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西門吹雪永遠知道玉羅剎在哪裏。
因為玉羅剎樂意讓他知道。
血緣關系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一種關系,尤其是代表着傳承的父與子。
玉羅剎一生冷心冷情,卻唯獨對西門吹雪關懷備至,這便是血緣的力量。
練無情道的西門吹雪,又何嘗不是如此?
更何況,他還沒有到未來抛棄妻子一心追求大道的無情狀态,這代表他還有人的七情六欲。
他會喜會怒會哀會樂。
在聽見金銘滅的隊伍被劫,人與貨物都消失不見後,他是怒的。
因為以西門吹雪的智慧,很容易便能猜到動手的人是誰。
除了他閑着沒事幹,又武功高深莫測的爹,還有誰會那麽無聊?
劫持葉孤城手下的隊伍,這無疑是很無智的一種舉動。
繡花大盜是不會做的。
他敢對常漫天動手,不過是因為對方僅僅是吊在江湖一流末尾的高手,又随着年紀逐年增大,手腳越發不利索。
那八十萬兩銀子的後臺雖然強硬,但也沒有強硬到不可推翻。
因為那是普通人的銀子。
就算是王爺,也只是不會武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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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有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人在朝廷,俠在江湖。
這似乎是割裂的兩個地方。
江湖人對于朝廷想來缺乏敬畏之心。
更何況,以繡花大盜與苦主南王的立場來看,這是一場賊喊捉賊的好戲。
只不過其他江湖人不知道罷了。
光是明面上的解釋,就足以他們接受。
柿子都撿軟的捏,繡花大盜選擇的柿子,還挺軟的。
但是葉孤城不一樣。
他是一個高手,而且是一個能夠殺人的高手。
葉孤城是不喜歡殺人,但萬萬沒有被人欺負到頭頂上還不還手的道理。
死在他劍下的劍客并不少。
因為那是他們要求的。
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選擇動葉城主的東西,因為其危險程度,不亞于拔老虎須。
多麽得不償失的一件事,而且犯人僞裝繡花大盜都很不走心,虎頭蛇尾。
如若走心點,就應該把人眼睛都戳瞎了,只留下塊紅衣角,像什麽樣子。
誰都知道,這只是釣葉孤城出現的一個陽謀,然而這陽謀實在是用得不錯,按照葉城主的性格,十有八九會往裏面跳。
沒錯,西門吹雪知道,即使自己傳信一封,葉孤城也不會因此留守白雲城,因為他是個與自己相同卻又不同的人。
他們倆所做出的決定一樣地堅定,一樣地不容置疑。
然葉孤城的道心雖寂寞,其中卻不失王道的成分。
為民。
所以西門吹雪要做的,是在他來之前幫忙把麻煩解決掉。
想到這裏,他周身寒氣更甚,外面趕車的人甚至都哆哆嗦嗦,他仿佛感覺到了,隔着厚實門板從車廂裏傳來的寒氣。
陸小鳳傳奇是武俠小說,但其中好像總有些玄幻的成分,只要武功大成,便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玉羅剎就是一個例子。
西門吹雪的身上,常年有一塊玉。
并非是西方魔教的羅剎牌,而是寄托父親對于兒子殷切希望的,養生的玉石,正面是憨态可掬的小老鼠,那是西門吹雪的屬相,反面則是笑得一臉福氣的娃娃。
家中的長輩總是會給寵愛的後代帶些玉石金鎖等小玩意兒。
這塊玉石,是西門吹雪出生時就挂在他脖子上的,現在雖然不挂在脖子上,但還是每日随身帶着。
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塊玉石,還是找到玉羅剎的法寶。
沒人知道玉羅剎是怎麽做到的,只道是玉石中間還有一活着的小蟲,活了24年都沒有死去,與小皇帝曾經封在竹節裏的千日醉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用來找人的。
這是一對子母蟲中的子蟲,無論子蟲在哪裏都能找到母蟲的去處,而且活得時間比人還要長。
據說這蟲子是南疆極其有名的一種蠱,但随着時間的流逝早已失傳,天知道玉羅剎從哪裏搞到這寶貝。
母蟲子蟲只有一對,玉羅剎帶着的是母蟲,而西門吹雪帶着的是子蟲。
他的馬車原本都要上武當山了,誰知道竟然在山腳下的一段路半路改道,向着毫不相幹的另一個方向去了,這不僅僅讓車夫不解,也讓武當山的一派俠士很不解。
心道莫不是西門莊主後悔了?來了一半又準備走之類的。
還是說他們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惹怒了對方。
想到第二條原因,很多人都叫苦不疊,就算是招待也要對方到武當山才行,從不能他們跑到山腳下夾道歡迎吧?那樣想想也實在很是丢人。
他們武當是名門大派,又有武林巅峰之一的木道人坐鎮,雖然對西門吹雪很是看重,但也不能折了自己的面子。
練武的人,都挺驕傲的。
收信的長老想到什麽,臉上表情一僵,急忙道:“莫不是我們理解錯了西門莊主的意思?”
木道人道:“此話怎講?”
長老道:“老朽記得,西門莊主的回帖中只有知曉二字,并沒有說要參與群英會。”
江湖上又一規矩,如果收到拜帖不去,那些心高氣傲的大俠一般都不會寫婉拒的信件,久而久之各家心裏也有數,等到一定時間內還沒有收到回信,就默認邀請石沉大海。
換言之,回信的,都是說要來的。
像答應參加群英會的,哪個不是花團錦簇一篇文章?
好像就西門吹雪反映最冷淡。
事實上,在看見寫有對方名字的回函時,武當派衆人特別是崇拜西門吹雪的小輩就興奮地要跑出去給祖師爺燒香了,哪裏管他回的是什麽。
衆人一聽長老所言,頗覺有理,所以說對方就是禮貌性地一回函?
那以前根本沒有收到西門吹雪回函的門派算什麽,他跑到武當山下是做什麽?
無解。
只留下一串不解的正道人士面面相觑。
江湖中崇拜西門吹雪的劍客也與他們差不多,為了偶像而來,如果偶像走了,自然也不會一股腦兒地沖上武當山。
群英會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所等待的,只是西門吹雪這個人。
白衣劍客遇見另一年輕的白衣劍客,前者道:“你也是為西門吹雪而來?”
後者道:“正是。”
前者道:“但我聽說西門吹雪在武當山下又走了。”
後者又點頭道:“沒錯。”
前者道:“你準備怎麽辦?”
後者道:“等。”
前者道:“等?”
後者道:“在這裏等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武當山下的客棧住滿了人,住滿了劍客,幾乎每一個都是江湖中的青年才俊,每一個也都白衣勝雪。
他們都在等,看西門吹雪上武當山還是不上武當山。
如果對方會回來,那麽他們自然也會如同潮水一般浩浩湯湯地湧入武當,但如果西門吹雪沒有,自然就走的走散的散。
這便是偶像的力量。
武當派的一衆高人還在因為西門吹雪的舉動發愁,因為他們也知道,武當山下現在已經住了很多很多的白衣劍客。
客棧就是武當開的,人都要住不下了,能不知道麽?
但他們也知道,如果西門吹雪臨時說不來了,這些人十個有九個都不會留下來。
對于舉辦群英會的門派來說,這實在是非常丢臉的一件事。
還沒有等他們想到對策,下面的門徒又拿着兩封信找到了掌門一行人。
門徒道:“從南海寄來兩封信。”
石雁最先道:“可是葉孤鴻的?”
他還心心念念不忘自己看好的弟子。
門徒搖頭道:“是葉城主與陸大俠的。”
這世界上能被稱為葉城主的只有葉孤城,同理,能被稱為陸大俠的只有陸小鳳。
石雁聽了,不免有些失望,他是真的很看好葉孤鴻,但是其他人聽見那兩人的名號,卻好像被打了一針強心劑,幾乎是迫不及待從門徒手中奪走信件,拆開來看。
陸小鳳是一個很體貼的人,他也很會做人,回帖雖然寫得不是花團錦簇如同表彰大會念詞,卻也是文通字順将自己的意圖交代清楚。
他原本是不準備寫這封信的,因為邀請陸大俠的時間較早,武當衆人也默認他不會來,誰知道現在竟然迎來這意外之喜。
木道人說:“聽說陸小鳳與葉城主是很好的朋友。”
他這一句話成功為在場人指點迷津。
陸小鳳是一個很仗義,也很看重朋友的人,既然葉城主手下的隊伍也遭遇了繡花大盜,他願意出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心下竟然有些竊喜,不管那是真的繡花大盜還是假的繡花大盜,可是為他們的群英會造足了聲勢。
很好。
接下來則是葉孤城的信件,在拆開之前,所有人的心髒都高高地吊在嗓子眼,才經歷過西門吹雪的烏龍事件,他們很怕葉孤城的回信也是一個畫風。
如果是一個畫風,那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所幸,葉孤城在回信上沒有西門吹雪那麽高冷,那麽言簡意赅,他的用詞很簡潔,讀幾行個就有冷意撲面而來。
透心涼,心飛揚。
但好在那信件還是很好地說明了他一定會來這件事,并沒有留什麽懸念,讓武當衆好好松了一口氣。
唯有石雁稍微有點意見,他道:“可曾談及葉孤鴻?”
掌門喜氣洋洋道:“不曾。”
根本沒有把毛頭小子放在眼裏,而是吩咐手下人快點宣布這個大消息。
葉城主與陸大俠也要參加他們的群英會。
他想想又道:“記得把城主的書信內容也公示一下。”
免得那些為了偶像聚集而來的劍客以為他們是信口開河。
在所有用劍的小青年中,蘇少英是最興奮的。
他幾乎是蹦起來道:“葉城主要來?”
眼神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在閃。
獨孤一鶴看他模樣,頗有些兒大不由人的心酸感。
他的二徒弟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啊,怎麽年紀輕輕忽然就栽進了偶像的巨坑裏了?
而且還是一副爬都爬不出來的模樣。
蘇少英的消息沒有獨孤一鶴那麽靈通,葉孤城手下的貨物被繡花大盜截了,這只是少數人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在短暫的興奮過後又智商上線道:“為什麽葉城主也會來?”
他們峨眉派,是正兒八經有利益沖突才出現的,之前西門吹雪說要來他都将信将疑,現在葉孤城說要來,撇去興奮,剩下的事滿滿的疑惑。
那樣高潔的人,天生就不應該與這些事情搭上關系。
獨孤一鶴也不瞞他,或者說他還有意考驗蘇少英,畢竟百年之後接他位置的估計是現在的毛頭小子,只要不和偶像沾邊,他就會很聰明。
獨孤一鶴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道:“你怎麽看?”
真是萬金油一般的句子。
蘇少英的書不是白讀的,幾乎立刻道:“有人在引葉城主出來。”
獨孤一鶴點點頭:“是。”
他終于壓制了自己的一頭熱,表情變得很是凝重道:“為什麽要引葉城主出來。”
獨孤一鶴不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
蘇少英不愧年輕,腦子很靈活,腦洞也很大,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現在江湖上最有名的幾大劍客,似乎都已經出現在了武當山。
又因為西門吹雪效應,年輕的用劍的好像也都來了。
蘇少英道:“這會不會是一個陰謀?”
獨孤一鶴道:“怎麽說。”
蘇少英道:“但凡這天下用劍的幾乎都來了。”
他的表情無比凝重:“如果群英會上的人出了問題,江湖怕是要倒退二十年不止。”
大費周章把葉城主釣過來,還有西門莊主與平時不符的表現,細思極恐。
獨孤一鶴:!!!
聽着好像很有道理啊!
他想,自己應該找些信得過的人再做商議才行。
不管發生什麽,都要先做打算防患于未然。
這是在霍休手下吃癟後他學會的道理。
玉羅剎距離武當山并不遠。
西門吹雪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玉羅剎的關系,這是二人間心照不宣的約定,他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裏,所以當馬車的位置行駛得距離玉羅剎頗遠的時候就讓馬車夫停了。
他騎着馬,獨自一人進入陰森的山。
山,也會是陰森的嗎?
山陽處受太陽直射,有數不清的陽光在早上看,就好像金燦燦的粉灑在山體表面,說不出的壯美。
但走在山間小路的西門吹雪,卻看不見一絲一毫的陽光。
山陽處便陰森得可怕,山陰處是個什麽情狀,可想而知。
山上栽滿了樹,但這裏的樹卻很特別,說不出什麽品種,只道樹葉茂密,葉子顏色綠到發黑,分散在在傘狀的枝杈子上,将外界的陽光擋得密不透風。
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外面是陽光燦爛的陽間,而山內,則是陰界。
山周圍生活的人,也不敢上這樣一處詭谲之地,他們私下将這山稱為鬼山,如同地下的世界,去了就沒有回頭路。
即使在這樣的異域,西門吹雪的衣服都白得發亮。
他的腳步如同他人一般堅定,堅定不移地走向某個方向。
玉羅剎就在此山的深處。
低沉而充滿磁性的男音在山間回蕩,那是玉羅剎的本音,卻因為環境而顯得鬼氣森森。
玉羅剎道:“阿雪來尋我?”
他的聲音中蘊藏着喜悅,但卻好像從四面八方而來,将西門吹雪團團圍住,判斷不出人究竟來自何方。
他是故意的嗎?
西門吹雪很鎮定,他當然不會被吓到,甚至,以父與子的關系,被吓到的應該是玉羅剎才對。
一般來說,兩人如果出現沖突,明面上妥協的一定是溺愛兒子的父親。
西門吹雪冷冷道:“是你要在這見面。”
玉羅剎笑了,他的笑聲說不上低沉,也并不清脆,但卻屬于聽見了以後就不由自主覺得很好聽的聲音,他道:“阿雪果然聰明。”
早已意識到西門吹雪會有這麽一出。
年輕的劍神并不想與他多計較道:“葉城主的人在哪裏。”
玉羅剎道:“這可不能告訴你。”
他又道:“現在就公布謎底,豈不是很沒意思?”
西門吹雪道:“你想要幹什麽。”
玉羅剎道:“也不過就是看看你的朋友,順便處理一批小老鼠。”
從屬關系明确,最重要的是看葉孤城,之後才是處理西方魔教的叛徒。
西門吹雪冷笑道:“你就是這樣看的?”
玉羅剎道:“南海遙遠,還是請白雲城主纡尊降貴來此一敘更好些。”
玉羅剎,也是個很霸道的人。
但更讓西門吹雪不悅的,是他的任性。
西門吹雪的表情更冷,冰雪都已凝固。
他又問一邊道:“葉城主的人在哪裏?”
玉羅剎還是道:“現在不可說。”
古樸的烏黑長劍從劍鞘中出,劍芒皆被隐藏在劍內,在這樣幽暗的林中,甚至看不見劍的影。
劍氣四溢,無邊落木紛紛而下,只要玉羅剎在,便躲不過西門吹雪的攻擊。
有一穿白衣人影從森林中一躍而出,眼尾一抹嫣紅如同桃花點綴。
這是一雙屬于風流薄幸人的眼。
玉羅剎談道:“怎麽說動手就動手。”
語氣頗為幽怨,竟不像是父親對兒子說話。
西門吹雪只是冷笑,不着一字。
這并不能阻止玉羅剎接着說話,他早已能從這樣不對等的交流中尋找到樂趣。
玉羅剎道:“幾日不見,阿雪的劍術又精進不少。”
這樣的群攻大招,西門吹雪曾經是做不到的,如若不是玉羅剎已經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指不定就被寶貝兒子一劍戳到了。
西門吹雪沉聲道:“拔劍吧。”
玉羅剎也用劍,或者說,他什麽武器都可以用。
只不過能有這樣的劍神兒子,他的劍術當然不差。
玉羅剎雖不以劍心入道,但在百八十中武器中用得最熟練的卻是劍。
但他的劍法卻與西門吹雪完全不同,是詭谲的,刁鑽的。
正如同玉羅剎這個人。
玉羅剎眼睛笑得彎彎道:“我不。”
真是十分地像小孩子呢!
西門吹雪周身的冷氣又大盛。
玉羅剎道:“雖然為父也很像與吾兒在劍道上多做交流,但今日實在不是交流的好時候。”
他笑盈盈道:“阿雪還是放棄為好。”
西門吹雪的字典中何嘗有放棄二字,玉羅剎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讓他周身劍氣更盛。
玉羅剎在心中感嘆道,阿雪什麽都好,就是太喜怒不形于色了一點,小小年紀便繃着一張臉,讓他失去了養小孩兒的樂趣。
現在一生氣,可不就是好多了?
他說完這句話,林中忽又狂風大作,卷起一地落葉碎石子,成天然屏障,遮掩住西門吹雪的視線,他當時便在心中道了一聲不好,這仗勢西門吹雪很清楚,玉羅剎要跑了。
他對不長進的爹最痛恨的,就是他千奇百怪的逃跑手段。
不願意與自己寶貝兒子正面怼,玉羅剎剩下的可不就是跑了嗎?
西門吹雪反手就是一劍,劍在手,他便能做到劍氣外放,雖然控制得還不大好,但劈開飛沙走石還是沒問題的。
但等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幽暗的樹林間,哪裏還有玉羅剎的影子?
只留下他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玉羅剎道:“那小蟲從現在起便找不到我,阿雪還是不要白費力氣。”
他道:“時候未到。”
西門吹雪低頭看玉,果然在玉中的小蟲就跟死了一樣沒有反應。
這便是子母蟲的壞處,如果母蟲被勒令停止,子蟲便無法找到母蟲的蹤影。
總而言之還是受制于人。
西門吹雪厭惡受制于人。
哪怕對方是他的父親玉羅剎。
西門吹雪板着一張冷若冰霜臉下山。
趕車人見到他的表情,立馬低下頭,戰戰兢兢。
雖知道劍神不是什麽濫殺無辜之人,但看見他的臉本能便會有種生命受威脅的恐懼。
這時候還是少說話為妙。
最好能将自己當作是一死人。
西門吹雪道:“走。”
吐出的氣能讓空氣結成冰渣子。
趕車人聽他發話,哪敢耽擱,當時擡手便策馬揚鞭準備走了。
“咕咕,咕咕。”
西門吹雪又道:“等等。”
習武之人皆耳聰目明,劍客尤甚,西門吹雪聽着似聞鴿子叫聲,便掀開窗簾布,一雙利眼在周圍掃着。
果然見到他那比普通鴿子還要高大些的傳信鴿。
劍神周身的溫度終于微微回升,不至于讓可憐的趕車人瑟瑟發抖。
一想到是來自葉城主的信件,他心中的怒火終于被撲滅不少。
修長的手指捏着紙條從小竹筒裏出來,葉孤城傳信的風格與西門吹雪相同。
一水的言簡意赅。
“勿憂。”
白雲城的大船,靠岸了。
上一次靠岸實在深夜,看見船只的人少得可憐。
他或許以為那是一個美夢,否則怎麽可能看見金玉雕琢而成的船與神仙妃子?
哦,還有高高在上的仙人。
但這一回可不一樣,葉城主不需要悄悄地進入中原,不僅不需要,他還得光明正大,弄得每一個人都知道。
這不就是群英會的作用嗎?
偶像效應什麽的。
既然說到偶像效應,那自然有很多對葉城主充滿了憧憬的人到岸邊去接,天知道他們是怎麽弄到船只登陸港口的名字,反正等到船靠岸,葉孤城幾乎看見了好幾排穿着白衣的劍客。
人山人海,将本來不小的港口圍得水洩不通。
葉孤城:!!!
有點恐怖啊。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蘇少英,自從被葉城主救了一命之後,他就成了頭號迷弟,以他迷弟的力量來看,就算是辦一個後援團,都是低位相當高的人物。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白雲城的迷弟迷妹各個都不好對付。
果然,朗月岚風見到下面的仗勢,都不太高興,朗月道:“城主,可要備馬車?”
上了馬車自然能阻礙那些劍客的視線。
陸小鳳探頭探腦看了一眼,也挺震撼,他道:“這仗勢,怕也就西門吹雪能夠相提并論了。”
練什麽武器都是練,但占主流的無論是在哪個武俠世界都是劍。
葉孤城心裏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認慫,沒看見白雲城迷弟迷妹很瘋狂他也沒有認慫嗎?
但面對子民與面對一水的白衣劍客,又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如果要葉孤城自己說,他現在就是那個原版人物,下面的劍客都是cosplay葉孤城的産物。
講真,挺可怕的。
葉城主沉痛地搖頭道:“先下去吧。”
蘇少英站在最前頭。
他在這群白衣劍客中名氣最大,迷力又最足,峨眉派三英四秀蘇二俠的名聲大部分人都聽過,那些白衣劍客看到他也要給幾分薄面。
就算是追星,也要講個資歷。
因為站在最前頭,他也是最先看到葉城主的,還是熟悉的白衣,熟悉的星目劍眉,明明只有一個多月沒有看見葉城主,卻好像隔了很多年。
噴薄的情感憋在胸口,如同火山一眼,噴發了。
他揚聲道:“葉城主!”
葉孤城聽着蘇少英的聲音有點耳熟,擡頭一看,差點被他身上的同款白衣給閃瞎了眼。
他怎麽記得上次看見這小年輕不是這畫風啊,這白衣服是怎麽回事?
葉孤城心道: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蘇少英:不能。
因為認識蘇少英,又不想與獨孤一鶴出現什麽不必要的摩擦,在面對蘇二俠的時候,葉城主的态度并不顯得那麽高不可攀。
他輕輕一點頭,算是見過人了。
他的回應很輕微,但蘇少英卻跟打了雞血似的,當時就一激靈,眼中充斥了異樣的興奮。
當劍客興奮的時候,總是會遵循他們好戰的本性,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比如說現在。
蘇少英嘴一張便道:“葉城主,請賜教。”
場面當時一僵。
葉孤城算是明白了,這年頭的小年青劍客,一激動起來就想死。
他還沒有說話,跟在蘇少英之後的別的白衣劍客表情卻陰沉起來,如果他們的心理活動可以形成實體化,內容估計會十分統一。
卧槽!竟然敢偷跑!
有第一個人開口,剩下的人也不甘示弱,當時就有劍客喊道:“葉城主,但求一戰。”
“求一戰。”
“但求一戰。”
“死都甘願。”
如此聲音此起彼伏。
葉孤城臉都要黑了。
西門吹雪喜歡練劍之人來找他,但是葉孤城可不希望。
如果他一心挑戰八方,怕是百八十年前就出名成為南海群劍之首了。
葉城主嘴唇動動似乎想說話。
但還沒有等葉城主出聲,他身後的葉二公子卻搶白道:“你是誰。”
這話是對蘇少英說的,非常地不客氣。
蘇少英當時就視線一凜看向葉孤鴻,兩人眼中有相似的敵意。
葉孤城站在兩人中間,似乎能感覺到空氣中炸開噼裏啪啦的火花,以及刀光劍影。
你瞅啥!
我瞅你!
瞅啥瞅!
葉城主一走神想到,那接下來豈不就是要動手了?
他想的并沒有太大錯誤,因為接下來蘇少英便也不客氣道:“你又是誰!”
葉孤鴻冷笑一聲,那模樣像葉孤城,又有點像西門吹雪,他道:“我是誰你不必知曉。”
“但若想兄長賜教,得先過我這一關!”
葉孤城:什麽時候又改口叫兄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