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陰陽兩隔

而在此時，千裏之外，在學校教學樓的走廊裏裏。一男一女正大聲争吵着什麽。男孩高瘦帥氣，女孩大方清麗，正是何一凡和顧小蕾。

“你告訴我，明俊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有，別瞎猜！”周嚴顯然不想告訴她。

“何一凡，他說都不說一聲，突然就回家了，電話也打不通，你當我是傻子是不是？我是他女朋友，我有權知道。”田磊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可是何一凡仍然沒有告訴他的意思，只是看了她一眼，轉身說了一句：“無理取鬧！”

“何一凡，你再說一遍！”顧小蕾向來是做事不經過大腦，如今明俊出事，她卻絲毫不知，內心的擔憂早已沖昏了她的大腦，恰恰此時何一凡又不合适宜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顧小蕾登時如一顆炸彈，轟的一聲被引爆了。

只見她突然瘋了似的向何一凡沖了過去，手足并用，向何一凡身上打去。何一凡本就因為明俊的事煩心難過，顧小蕾弄這麽一出，不由心中火起，一把将顧小蕾推開。

“有病吧你？”

或許他悲憤之下，手下力氣有些重了，亦或是顧小蕾精神恍惚，一不留神，倒在地上。在一旁的高夏和陳曉詩見狀，急忙跑了過來，将顧小蕾扶了起來。

“你幹嘛？是不是男人？”陳曉詩向着何一凡怒目而視。

何一凡見顧小蕾滿臉淚痕，不由心中有些歉意，緩緩走了上去，說道：“對不起！”

顧小蕾卻顧不得自己，哽咽道：“他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好不好？”

何一凡見顧小蕾梨花帶雨的樣子，知道她全是擔心明俊所致，當下嘆了一聲，“你們跟我來。”

幾個人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何一凡示意她們坐下來，這才将明俊家裏的事一一說了出來。那三個女孩聽了不禁又是吃驚，又是難過。

“怎麽會是這樣？”

“為什麽是明俊啊？”

陳曉詩和高夏面面相觑，一臉惋惜。在她們印象中，雖然明俊是個富二代，卻從來沒有富二代張揚與纨绔，為人處世一直深得人心。可誰想，短短幾天之間，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她們不敢想象這樣對明俊的打擊有多大，也不由為他的未來擔憂。

而顧小蕾則是一直伏在石桌上哭泣，此刻，任何言語也無法描繪她心中的痛，顧小蕾甚至希望能夠親身替明俊分擔一些悲苦，可是，身在學校的她即便是再擔心，只怕也幫不了明俊，這也是只是想想罷了。

不時有幾位學生走過，看了這一幕，紛紛向這裏望來，眼神中充滿了詫異。何一凡不想在這裏為人評頭論足，起身道：“你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就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對明俊的傷害只怕會更大。”

其實，即便是何一凡沒有叮囑，三個女孩心中也明白，自然是埋在心裏，不對任何人提起。可是，他們終究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現代信息社會，有了網絡的存在，即便是一件小事，也會迅速傳播開來，更何況，是一個知名的企業家破産墜樓這樣的大新聞。

于是，很快，整個學校似乎都在議論這件事，好在校領導明确指出，為了學校的聲譽和學生的安全，禁止學生私下議論，否則嚴肅處理。只是，這一切，在家中的明俊絲毫不知。

晚上，明俊獨自坐在這個寬敞卻已殘缺不全，令人害怕的客廳裏，沒有了往日的溫馨，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倒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清。

坐在沙發上，明俊眼中不知何時已噙滿了淚水，林志國最喜歡坐在那裏抽煙，看電視。父子兩個經常在這裏下棋，而如今，棋局仍然擺在身前的茶幾上，只是少了對弈的人。物是人非，觸景傷情，無邊的悲痛頓時如潮水般向明俊襲來。

不知何時，一雙柔然的手輕輕搭在明俊的肩上，馬岚将明俊抱在懷中，輕輕撫摸着兒子的頭。

明俊緊緊埋在媽媽的懷裏，泣不成聲。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只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遙遠到永遠不會到來，可是，為什麽，爸爸這麽快就離開我了！”

馬岚摸着明俊的頭發，柔聲道：“兒子，早也好，遲也好，這一天終歸是要來的，不光是你爸爸，媽媽遲早也會離開你。”

明俊抱着媽媽，不住的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馬岚苦澀一笑，“兒子，你從小就是個堅強的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必須要自己面對，是苦也好，是甜也罷，都要自己承擔，明白麽？你爸爸雖然沒來得及跟你說句話就走了，可是，他是那麽愛你，信任你，相信你一定能夠理解他，更能獨立承擔這份痛，然後擦幹眼淚，繼續快樂的生活下去。”

明俊聽了，不由向桌上的木盒望了過去，同時緊緊握住媽媽的手，在心中說道：“是啊，我一定要堅強，不能被悲痛打到，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母子兩個，就這樣在大廳裏緊緊相擁，久久不曾分開。

第二天，明俊早早起了床，一切似乎都跟昨天一樣，他來到媽媽房間，輕輕扣了扣門，房間內卻沒有回應。

明俊又敲了幾下，馬岚仍然沒有開門。這時，明俊開始有些心慌了，一邊敲門，一邊喊道：“媽，開門啊，媽，你開門啊！”

聽到明俊的敲門聲，李天明和李穎也從另一邊房間迅速走了出來。

“明俊，怎麽了？”

看到李天明走了出來，明俊聲音有些發顫的說：“李叔，我媽她……”

李天明走了上前，“阿岚，阿岚！”

房間裏久久沒有回應，不禁讓李天明也慌了手腳。李天明隐隐有一絲不祥的預感，顧不許多，李天明飛起一腳，把門踹了開來。

明俊闖了進去，只見馬岚安詳的躺在床上，但是已經失去了知覺。

李天明迅速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個安眠藥的瓶子，不禁心中一涼，喊了一聲，“去醫院，快！”說着，抱起馬岚飛也似沖了出去。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兩個小時之後，醫生從急診室走了出來，對着李天明搖了搖頭。

“媽，媽……”明俊發瘋似的沖了進去，抱着馬岚已經冰涼的身體，不住的呼喚。

“媽，你醒醒啊，媽，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整個醫院似乎都籠罩在明俊傷心欲絕的呼聲中，望着這一幕，所有人都不忍再看，轉過頭輕輕擦淚。

不多時，兩個護士走了過來，将馬岚的遺體送進了太平間。當太平間的門關上一剎那，明俊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昏迷中，明俊見到了爸爸媽媽，一家人去爬山，去看海，處處歡聲笑語，溫馨幸福。可是，正在明俊開心之時，爸爸媽媽突然丢下自己，明俊在身後一邊呼喊，一邊追逐。然而，爸爸媽媽卻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啊”的一聲驚呼，明俊從昏迷中醒來，見身前坐着李天明和李穎，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的夢竟然是真的，爸爸媽媽終究還是離開了自己。

李天明輕輕拉住明俊的手，說道：“孩子，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明俊似乎沒有聽見，一把拉住李天明的手，“我媽媽呢？我媽呢？”

李天明突然低下頭，向桌子上看了一眼，那裏兩個青褐色木盒端正的放在那裏。原來，醫院太平間不讓陳屍太久，而明俊卻一直在昏迷中，于是便自作主張，将馬岚火化了。

明俊突然坐了起來，沖過去，抱住馬岚的骨灰盒，高聲哭了起來。

李穎看着短短幾天便失去至親的明俊，不由悲從中來，伏在李天明肩上不住的落淚。過了許久，明俊漸漸平靜了下來，毫無生機的雙眼，茫然的盯着前方，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經死了。

李天明走了過去，伸手将明晨緊緊摟在懷裏，“孩子，別怕，還有叔叔在！”

一連幾天，明俊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吃不喝，油鹽不進，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全然不是以前那個生龍活虎的明俊了。直到在李穎和李天明的不斷勸說之下，才慢慢開始吃些東西。

這一天，明俊在收拾馬岚的遺物之時，拉開抽屜的瞬間，忽然一個信封掉了出來。明俊彎身撿了起來，小心拆開，只見裏面用鋼筆寫道：

“明俊，我最親愛的兒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媽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原諒媽媽的自私，原諒媽媽不能陪你了。自你爸爸走後，我的心便死了。媽媽之所以撐到現在，是媽媽舍不得你，媽媽想見你最後一面。”

“明俊，我最親愛的兒子，媽媽多想和你在一起啊，可是媽媽已經累了，媽媽要去陪你爸爸，你知道，他是那麽自尊自強的一個人，現在身敗名裂，死不瞑目，一個人在下面多麽孤獨，媽媽去照顧你爸爸了。兒子，你長大了，希望能夠明白媽媽的心，你還年輕，還要上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要原諒媽媽。”

“兒子，這所房子很快便會被查封，很遺憾，爸媽沒有給你留下任何東西。媽媽走後，你就跟你李叔走，他會照顧你的。明俊，我最親愛的兒子，媽媽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你結婚生子，只要你開心的活着，媽媽就會安心了。我最親愛的兒子，你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媽媽永遠愛你！”

看完這封信，明俊癱坐在地上，雙手狠狠捶打着自己，淚水已不堪承受這撕心裂肺的劇痛了。

李天明緩緩走近明晨，接過他手中的信看了一眼，随即把他攬在懷裏，布滿滄桑的臉上緩緩落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