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卿尋,不過是生在亂世之中的,梨園中的一名戲子,他沒有遠大的志向,無報國之志,只想于梨園之中唱戲,茍活罷了。他只是一名戲子,上臺唱戲是他的職責,再無更多,戲子安能茍活?

又是同樣的一天,卿尋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鏡中塗滿脂粉的面容,擡手拾起畫筆在臉上勾勒,在眼角點下一顆淚痣,朝鏡中一笑,多了一絲愁容,帶着些許妩媚誘惑

“卿尋,該登臺了”

“好”

卿尋放下手中的畫筆,起身往臺上走,又是一個明媚午後,又是賓客滿座,又是虛情假意迎之,雖早已熟知,心中仍有傷感愁緒之情,登臺唱着那一則《貴妃醉酒》

戲在唱着,臺上之人聽得津津有味,無不喝彩鼓掌,臺上的卿尋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之中,在這臺上,他只是,也只能是那楊玉環

他早已注意到,一人坐在正中間,那人一身軍裝,身旁幾個士兵,想來應是個人物,那人一直帶着笑容盯着他,雖眉目含笑,但仍見淩厲,眼眸深邃,嘴角微揚,一看便知并非真心,這人他惹不得

卿尋收回心思,繼續唱着,最後一句完,謝幕,下場,臺下賓客回神後鼓掌喝彩,談論着離開梨園,那名軍裝男子對旁邊之人說了一句,起身離開,細看可見笑意更甚

卿尋下臺卸妝,就見梨園老板過來對他說,臉上堆滿了笑意

“張司令邀你去府中唱戲,你趕緊收拾收拾,前去”

卸妝的手頓時止住了,拿起脂粉塗抹,并問“帶其他人?”

“就你一人”

卿尋不再說話,垂下眼眸,手上的動作快了幾分,梨園老板更是笑着離開,他這戲園裏最看重,最深的他心的就是卿尋,戲唱得好不說,而且不多問也不反抗,沒有小脾氣

幾分鐘後,卿尋再次上好妝,穿戴好後,出現在老板身旁,老板對眼前的軍官說“劉參謀,卿尋來了”

劉子林點頭,為卿尋打開車門,卿尋道了一聲謝後,坐進後座,劉子林坐在副駕駛座,對開車的士兵說

“開車”

車開往司令府,途中

“卿公子的戲唱的真好,不愧為第一名角”

卿尋面色如常,可長袖之中的手卻緊緊握着,手心盡是冷汗,迎笑道

“劉參謀說笑了,這第一名角卿尋受不起,且卿尋不過一戲子,哪敢當公子一稱,若劉參謀喜愛卿尋唱戲,可常來梨園聽戲”

劉子林沒有接話,卿尋只得尴尬一笑,這劉子林就已不是一個易接近之人,更何況那所謂的張司令?

到了司令府,下了車,劉子林站在門前打開半扇門,朝旁邊退了半步,對卿尋說

“卿公子,司令在客廳等你”

“多謝”

卿尋走進去後,門便關上了,看着府中裝潢的設計,可真夠華麗,可越華麗的東西,往往更需要小心謹慎,這麽想着已然走到了客廳

“卿公子”

卿尋停下腳步,回身看着靠在沙發上的人,畢恭畢敬喚了一聲“司令”

張思賢盯着卿尋,笑而不語,只是擡手示意他開始,卿尋先是愣了愣,而後練了練嗓,便開始唱,是之前唱的那出《貴妃醉酒》,唱的非常順利,出乎卿尋的意料

最後一聲剛落,靠在沙發上的張思賢睜開眼睛,擡手鼓掌,贊賞道“果真唱的極好”

“司令過獎了”

卿尋看着張思賢走近,低下頭,顯得特別溫順,張思賢手撫上他的臉,卿尋不敢動,只感覺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卿尋猜不準他的想法,就聽張思賢特別惋惜的說

“可惜這淚痣是點上去的,讓子林送你回去”

卿尋驚訝的睜大眼睛,擡頭正好對上張思賢的視線,那雙眸子竟讓他竊喜,張思賢坐回沙發,卿尋回過神

“多謝司令”

道謝之後,走出了屋子,劉子林見了都有些許驚訝,安排人送卿尋回梨園後就進了屋中,坐在張思賢對面,見張思賢悠閑的喝着咖啡,疑惑道

“怎麽?這次不下手?”

張思賢放下咖啡,望向窗外

“他不一樣”

劉子林微愣,反應過來後,帶上了些笑意“這是你第二次如此評價一名戲子”

張思賢知道劉子林想說什麽,不過是想挖苦他罷了,無謂輕笑一聲

“他與晚言不同”

收回目光,起身上樓去了,劉子林看着那上樓的背影,問“明天有什麽安排”

“聽戲,之後幾天都是如此”

人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劉子林離開,想着,按張思賢這意思,卿尋莫不是第二個晚言?

卿尋懷着心思回到梨園,張思賢是第一個單獨點他,卻不碰他的人,許是嫌髒吧,回梨園那便繼續唱他的戲

之後幾日,張思賢都坐在第一排聽卿尋唱戲,不管唱的是那一出,卿尋先是疑惑,後是習以為常,這位張司令想來應是真的愛聽他的戲,如此想來,卿尋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連續七日之後,張思賢再次請卿尋到司令府唱戲

卿尋坐在車中,目光看向窗外,就見一人着長衫,圍着一條灰白格子圍巾,帶着一頂黑帽,本無什麽,可他覺得那人是在看他,還沖他微微一笑,大概是多心了,收回視線

那人見車走遠,拉低帽子,離開

司令府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兩個人,卿尋唱了一折《牡丹亭》,唱的極佳,張思賢不吝贊賞,一曲完,劉子林進來在張思賢耳旁說了幾句話,張思賢冷着臉起身,對卿尋說

“之後便留下,樓上房間已收拾好,上樓左手第二間,遺物在衣櫃中,你去休息,我有事,不會回來”

話音剛落,張思賢就同劉子林離開,卿尋低着頭,臉色蒼白,緊抿着唇,果然還是這樣,逃不掉的命運,邁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樓,到那‘牢籠’之中,之後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麽?

“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

“來的路上,看見他了,說明什麽不言而喻”

張思賢沉思,摸了摸手中的懷表

“我知道了”

車中氣氛瞬間沉重,張思賢閉上眼休息,不知這次又會是什麽任務

到達開會地點,這會一開就是四五個小時,坐上車會司令府已是十點之後,張思賢揉着額角回到房間,打開門,什麽都沒變,驀然有些失落

将門關好,坐在床邊,沉思了一會兒就去浴室,就聽見開門聲,腳步聲,卻很快又傳來關門聲

張思賢洗完澡後,打開浴室門,什麽人都沒有,倒是床頭櫃上多了一杯咖啡,他端起那杯咖啡,溫的,這卿尋還挺可人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放下咖啡,關上燈,站在窗前,一夜未睡,那杯咖啡也沒動一口

次日清晨,張思賢早早便離開了,卿尋睡眠很淺,在張思賢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坐在床上,無事可做

屋中沒有可以看的書,他穿好衣服下樓,逛了一圈,他才發現沒有一個人,于是他站在客廳,唱着曲兒,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早飯的時候來了一名婦人,那婦人見了他說

“卿公子”

“您是?”

“我是來替卿公子做飯的,司令特別吩咐的”

“那麻煩了”

卿尋禮貌地道謝一句,那婦人走去了廚房,半個小時後做好了早飯

“司令讓我為你做中式早餐,因此為你熬了粥,不知你喜不喜歡”

“我不挑的”

卿尋拿起擺在自己面前的粥,嘗了一口

“很好吃,謝謝您”

“那我先走了”

婦人說完就離開了,卿尋喝完了粥,洗淨放好後,便繼續唱戲,這唱戲他可不敢荒廢,那日張思賢厭了他去,他還能再回梨園唱戲,有條出路

“子林,那邊情況如何”

“沒有查清,他們這次行動更加謹慎,司令你萬事小心”

“嗯,我會注意的”

“司令,到時候莫要心軟”

“我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劉子林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張思賢心裏有着不安

此時,一家客棧的二樓一間房中,兩名男子對坐着,其中一名正是那日卿尋看見的那人,現在也還是一身長衫

坐他對面的那男子開口

“遲語,你不能以身試險,我不允許”

“高遠,張思賢喜愛戲子,我若能得到他的喜愛,刺殺他的幾率更大,我有怎能不試試?”

“別再糟踐自己了”

“原來你也看不起我,我曾是戲子,找人唾棄也是正常,因此我什麽不能以此來做些有意義的事呢?”

“遲語,我不是我這個意思…”

遲語皺着眉打斷他的話,隐約帶着一些怒氣

“夠了!我先走了”

遲語拿起桌上的帽子離開,高遠捶桌,頗為氣憤,遲語怎麽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呢,他從沒嫌棄過遲語

遲語去了卿尋所在的梨園,同老板商量許久,才許他在這唱幾日,遲語摸着戲裝,他多久沒碰過這些東西了,換上一套戲裝,坐在鏡前,拿起桌上的脂粉開始塗抹,将眼角的淚痣完全遮蓋住

“可以上臺了”梨園老板過來說

遲語微微颔首,從他身邊走出去,上了戲臺

一開場讓人驚豔,遲語覺得果然多久沒唱了,都生疏了

“老板,這人什麽來頭?”

“不清楚,反正來歷不簡單,只希望不會招惹禍端”

“萬一是□□怎麽辦?”

老板在他臉上招呼了一拳“可不能亂說,再說人付了錢,若真的是,确定了再告發也不遲”

“知道了,老板”那人捂着臉,說着

遲語在梨園唱了幾日,張思賢也聽到了關于他的傳聞,帶着好奇去了

依舊是第一排,在遲語上臺時,臉色瞬間了,周圍低至冰點,誰也不敢吭聲

當遲語一曲唱完,下了臺,張思賢才離開,人人都松了口氣,出了梨園,他對劉子林說

“把那人給我抓起來”

“是”

劉子林看着張思賢上了車離開後,立刻叫人捉拿遲語,他走進去,得到的消息卻是沒搜到人,他看着眼前的梨園老板

“那戲子呢?”

“回劉參謀,剛剛離開了”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故意放跑他的?那人可是□□”

劉子林說的十分平靜,梨園老板卻早已是滿頭冷汗,聲音顫抖

“這我真不知道,前不久他找上我,同我做一筆生意,他給我錢,我出場子讓他唱戲,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他是□□啊!”

其他人也一起說着不知道,劉子林皺眉,頗為不耐煩,擺了擺手帶人離開了,梨園老板都還有些驚魂未定

遲語笑了笑,找了處地方将臉上的裝抹去,露出真實的面容,脫去身上的戲裝,換上那件長衫,然後離開

“怎麽樣,人抓到了嗎?”

“沒有,讓他逃了”劉子林低下頭

張思賢放下手中文件,盯着他良久

“罷了,再找機會吧,你先下去”

“是”

劉子林退出房間帶上門,張思賢有些苦惱,沒想到真的是你…

遲語回到客棧,高遠一直在房中等他

“張思賢去了梨園,你沒事吧”

“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高遠抓住他好好看了一番,确定沒有受傷,才放心

“得到消息擔心死我了,以後別再魯莽了,現在那些人還守在梨園,你最近還是別出去的好”

遲語拂去他的手,然後說

“我最近有事,就不回來了”

“你要去哪?”

“機密”

遲語只回了兩個字,高遠也不再強求他能對自己敞開心扉

是夜,遲語離開了客棧,高遠本是跟着的,卻跟丢了

張思賢帶着一身疲憊回了司令府,卿尋已經睡下,路過他門前時放輕了腳步,張思賢打開自己卧室的門,就見有人坐在他床邊,身上穿着他的睡衣,那人見門開了,看向他

張思賢沒什麽變化,将門關好,坐在床的另一邊,那人從他背後靠近他,替他揉着太陽穴,他舒适的閉上眼,開口

“你怎麽在我房間?”

“想你了,來看看,今天有什麽煩憂事嗎?”

“回去吧,我今日心情不好”

那人抱住他,頭靠在他肩上“我這幾日都會來”

張思賢拉住一只手,翻身将人壓在床上,四目相對,吻随即而至,對于這點,那人很是滿意,熱情的回應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