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葉孤城驚道:“什麽!”
葉城主現在還好好地在南海呆着,陸小鳳也悠閑得如同度假,唯一一個不太好的就是葉孤鴻,每天都對着斜陽揮灑熱血。
恐怕葉二公子自己還不認為這樣不太好,看他練劍的勁頭,帶着一腔無法見到西門吹雪的憤懑,又無法對葉孤城道明,只能借由練劍來抒發情感。
悲傷中的士兵最有氣勢,放在葉孤鴻心中也差不多。
因為悲憤,練劍更有勁了。
葉孤城道:“當真?”
朗月道:“當真。”
她雖然是一介女流,卻幾乎是白雲城的大總管,出色的記憶力以及堪比百曉生的知識儲備量,讓朗月堪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繡花大盜之事不曾報告城主,是覺得對方不會打注意到他們身上,現在雖然有頗多疑點,但運送貨物的隊伍确實受了打擊,人一個不剩,貨物也是,只留下繡花大盜的一片衣角,看着像是故意的。
故意表現打劫人的身份,好把葉孤城從南海釣出來。
葉孤城沉聲道:“群英會那裏怎麽說?”
朗月道:“他們也收到了消息,看似驚訝不作僞。”
葉孤城點頭道:“人怎麽樣。”
朗月道:“人失蹤了。”
這是一個疑點,好像不符合繡花大盜的行動模式,那些人沒瞎,而是失蹤了。
失蹤,本來是與死相當的字眼,但是放在眼下,卻總多出了一些別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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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那些人失蹤了,就是真的失蹤了。
葉孤城眉頭緊鎖,他在思考。
朗月欲言又止,她想說這是敵人的圈套,稍微動腦子想一下就知道對方是想把他們都拖下水。
最開始,她甚至還猜測過這是那些個武林名宿搞的手段,但想想,以他們的影響力,大可不必如此,沒有去參加群英會的人多了,單純對葉城主下手,怎麽看怎麽不合邏輯。
一被查出來就是結仇。
以他們的實力似乎也不足以将隊伍中的人一網打盡,那可是十六個高手,怕是武林巅峰現世也不可能将他們瞬間放倒,現在人不僅不見了,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很有幾分古怪。
正道人還沒有這實力。
再說雖然那些個正道下還有許多陰毒事,但表面上看還是很道貌岸然的,什麽時候該動手,什麽時候不該動手看得分明。
葉孤城道:“那人留下了繡花大盜的衣角?”
朗月道:“也不知是否是繡花大盜,只是紅色的衣角,與傳言中對方的穿着十分相像。”
她想想又補充道:“打鬥現場似乎還有針線的痕跡。”
葉孤城想,這嫁禍挺完美的。
若不是他知道繡花大盜就是金九齡,少不得也要被對方蒙過去。
金九齡是何人,六扇門的總捕頭,實力位列江湖一流高手。
但他的實力,是肯定沒有陸小鳳強的,不是葉孤城自誇,因為金銘滅的高額利潤,他的那一小隊成員,各個都是高手。
他們想要圍剿金九齡或許有點困難,但兩敗俱傷肯定沒有問題,說是被了無痕跡得擄走,絕對不可能。
出手的人,一定比金九齡強多了。
莫不是木道人?
他眼珠子不轉,心裏的想法卻一個一個接着往外面冒。
但木道人是為什麽出手,現在與他幽靈山莊的劇情還有很多年,自己也似乎與他無冤無仇。
而且對方隐藏得一直都很好,很隐蔽,說是忽然出手,實在是不合邏輯。
江湖上比金九齡強的高手不少,也不多,兩只手加在一起勉強能湊夠。
所以說,動手的到底是誰?
西門吹雪道:“葉城主的貨被繡花大盜截了?”
他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但是眼底卻閃過了莫名的情緒。
這世界上沒太多人敢直視西門吹雪的眼睛,所以自然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仆人道:“是。”
西門吹雪卻好像是發現了什麽,道:“确定是繡花大盜?”
聲音很冷,比天上的冰雹還要冷,砸在人耳朵裏,生疼。
那人戰戰兢兢道:“不知,只不過見到了繡花大盜的衣角。”
那大盜最近實在很火,仿佛只要是紅色的衣服就能和他搭上關系,特別打鬥現場還能留下幾個針眼,看着就好像是他使的繡花針。
西門吹雪笑了,那笑容中有說不出的譏诮,他已經知道了什麽。
他道:“幫我找一只信鴿來。”
西門吹雪幾乎是不用信鴿傳信的,但只要是人就會破例,葉孤城遠在南海,與他交流實在不方便,少不得要找點另外的途徑。
西門莊主養得鴿子,和葉城主的不一樣,葉孤城的鴿子,肥得跟山雞似的,眼瞅着都要懷疑它怎麽還能在天上飛。
西門莊主的鴿子精瘦,看着就很可靠的模樣。
只見西門吹雪在紙上揮墨寫了幾個字,旁人也不知道是什麽,就卷成小紙筒往綁在鴿子腳上的筒裏一塞。
鴿子當時便展翅一飛,他飛得方向或許是遙遠的南海,又或者是別的地方。
西門莊主家的鴿子,是專門訓練出來的,只要對方身上有信物,就算天涯海角天南海北都能給找到。
信物,已經給了葉孤城。
南海相隔甚遠,葉孤城想要接到西門吹雪的信還要等上幾天,然而時候不等人,他是前往武當參加群英會還是留在白雲城,只在一念之間。
葉孤城沉吟片刻道:“備船。”
已是有了決定。
朗月道:“是。”
說是愚忠也好,她從來不會質疑城主的決定。
葉孤城做出此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現在敵人在暗他在明,就算對方想做些什麽都不知道。
幾乎可以想象到他不管這件事的後果,不外乎就是金銘滅的線徹底斷掉,對方既然可以截一次,就可以截第二次第三次,就算不是為了錢,折進去的那些人,他也心疼啊。
教育也是種投資,培養出一個會功夫的本來就要很多資源堆,培養出一個功夫不差的,就要付出更多資源。
失蹤一個隊伍的高手,其成本,就和一堆金山倒塌差不多。
想想就肉疼。
更何況……
眼中有冷芒閃過,他手下的人,哪裏是外人動的得的?
不管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冥冥之中有種感覺,那些在“繡花大盜”手中失蹤的人都沒有死。
他們,是誘餌。
玉羅剎渾身被迷霧所籠罩。
他看着跪下的兩人,輕飄飄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他罵的聲音很輕,也不可怕,但黑白無常都渾身一抖,恨不得五體投地直接跪在地上。
膝蓋與地面相接處,已經無法體現二人的誠意,恨不得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親吻玉羅剎的靴子。
但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永遠都是一團迷霧。
看不見人,也看不見靴子。
玉羅剎是一個很神秘,也很可怕的人。
但就是這可怕的人,卻救下了兩人的性命。
黑白無常狼狽極了,黑無常身上的紅衣已經變成了布條,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好不凄慘的模樣。
看人就更慘了,他臉上的面具早就被崩掉了,裸露出來的臉那叫一個鼻青臉腫,白雲城的人根本沒準備手下留情,招招都是沖着命門去的,右眼下一寸有刀傷,劃得挺深,恐怕如果他躲得不及時,眼珠子都要沒了。
左手不正常地彎折,顯然是骨折了。
黑無常不得不說,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真是頭一次離死亡這麽近。
真是失策了,誰知道現在運送貨物的镖師竟然都由一流高手擔任。
白無常比他好一點,可能是因為繡花大盜的裝扮有點拉仇恨值,又或者他對上的那個小青年有些惡趣味,準備貓捉老鼠似的和他玩,等到玉羅剎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只不過身心疲憊,差點就繃不住了。
他們也是運氣好,玉羅剎雖然派了兩人去,但也不知道怎麽的右眼皮直跳彈,心下覺得有些不對,幹脆悄悄尾随在黑白無常身後,與他們一起去找金銘滅的麻煩。
這一找麻煩,可是救下了兩個忠心耿耿的下屬,要不然他們鐵定在陰溝裏翻船。
玉羅剎手段詭異,也不避開陰招,要他出手,那些小輩想要完好無損還真是挺難的,又不是為了結仇,自然沒有必要下死手。
所以他便用了江湖中最下三濫的手段,蒙汗藥。
東西出自玉羅剎之手,就算是蒙汗藥也不一般,難保白雲城衆中有些常與藥草接觸,抗藥性極強之人,他幹脆用了最好的蒙汗藥。
就算是100頭黑熊也能在瞬間被藥倒,還無色無味,這世界上絕對沒有比它更好用的藥物。
玉羅剎拿出一個小香囊,在道上的人忽然感到妖風陣陣,但還沒有擡頭,就眼前一黑,無知無覺地倒在地上。
連同幫他做事的黑白無常也是如此。
玉羅剎看兩人一眼,哼了一聲:“算你們運氣好。”
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這兩人怎麽還有活着的餘地?
也不知道玉羅剎是怎麽做的,等到黑白無常醒來,就發現自己在洞窟中,身後是十六口棺材。
洞很深,光照不進來,唯一的光亮來自于白蠟燭。
他們先看看身後的十六口棺材,再看看好像用來祭奠死人的白蠟燭,汗毛倒立。
嘶啞聽不出男女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帶着玩味與嫌棄。
玉羅剎道:“醒了?”
看見全身籠罩在迷霧中的人,他們先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在陰曹地府。
就算世上的人死絕了,玉羅剎都不會死。
那現在,究竟是在哪裏?
身後的十六口棺材,到底是什麽?
黑無常一激靈,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去截得那個镖局,不就是有十六個人嗎?
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人的來歷,還道那是一個镖局的镖師。
不是說要他們活着的嗎?
黑無常這樣想到,都進棺材了,不都死得透透的嗎?
玉羅剎仿佛知道黑無常在想什麽道:“你以為他們都死了?”
聲音嘶啞而陰沉,配上洞窟與十六口棺材,端的是陰風陣陣。
黑無常連忙道:“不敢不敢。”
不敢什麽?
玉羅剎道:“他們還沒死。”
他又道:“只不過沒地方放,便找來了十六口棺材。”
這位大爺也是夠任性的,常人看見現在的畫面,不都被吓死?
白無常比黑無常要聰明一點,可能是他剛才沒有被打到腦子,便道:“教主有何吩咐?”
他們估計還有用處,要不然玉羅剎絕對不會順手将他們也救了。
玉羅剎看了白無常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眼神中含有少量贊許之意。
玉羅剎道:“你們好好看着這十六個人,別讓他們從棺材裏出來。”
這話說的黑白無常又是一個激靈,這聽的,就像是防止詐屍一樣。
玉羅剎道:“這些人被下了蒙汗藥,只要注意,是醒不過來的,但一日三餐也不可少,你們準備些流食,記得按時給灌下去,我要他們活得好好的。”
順手丢了個什麽東西出來,白無常一接,發現是一尊香爐。
玉羅剎道:“一天熏一次,一次半刻,保管他們醒不來。”
白無常嘴唇動動,想說他們也被熏暈了怎麽辦,但才擡頭對上迷霧,卻好像被什麽洪水猛獸盯上,立刻又把透低下來。
他都能猜到玉羅剎的回答,除了自己想辦法還能怎麽樣?
有苦水都得憋回去,不能吐。
玉羅剎看着頭都不擡的兩人,心中的不愉終于好了點兒。
他現在就一個感覺,自己被葉孤城擺了一道。
這想法可以說是任性到無理取鬧,找人家麻煩的是他,只不過防範夠及時差點壞了事,他心情就不怎麽愉快了。
十六口棺材未免沒有惡心人的心思,想想白雲城的那些下屬起來卻發現自己像是死人一樣被關在棺材裏,定然也要毛骨悚然。
玉羅剎式小小的報複。
但說到底,還是他低估了對方的水平。
一想到這,玉羅剎的表情不僅沒有變得惡毒,反而充滿了興趣。
怎麽說,原本以為阿雪的知己應該是個與他相同的人,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那麽簡單。
葉孤城,好像是個知道變通的。
玉羅剎笑了,如果說之前他還很不确定把對方的貨物截了人就會從白雲城主出來,但是現在,他卻很肯定。
人,有的時候比珠寶還要貴重,他身後的十六口棺材,就是財寶。
一個黑白無常這等級的高手,就很難見,更不要說是十六個,他們的命,無論多少的真金白銀都換不回來,就算是為了這批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的下屬,他都會從白雲城出來。
南海,還真是個風水寶地。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或許是南海的其他高手,發出一聲近似于嘆息的聲。
這故事,有趣極了。
繡花大盜又出現了!
這消息不單單震驚了白雲城,還震動了整個武林。
黑白無常實在把現場僞裝得很好,金銘滅不翼而飛的貨物也不是幾個人就能隐瞞下來的,有過路人說看見了紅色的衣料,又在打鬥現場找到了針穿孔的痕跡,這些似乎就足夠将事件蓋棺定論。
木道人像是橫眉一豎拍案道:“真是豈有此理!”
他看上去一向是德高望重的,道貌岸然的,生氣的時候全身肌肉似乎都糾結在一起,比起清瘦的石雁還要更有氣勢。
木道人道:“想不到繡花大盜截了八十萬兩還不夠,竟然還敢對葉城主下手!”
誰都知道金銘滅時葉孤城的産業,這樣赤裸裸的挑釁,針對的是誰可想而知。
在場充斥着讨伐問責的聲音,明明目擊者看見的紅布在與他們找到的針眼并不足以定下犯人是誰,但是所有人卻不約而同地統一口徑,除了繡花大盜沒有別人。
即使知道證據立不足腳,他們也迫不及待地拉葉孤城下水,因為對方似乎是一個很強大的戰力。
誰都不會嫌棄打手多,因為他們的對手是那個西方魔教。
即使沒有了玉羅剎,他的淫威猶在,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保障。
而且西門吹雪都來了,獨孤一鶴也來了,那葉孤城為什麽不來?
現在江湖上最會使劍的有四個人,西門吹雪,木道人,獨孤一鶴,以及最近才聲名鵲起的葉孤城。
前三者都到了,現在只缺一個人。
想到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都齊聚一堂,別有用心者都喜上眉梢。
這是種偶像效應,千萬別小看古人的智慧,他們雖然科技不夠發達,卻深知怎樣把集會辦得隆重。
葉城主的名聲,比他想得要大多了,雖然江湖上一開始最推的是西門吹雪,但葉孤城對戰江如畫是許多人實打實用肉眼看見的。
天外飛仙這種驚天一劍,看了一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多少人和蘇少英一樣,一面便被葉城主折服,成了忠誠的粉絲。
葉孤城,是很有個人魅力的一個男人。
武當派的長老,滿意地順自己的胡須。
上了年紀的道士大多會留長長的胡須,因為那很仙風道骨。
年輕俊俏的時候,面白無須的小道士最受女施主歡迎,雖然他們不可娶親,但為了香火考慮,可不就是要讨人喜歡一些。
但等上了年紀,便要換一條路走了,一把年紀還要穿着寬敞的大道袍,一副随時随地能羽化而登仙的模樣。
這時拼的不是相貌有多俊俏,而是誰更仙。
長了副仙人模樣,但肚子裏全是功名利祿,說的就是他們。
已經有不少人計算,葉孤城的到來會為群英會帶來多少聲望,他們能猜到,武當主持的回憶,大概是上五十年下五十年全江湖最大的集會。
想想就有點小激動呢!
葉孤鴻現在很興奮。
但他卻不得不壓制住自己的興奮。
因為他的兄長葉孤城,很不高興。
白雲城主高不高興并不容易看出來,因為無論是他高興時還是不高興時都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臉,只有相處久了,才能感受到細微的差別。
當他高興時,靠近葉孤城是有暖意的,但如果他不高興,身邊的溫度就會降低。
聽起來很玄幻,但卻不是心理作用。
武功大成,确實可以影響周圍的環境,聽說突破大宗師境界便能破碎虛空,從佛家的三千小世界中掙脫出來,去更大的世界。
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聽聽就行。
葉孤鴻知道葉孤城是為什麽生氣,與他相處多年,自己又是白雲城的一份子,頗能感同身受。
白雲城的高手失蹤了,這對他們城主一脈,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想到這,因為能見到西門吹雪而高昂的興致也如同被潑了冷水一般,冷卻三分。
這并不是一個能讓他愉快的出門理由。
雖然劍術不比葉孤城高超,但兩人的驕傲卻一脈相承,甚至可以說,葉孤鴻比他的堂兄還要更加驕傲一些。
年輕人,總是驕傲而又充滿活力的。
他在路上遇見了行色匆匆的陸小鳳陸大俠,對方的表情很嚴肅,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在這并不熟悉的海島上如此匆忙。
他似乎在準備什麽東西。
葉孤鴻停下步子對他點頭道:“陸大俠。”
雖然卻發表情,但他還算有禮貌。
陸小鳳也點頭道:“葉二公子。”
葉孤鴻道:“你也準備去群英會。”
陸小鳳道:“不錯。”
他又道:“既然繡花大盜與朋友扯上了關系,那就不得不走一遭。”
他與常漫天并不是很熟,否則,就算是對群英會的性質存疑,也是要走上一遭的,現在既然牽扯到了葉城主,他必須去看看。
像他這樣的浪子,是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
葉孤鴻道:“你覺得動手的真是繡花大盜?”
這幾乎是對武當派宣布消息的質疑了。
葉孤城做事基本不瞞着他,因為葉孤鴻已經是個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成年人。
有成就的年輕人,可以知道很多事。
陸小鳳不回答只是苦笑。
從他的笑容中便可以得到答案。
他猜,動手的應該不是繡花大盜。
葉孤鴻沉默了,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瞬間,他對教導自己六年的師門産生了并不是很好的猜想。
他不是一個天真的,心中只有劍的劍客,有一些事模模糊糊也有所耳聞,只不過和他沒有太多關系,所以就當做耳旁風罷了。
擔當這些事降臨在親人身上,就不太令人愉快了。
葉孤鴻鄭重其事道:“我會保護好他。”
他這話或許有點引人發笑,按照常理來說,分明是葉孤城保護他,因為一個強一個弱,他能保護好自己就很不錯了。
但陸小鳳聽着,卻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他很高興從年輕人口中聽見“保護”這個詞,這很好。
很多時候,這并不僅僅是實際的行為,而是一種信念,強大者保護弱小者許是江湖道義,但弱小者如果安于被保護,一輩子也不可能強大。
他很敬佩朗月和岚風,因為她們是少有的,非常強大,也非常自強的女人。
正如同上官飛燕雖然有點本事,但耍得都是些陰謀詭計,打着弱者的旗號招搖撞騙,好一副狠毒心腸。
男人保護女人,或許是天經地義的。
但“保護”,卻是一個非常神聖的字眼。
陸小鳳笑道:“好。”
他忽然對眼前的年輕人充滿了期待,他雖然年輕氣盛,卻很正直。
正直的人,比不正直的人更容易有好結果。
岚風神出鬼沒地從兩人身後出現道:“船只已經準備好了。”
葉孤城也已經準備好了。
高大的船停在港口。
白雲城的港口,是全南海最大最好的。
就算是無名島的港口也比不上。
無名島真的有港口嗎?
每當看見人頭攢動的港口,以及白雲城的船只,葉孤城都是驕傲的。
他現在要做的,是将驕傲維持下去。
葉孤城沉聲道:“開船吧。”
泛着白沫的浪花在船邊翻滾,一聲比一聲聲勢浩大,嘩啦啦的水深打在人的心上。
大海的壯闊,是多麽的具有魅力!
葉城主的心中,似乎就盛有遼闊的大海。
他遙望藍天,暴風雨未曾來臨,現在的天,清澈到透明。
在湛藍的天空中,不同于海鷗的灰色剪影,格外清晰。
葉孤城已經猜到了那是什麽,因為西門吹雪的信物還在他身上。
一個香囊。
散發着冷梅香的香囊。
他也鬧不懂鳥類的嗅覺什麽時候到了靠香囊識人的地步,或許這是武俠世界的特産?
但西門吹雪家的鴿子,卻似乎真的能憑借這淡淡的梅花香找到人。
西門吹雪的鴿子就像他人,張開翅膀,不像是鴿子,倒像是猛禽,比張開翅膀的鷹還要兇猛一些。
葉孤城忽然想到了自己養的肥肥的鴿子。
同樣是鳥,同樣是劍客養的,怎麽長得就這麽不一樣呢?
他忽然有點嫌棄自己的鴿子。
鴿子:呵呵。
不是飼主胡亂喂食,他能長這麽胖嗎?
別胡亂推卸責任。
鴿子停在他的肩膀上,葉孤城瞟了一眼,發現鴿子的腳比他養的那只銳利多了,總覺得這不僅僅是鴿子,是鴿子與其他鳥類的混種。
他熟練地從鳥腿上打開小竹筒,拿出其中的信紙。
只有清俊的兩個大字:“勿來。”
無頭無尾,沒有原因,西門吹雪很少做這樣的事。
但既然他飛鴿傳書,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葉孤城的表情柔和些許,心中卻悄悄搖頭。
雖然西門吹雪讓他不要來,他豈能真的不去?
想到什麽忽然又一陣悚然,對方發此信件,莫不是已經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要幫他處理?
以西門吹雪的性格,很有可能啊!
無名島。
宮九的臉色蒼白,并非冷冰如鐵的白,而是因為疼痛折磨而産生的病弱的白。
他的臉雖然白,但眼中卻有精光閃現。
這疼痛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但對他來說卻不是。
葉孤城的百步穿楊,可不是那麽容易好的。
即使傷口外面恢複,卻有霸道的劍氣在經脈中肆虐,不斷破壞又不斷修複,時時刻刻都處于疼痛的折磨中。
宮九在享受這種折磨。
小老頭道:“我雖知道你很滿意,但這劍氣還是越早拔除越好。”
宮九面無表情看他。
小老頭又道:“疼痛倒是無所謂,但是劍氣肆虐對經脈産生的損傷,會使得真氣紊亂。”
宮九練得是非常邪門的一種功夫,真氣以固定路線在經脈中游走,一旦被擾亂,他則會遭受百倍千倍的反噬。
生不如死。
宮九的眼神終于一動,似乎是想到了真氣逆流的後果。
他還不能死,在大仇得報之前絕對不能死。
宮九雖然喜歡疼痛,卻也是個很有野心的男人。
沒什麽比他的野心更重要了。
他道:“一定要使劍者親自拔除?”
小老頭道:“一定。”
宮九的臉比大理石牆壁還要白,但在黑暗的房間中卻顯得很詭異。
他不像是人,而像是一具雕塑。
宮九以沒有感情的聲音道:“葉孤城在哪裏?”
小老頭道:“葉孤城去參加武當派的群英會了。”
話語間已将對方的行蹤告知于他。
宮九以一種古怪的語調道:“群英會?”
隐藏在冰冷聲線下的,是病态的好奇。
葉孤城參加群英會?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