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數字彙報,這半年公司盈利向好,毛利率達到了40%。股價也已經翻了數番。一串串盈利數字讓衆股東臉上盈滿了笑意,會議室內的氣氛非常融洽。
喬陽坐在首席,單手支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拿着一支筆在本子上随意地寫畫着。公司的運營現狀都在他腦子裏,財務總監的彙報主要是給其他人聽的,他并沒有用心去聽。同樣心不在焉的人還有一個,就是岳爍磊。他幹脆低着頭在玩兒貪吃蛇,手機屏幕上那條蛇的身子長得幾乎塞滿了整個屏幕。
瑞貝卡端着咖啡輕手輕腳走進會議室,将咖啡杯輕輕放到岳爍磊身前的桌面上,俯身小聲說:“岳總,您要的摩卡。”
岳爍磊忙着操縱那條蛇,也沒擡頭,只是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瑞貝卡這才又坐回到喬陽身邊的位置,翻開筆記本繼續進行會議記錄。
“其他人呢?為什麽你要親自去拿?”喬陽突然問,眼睛盯着投影屏。
瑞貝卡心裏一陣慌,小聲解釋:“……她們……她們都在忙……”
喬陽把手裏的筆扔到桌上,環胸靠到椅子裏,斜睨着她冷冷地說:“我把你從倫敦調過來是要你做首席秘書,不是打雜的。有些事情不該你做的,你需要吩咐下面人去做!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才肯聽?”
瑞貝卡剛坐下的身子僵住,看着喬陽發愣。可喬陽只是看着投影屏,神色如常。
她不知道今天老板是怎麽了。
因為她的為人随和,不願意對人頤指氣使,是故即便是調到了奕陽,同樣擔任了首席秘書的職位,她依然不好意思指使手下的那幾個行政秘書做這做那。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親自處理了。
而平時,類似的話老板說過不下一次,只不過他可不是像剛才那樣說的,平時的版本是:我要的是一個管理者,不是打雜的。如果你沒有能力做到,那你手下肯定有不少願意頂替你的位置的人。
今天老板在如此嚴肅的會議場合換了說法,聽起來透着**。瑞貝卡只覺得身子左邊涼飕飕的,她扭頭跟方慧淩淩厲的視線撞了個正着。頓時委屈起來。
她跟老板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啊!老板不要這麽腹黑好不好?不要把她推到方慧淩那裏當活靶子,她整天光想着避嫌都來不及,結果老板還來添火。
瑞貝卡唯唯諾諾地認錯,恨不能把頭埋進筆記本裏。
這邊的小風波沒有影響到進程,會議繼續進行,只苦了瑞貝卡一直受方慧淩視線冷箭的攻擊。
突然岳爍磊一躍而起,他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手機屏幕。
他這猛然間的動作吓到了衆人,都向着他行注目禮。岳俊擰眉問:“阿磊,你怎麽了?”
岳爍磊握着手機,愕然地看了看岳俊,又下意識看了眼喬陽。坐在他身邊的岳爍棋不知道岳爍磊着了什麽魔怔,也擔心得喚了他一聲:“阿磊?”
方才收神,岳爍磊慢慢坐下,帶着一臉驚色,搖搖頭說:“我沒事,你們繼續。”
他重新打開貪吃蛇,這一次那條蛇頻頻碰壁,根本吃不到果子了。
散會後,方慧淩直接把瑞貝卡叫去問話了。可憐瑞貝卡一步三回頭地瞧着喬陽,期盼老板能夠在此時出售想救,可她失望地看到老板跟金發碧眼的寧遠董事在談話,對她沒有半點理會。
岳爍磊叫住了王瑞,兩人先行出了會議室。
瑞貝卡只好懸着心跟着方慧淩去了,準備應對準老板娘的炮火攻擊。
王瑞跟着岳爍磊到了總經理辦公室,岳爍磊先把王瑞讓進屋,然後回頭對秘書吩咐:“沒我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然後他關門落鎖,又到自己辦公桌上把電話線拔了,才轉身正視王瑞,說:“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王瑞見岳爍磊神色肅穆,想來不是小事,便點點頭,靜待他的下文。
岳爍磊摩挲着手機的手有點發抖,抿唇思索片刻,終于說:“她現在人就在b市。”
王瑞心裏有了八成的猜測,但還是問:“誰?”
“魚小晰。”岳爍磊倚着大班桌,手腳不不知道該怎麽放了的模樣,他望着王瑞,小聲但是激動地說,“剛才她給我發了短信,約我下午見面。”
不同于岳爍磊的心潮澎湃,王瑞想得更多。他沉吟片刻,開口問:“她回來有什麽目的?”
☆、264、孩子像他比較好
“她求我幫忙的。她說咨詢了a大畢業證的事情,結果因為她有兩門課沒有修完,學分不夠,a大不給她發學位證。她問我是否有辦法能跟校方通融一下。”岳爍磊說完,長出一口氣,仰頭笑着自言自語:“八個月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
王瑞沒說話,低頭望着地毯,心裏分析着魚小晰所說理由的合理性。沒防備被岳爍磊抓住了雙手,他擡頭看到激動到難以自持的岳爍磊。
要說八個月前的阿磊,有這種表情是稀松平常的,他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整天肆意妄為。可八個月後的岳爍磊,重新出現這種表情,跟他平時不茍言笑一心撲在公事上的樣子,看了倒真是讓人感覺到有落差。
“這次我無論如何不能再放她走了,你要幫我!”岳爍磊緊緊抓着王瑞的手。王瑞倒沒有被岳爍磊影響,只平靜地問:“你想怎麽樣?”
同一時間,在喬陽的辦公室內,瑞貝卡的一名下屬将一杯意式咖啡放到寧遠面前的茶幾上。她襯衣的扣子開到第三顆,彎腰的時候,被蕾|絲胸衣包裹的乳|溝生動地呈現在寧遠眼前。女下屬保持彎腰的姿勢,端出最甜美的笑容,問寧遠:“寧董事,您的咖啡要加幾塊糖?”
不出她意料,寧遠的視線果然落在她胸口的部分,她心裏暗暗得意。
秘書處的幾個人中。被允許進入這間辦公室的只有一個從倫敦空降而來的瑞貝卡,守着黃金單身漢的年輕總裁卻沒辦法親近,她們幾個早有微詞。今天幸虧瑞貝卡被方慧淩叫走。她搶了這個進來送咖啡的差事。現在屋裏這兩個鑲金邊的帥哥,哪一個能勾搭上了,都算是不枉活此生了。
濃淡适宜的女士香水味兒飄過來,寧遠微微蹙眉,臉上依然維持着笑容,說:“一塊,謝謝。”
女下屬體貼地把方糖放入咖啡裏。又捏起小勺耐心地攪着個沒完。
“你可以出去了!”喬陽冷冷的話飄來,女下屬心中懊惱。還是快速地退了出去。
寧遠端起咖啡站了起來,揚手扇去面前那團女士香水味兒。他走到窗前望着樓下,抿了口咖啡說:“你的實力到真不一般,不到一年就能讓奕陽成長到這種地步。難怪方家那個千金死抓着你不放。選了你做女婿。方舒鏡的眼光确實不錯。”
喬陽只是埋頭批閱文件,沒有答話。寧遠一個人也不嫌無聊,又說:“比起你那個首席秘書,剛才這個女的倒是不錯,你幹嘛不換人用她?”
聽了這話喬陽住了筆,轉動椅子朝向寧遠,審視着他問:“你現在對女人也感興趣了?”
“你覺得呢?”寧遠扭頭看着喬陽,只是神秘地笑。
“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叫徐成不用再躲了。你害得這幾天我只能自己開車。”喬陽說。
寧遠回過頭,繼續看着腳下人來人往的大廈門口。輕飄飄道:“随便。”
凝視他半晌,喬陽搖搖頭,也轉回了椅子。拿起筆繼續審核文件。
沒聽見喬陽的答複,寧遠喝幹了剩下的咖啡,幾步走過來,将咖啡杯擱到喬陽桌上,靠在桌邊問:“你不叫他回來?”
嘴角微勾,喬陽擡頭瞟了寧遠一眼。同樣輕飄飄道:“既然你要求了,那我更不能叫他回來。”
咂咂嘴。寧遠從紙巾盒裏抽出一張紙巾,抹着嘴巴又回到落地窗前看風景去了。
“徐成回老家了,他說他娘給他說了門親,是同村的女孩子。”喬陽邊奮筆疾書邊說。
寧遠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是背着的右手的手指不住敲打着左手的手背。忽然他轉頭招呼一聲:“喬陽!”
喬陽停了筆,擡頭看到寧遠用手指着樓下。
“我抓到兩名曠工的員工。”
喬陽挑眉,站起身走到寧遠身邊,也向樓下望去。只見岳爍磊跟王瑞一起出了大樓,向停車場走去。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一般是有事要發生了。”寧遠撫着下巴饒有興味地說。
喬陽蹙起濃眉,掏出手機打了岳爍磊的電話。他看到正在疾步走着的岳爍磊從兜裏掏出手機,但是耳邊依然是嘟嘟的等待接聽聲,過了一分鐘,電話自動斷了。他再打,已經是關機的狀态。
“好玩了。”寧遠見了,勾着嘴角說道。
岳爍磊獨自開車趕到了火車站,存好車後匆匆跑去了出站口附近的綠地。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冬青樹叢後面的魚小晰。
她應該是坐在長椅上的,冬青叢擋住了她的下半身,只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梳了個馬尾,坐在人來人往的廣場邊上。正午的陽光耀眼刺目,照在她的身上,夏日的暖陽仿佛幸福在流淌。
岳爍磊的心都快從胸口跳了出來,他飛奔過去,繞過冬青叢,當魚小晰整個人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心裏咯噔一聲。
他看到她安穩地坐在長椅上,雙手輕輕撫摸着肚子。她的肚子大得吓人,可她臉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輝。她的肚子很大了,小臉卻瘦了下去,胳膊跟腿都比之前更加纖細了。
他的步子由快而慢,最後輕輕走到她面前。
魚小晰擡頭看着岳爍磊,笑着說:“你來啦。”
點點頭,岳爍磊立在那裏,望着她不語。魚小晰低頭看看自己肚子,說:“吓到你了吧?已經八個月了,醫生也說孩子長得太大,又是兩個,可能沒法順産。”
岳爍磊憋了半天,才說了個“哦”字。
“我本來不好意思來找你的。可是沒有畢業證,我怕工作不好找。兩個孩子,加上我媽媽,将來要單靠我一個人養活。我想了很久,才下決心來找你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跟學校那邊通融一下。”魚小晰坐在那裏,絮絮地說着。
“想着也挺可笑的,從前我最讨厭別人走特權。現在自己倒是巴巴地想走這條路了。”她擡頭看着岳爍磊,笑着說,“給你添麻煩了。”
岳爍磊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見到了魚小晰,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終于見到了她的人。憂的是……全天下男人都會在意的事情。
當知道她懷孕,那只是意識上的理解,當見到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樣時,他才真正意識到了有兩個屬于喬陽的孩子即将降生。容不得他心裏又百轉千回了一番。
魚小晰見岳爍磊一直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心裏也不得章法,只好提醒他:“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這裏有點熱。”
經她一說,岳爍磊才發覺自己渾身都被汗浸透了,連手心都濕漉漉的。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又将手向魚小晰伸過去,說:“我帶你去吃午飯。”
看着他那只養尊處優的大手,魚小晰卻假裝無視地站起身,她扶着腰站在他身旁,半開玩笑地說:“你請我吧。我這麽窮,就不跟你aa制了。”
岳爍磊卻負氣地抓住了她的手,入手感覺到她的小手非常粗糙,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展開在眼前。
他看到的是一只跟她實際年齡很不相符的手。掌心布滿繭子,幹紋阡陌交縱,手指幹癟粗糙,上面裂了些口子,有的正在愈合,有的還露着紅肉。
岳爍磊心裏堵得厲害,抓着魚小晰的手厲聲問:“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哎呀,你輕點兒!”魚小晰被他抓疼了,急忙去拍他的手。岳爍磊這次發覺失控,遂放輕了力道,只用一雙眼睛瞪着魚小晰。
抿唇望着他,魚小晰呼一口氣,低着頭淡淡說:“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懷着孕,也找不到很好的工作,就在些小店打打雜。多賺點錢罷了。現在身體太笨,做不了了。等将來孩子生下來了,再找一份穩定些的工作。”
聽了她的話,岳爍磊心裏更是難受。他輕輕把她的手包在手心裏,說:“為什麽這麽任性?不是已經答應了由我照顧你嗎?”
魚小晰笑着點點頭,說:“所以這才來找你呀,幫我把畢業證從學校那裏騙出來呀?a大的學歷還是有些用處的,有了它,将來我還可以找到份不錯的工作。”
“咱們先走行嗎?真的太熱了。”說着,魚小晰擡手抹了把腦門上的汗,說,“你不知道孕婦很怕熱的呀。”
岳爍磊深深地看着魚小晰,見她還是一徑地裝傻逃避,又看她的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貼在腦門上,頭頂的太陽毒辣辣地曬着,便拉着她的手往停車場走。
上車後岳爍磊先把自己的手帕給了魚小晰,等她把汗擦幹了,才開了空調降溫。
清亮的旅程中,魚小晰舒服地靠在這兩跑車的真皮座椅裏,喝着岳爍磊拿給她的一瓶依雲。岳爍磊開車的間隙幾次三番地拿眼瞟她。她肚子上突然出現一個凸起吓到了他,魚小晰抿嘴笑說:“右邊那個最調皮,每次都是他踢我。左邊那個就很乖。我媽說,雙胞胎一般都是一動一靜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會一個長得像他,一個長得像我。”
☆、265、禦廚
魚小晰提到了喬陽,說話間她見岳爍磊臉色沉了下來,沒有住嘴反而更進一步地絮叨起來。
“其實我希望兩個孩子能都像他。他的頭腦聰明,我比較笨,而且他長得好看,不管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要像了他,都會很漂亮……”
她話沒說完,就被岳爍磊打斷,他很不高興地喝道:“別說了!”
魚小晰只是頓了一下,便接着說:“岳爍磊,別再提要照顧我的話了。你留我在身邊不會快樂的。你看着我的孩子,時時刻刻都會想到他們是喬陽的骨血。把他們當成你的孩子來撫養,你是做不到的。”
“而且對你來說也不公平。你是個好男人,該找個好的女孩,我……已經不是個好女孩,而是個孩子的媽媽了。”
“我現在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平安長大。其他的我都顧不得的。你幫我這最後一次,我會永遠感激你。”
魚小晰說話的過程中,岳爍磊不發一言,只是專心開車,最後他車子停在一個巷口,熄火後他轉過頭對着魚小晰說:“你說了這麽多,是不是就為了拿到學位證後能順利脫身?”
心思被他猜中,魚小晰抿唇不語。
岳爍磊雙手擱在方向盤上,靠在座椅裏緩緩說:“小晰,你既然主動來找了我,我如果還像上次那樣讓你離開了,那我的智商就太低了。”
“關于孩子的問題。我想你說的對。我還沒那麽寬廣的心胸能夠接納他們。可是現在我不能,不代表将來我不能。”
“我雖然不喜歡喬陽那個家夥,不過說心裏話。我還是很佩服他的,起碼對他做生意的天賦表示欽佩。我也明白了我爸爸為什麽一定要拉攏他來做奕陽。喬陽他身後的財力是一方面,他這個人才是比較重要的一方面。”
“我并沒有在你面前故意誇他的意思。我跟他共事的這八個月,我敢說,沒有他,奕陽不會有今天的成績。換了是誰,都做不到他這麽好。我也不例外。所以,我相信他的孩子肯定也是不差的。”
“我知道你的離開不單單是為了他的将來考慮。喬陽不是泛泛之輩。當初他既然敢撕破臉宣布奕陽破財,私底下應該留有後手,他不是個做事沖動莽撞的人。你的離開,應該也有考慮到岳家的因素吧?否則怎麽會我姐跟你談完後。你就立刻做了離開他的決定?我姐她說過,我們岳家欠你的,我也這麽覺得。”
“小晰,你曾經答應過要我照顧你,我不管你當時是故意騙我還是怎樣。可在我看來,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能反悔。我已經讓王瑞給你安排了,先送你去香港,那邊的醫療條件比大陸要好。又是華人世界,不至于讓你像是在西西裏那樣孤單。孩子出生後你們先在香港住着。等奕陽的項目都完結了,我就辭職離開公司。去香港找你們。”
“我帶着你們去歐洲,或者美洲,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我們到沒有岳家喬家跟方家的地方生活,從此不再理會他們,只過我們的逍遙日子。”
“你現在是否答應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乖乖聽我安排。明天王瑞就帶你去香港。你媽媽我會派人去接她,之後送她到香港陪你。”
岳爍磊說完了這漫長的一段話。眼睛閃亮地看着魚小晰。
魚小晰心頭一凜,雙手下意思地放在膨大的肚子上,喃喃問他:“你是在做夢,還是病糊塗了?”岳爍磊抓起魚小晰的一只手,讓她摸自己的額頭。他俯身貼着她的手說:“你試試我病沒病?”
趕緊抽回手,魚小晰震驚地望着他,小聲念叨:“我真不該來找你。”
岳爍磊搖頭,他呲牙笑着說:“小刺魚,你來找我,是你做過的所有決定中唯一正确的。”
之後魚小晰一徑地沉默,岳爍磊則因為把話都說開了,心情明朗許多。他下了車,打開車門将她領了出來,指着巷子裏的一家人家說:“這裏僻靜,一般人不知道的。掌勺的是個禦膳房廚子的第三代,菜做得很不錯,你去試試看。”
他拉着她的手進了那個四合院。院子裏有一架子葡萄,此時還不是成熟的季節,一串串青綠色的果子挂在藤上,左邊一棵柿子樹,右邊一棵榆錢樹,四周游廊圍繞,正對着的廂房的門開着,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坐在門口的喝茶。他見了岳爍磊來了之後也沒有站起來,只是像跟老朋友的打招呼一般沖他們揮揮手,說:“來了磊少。”
岳爍磊點點頭,握着魚小晰的手走到他跟前,瞥了眼他手裏端着的大茶缸子,問:“我那上等的六安瓜片你就這樣喝?”
那個中年男人卻把茶缸子往身邊的石頭臺階上一擱,粗着嗓子回道:“東西給了別人,別人愛怎麽地你就別費心了。除非你心疼想要回去,那我讓人把屋裏剩下那點兒包好了還給你。”說完他就沖裏面喊:“家裏的,去,把磊少給的那份茶葉拿出來!”
裏面聽到一個女人溫順地答應了。
“行行行,你愛怎麽喝怎麽喝吧。我管不着你。”岳爍磊搖搖手,又指着魚小晰說,“我帶人來你這裏吃飯,你看做幾個拿手的,別砸了你的招牌。”
那男人把魚小晰上下打量了兩遍,看到岳爍磊緊緊握着魚小晰的那只手,他歪着嘴就笑了,手指朝岳爍磊點着說:“行啊小兔崽子,瞞着你爸在外面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你竟然還敢帶着到我這兒來吃飯,看樣子是準備好封口費了。”說着他把手一伸,道:“拿來吧,我看看值不值得給你保密的價碼兒。”
岳爍磊從兜裏掏出一個手钏放到那男人手裏,笑着說:“麻煩黎叔給鑒賞鑒賞。”
黎叔把手钏放到眼前仔細端詳了片刻,眉開眼笑地說:“行啊小子,這麽頂級的戰國紅都舍得拿出來?!看樣子你是真的喜歡這姑娘啊!啧啧啧!”
看着男人捧着一串滿是紋理的珠子贊不絕口,魚小晰沒法理解。岳爍磊回頭沖她一笑,只說:“黎叔就好這個,今天把這個給了他,保準你吃頓好的。”
“行了!今兒這頓黎叔親自下廚給你小子做!”那男人把手钏直接套到腕上,扶着膝蓋站了起來。然後又打量了魚小晰一會兒,弄得魚小晰非常不自在。可他笑着拍拍岳爍磊的肩膀說:“你小子眼光不錯,是個好姑娘。”
“黎叔你會看胎不?你給看看這裏面的兩個孩子怎麽樣?”岳爍磊指着魚小晰的肚子不正經地問。
“兩個?”男人一臉驚訝,繼而哈哈大笑着說,“可以啊臭小子,一下弄倆!”
“幫我保密,我爸還不同意。”岳爍磊笑着說。
“沒問題!黎叔什麽時候掉過鏈子?”男人揮揮手,穿過回廊走進了一間小屋,繼而他大嗓門的吼聲傳了出來:“家裏的,快來剝瓣兒蒜!沒蒜怎麽做菜!?”
裏面的女人應了,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岳爍磊拉着魚小晰輕車熟路地進了屋,往右一拐是間幹淨古樸的房間,一張八仙桌擺在屋子正中,四面放着擱着軟墊的椅子。岳爍磊把椅子拉出來讓魚小晰先坐下,自己則坐到她身邊。他把康熙鬥彩的茶杯擺好,拎着茶壺給魚小晰倒水,邊說:“這裏我爸常來,我是進入奕陽後才開始過來。黎叔的這家餐館一般人不知道,知道的都是些不一般的人物。我爸經常在這裏給我跟喬陽引薦些人認識。時間久了,我跟黎叔就混得熟了。他個性比較古怪,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要是他看不上的人來了,就讓他老婆給随便做幾個菜。現在能讓他親自下廚的人不多了,你今天運氣很好。”
他又叽叽呱呱地說了這一堆,魚小晰壓根沒聽到心裏,她問了他一個問題:“既然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來了b市,為什麽又帶我到這裏吃飯?那個黎叔跟你爸爸還有喬陽都是認識的。”
岳爍磊端起茶杯送到魚小晰嘴邊,魚小晰趕緊接過杯子自己喝了一口茶水,只覺得唇齒生香醇而不澀,她想着這個茶葉估計也不便宜了。
岳爍磊伸手幫魚小晰抹去嘴邊的水漬,溫柔地望着她,低聲說:“我帶你來這裏,一是因為黎叔的嘴很嚴,我不怕他透露風。二是因為……我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展示給別人,讓他們看看我選的女人有多好。”
魚小晰咬着嘴唇別過頭去。岳爍磊只管喝着茶看着她,眼神就是不肯挪開。
魚小晰心裏懊惱。本以為八個月時間過去了,她跟岳爍磊本來沒有深交,那一時的迷戀也該退熱。加上岳爍磊的潔癖,她挺着個大肚子的邋遢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他總不該還是原來的心思。哪知道這個男人不但沒變,連她将來的日子都給安排好了。
她只是後悔不該來找他。
正胡思亂想着,黎叔上菜了。他的手藝果然不愧對禦廚的鼎鼎大名。他做的菜色都有型有意味道還好,每一道菜都是一個故事,上菜之後他會站在桌布眉飛色舞地講上一段兒,像是慈溪太後吃的八寶小窩窩頭的由來,像是用荔枝殼烤鴨子的典故,讓人填報肚子之餘還充實了大腦。
☆、266、一場車禍,陽光的危機
用完餐後,岳爍磊拉着魚小晰的手出來,黎叔站在門口笑呵呵地問:“怎麽樣?好吃吧?”
魚小晰忙點點頭。
因為各種贊美的話不知道聽了幾籮筐,對于魚小晰的肯定,黎叔也沒有什麽表示。他又朝岳爍磊說:“我這兒有個以前宮裏娘娘們産後調養身子的藥膳方子,估計交給你你也不會炖。看在你小子費心給我弄來這串戰國紅的份兒上,等孩子出生了,我每天給你炖上一鍋。你派人來拿回去給這姑娘喝。”
岳爍磊咧嘴笑着說了聲謝謝,帶着魚小晰離開。
出了四合院的大門,魚小晰便将手抽了回去,望着岳爍磊說:“你放我走吧,我不能留下的。”
岳爍磊只笑笑什麽都沒說,改為扶着她的背将她帶到車子旁邊,打開車門,他把胳膊搭在車子上将她圈禁住,說:“你死心吧。”
魚小晰望着他,開口還想說什麽,突然岳爍磊臉色大變,她順着他看的方向望過去,遠處一輛路虎正飛馳而來,隔着風擋玻璃看得出駕駛車子的人就是喬陽。
沒容魚小晰有反應,岳爍磊摁着她的肩迫她坐進車裏,自己則火速的上了車,挂上檔後沖出了巷子。
魚小晰趴在後座靠背上,驚慌地看着後面那輛路虎。風擋玻璃的反光讓她看不清車裏人的表情,她看到他揮拳在敲車窗的玻璃。
“岳爍磊。你開快點兒!不能讓他追上來!”魚小晰驚慌失措地朝開車的岳爍磊喊。
“不會。”岳爍磊凝着臉說,“我的車比他的好,他追不上來。你把安全帶綁好。我要加速了。”
車子的好壞魚小晰不是很懂,可她依然忙亂地綁好安全帶,把住車頂的把手回頭去看的時候,喬陽的車子更近了,她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相隔八個月後的第一次見面,隔着十米的距離跟兩道玻璃。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後面追趕,她卻不能停下等他。
魚小晰瞪大眼睛看着車裏的喬陽。想看看他這段時間以來有什麽變化,是不是瘦了。精神是不是好,行為舉止是不是還那麽任性蠻橫,想聽聽他的聲音是不是依然低沉動聽,想摸摸他的手。是不是仍然幹燥溫暖。她趴在椅背上流着淚看着他,而他也看着她。
有那麽一瞬間,魚小晰恍惚感覺喬陽就站在眼前,她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臉,卻碰到了冰涼的玻璃。
岳爍磊的法拉利猛地加速,喬陽的那輛路虎瞬間就被甩出去好遠。魚小晰的心就像被掏了一個大洞,肚子裏的孩子也開始鬧起來。她咬咬牙轉身坐了回來,扶着肚子哭個不停。
正開車的岳爍磊臉色也不好看,他的車子提速是很快。本有能力甩開了喬陽,可他們所在的是鬧市區,路上車子很多。他開不起速度。剛才加速跟喬陽甩開的那段距離正在縮短,再這樣下去,恐怕早晚會被喬陽追上。
如果他追了上來,岳爍磊緊蹙着眉頭敲了一下方向盤。如果讓喬陽見到了魚小晰,如果讓喬陽知道了魚小晰還懷了孩子……那他從此便再無機會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岳爍磊一腳油門一腳剎車地在路上左突右沖。喬陽跟他們的距離在拉近,岳爍磊不時地看着後視鏡。心急如焚。
他腦子急速地運轉,想着該怎樣把喬陽甩掉。他猛然記起這條路的前面有一個岔路。斜着岔出去的,如果他在那之前加速,急轉入岔路,喬陽估計來不及反映就會沖到前面去。這樣一來就能把他甩掉。
岳爍磊心裏暗暗有了算計,估算着到那個岔路的距離,他踩下了油門。
魚小晰只覺得頭一陣暈,整個身子因為慣性貼向椅背。
“坐穩了!”岳爍磊偏頭吩咐了一聲,猛地打了方向盤。
魚小晰身子瞬間貼到車門上,巨大的離心力讓她感覺心髒要從喉嚨裏挑出來了,她捂住胸口尖叫一聲。
車子做了一個飄逸,車身插進了那個岔道,速度慢了一下,緊接着又加速往岔道開去。這個彎轉得很急,魚小晰驚慌地轉頭去看後面喬陽的車,這一看讓她的心都要停止了。
喬陽的車子撞在了一輛公交車後面。
岳爍磊對此渾然不知,依然加着油門往前開。他的胳膊突然被魚小晰抓住,高速行駛中他不敢回頭,只是大聲問她:“你想幹嘛?快回去做坐好!”
“快停車!”魚小晰死死抓着岳爍磊的胳膊喊。
“不行!”岳爍磊只當是魚小晰反悔了,一口回絕。
“你停下呀!他出車禍了!”魚小晰滿臉是淚地朝他喊。
岳爍磊一怔,趕緊踩下剎車。魚小晰的身子一下摔到前排兩個座位之間,岳爍磊急忙伸出一條胳膊擋了一下權作緩沖,因為注意力分散他的這輛車一頭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安全氣囊瞬間彈了出來将他壓在車座上。
車子停下後,魚小晰掙紮着爬起來,下了車就往回跑。因為車速太快,這一會兒就跑出了一千米。她挺着大肚子拼命往回跑,對于這次到b市找岳爍磊的決定懊悔極了。
她跑得氣喘籲籲,過午的太陽依然很毒,她跑得身上都被汗濕透了,肚子裏的孩子也開始翻騰。她托着肚子拼命跑,遠遠地看見車禍現場被人圍滿。她跑到了人群外圍,拼命扒開人群擠了進去,看到那輛路虎的車頭整個兒陷了進去,車門歪歪斜斜地垂在門框上,喬陽被安全氣囊擠在座椅上,一條胳膊垂在車外。
魚小晰撲了過去。她扶起他垂着的頭,看到他半邊臉上都是血,她哭着喊他:“喬陽,你怎麽樣了?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
她拍着他的臉,不停地叫他。
突然喬陽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睜開眼睛看着她,虛弱地說:“終于把你抓住了。”
“你還在說什麽啊!”魚小晰哭着邊抹着他臉上的血邊說,“你幹嘛要追來啊?你開那麽快幹什麽啊?你覺得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可能有點重。”低聲說完,喬陽緩緩閉上眼睛。魚小晰哭喊一聲抱住他的頭,拼命喊他:“你別閉眼!你睜開!快睜開啊!”
被她這通攪,喬陽又疲憊地張開眼,模糊的視野裏見到魚小晰哭得不成個人樣兒,他想用另外一只手去擦擦她的淚,無奈根本沒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