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雲城的下屬炸鍋了!
他們親愛的、敬愛的、完美的、無敵的葉城主,竟然受傷了!
開什麽玩笑!!!
如果說葉孤城的臉因為受傷與疼痛變成了鐵白,那他下屬們的臉則是鐵青,兩相對比,竟然分不出是誰受了傷。
而昏迷中的霍天青,則有幸成為地牢的第一個體驗者,考慮到白雲城子民對他深深的惡意,別說茅草堆了,只有冷硬的地板,這些人還不夠,選了最潮濕最陰暗的一間給他,還不知道從哪裏找了老鼠蟑螂若幹。
這絕對是天底下待遇最差的地牢。
骨裂這種傷,一時半會兒是養不好的,只能慢慢來,臉色鐵百的葉孤城只能任由岚風給他一層一層在胸膛上纏繃帶,藥膏的味道很淡,沒有狗鼻子絕對無法發現葉孤城受傷,而一層一層沒有間隙的繃帶,則保證他的骨頭不會位移。
骨裂的下一個階段就是骨折,如果這段時間能躺着靜養最好,小傷而已,以他的恢複速度,定然很快能好,奈何從江南混亂的局勢來看,葉孤城并沒有靜養的機會。
只希望不會傷上加傷。
他知道有人在針對自己,但問題是,他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針對自己。
敵人在暗,他在明,這實在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傷口在隐隐作痛,落日的餘晖透過窗戶,撒在他英俊過分的臉上。
表情凝重而陰沉。
在陸小鳳傳奇世界生活的第八千五百一十四天,葉孤城忽然發現自己認錯了世界。
他在的絕對不是什麽陸小鳳傳奇世界,而是葉孤城傳奇!
要不然他怎麽會遇見這麽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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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比陸小鳳活得輕松。
葉孤城傳奇,這認知實在是非常令人恐懼呢!
因為這代表着,他會同陸小鳳一樣,遇上無窮無盡的麻煩。
葉孤城很清楚,對霍天青這樣的人,是不能同上官飛燕一樣地刑訊逼供,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可殺不可辱。
上官飛燕沒有自殺的勇氣,但霍天青一旦遭受以他驕傲所不能承受的侮辱,定然會選擇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他死在了白雲城主這裏,那葉孤城定然會成為天禽門的公敵。
還沒到動手的時候。
他在面前的矮桌上鋪了一方雪白的紙,手持極品狼毫。
他寫字,似乎都比別人更加精細些。
宮九,上官飛燕,司霄。
猶豫一會兒,葉孤城又在上面多添了一個名字,霍休。
這人似乎與他無冤無仇,但卻是金鵬王朝一卷的Boss,而且……
葉孤城眼神微動,他想到了在荒郊野外地上躺着的上官飛燕,在丁獨秀刑訊之前,趕車人告訴他,這女人,與當時城主吩咐繞過去的女人是同一個。
霍休,他隐藏得很好,也隐藏得很深,如果沒有上官飛燕,葉孤城絕對懷疑不到他的身上。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對葉孤城動手理由的人。
擡頭,卻只能看見一團缥缈的白霧,前方是什麽,不知道,白霧後的人是誰,也不知道。
葉孤城處于一團巨大的迷霧之中。
端坐在矮桌前,從日落西沉到月亮東升,沒人敢打擾他,如刀刻般沒有一絲瑕疵的臉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葉孤城忽然道:“幫我去找一個人。”
朗月岚風在他身後。
燭光下,他的臉顯得格外冷酷。
葉孤城道:“我要見活的獨孤一鶴。”
活人與死人是不一樣的。
活的人可以做很多事情,而死的人只能将他知道的秘密帶到陰曹地府裏。
獨孤一鶴是一個知道很多秘密的人,一個高手,之所以能成為高手,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武功還因為他的見識。
獨孤一鶴的見識,讓他變得足夠聰明,足夠狡詐。
他撇開蘇少英,獨自站在旅店五裏之外的樹林中,即使是他視若親子的,最看好的徒弟,有一些事情,也是他不應該知道的。
因為蘇少英的年紀太輕,年紀輕就代表他還有一些少年人特有的天真。
天真與熱忱,是他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大的缺點。
想到最得意的弟子,獨孤一鶴的表情柔和些許,但這柔和,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表情随即變得威嚴、僵硬而冰冷,如同立于天地間的石柱,不可撼動。
獨孤一鶴在等一個人,他知道,那人今天晚上一定會來這裏。
忽然,有一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道:“一別五十年,你可安好?”
獨孤一鶴冷笑道:“裝神弄鬼。”
他道:“都是老相識,何必裝作這幅模樣。”
“你說對不對,上官木。”
金鵬王朝逃出來的三人各有各的長處,雖然霍休已經是天下首富,但獨孤一鶴也同樣不差,他是峨眉派的掌門。
峨眉派,這實在是一個歷史很悠久的門派,而存在時間長了,總會積攢下來各種各樣的情報線。
歷史,代表着底蘊,也代表着資歷。
雖然沒青衣一百零八樓這樣神秘的組織做後盾,但獨孤一鶴也能用門派的力量查到很多事。
上官木沒有接他的話,是不想,還是不敢?
獨孤一鶴以為他是不敢,因為他已經身處高位很久了,身處高位很久的人總是過分自信,就好像天下沒有什麽人能夠忤逆他。
就算是天下第一富有的人也不行。
他已經從蘇少英口中知道閻鐵珊死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動的手,他下江南的目的一為青衣一百零八樓,二則是因為要同閻鐵珊商量金鵬王朝的事情。
這世界上,知道金鵬王朝事情的人很少,而對金鵬王朝財産有所圖謀的人,就更加少了。
恰好,霍休或者說上官木就是一個。
為了霸占所有的錢,提前動手,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霍休沉默一陣,終于摒棄之前不男不女的聲音,用他嘶啞的老年人聲音道:“你說的很對。”
他的聲音如他本人一樣,嘶啞,聽在耳朵裏就好像一截嚼都嚼不爛的老臘肉,柴柴的,充滿人生暮年的氣息。
但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年紀越大,越是放不下手中擁有的一切。
霍休陰陰地笑了,他道:“但你來,不也就是為了金鵬王朝的財寶嗎?”
獨孤一鶴傲然道:“不錯。”
他道:“我只是要回,本該屬于我的財寶。”
獨孤一鶴并不是一個很愛財的老頭子,比起錢財,他更在乎自己掌門的頭銜與地位,年輕時對錢并不是很重視,等到老了,就更是如此。
但獨孤一鶴卻忽然發現,即使自己對錢的需求不是很高,他的徒弟們,卻是很需要用錢的,特別是他視若親子的蘇少英。
獨孤一鶴從小收養他,給他吃最精細的飯食,穿最柔軟的衣服,看最好的書本,就算是老師,也請最有名的的西席。
蘇少英的見識,蘇少英的傲氣,蘇少英的聰慧都是用錢堆積起來的。
比起最富有的霍休,他的錢財不能說多,但是對比普通人,卻是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錢財。
但人老了,所擔心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他也開始學會為了後代着想,獨孤一鶴突然發現,自己的錢財是那麽的少,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徒弟的成長。
他忽然對金錢有了迫切的渴望,渴望讓後輩繼承。
當年金鵬王朝的錢財是很多沒錯,但他卻并沒有分到多少,因為獨孤一鶴年輕時是一個很沉溺于武藝也很沉溺于名聲的人,這樣的人,對金錢并沒有太多的需求。
而霍休不一樣,他很在乎錢財,看着那些金子,就好像看着他的命。
他曾經放棄了三分之一的財寶,那時,他是不在乎的,但現在,獨孤一鶴卻非常在乎。
他腦中并沒有一個概念,那些財寶,并不屬于他,而是屬于金鵬王朝,因為金鵬王朝已經滅亡了,他自動成為了一部分財寶的主人。
霍休聽獨孤一鶴的話,笑了,他道:“你的財寶?所有的財寶都是屬于金鵬王朝的。”
獨孤一鶴傲然道:“不錯,所以那些錢,也不應該屬于你。”
霍休笑道:“不屬于我?”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就好像陰魂不散的厲鬼,在鬼影幢幢的夜,顯得更加恐怖。
他道:“那是我的錢,每一分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你以為金鵬王朝的財寶足夠我成為天下首富?”
他是個很善于打理錢財的人,因為那是他活下去的根本。
獨孤一鶴不屑道:“你的錢,沒人想要,只要将金鵬王朝當年三分之一的財富給我便好。”
那對霍休來說或許不是很大一筆錢,但對獨孤一鶴來說卻足夠了。
他并不想徹底激怒霍休,因為他已從對方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歇斯底裏,有五十年沒有與霍休交手,他不知道對方現在的武功有多高。
同為天下武學巅峰,兩人若是打起來,便只有一人能活下去。
但獨孤一鶴卻搞錯了一件事,他已經激怒了霍休,從向他索要金鵬王朝的財寶開始。
霍休冷冷道:“你以為金鵬王朝的錢不是我的錢?”
獨孤一鶴道:“難道是?”
霍休道:“從它進我錢袋子的那一刻起,就都是我的。”
刀光!劍影!
白光,劃破黑沉的夜。
霍休知道獨孤一鶴在哪裏,正如同獨孤一鶴知道或修在哪裏一樣。
像他們這等級的高手,彼此之間本來就有感知。
刀與劍相接,對霍休來說,他最大的武器永遠是自己,是他的輕功,他的內力,他的點穴術,刀只是施展這些功夫的途徑。
是他身體一部分的延伸。
霍休能将武器使得如同自己的手,自己的腳。
獨孤一鶴與霍休又不同,他走的是刀劍的路子,在投入峨眉派之前在刀上已有成就,苦心孤詣三十年,又終于将峨眉靈秀清奇的劍法融會貫通,終成“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
這是西門吹雪都無法招架的劍法,只要獨孤一鶴有十成內力,便能将西門吹雪斬殺于三十式之內。
獨孤一鶴能斬殺西門吹雪,就能斬殺霍休!
霍休腳步一頓,驚險地躲過貼着臉劈過來的一劍,他的對手很可怕,用刀像用劍,用劍像用刀。
但霍休卻沒有膽寒,不僅不膽寒,還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微笑。
獨孤一鶴心頭大駭,他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只見他手指靈巧一勾,也不知勾到了什麽繩索或者機關,一道鐵栅欄正巧落在獨孤一鶴頭頂上。
霍休是個非常陰險的人,他也非常善用機關暗器。
而他也非常有錢,非常有城府,誰都不知道,他怎麽在荒郊野外設下如此宏大的機關,而獨孤一鶴也不知道,頭頂的牢籠究竟懸挂在何方。
獨孤一鶴的臉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此人竟然能下作到如此程度。
他不是一個好人,但對武道,卻還頗有一些堅持。
獨孤一鶴冷笑:“你以為這樣,金鵬王朝的財寶就能不被瓜分了?”
他知道霍休最害怕什麽,在勝負似乎已經有定論的現在,卻還是免不得在言語上多刺激他兩下。
然而,獨孤一鶴卻沒想到,霍休竟然志得意滿地搖頭,他道:“非也。”
霍休笑了,眯成一條線的眼中有陰險狠毒之意:“他道,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聽說過金鵬王朝的名字,我就連睡覺都不安生。”
獨孤一鶴睜大了眼睛,他似乎才剛剛意識到,對方是一個多麽毒辣的人。
他想,自己還是看低了上官木,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想到這裏,臉上不免就帶出了悲憤之意。
人到了要死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很多很多很讓他後悔的事情,特別他這一生,還沒有活夠。
獨孤一鶴自己就不是個好人,但他卻也很抗拒死在陰謀之中,善與惡,仿佛就是此人的兩面。
對金鵬王朝來說,他是個背信棄義的惡人,但對于七個徒弟來說,他卻是頂個的大好人。
霍休道:“安心吧,等你下去不久,你的徒弟們便會一個一個來陪你。”仿佛是能從獨孤一鶴臉上讀出他在想什麽,霍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個很少笑的幹柴老人,一旦笑起來,總是很醜的,因為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開心地笑是什麽滋味。
獨孤一鶴睜大眼睛道:“你!”
他已是猜到了霍休的打算,知曉金鵬王朝秘密的人,他竟然是一個都不準備留下。
三英四秀,霍天青,陸小鳳,花滿樓,葉孤城。
一切,都是霍休設下的一個局,一個讓他們自相殘殺的局!
霍休看見獨孤一鶴的表情,心情越發愉悅,他道:“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我想要做什麽。”
他道:“不瞞你說,雖然葉城主費盡心思救下你那必死的徒弟,但恐怕他自己現在也兇多吉少。”
霍天青與葉孤城,他們本就是當世年青一代中的高手,兩虎相争,必有一死,但無論是誰死,其背後的勢力都會不顧一切為他們報仇。
這才是他扇動霍天青去對付葉孤城的原因!
他不僅要兩人死,還要他們身後的實力分崩離析,鬥得你死我活!
所有在霍休設計的人中,最無辜,也最慘的大概就是葉孤城,因為他本就與霍休無冤無仇,正如同花滿樓是被上官飛燕拖下水一樣,他甚至都沒有接受上官飛燕的勾引,就被強硬着拉上賊船。
霍休警惕他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是陸小鳳的朋友,而且是非常有能力的朋友,雖然不知道是為何被卷入金鵬王朝的事件,但以白雲城主的才智,定然會發現他的秘密。
宮九:=v=。
深藏功與名。
這麽多年來,霍休最喜歡的,莫過于“萬無一失”四個字,這也是他為什麽能到現在都沒有在陰溝裏翻船的原因。
非常無辜的葉孤城就因為老人家的警惕心,而上了一定要除掉的名單。
葉孤城:委屈。
獨孤一鶴睚眦欲裂,他最喜歡的徒弟無過于蘇少英,他太自信了,本想到可以将霍休一把除去,竟然沒有留下什麽退路,有關于自己要做什麽,只對徒弟含糊其辭,并沒有全部告知。
但即便如此,霍休卻并不準備放過蘇少英。
霍休笑道:“放心吧,明年的今天我會給你和你的徒弟燒柱香。”
話語間,竟已經斷定獨孤一鶴的死期。
一男人在他背後冷冷道:“我看未必。”
霍休年老而并不佝偻的身體,僵住了。
蘇少英是一個很聰明的年輕人。
如果他不聰明,就無法被獨孤一鶴喜歡。
他學什麽像什麽,學劍像劍客,學刀像刀刻,讀書也像滿腹經綸的學究。
這樣一位出色的年輕人,如果頭腦不熱,而用他冷靜的大腦好好思考,是能發現很多端倪的。
縱使獨孤一鶴不告訴他自己究竟來做什麽,蘇少英也能憑借腦子猜到一大半。
首先他肯定,自己的師父在江南有仇人,而且是一定要他命的仇人。
蘇少英對獨孤一鶴的孺慕之情半點不作假,但也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在師父面前提葉城主的名字。
隐隐間有所預感,如果提了葉城主的名字,會給葉城主帶來很多麻煩。
葉城主本就麻煩纏身,因為他的朋友是天下第一號的倒黴鬼陸小鳳,誰都知道,陸小鳳就算出門喝酒,身後都跟着一屁股的事情,有這樣一個朋友,真是想清閑都清閑不了。
但當蘇少英發現師父留在桌上的紙條後,他卻發現,自己大概不得不去找葉城主了。
在他心中,只有如仙人一般的葉城主才能救下師父的性命。
當蘇少英腦子不熱時,他是不會做出以微博之軀往大石塊上撞的舉動,因為那無疑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結果不僅保不住自己,還救不了他的師父。
蘇少英隐隐約約覺得,在葉城主的心中,人命,劍客的命,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一樣東西,其重量或許能高于劍客的堅持,劍客的驕傲。
但他想想,又覺得自己多心了,葉城主那樣一個高傲的人,怎麽會覺得驕傲的分量比生命更低?對頂尖的劍客來說,尊嚴,就是他們的一切。
他深深地羞愧了,為了自己對葉城主的看輕。
葉城主:“……”
很好,你錯過了一個了解我的機會。
但不管蘇少英心中如何自責,在看見師父留下的字條時,他腦袋就嗡嗡作響。
分明就是師父的仇人找上來了!
他冥冥之中覺得自己無法應對,就如同他在與葉孤城分開後有所感知一樣。
若沒有白雲城主,說不定,他會死在珠光寶氣閣之中!
蘇少英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得去找葉城主幫忙。
即使他不知道,葉城主會不會答應,但小青年卻一廂情願認為,那高高在上的頂尖劍客,是世間少有懷有慈悲心腸的仙人。
葉孤城:手動滑稽。
不知道你從哪裏産生的誤解。
好在白雲城主的居住地址是公開的,全江南的劍客怕是沒有一人不知道白雲城主的院子在哪,只不過他們都不敢上前,都不敢去找他。
誰都知道,向一個頂尖劍客提出挑戰,那就必須做好死的準備。
這世界上的人,還是想活着的居多。
蘇少英幾乎是将腳下的輕功運到極致,當他卻沒想到,尚且未到院落附近,竟然就遇上了白雲城主身邊的婢女。
不錯,朗月與岚風現在也是名人,說是知名江湖女俠到也不見得,畢竟兩人的名氣是與葉孤城捆綁的,當然,兩人定然是樂見其成。
比起武功高強的女子,她們更加願意以葉城主婢女的名號而出名,這對每一個白雲城子民來說,都是最榮耀的稱號。
無論是岚風還是朗月都很好認,白衣對于劍客來說沒什麽,那是白衣勝雪的神話,但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卻很少穿不帶一絲花紋的白衣。
特別是女子。
白雲城婢女的制服不要太明顯,再加上,這世上還能找出幾個比她倆更美,更有氣勢的女子?
蘇少英看見朗月,腳底猛地一剎車道:“是岚風姑娘還是朗月姑娘。”
朗月一雙結了寒霜的眸子在蘇少英臉上一掃,冷冷反問道:“可是峨眉派蘇二俠?”
蘇少英忙慌不疊點頭道:“是我。”
朗月才接收到城主要見“活的獨孤一鶴”的命令,見對方徒弟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心情還算不錯,她道:“我是朗月,城主有令,要見獨孤一鶴。”
蘇少英臉色一變,心道城主不愧是天上的神仙人物,就連家師出事都能算得一清二楚,可是已經看破天際星辰運行的軌跡,随随便便掐指一算便能知道百裏外的真相?
對白雲城主的敬仰程度,又向上一臺階。
蘇少英道:“實不相瞞,在下正是為此事而來。”
朗月道:“哦?”
蘇少英嚴肅道:“家師,失蹤了。”
他有心說得更加嚴重點,因為失蹤,對于江湖人來說實在是很嚴重的一個字眼,因為等你找到失蹤之人時,可能只能看見他的骸骨。
失蹤,不意味着歸隐,就意味着死!
朗月臉色一變,他想到了葉孤城的囑咐,如果找不到獨孤一鶴,就立刻發信,因為那不是朗月他們能夠處理的。
對葉孤城來說,獨孤一鶴是個很不錯的盟友,而且他現在還不确定是誰暗中一直想要對自己動手,如果是宮九和小皇帝到也罷,如果真是未曾謀面的霍休,他可不願意将自己化主動為被動。
如果霍休想要他的命,他就要霍休死!
朗月猶豫的時間很短,一口茶的功夫都沒有就做下決定,只要是城主說的,都要不打折扣地實行,哪怕城主現在受傷也一樣。
天下,絕對沒有比葉城主更加聰明卓絕的存在,她若是以自身意志插手,怕只會成為城主的累贅。
朗月的職業素養不允許她這麽做。
天色尚未變得昏暗,竟忽然有煙火在天上綻放,遠近的老百姓都不由擡頭,對他們來說,看煙火是生活中少有的娛樂。
但也不知道放煙火的人是怎麽想的,竟只放了一下,等啊等,卻等不到第二下,只能興致缺缺地低頭,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活計上。
蘇少英愕然,他實在想不到,為何朗月會來這一出。
朗月也不做解釋淡淡道:“在這等着,城主等一會兒就來了。”
葉孤城背劍策馬揚鞭,心中卻在不住卧槽,岚風在走之前用繃帶将他骨裂處再度纏緊,但随着馬匹颠簸,他的胸口卻還是在隐隐作痛。
心中不住批判武俠世界的不合理之處,經商也好,談生意也好,都能找人替代,但一涉及到江湖人之間的過招,比劍,便只能他親自出馬。
因為沒有人,能達到葉孤城的境界。
他胯下的馬通身雪白,這年頭,白馬并不是人人都能騎得的,特別是葉孤城這般無一官半職的山野草民。
然,海外的仙人,本就不應該被條條框框束縛,江湖人不斷打破朝廷指定的規章制度,這似乎是很常見的一件事。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快馬加鞭之下,葉孤城很快趕到朗月發信之處,他衷心希望,這不是第一次,但這卻是最後一次。
他先對朗月點頭,然後看她身邊的小青年,冷冷道:“蘇少英?”
一瞬間,蘇少英竟然産生了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他竟然被偶像叫出了名字!
蘇少英:葉城主沒有忘記他!
實在是非常地受寵若驚呢!
葉孤城道:“你知道獨孤一鶴的下落?”
蘇少英道:“大概知道。”
大概,就是不确定,但為了存在的可能性,他願意去找一找。
葉孤城道:“好。”
蘇少英有點懵,好什麽?
下一息,便知道葉孤城說的是好什麽。
他道:“上馬!”
戰鬥前,最好不要廢更多的力氣在輕功上,特別葉孤城已經受了傷。
蘇少英立刻從慌神中回了過來,手腳并用爬上葉城主的高頭大馬。
共騎耶!
不由自主心神一蕩,蘇少英不知道自己在眩暈什麽,但如此近的位置,似乎都能聞到葉城主身上清淡的芳香。
然而,葉孤城并沒有心轅馬意,甚至沒有産生一絲絲怪異的情緒,兩個男人共乘一匹,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道:“帶我找到獨孤一鶴。”
蘇少英道:“好。”
葉孤城的表情很冷,如同天上的遠山,他站在樹後,月光微弱,白衣被黑夜所遮蓋。
蘇少英站在葉城主身後,臉上滿是激憤之情,因為他已經知道,霍休,就是一個小人,而他的師父,卻以江湖人的方法同霍休對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獨孤一鶴或許發現不了,但旁觀的葉孤城與蘇少英卻能發現他的手段有多下作。
等到籠子從天而降,蘇少英幾乎氣得全身發抖,他哆哆嗦嗦半天,只說出一句話:“豈有此理!”
所有的憤怒,都被包括在四個字之中。
而葉孤城,在聽見霍休說自己也很麻煩時,哪裏想不到自己最近遇上的倒黴事背後都有他推動的影子?
怕是霍天青,都是他扇動來的吧?
與上官飛燕關系不淺,又在武林很有威望,除了他,還有誰?
葉城主本就白皙的臉給他氣得更白,咬牙切齒,心中只有四字
——豈有此理!
來吧,他手中的劍已經饑渴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