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4)

“傻丫頭,”劉莊笑着罵阿元道,“你家姑娘連孤這個太子都不願奉承,一味裝病,等到母後病了,急急忙忙病愈出來趕着侍奉湯藥,這才得了這個差事。她高興還來不及,你怎麽盡打擊她?”

阿元嘟着嘴道:“奴婢也知道這個。就是看不慣她們在背地裏說,姑娘受皇後娘娘看重,卻在殿下那裏失寵……”

劉莊聞言冷笑道:“這不正是你家姑娘的心願嗎!生怕別人知道她得寵。不知道從哪裏翻書翻出來的道理,說歷朝有德的女子,就沒有由着夫君寵愛的,總要避諱一二,是以一味裝病,又說什麽只求有德,不顧生死……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她讀書讀壞了腦子,惟有孤才知道,她不過是沒把孤放在眼裏,犯懶而已。是不是,嗯?”

他的尾音拖得很長,意味深長,阿元看他神情就知道兩人必要為這個再大吵一架,最後床頭吵架床尾和了。她可不想成了無辜遭殃的池魚,于是尋了個由頭,避了出去,緊緊關上門,守在外面。

劉莊見阿元這般知趣,不覺一笑。待到房門關上,他便轉到馬瑪麗背後坐下,用手攬住她,在她發間耳畔吹氣,柔聲道:“我還當你又要一病半個多月,想不到不過五日,病就痊愈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母後病的是時候,是也不是?”

馬瑪麗覺得脖頸處癢癢的,裝作沒事人一般,正襟危坐。

劉莊加大了動作幅度,手也直直探進她衣襟,輕攏慢撚,着意揉搓,見她卻一直神色清明,于是聲音漸漸地開始激憤起來:“你不服氣?你這般總裝病,禦醫診脈診不出,每月又必然病半月,更可笑的是,母後一病你就痊愈,跑過去侍奉湯藥。明眼人都看着呢,你究竟是在糊弄哪個?到底誰才是你男人?是母後?還是我?你就那麽愛她?你好好想想看,你究竟該奉承哪個?”

劉莊問出這般荒謬的問題來,卻也沒打算等人回答。

他說到此處,将馬瑪麗身子一扳,抱住她就親了起來。開始只不過是很克制的蜻蜓點水般的淺嘗辄止,卻因為她的一再推拒,激起了非要征服她不可的心思,這吻便變得粗暴狂野。一面啃,一面竟開始急急地解着外衣。

“你以為你稱病避寵,她們就會感激你?她們巴不得你傻一輩子呢!”劉莊語速驟然加快,聲音裏的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傻姑娘,想稱得上一個德字,也要先奉承好你男人才行。有寵的女人,被男人捧在手心裏,遇到事情卻懂得恭謹謙讓,男人想故意張揚出去,被別人知道,才是有德。無寵的女人,就是宮裏的可憐蟲,德行再好,沒有人捧,沒有人疼,又有誰能看出來?”

他終于将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整個鋪在地上,就急着要扯住馬瑪麗,同她共行敦倫之禮。

“你也夠了!不想理你,你倒越發來勁了!”馬瑪麗奮力掙紮,一把推開了他。

“白日宣淫,是大失德。”她神情嚴肅,理直氣壯,她突然發現德這個借口實在是太好用了。其實劉莊有句話猜對了,她就是犯懶。

劉莊一下子被她推倒在地,此時他只穿了一身素色的中衣,猝不及防倒地之時,不免被摔得很痛。他臉色很不好看地站了起來。

“言而無信,亦是失德。”他喘着氣,聲音裏有着嘲諷的意味,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遵照你這賢惠人的引薦,這幾天先後幸了你的好姐妹秦氏、大小賈氏,服侍得她們感激涕零,也到了你該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可我又生病了,等到這月下旬病好了再說!”馬瑪麗很不耐煩地敷衍道。

她這些年在劉莊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其實已經妥協了不少。

先是太子殿下不顧她的嫌棄,一直致力于在她面前耍流氓,動不動就在無人時脫了衣裳露那個很醜的地方給她看,擺出一副是美是醜都是你男人、你都得接納的姿态,漸漸地審醜疲勞,習慣了也就不覺得醜了。所以倒沒有先前那麽排斥。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還跟一幫方士苦練房中的法門,使得東宮諸姬妾欲死欲仙,大呼有福。瑪麗公主好奇之餘,不再靈魂出竅,決意親身感受一番,遂在太子殿下悉心周到、無微不至地服侍下,将敦倫之禮歸類為“深入細致的按摩方式”、“成年女性寵物重要的保健技巧”,劉莊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從野性難馴的寵物上升為不知疲倦的按摩師。當然,按摩之後人道毀滅衣服,還是必須的事情,那種黏糊糊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可是,妥協也就到此為止了。瑪麗公主雖然不再排斥按摩,但按摩師過于熱情的服務頻率實在令她有些恐慌。要知道适度的按摩是有益身心的,過度按摩卻物極必反。還好,她從書中學會了稱疾避寵的道理,積極把按摩師出讓給排隊想預約按摩服務的女性寵物們,于是皆大歡喜。

劉莊怒了。“你又要裝病?裝病也要裝得像一點!”他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我從雲臺那邊趕回東宮,聽你病好了便一直在心中盤算此事。你摸摸看,現在已是怎樣的光景?似這般連拖延片刻都不能夠。我待你是掏心掏肺的好,你怎忍心?”

他用力帶着她的手向下面探去。他此時衣服單薄,輪廓原本就是一覽無餘。她的手剛剛觸到那裏,便如被火燙到了一般縮回。

“這倒剛剛好,我這就去尋挽晴。”馬瑪麗跳起來嚷道,“她觊觎你的身體已經很久了,我答應過讓她感受一下滋味。”

劉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裝病避寵、引薦枕席也就算了,她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把他當成什麽人?青樓小倌嗎?“你這是強買強賣,亂點鴛鴦!”他忍不住咆哮道。

“不是強買強賣,”馬瑪麗認真地解釋道,“她們都是真心想跟你睡,求我好幾次了,我推不過,看她們不像是一時起意,這才……”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也覺得似乎有些對不住劉莊。劉莊心裏究竟怎麽想的,她很清楚,可是……

她想到這裏,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隔着衣服覆在他上面。他一愣,如夢初醒,拖住她的手就往自己小衣裏伸過去。

他偷眼看着她的神色,見她低着頭,長長的眼睫毛微微垂了下來,面上有幾分委屈,卻沒有明确拒絕。

沒明确拒絕就是默許願意了。這個簡單的道理,太子殿下一向都懂得很。

屋子裏一時鴉雀無聲,只聽得他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粗重,便如有一個琴師在撫摸着琴弦,突然間那弦聲越來越急,一個音猛地拔高,不及餘音袅袅就戛然而止了。屋子裏驟然陷入了絕對的寧靜。

少頃有腳步聲響起,卻是馬瑪麗自去水盆前洗手,又用絲帕拭淨。她洗得是那般仔細,就仿佛方才沾染了天底下最污穢的東西一般。

劉莊看她一臉嫌棄的模樣,心裏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覺道:“東宮裏的女人誰不拿這個當寶貝,我還不舍得給,偏你嫌棄成這樣。”

他頓了一頓,見沒有回答,卻也習以為常,不放在心上,起身來一邊整理衣裳一邊道:“算你敷衍有功,就這麽揭過了。你既鐵了心要當有德之人,日裏我不會再來煩你。夜裏是我去你房裏,還是你到我那兒?”

馬瑪麗将手中的絲帕團成一團,扔到水盆裏,并不回身,只是淡淡問道:“為什麽不舍得給?”

劉莊被問糊塗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她是在接前面的話茬,正要搪塞過去,就聽得馬瑪麗又輕輕說:“今個我聽說皇後娘娘病了,趕來侍疾,娘娘一把抓住我的手,說東宮子嗣單薄,她夜不能寐,故而憂愁成疾,問我可有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猜忌之心

劉莊先是一驚,有幾分所作所為已經被人看透的心虛感,卻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笑着說道:“母後只怕是病糊塗了,竟為這個問你。你哪裏能有什麽法子?你若有法子時,早生出一大堆兒子女兒了!”

說到這裏,他禁不住又有幾分挫敗。阖宮皆知他的大兒子劉建體弱,這些年吃的珍稀藥材無數,卻少有人知他這些年為了治馬瑪麗不能懷孕的毛病,亦花了少說有千萬錢,處處求醫問藥,那首烏、人參、黃精、茯苓諸物不知道吃了多少,連下面郡縣以祥瑞呈上來的芝草,他也趁父皇游幸在外太子監國之際,偷偷瞞了父皇,拿了來強逼着她吃了,卻一直收效甚微。

病急亂投醫之下,他還相信過東宮中一些方士的話,不顧她反對,于階前、殿外、花園裏、馬背上、甚至是荒郊野外逼着她同領敦倫之禮,嘗試了多種花樣和體位,仍一無所獲。

因她生不出孩子來,他自然不可能這時候再縱容別的姬妾有孕,進一步威脅她岌岌可危的地位……是以和那些人相處時,格外小心翼翼,他這般用心地控場,難道終于被人看出異樣了嗎?

“我見皇後娘娘說的懇切,就答應了……”馬瑪麗道,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劉莊的臉色。

果然劉莊心頭的火焰一下子就竄了起來:“你答應了?你憑什麽答應?你能有什麽辦法?”

“注意飲食,安排她們排卵期侍寝,勸說你改變習慣……辦法總歸是有的。”馬瑪麗道,“皇後娘娘說,你跟着方士學了很不好的習慣,所以東宮的姬妾才會一直沒有消息……聽皇後娘娘的意思,是懷疑我跟你說過什麽話……可我明明什麽都沒說過……”

劉莊聞言也不禁感到難過。想在皇宮裏過得好,陰皇後的肯定極其重要。所以盡管心中很不滿馬瑪麗重視陰皇後多過自己,但是他從來沒有在公衆場合公開反對過。以他冷眼觀之,馬瑪麗對自己的母後,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遇到關鍵事情,母後還是會懷疑她的品行操守。馬瑪麗是渾金璞玉般的一個人,陰皇後也是出了名的寬容大方,皇家婆媳關系之微妙難處,可見一斑。

“母後她就不該疑你。”劉莊嘆了口氣說道,“你一向覺得小孩子很可愛,要我多生些給你玩。我不準你抱陰姬的小孩,你還私下裏難過了很久……這些事情母後應該也知道的。 ”

“沒有難過了很久。只是有些遺憾。”馬瑪麗糾正道。

自從東宮有嬰兒出生,瑪麗公主一下子尋到了新樂趣。初生兒的靈魂純淨無比,皮膚幼滑細膩,她常常愛不釋手。奈何東宮的姬妾都把自家小孩當寶貝,連最對她感恩戴德的大閻姬都不舍得把女兒給她玩太久,生怕玩壞了。她只好尊重人家母親的心願,眼巴巴地望着,那種豔羨遺憾的神情,就和小孩子望着自己心愛的玩具而可望不可得如出一轍。

“有什麽好遺憾的。想玩的話就自己多生幾個,不準總犯懶說不要生孩子。”劉莊道。只是他努力了這麽久,一直無所獲,對于從小見慣了陰後和郭後比賽生孩子的他來說,是一種嚴重的打擊。隐隐他有一種預感,馬瑪麗可能真的生不出孩子來了。每當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覺得莫名的恐慌。馬瑪麗不能理解他這種壓力,所以兩個人經常吵架。吵架過後劉莊又會後悔,覺得不該給她太重的思想負擔,然後又過來曲意逢迎求和好。

“子嗣的事情我自會跟母後說。這種事情哪裏是急得來的。再者,林娘不是懷上了嗎?陰姬的一雙兒女,你不要去招惹。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倒難洗清嫌疑。上次傳出你不喜她生孩子,她在母後面前罵了你很久……這等悍婦,你不要理她。”他想了想又說道。

“不是說不喜她生孩子,近親繁殖風險太大,生出天才和白癡的幾率都很大,不值得冒險。”馬瑪麗認真地解釋道,“小建建一出生就那麽弱,就是家族遺傳病在作祟。所以,為生命負責計,她最好不要和你生孩子,真想要孩子的話可以跟其他男人生。”

劉莊自然聽不懂她的理論,只覺得亂七八糟,搖搖頭道:“你若這般說出去,陰姬肯定認為你暗裏諷刺她品行不端,會跟你拼命。不過你倒是聰明了一回,知道陰姬若再生出兒子,你肯定讨不了好去。”他想到這裏,不覺心情大好,覺得馬瑪麗因為陰姬而吃醋,是一種進步。

“晌午後還要議事,我看過母後就不來尋你了。”劉莊匆匆抓起鬥篷,“你午膳也在這裏用?我叫她們把湯藥送過來,你得乖乖喝了……”

馬瑪麗聽到這裏,心裏一咯噔,劉莊這些日子不知道聽信誰的話,說吃什麽補什麽,因此逼着她每天一碗紫河車。那東西腥得厲害,又配紅糖,如何吃的下去?于是她一直是偷偷埋在屋子後面當花肥。今日在西宮,只怕沒這麽便當。

她正在想究竟把藥倒在哪裏合适,突然聽到劉莊又說:“快過來替我戴帽子。”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将他的玄冠捧了過來,親手與他戴好。她這些事情做了三四年,自然是熟稔無比,簡直是閉着眼睛都不會出錯。

劉莊見她目光專注地望着自己,神情溫柔,心中滿滿的皆是竊喜,趁她不備,一把揪住往她唇上狠狠啄了兩下,才像剛偷吃了蜂蜜的孩子那樣心滿意足地跑開了。

馬瑪麗重新回到案前坐下,百無聊賴地翻來着陰皇後這些年的私人庫房,不禁有些感嘆東漢皇後和貴人在供奉方面差距之多。劉秀果然是個摳門鬼啊!将好好的妃嫔制度弄得只剩下皇後貴人美人幾級,其實是因為沒錢發俸祿了吧?

猛然聽得隔壁庫房有了響動,她挑眉,帶着阿元和挽翠一起出去看,便見幾個小黃門擡着很重的箱子就要往庫房裏搬。挽翠知道她心意,趕着去問了,回來禀報說:“是東海王攜王後來京朝賀了,這些都是給皇後娘娘帶的土儀。嬷嬷們已經在那邊驗過了,想來少頃單子就會送到姑娘這裏。”

馬瑪麗擺擺手,表示不以為意。陰皇後讓她負責清理這些年的庫房賬目,說到底,也只是想考考她管家的本事,看她是否會被底下人蒙蔽而已,若自己當了真,對人家的管事嬷嬷指手畫腳,只怕就會被人嘲諷說不知進退了。地球上的人,心思就是這麽複雜而古怪,眼界格局就是這麽小,她不得不處處留心。

猛然間就聽到有小宮女說道:“若說東海國的王後,可是天下少有的好命人。東海王待她,可真是沒話說。她肚子不争氣,連生了三個女兒,連皇上都看不下去了,教東海王納側妃,王爺卻拒絕了。這事情一傳出,誰不說他們情比金堅啊!”她們進宮沒多久,卻已經和馬瑪麗打成一片了,知道她為人寬厚,故而說這等話也不瞞她。

挽翠在皇宮裏卻年長一些,隐隐約約是聽過一些掌故的,聽這話音不對,連忙笑罵道:“黃毛丫頭牙齒還沒長齊,就開始想男人了嗎?東海國王後再好命,又和你什麽相幹?難道你竟想做人家的側妃不成?”就想連笑帶罵,混開話題。

這三四年來馬瑪麗越發的沉默,比先前謹言慎行了許多,誰也料不到她竟會在這個時候接話,卻聽得她幽幽嘆道:“是啊,東海國的王後是個好命的。東海王才不會納側妃,你們誰也不準想他。”

挽翠和阿元兩個人聽了都是一愣,阿元拼命地跟挽翠打眼色,挽翠遂硬着頭皮上前,悄聲問道:“姑娘上次答應奴婢的事情,可有什麽眉目嗎?”

……

因光武帝劉秀突發奇想,打算去泰山封禪,各種籌備事務、日常奏折皆交給太子等人。是以劉莊忙得焦頭爛額,直到掌燈時分才回到東宮,晚膳還沒用,餓得前心貼後心,幸得随侍的小黃門機靈,奉給他幾塊糕點,就着羊乳吃下了,這才又有了幾分精神。

他随即便想到馬瑪麗已宣布病勢痊愈,不覺心頭癢癢,先不忙着傳膳,倒一疊聲地喚着侍從準備熱水沐浴。待到他收拾妥當,摸到後堂,便見燭影低垂,帳子裏有一個甚窈窕的影子,喜道:“我正要去尋你,你倒先過來了。讓我猜猜看,你這次又要我做什麽?”

他剛剛要脫了衣裳過去,便見帳子裏的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也有幾分顫抖:“奴婢挽翠,傾慕殿下已久。馬姑娘今個身上不爽快,命奴婢服侍殿下,望殿下憐惜。”

劉莊只覺得當頭一桶冰水潑下,哪裏還有憐惜的耐性,聞言一言不發,重新披了衣裳,就直往馬瑪麗居住的小院而去。到了房裏,見馬瑪麗已然歇下,仗着先前的怒火壯膽,二話不說,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阿元在外間提心吊膽地聽着裏面動靜,只知道兩個人僵持争執,卻聽不清究竟在争吵些什麽,猛然間就聽到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緊接着就是馬瑪麗拔高了的聲音:“色鬼!說不想就是不想,聽不懂人話嗎?”阿元便在外面暗暗咂舌,糟了,馬姑娘的起床氣不小,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劉莊鐵青着臉從裏廂走出來,衣衫還未穿戴整齊,左邊臉頰上隐隐有些紅痕。阿元哪裏敢多看,低下頭去只敢看自己的腳尖,心中只盼着這尊瘟神不要拿她撒氣。

可惜天不從人願,阿元只覺得頸後一緊,她就被太子殿下提溜着,帶到了門外。

“孤且問你,”劉莊的目光陰晴不定,聲音裏也有幾分咬牙切齒,“姑娘日裏都做了些什麽事?可曾見什麽不該見的人沒有?”

阿元心頭一驚,兩手亂搖道:“沒有!”

“別拿孤當傻子糊弄。她今日這模樣,分明就是又動了心思,故而怎麽看怎麽覺得身邊人不順眼。”劉莊只覺得既悲憤又心酸,“孤知道他是今日回的宮,早就防着這天呢,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你老實交代,他們見面究竟說了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寫劉疆杜若的苦情戲各種順手,寫瑪麗和劉莊就很艱難。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我就喜歡巧婦常伴拙夫眠的惡趣味?

☆、重逢

阿元的母親便是劉莊自幼的乳娘,論忠誠度自是好的。劉莊好生将她盤問一番,問遍了各個細節,才确信馬瑪麗并不是因為和劉疆見面舊情複燃,從而嫌棄他這個枕邊人,只是純粹的起床氣和不想做而已。

待肯定了這些,他的心中倒是平和了許多。他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太愛東想西想,于是重又回得屋裏,頂着她鄙視的目光,讪讪一笑道:“我不該對你用強的。如今你打了我一巴掌,又罰我喝了這許久的冷風,也該消氣了罷。時候也不早了,可憐你男人無處可去,容我借一角被褥歇息吧。”一邊說,一邊已經掀開被角,腆着臉就要往裏面鑽。

馬瑪麗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被子:“你有完沒完?後堂我還安排了人等你呢。”

劉莊郁悶道:“可我不想跟她做。後院裏的女人已經夠多了。我堂堂太子,難道連跟誰睡都做不得主嗎?我就想抱着你睡,保證不碰你。成嗎?”

“不成。”馬瑪麗搖頭道,“你總硬硬的硌得我難受。而且我都和挽翠說好了。”

劉莊只覺得憋屈。挽翠的心思擺明了就是想進東宮,偏這些小人走了她的門路,讓他難以拒絕。欲不答應時,就別想再看見她的笑臉。有的時候真懷疑她不但愛陰皇後多過愛自己,甚至連這些姬妾也比他重要了。

“我才是你男人。”他忍不住就将這話反複重複了幾遍,想了一想,突然擡頭說道,“霜林園中梅花開得正好,我想跟你一起去賞花。”他心中愛極了和她攜手同游的場景,可恨她一味偷懶,動辄以風露太大、天濕路滑等借口搪塞,一轉身卻又一個人偷偷跑去了,真真叫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馬瑪麗知道他是拿這個來讨價還價了,低頭略想一想,應聲道:“成交。”

“明日我尋你一同用午膳,午膳過後一起去,可好?”他很快地拟下出游計劃。

……

第二日午膳之後,東海王殿下開始遭受杜若的語言暴力攻擊,奉茶之時,杜若就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她拜見陰皇後時目睹的稀奇事:

“妾身到西宮的時候,皇後娘娘正在訓斥人呢,這人王爺自是認識的,王爺心頭明白,妾身就不多說了。”杜若說。

劉疆的心便是一緊,卻沒有說什麽。

杜若見他竟然不加反駁,心中有些不快,但是想起馬瑪麗的不幸遭遇,卻又神采飛揚地說了下去,就仿佛見證從前情敵的不幸是自己莫大的勝利那般:“皇後娘娘說她太過賢惠,明明太子是先到她房裏的,結果不知道是怎麽吵惱了,一轉身就離開,反而把皇後娘娘西宮裏的一個侍女給幸了。”

劉疆本不欲聽時,偏偏杜若所言令他暗暗心驚:她在東宮裏過得是什麽日子?劉莊他竟然這麽不顧她臉面嗎?

正在憤懑煩躁間,杜若的聲音卻仍然是源源不斷而來:“皇後娘娘倒是顧全她面子,見我來了就不說了,只是轉口提醒她該為自己考慮考慮。真真笑死我了,若能做主時,人又豈不懂得為自己考慮?分明……”

“食不言寝不語。”她尚未說完,劉疆已經飛快地打斷了她的話,“孤要出去走走。”

杜若只覺得好沒面子,暗想明明是飯畢用茶閑談之時,何必這麽一本正經。正欲指桑罵槐地發作,就見泌陽搖搖晃晃地跑到劉疆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劉疆溫文一笑:“你也想出去玩?”

泌陽點點頭,眼睛裏滿是期待。

被大女兒這般純真無辜的眼神望着,劉疆的心肝都開始顫抖了。于是他便自取了狐裘穿了,又命人給女兒穿戴妥當,抱着她走出門去。

輿車緩緩地動了,碾過一地的亂瓊碎玉。洛陽城中仍是他劉疆的家。皇上親口說,皇宮之大,大可去得。抱着女兒在懷裏,看着她興奮地揮舞着小手,對皇城中的一切都既興奮又新奇,劉疆就忍不住微笑,仿佛心境也寧靜了許多。

馬瑪麗遇到劉疆純屬偶然。

因當天光武帝劉秀閱過了封禪計劃以後,嫌棄太過鋪張,責令重做,玉牒文獻刻石文辭都要改動,整個雲臺都忙得人仰馬翻,絞盡腦汁怎麽在不過分寒碜的情況下滿足皇帝節儉的要求。劉莊身為太子,自然難以置身事外,眼見忙得頭也擡不起來,遂命人向馬瑪麗傳言:在雲臺用午膳,原本的游玩計劃也擱置再議。

馬瑪麗卻已經被阿元吹捧了半天的霜林園美景給吸引住了,剛剛動了興致,怎會因為同伴少了一個便就此作罷。游玩的關鍵當然在于景致,而非陪同的人。所以匆匆用過了午膳,她便按照原計劃向霜林園進發,見到不過是雪景中一座地勢較高的園林,不禁有些覺得人們少見多怪,小題大做。

可是青松郁郁蒼蒼,紅梅秀而繁盛,在冬雪的點綴之下,倒也別有一番意趣。于是一路賞玩,一路點評。

于是猝不及防,先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如水晶般純粹,如星光般璀璨,那雙眼睛鑲嵌在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的面孔上,便如同是一副已美不勝收的畫卷上的點睛一筆,突然就有了靈魂。

那是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衣着華貴,興許是東平王劉蒼或者別的什麽人的孩子。她可不怕東平王。有陰皇後和劉莊撐腰,她什麽人都不怕。她還在宴會上很嫌棄地點評過東平王劉蒼太過肥碩,辜負了一副好相貌,引得他哈哈大笑。她才不怕他。

所以見左右無人,馬瑪麗索性做出一副誘拐小孩子的姿态,蹲下身來,沖着她拍了拍手,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過來,抱抱!”她沖小孩子說道,眼睛裏亦閃動着純真而純粹的光。

小孩子最是天真,天性分得清楚善惡。見馬瑪麗這般友善地示好,于是歡喜着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撲到了她的懷裏。

馬瑪麗一把抱住這個小女孩,狠狠地親了兩口,接着拿臉頰貼着她臉頰,溫存少許,又開始玩弄小女孩柔軟精致的小手。

這是一個相當美麗相當可愛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如同璀璨的寶石,她的頭發像黑檀木那麽漆黑而又柔軟,她的肌膚宛如白雪那麽白,卻又隐隐泛着玉質的溫潤。瑪麗公主用臉頰貼着她臉頰的時候,只覺得那種觸感猶如最細滑的絲綢。

怎麽劉莊就生不出這麽可愛的孩子給她玩!瑪麗公主緊緊抱着小女孩又親又蹭,滿足之餘,又不由得有幾分埋怨劉莊沒本事。

小女孩的皮膚是雪白的,鼻子是小巧玲珑的,嘴唇的色澤像極了最鮮潤可口的櫻桃。她忍不住就吻了上去。小女孩有些禁受不住她這樣的熱情,不滿地哼了一聲,側過臉去。

“泌陽!”正在這時,林子外間有男子略帶些焦急的呼喊聲傳來,這個聲音是那麽的熟悉,然而一時之間,馬瑪麗卻沒能分辨得出他究竟是誰。

“父王!”懷裏的小女孩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不顧一切地推開了馬瑪麗,扭頭就跑了出去。她搖搖擺擺跑開的樣子,也是那麽的迷人。

馬瑪麗有些尴尬,但她難得見到這麽可愛的寵物,怎忍心就此放手,于是也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差點撞到一個人的懷裏。

那人不着痕跡地扶了她一把,她就此穩住身形。然後她擡頭,見到她四年前曾經失之交臂的心愛寵物。

劉疆整個人裹在一挂白色狐裘裏,面容有些蒼白,眼睛裏盡是憂郁之色,然而這憂郁卻絲毫沒有損傷他的美貌,他整個人就如冰天雪地裏一輪皎潔的月亮那樣,向四周散發着冷清孤寂的光輝。

而原本那個很美麗很可愛的小女孩,如今被他抱在懷裏。小女孩身上裹着一件火紅色的披風,便如同最明亮的火焰,給這輪清冷孤寂的月亮染上一層富有人情味的溫暖。

“是你?”她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不知道是因為心慌,還是因為尴尬,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是我。”他只愣神了一刻,就立即反應了過來。他甚至感到出乎意外地平靜。像在夢裏無數次演練的那樣,他往前走了一步,之後,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

和夢中想見的不同,劉莊待她,果然不夠好。東海王殿下自小是從富貴堆裏歷練出來的,自然一眼就看出,她頭上戴着的銀釵,竟然只是鐵中鑲銀的款式,耳中挂着的環佩,珠子也不夠圓潤明亮,甚至還有些發黃。這麽冷的天氣,她身上竟然連一件大毛的衣服都沒有,就這麽穿着宮裏給姬妾們發的制式宮裝,跑到冰天雪地裏來了!

劉疆想到這裏,心中既是痛恨又是自責,那目光便越發地深沉灼熱。她這是——因為昨夜侍寝無果,自覺沒了面子,躲到這霜林園中生悶氣了嗎?她還是太傻,這種事情,光生悶氣有什麽用,她把自己打扮得這樣寒酸,劉莊那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家夥,又怎能意識到她的美麗?

莫名其妙的,瑪麗公主覺得劉疆的目光太有壓迫性,于是不得已一退再退,終于退到了一棵青柏之下,卻沒留神,被青柏樹的落雪灑了滿身滿頭。

“還是這般毛毛糙糙的性子!”劉疆一面說着,一面就忍不住走上前去,替她拍打身上的雪花,待到看到她頭上的婦人發髻,才似被火燙了似的縮了回去。如今——自然是不同往日了,他身邊有了杜若,還有了女兒,而她,卻已經如願以償成為劉莊的姬妾,只是不知道,可曾無怨無悔?

泌陽年紀幼小,不能理解兩個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她原本是被父王好端端抱在懷裏的,如今卻見父王把她棄在地上,轉去和一個奇怪的女人說話,覺得受了委屈,不由得放聲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果真成功轉移了場上兩人的注意力。劉疆只覺得好生愧疚,馬瑪麗卻一個箭步,沖過來把她抱在懷裏,她起初還不情不願地掙紮,漸漸覺得對方抱人的姿勢無比妥帖,覺得被人抱在懷裏的感覺舒服極了,居然也不再哭鬧了。

“這是——你的孩子?”馬瑪麗問劉疆道,眼睛裏的歡喜之色掩飾不住。

“是。”劉疆道。

馬瑪麗于是仔細端詳泌陽那張精致的小臉,得出結論:“眼睛長得像你,瞳孔的顏色随她娘親。眉毛像你,鼻子像你,嘴巴也像你。”

劉疆便笑了。“是,所有人私下裏都這麽說。只可惜怕王後知道了不喜,面上還是說她像王後更多一點。”

“殿下,我……我好喜歡好喜歡她。請問我……我可以親親她嗎?”馬瑪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她簡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私底下,怪阿姨各種親昵都理直氣壯,如今當着人家父親的面,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這……這叫人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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