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過幾個月時間，再次回來卻如同恍然若夢。

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想到還是重新踏上了這片土地。

周穎憤怒的看着面前的人，憋悶着一句話都不說。

“好啦，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苦着個臉，笑一笑好不好啊。”方晞端着草莓慕斯到周穎的面前，表示自己的誠意。

“少來那套，老娘是那麽容易打發的麽。”

“一份不夠啊，那我再幫你多要幾份，保證讓你吃得高興。”方晞說着就打算叫服務生。

“不用。”周穎連忙阻止道，再來幾份自己的體重估計又要破百了。

“那你不生我氣了啊。”

“看你表現。”周穎接過面前的甜點，嗯，味道不錯。

方晞歇了口氣，總算是把這位大小姐伺候好了。

“看你那樣子，諾，你想要的。”周穎看方晞那樣子，就知道他是在想誰了，在方晞回來之前自己就把何言燼的地址打聽好了，本來不想給他的，但是看他這樣還是不忍心。

方晞接過，上面就是一個地址，應該是那個人的。

“謝謝你啊，幫了我這麽大的忙。”

“別來那些虛的。”

“我知道，以後我保證随叫随到，逛街陪吃絕無怨言。”

“算你有點良心。”周穎看着方晞俏皮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樂了起來，不過有些話自己想了想還是要說。

“小晞，我知道有些話我說了你不會喜歡聽，但是我還是要說。不管怎麽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當初那姓何的什麽都不說就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你傷心難過的時候說不定他正陪着他老婆逛街呢。現在他殘疾了，老婆跑了，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有些事有些人過去了就過去了，你難道就不能向前看麽。”

“周穎，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沒想過和他複合，我只是想給我自己一個交代。”方晞緩緩說道，他騙得過世界上的任何人，但始終騙不了自己，五年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放就放，自己就像去看看他，就算給自己五年的感情做個告別吧。

拿着周穎給的地址，方晞做出租一直到郊區，這裏比較沿海，空氣中都能聞到海風的味道。道路兩旁的房屋都是那種小洋樓的建築，雖然這裏沒有城市正中心那麽交通便利，但是這裏環境清幽，是一個養病的好地方。

方晞拖着行李箱問路，這個地址确實有些難找，自己都找了好幾圈了都沒有找到，大致是這個方位，但是具體在哪就不清楚了。這裏的住戶還是比較熱情的，方晞能感受的出來他們的友好。不過要是再找不到的話估計天都快黑了。方晞沿着這條路一直往裏走，剛才前面的一位阿姨說應該是裏面的一戶，方晞沿路看房屋外的門牌號，折騰了好久終于找到了何言燼住的地方。

是一個很普通的小院，方晞推開外面的鐵門，然後慢慢的往裏面走，花園裏種植了一些花草，方晞都不這麽認識，不過看起來還是挺好看的，花園旁還有小亭和秋千，倒是有歐洲的那種風格。方晞看着這個三層小樓，從外面看倒是挺普通的，不過想到何言燼的父母能放心讓他一個人住在這裏，應該也不會像外面看到的這麽簡單吧。

方晞叩門，但是一直都沒有回應。難道沒有在家，不對啊，周穎不是說他已經殘廢了麽，現在應該在輪椅上吧，怎麽可能沒在家啊，還是地址錯了。方晞再次敲了幾次門，都沒有等到人來開門，就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等着，想着待會問一下路過的人。

等了一會來了一個大嬸，方晞連忙上前詢問消息。

“不好意思，我問一下，這裏是不是住了一個有殘疾的年輕人啊。”

“你誰啊，你怎麽知道這裏住了一個這樣的人啊。”大嬸有些遲疑，這個人自己根本沒見過，再說這裏的先生生性孤僻，連他的父母都不願意見一面，這個不知名的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是他的朋友，他現在在家麽，我可以進去見見他麽。”聽到何言燼在這裏方晞就有些放心了，現在只要和他見面就行了。

“先生不喜歡外人，所以你還是回去吧。”

“我叫方晞，你和他說我叫方晞，他會願意見我的。”

大嬸看他這個樣子，好像也不像說假話，便和方晞說讓他在這等一會，她進去和先生說一下。

方晞等在那裏，心裏想着待會見到何言燼自己該說些什麽，是好久不見還是，想了好久覺得說什麽好像都不對似的。不到一會那個阿姨就過來了，方晞連忙問道。

“先生他說他不認識一個叫方晞的人，讓你從哪裏來回哪去吧。”大嬸有些為難的說到，剛才她進去說的時候看到先生的臉色變了，他的爸媽來的時候都沒有見到先生這個樣子，這個方晞肯定和先生是認識的，而且關系不一般。但是先生這麽說，她也只能這麽傳達，她需要這份工作，自然不會違背雇主的意思。

“他真是這麽說的。”方晞不敢相信這是何言燼說到，怎麽可能。

大嬸有些為難，直說讓方晞還是早點離開吧。

“阿姨，我知道有些難為你，我馬上就離開，但是麻煩你和裏面的人帶一句話，就說我不會離開的，從明天起我每天都會過來，等他願意見我的那一天。”方晞說完就拖着行李慢慢的離開了。

何言燼推着輪椅到窗臺，看着自己一直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就在下面帶着行李離開，他倔強的背影在夕陽的映照下那麽好看，自己最想念的人，如今卻是不敢相見了。自己早就沒有資格了，當初是自己沒說一句話就離開的，現在自己成了殘廢，還有什麽資格。

“先生，那個叫方晞的讓我給您帶一句話，他說他不會離開的，從明天起每天都會過來，直到你願意見他。”

“知道了，麻煩你了。”

“那先生，我就先下去準備晚餐了。”

“嗯，對了，上個月的工資已經打到你的卡上了，你可以自己去查一下，這些日子照顧我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要不是先生，恐怕現在我丈夫的醫藥費還交不上呢。”大嬸說完就下去了，她是一個淳樸的人，別人對自己的好都會記在心裏，用自己的方式報答別人，現在照顧好先生就是她最大的事情。

何言燼不說話了，看着方晞離去的地方深深的留戀，他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他，自己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還會找到這裏來，但是自己已經是殘疾了，怎麽能再去耽誤他呢。

雖然醫生說過他還有站起來的可能，但是這種可能又有多大呢。從醫院離開後自己就來到了這裏，不願意和任何人聯絡，就在這裏找了一個阿姨照顧自己的起居，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茍延殘喘活在世上，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

沿着小路往外走，方晞知道他不願意見自己的原因，但是自己來都來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吧。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自己說不難受是假話，以前的何言燼總是意氣風發的，總是圍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的，從來對自己都是言聽計從的，變着花樣的讨好自己，那麽開朗的人如今選擇了避世，應該有他的苦衷吧，只是他選擇了獨自承受，一個人來到了這裏。

現在已經很晚了，方晞本來打算先找一間旅館住着，但是找了好久都沒有見到有旅館的存在，現在雖然已經入夏了，但是晚上天氣還是很冷的，自己可沒有帶多少衣服。總不能自己先弄的感冒了吧。方晞找到剛才給他指路的那家人，詢問他們可不可以收留自己在這住一晚上，他可以出房租。

這間房裏住了一對中年夫妻，他們都是本分的老實人，看到方晞也不像是壞人，再說這裏的人都熱情好客，不過是讓方晞住一晚上，沒什麽關系的。也說不用收方晞的錢，但是方晞執意要給錢，畢竟人家收留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能在別人這白吃白住呢。方晞按照市中心的标準付的錢，看他們收了錢自己才放心。

“對了，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啊，我有些餓了。”方晞不好意思的說到，自己一大早就坐車過來了，中午飯都沒吃，折騰到現在早就餓的不行了。

“廚房裏還有面條，我去給你下。”女主人好笑的說到，方晞和自己的女兒差不多大，看他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女兒一樣，不過自己女兒畢業後就留在另一個城市了，在那裏安家立業了，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幾次，所以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方晞還有些親切。

不到一會面條就出來來，女主人還煎了雞蛋。方晞餓的不行了，拿起筷子就開始吃。

“慢點吃，不過我再去給你下。”女主人笑着說道。

“夠了，夠了。”方晞嘴裏還含着面條，含糊的說到，自己把碗裏的吃完就已經很不錯了。

吃過飯女主人就把方晞帶到她女兒的房間，讓他先湊合住着，她女兒一年就回來住一兩次，但是房間每周都有收拾，還是很幹淨的。

“那你先休息，有事情就叫我們，我們就在樓下。”

“對了，我能問您一件事麽。”

“什麽事啊，我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你想知道什麽。”

“就是我下午去找的那個人，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其實我也知道的不多，他是前兩個月搬過來的，但是都不怎麽出門，我也就他來的時候見過他一面，挺帥氣的一個小夥子，但是坐在輪椅上，挺可惜的。之前好像也有人來找過他，不過都被他拒之門外了。我聽我家那位說來的好像是他爸媽，在外面說了好久都沒有見到人，最後失落的走了。可能和家裏人鬧翻了吧，現在的年輕人啊。”

“對了，我下午去的時候還碰到一位阿姨，她是誰啊。”

“你說劉姐啊，她也是我們這裏的人，不過劉姐的家境不好，兒子在外闖蕩，之前劉姐的丈夫出了事，醫藥費都拿不出來。剛好你說的那位要找保姆，就看上了劉姐，幫忙付了醫藥費，每個月還有不少的工資呢。”

“這樣啊。”

“你和那個人是什麽關系啊。”

“我們是朋友，知道他出了事，我不放心，所以就過來了。但是他不願意見我，可能是怕我擔心吧。"

“沒事的，以後慢慢來，你也早點休息，我先下去了。”

方晞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繁星，這裏的空氣比城市好多了，所以能看到的星星也很多。方晞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看看星星了。想到那個人，他現在會做什麽呢。

一夜無眠。

何言燼一直都知道方晞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他守在自己的樓下，從樓下看着上面。何言燼站在窗臺看着下面的人，明明咫尺的距離，卻遠點如同天涯。

方晞從來就不是守株待兔的人，這樣等着多無聊啊。找機會溜進去就行了。方晞等着那位大嬸來的時候，就開始計劃着怎麽溜進去了，不過就算溜進去被發現了就不好了。方晞站在門口等着，等到那位大嬸出來的時候迅速的溜進去躲進去，整個過程沒有遲疑，要是晚了一秒說不定就被發現了。不過就算發現了方晞也想好了對策了，大不了直接上樓找何言燼，他還不信那個人能把自己趕出去。

那個大嬸走了，方晞看着空曠的屋子，冷冷清清的，一點人氣都沒有。整個一樓的布置也偏冷色調的。方晞沒時間想這些，直接上樓找人。樓上的房間沒有幾間，方晞想着何言燼應該是住在二樓的，剛好看到有一間屋子門沒有關，就直接進去了，進去一看就看到何言燼坐在輪椅上在窗口的位置往下看，看的出神反而沒發現自己已經溜了進來。

“你怎麽進來了，你是怎麽進來的。”何言燼半天沒有看到方晞，還以為他回去了，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他在自己身後。

“怎麽，我不能進來麽。”方晞慢慢的靠近，看着何言燼，他哪有一點精英的樣子，碎發搭在額頭上遮住了眼睛，臉上的胡渣應該也好久沒有清理了。一條毛毯蓋在身上，掩住他癱瘓的雙腿。雙手放在輪椅上，現在的他早就不是自己當年記憶中的那個人了。方晞感覺有一陣酸楚沖上心頭，自己那麽喜歡的人，怎麽就成了這樣了。

何言燼不知道說什麽，對于方晞，他瘋狂的想念，但越是想念，就越是怕相見，自己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資格和他見面，像自己這樣的人，就應該老死在這裏。

“你的腿。”

“殘廢了。”何言燼淡淡的說到，好像談論的是和他完全無關的一件事情一樣。

方晞不知道自己怎麽一下就忍不住了，任由眼淚浸濕自己的眼角。那個那麽驕傲的人，那個總是湊在自己身邊趕也趕不走的人，那個說要帶自己一起環游世界的人，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多麽可笑啊。

我們站的這麽近，我卻不敢靠近，怕一碰你就不見了。

再見，原來是另一種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