧波蕩漾,愫愫忽察覺到不對勁兒,弄墨沒有此人這麽高,剛要倒退一步,腳下不穩,險些往後一摔。

“小心。”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此人一手攬住愫愫的腰,一手接住兔子燈籠,“愫愫,出來玩兒,怎麽也不同皇叔說一聲?”

愫愫大驚失色,擡手揭開面|具,果然露出顧寒兮俊美無俦的臉,渾身透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鹓動鸾飛之氣,整個人看起來貴不可言。

她癡癡地擡眸望他,濃郁纖長的睫毛薄如蟬翼,精致的面容上還帶着幾分難以置信,鮮紅的唇微微張着,誰也沒說話,周身川流不息,人來人往,二人對視着,天地間仿佛都寂靜下來。

顧寒兮抿唇微微一笑,伸手将愫愫臉上的惡鬼面|具取了下來,笑道:“愫愫,怎麽了?是不是皇叔打擾到你的興致了?”

愫愫這才如夢初醒,趕緊紅着臉搖頭,咬唇道:“我還以為你是弄墨,你們穿的衣服顏色很像,而且都是狐貍……”

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都聽不清了。

顧寒兮道:“太子說你出宮尋本王了,但本王等了你一整晚,你都沒來。派人出來一打聽才知,原來你同陸潛出來赴千燈會了。”

頓了頓,他似乎微感失落,盯着愫愫懷裏抱的兔子燈籠,眉頭蹙了起來,問道:“他送你的麽?”

“不是的,我出門太急,忘記帶銀子了。”愫愫生怕皇叔誤會,趕緊解釋,又昂臉道:“我得趕緊回宮了,舞文弄墨找不到我,回頭肯定要急死的。我這回是偷溜出宮的,太子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責罵我的。”

顧寒兮伸手揉了揉愫愫的頭發,輕聲道:“不怕,回頭你就說是本王準了的。”他擡眸見天色已深,千燈會很快就要結束了。

天知道他在府裏等了愫愫多久,還讓人準備了滿滿一桌她愛吃的東西,左等右等,把大門都望穿了,結果還是沒等到人。

直到聽聞,愫愫同陸潛出宮了,顧寒兮才滿臉失望地嘆了口氣,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就想看愫愫一眼。

結果話都沒說幾句,她就想回宮去。

難道在愫愫眼裏,自己不如陸潛,不如舞文弄墨,甚至不如一只小小的兔子燈,既如此,愫愫就不該給他希望,還親手掐滅。

“皇叔……”

愫愫悄悄攥緊拳頭,面露茫然地擡眼望着他,總覺得好不真實,外界皆傳皇叔性子冷淡,不近女色,脾氣不好,可似乎對自己并不壞,不僅不壞,每次見面還摸摸頭,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其實皇叔也很喜歡她?

愫愫為難了,很擔心自己是一廂情願,低頭捏着兔子耳朵,咬着下唇。

顧寒兮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覺得可愛至極,忽聞有人喚愫愫的名字,愫愫愣了一下,擡臉道:“是陸潛!他來尋我了!”

“別應他。”

顧寒兮忽然一把抓住愫愫的手,擡腿就走,愫愫暈乎乎的,心想這還是皇叔頭一回主動拉她的手。

皇叔的手溫涼如玉,十指也纖長好看,将她的手完全包在裏面,穿過人群走出了好遠,一直在輛馬車前停下。

“你先上去坐好,皇叔送你回宮。”

愫愫道:“那陸潛他們怎麽辦?”

顧寒兮伸手一推愫愫的頭,将人往馬車裏塞,“本王會派人通知他們的,你且先進去坐好。”

如此,愫愫只好老實坐進馬車裏,不一會兒工夫,車簾就從外面挑開,顧寒兮手裏攥着一串冰糖葫蘆上了馬車。

愫愫疑心這冰糖葫蘆是給自己的,但又怕會錯意思了,于是低頭盯着手指,眼尾的餘光一直盯着糖葫蘆。

等了好久,皇叔都沒說是買給她的。愫愫便想,難道皇叔是買給府中哪位姬妾的?可皇叔有姬妾麽?

正當她苦思冥想時,顧寒兮用幹淨手帕包着冰糖葫蘆遞了過來,輕聲道:“吃吧,小心別蹭髒了手。”

愫愫:“……”原來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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