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人高呼道:“找到了!”
武當派的弟子道:“什麽找到了?”
那人道:“臉找到了!”
弟子道:“臉?”
那人道:“石雁長老的臉!”
弟子嘴角一抽,接着道:“還不快給西門莊主送去?”
石雁的臉,比武當派衆人想得要好找一點。
他們不僅找到了石雁的臉,還找到了繡花大盜的紅衣。
這些衣物,莫約都是臨時拿來湊數的,用完就被随意扔了。
那動手的假石雁,想來也并不便于透露自己的身份,帶着衣服和面具,也不方便逃跑。
被人找到怎麽辦?
但他的舉動,多多少少給了別人一點方便,即使他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起碼石雁的臉是回來了。
西門莊主在靜室休息,又或者他是在思考。
西門吹雪并不是一個習慣性袖手旁觀的人,當臉皮被送到他手上時便給面目糾結猙獰的道人貼了回去。
陸小鳳看着,這像是某種黑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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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齡和陸小鳳在一起,他的查案陷入了僵局,但好歹誤打誤撞發現了石雁,讓他的公信力更上一層樓。
幾乎所有的大俠都覺得,既然他能找到真石雁,就能找到假石雁。
金九齡心道,這倒還不如讓他去找繡花大盜,反正就是他自己。
但心裏吐槽着,卻不能不行動。
他道:“石道長還需要多久才能醒?”
幾乎将所有找到線索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石雁身上。
西門吹雪冷眼看着他道:“近十天。”
別說金九齡,陸小鳳都愣了,陸小鳳道:“之前不還說僅僅需要幾天?”
西門吹雪道:“因為那時他還沒有臉。”
陸小鳳道:“有臉了反而時間更長?”
西門吹雪冷笑道:“将臉皮與肉長在一起,總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陸小鳳與金九齡兩人無奈苦笑,确實是這個道理。
石雁已經這麽凄慘了,他們還做不出将對方喊起來回答他們問題的事。
畢竟,他的遭遇實在是太凄慘了一些。
真真是無妄之災。
兩偵探又從石雁那裏出來,不約而同嘆一口氣。
因為假石雁的出現,群英會一團亂,心懷鬼胎的自然不用說,聽說羅剎牌現世,那玉天寶又在這武當山上,哪怕是将信将疑,也實在是給他們加了很多戲,別以為陸小鳳不知道,一部分人現在天天閑着沒事幹就盯着人臉看。
他們或許以為玉天寶是易容混了進來,只要找到臉皮不自然的人,就定然很有問題。
對于這些人來說,假石雁的威脅是遠遠比不上玉天寶的分量的。
只要能得到羅剎牌,只要能得到羅剎牌,便能擁有一切!
另一部分人遠道而來本就是為了給常漫天報仇,現在一下子死了三十個人,唯一的改變就是讓他們的仇人變得更多。
人與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三十個人,其中總有一個與在場的俠士有點關系。
更不用說,對方竟敢現場殺人,而他們竟然沒能留下那假石雁。
臉都被打腫了。
金九領道:“莫不是那人已經殺完人了?”
他只能憑借自身想象力判案,否則也無法說明為什麽他來了一次就走了。
現在倒是風平浪靜。
陸小鳳道:“或許。”
金九齡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他道:“如果他要殺的人是在那三十個人中,那其他的,也不過就是混淆視聽。”
陸小鳳道:“也許他并不希望我們知道,誰與他結仇。”
金九領道:“沒錯。”
他又道:“如果這樣,他應該已經走遠了。”
走到沒人能找得到他的地方。
陸小鳳嘆道:“但即使他走遠了,我們也必須将這人找出來。”
金九齡點頭:“他若一日不死,就是江湖人的恥辱。”
陸小鳳道:“不若先去看看那些人各自的敵人?”
他頓了一下道:“雖然人很多,但現在也只能用這個笨法子。”
金九齡笑道:“笨人也只能用笨方法。”
他們似乎又高興起來,因為找到了不是方法的方法。
這時候一切笑都是苦中作樂。
然而就算是苦中作樂,也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又有人死了。
小道士最先發現了這一點,因為他要負責打掃房間。
一門關得死死的,但又沒有挂上門栓,小道士只當是人已經出去了只不過門被輕飄飄地合上,就帶着掃帚進去了。
然後便是劃破天際的尖叫。
沒發育的幼童聲音本來就是最尖最響亮的,給他一叫,整座山的人都聽得到。
附近的俠士急匆匆跑過去道:“怎麽了?”
小道士跌坐在地上,滿臉恐懼。
他道:“有人死了。”
可不就是有人死了,一身白衣的劍客趴在地上,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看他的歲數,也就二十點多。
與西門吹雪的年齡差不多,但看模樣,卻比西門吹雪小了十多歲。
西門吹雪雖才堪堪二十四載,但身上的氣度,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比不上。
說他有三十歲才有人信。
但這世上能知道西門吹雪年紀的人本來就非常非常少。
陸小鳳與金九齡也匆匆趕來,論破解麻煩的程度,他們倆是專業的。
腳下輕功一運,順着喊聲來也不過就是幾息的事。
更不要說,這房間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金九領道:“讓一讓。”
六扇門的捕頭在屍體旁邊蹲下,探探鼻息,再看看人的眼白。
金九領道:“是被毒死的。”
陸小鳳道:“快看看別的房間!”
隐隐約約有不祥的預感,死的真的只有這一個?
當然不止這一個。
事實上,正如陸小鳳想的那樣,死的人還有很多。
二十人。
他看着面前一排排躺在一起的屍體,眼底有深深的痛楚浮現,這些人有的他認識,有的他不認識,但無論是誰死,他都會為了生命的消逝而悲傷。
二十人,年齡各不相同,也來自五湖四海,武功也是沒有一個重疊的,怎麽會就都死了?
為什麽死得是他們?
陸小鳳百思不得其解。
西門吹雪端的是冷若冰霜,他不得不承擔起醫師的重擔,幫忙驗毒。
他冷冷道:“還是相同的毒。”
與繡瞎子時的毒別無二致。
西門吹雪渾身散發出冷氣,他知道,這定然不是玉羅剎的手段,而是別人。
但無論是誰,西門吹雪都不能容忍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是個劍客,而且不喜歡多管閑事,但一想到有許多年輕有潛力的苗子死在了這陰毒手段中,心中就有怒火燃燒。
劍客,應該死在對決中,應該死在別人的劍下,而不是毒!
若給他知道是誰,定然會上西門吹雪的追殺名單!
陸小鳳道:“果然!”
他臉色凝重,又對身旁的花滿樓道:“群英會的俠士,剩下的可否都在這裏了?”
明明花滿樓是個瞎子,他卻問他這問題,但這可不是陸小鳳的刁難。
論認人,沒有誰比花滿樓更在行。
他雖然沒有眼睛,卻有耳朵。
哪知道,花七童的表情比他還要凝重。
花滿樓道:“有一個人不在。”
陸小鳳道:“誰?”
花滿樓道:“葉城主。”
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葉城主就失蹤了。
莫不成時步了葉二公子的後塵?
陸小鳳道:“不會。”
他道:“葉城主定然是去找葉孤鴻了。”
說的是非常篤定。
南海靠近南疆,岚風又是蠱毒高手,說他們這沒有幾種蠱,葉孤城自己都不相信。
他是找不到玉羅剎所用的蟲子,但也有其他代替平。
葉孤城跟着一只奇形怪狀的蟲子走了許久,卻發現,自己已經路過一棵樹三遍。
可不就是三遍?上面還有他留下的劍痕。
葉孤城心道,不應該啊,岚風煉出來的蠱蟲,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葉二公子身上的香囊是特制的,只要距離不是很遠,這小蟲都能順着香囊的味道找到葉二公子的去處,葉孤城曾經也試過,非常有效。
蟲子的範圍,可以将武當山包裹在內。
他心道,莫不是人已經出了武當山的範圍?
不對,如果真的是這樣,蟲子不會帶着他在山上到處轉,而是直接一動不動。
他瞧着那蠱蟲,揮動翅膀還很有力。
那是怎麽回事?
葉城主百思不得其解。
葉二公子在養蚯蚓。
他是深謀遠慮的青年,在發現他們的食物只有蚯蚓之後,便痛定思痛,準備将這些祖宗爺給供起來。
可不就是祖宗爺?如果這些蚯蚓被吃完了,他們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
其實還有草根和樹皮,但在目前還有蟲子可以吃的情況下,無論是葉二公子還是玉天寶都無視了他們的食用價值。
讓兩個貴公子去吃草根啃樹皮,這不是搞笑嗎?
雖然讓他們吃蚯蚓已經夠搞笑的了。
玉天寶看着眼前的烤蚯蚓道:“據說這在中原是一道名菜。”
葉孤鴻冷笑道:“那你吃啊。”
玉天寶懶懶道:“我可不是中原人。”
葉孤鴻沒好氣道:“我也不是。”
他們都不是中原人,現在卻都要吃蚯蚓,想想就很憋屈。
但憋屈又怎麽樣,他們還是得吃。
不僅得吃,還要把蚯蚓養起來,不能全部吃完了。
玉天寶道:“這日子還要過到什麽時候。”
他出去可能沒有活路,但那樣死得還痛快些,現在活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每天每天都要面對這蚯蚓與對面的死人臉。
但你說讓玉天寶死?他才沒有死的勇氣。
葉孤鴻冷笑,不說話。
玉天寶道:“這地方真出不去?”
葉孤鴻道:“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何止玉天寶試過了,他自己也試過了,在吃了蚯蚓的當天。
在有些人眼中,只有一條大骨頭的蚯蚓或許是美食,但葉孤鴻只感受到了蚯蚓中的土腥味。
吃下去就想到它活着扭動的樣子,差點要吐出來。
原本還想着祖訓不在武當山禁地中亂闖,為了不吃蚯蚓,還有誰管?
當晚就試探着闖奇門遁甲。
然而,這地方實在是很古怪,怪不得說是只有掌門與下一任掌門才能進入,他們都提前看過禁地中奇門遁甲的圖。
只有看了圖才能出去。
這裏雖然說是禁地,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武當掌門的墓地,只不過普通弟子進去了肯定出不來定然要掌門進去撈,久而久之,對他們便成了禁地。
葉孤鴻以前還不相信。
奇門遁甲這玩意,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和人皮面具屬于同一種類別的。
也就是存在與小說話本,并不具有現實意義的。
你跟他說墓地就不大一塊地方,但只要進去了就出不來,葉孤鴻絕對不會相信。
但他本身就不是個特別頑劣的性子,在武當派衆人面前更是如此,比起一點都不重要的好奇心,葉二公子心中就只有劍法劍法劍法。
剩餘時間都用在練劍上,怎麽會閑着沒事幹跑到墓地裏捉迷藏?
但現在葉二公子真是寧願自己頑劣不堪闖過禁地,如果進來過,以他的聰明才智,搞不好就能弄清楚奇門遁甲的陣法眼,從這鬼地方出去了。
可惜的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葉二公子吃完最後一串烤蚯蚓,還好他有備無患,無論什麽時候都在身上帶着打火石,就怕出問題需要野外求生。
鑽木取火根本不具有可行性好嘛?
如果沒有這打火石,他和玉天寶別說是吃烤蚯蚓了,怕只能生吞蚯蚓了。
光想想,就惡心地想要吐。
他道:“走吧。”
玉天寶懶洋洋道:“還要走?”
葉孤鴻道:“你可以一個人呆在這。”
玉天寶道:“那還是走吧。”
葉孤鴻在往深處走,奇門遁甲之內如何分深淺,看的不過是霧的濃度,越往內,越是伸手不見五指。
玉天寶道:“還是什麽都看不見。”
葉孤鴻沒有說話。
玉天寶又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抓着你的手。”
他道:“要不然走散了怎麽辦。”
葉孤鴻道:“兩個大男人抓什麽手。”
玉天寶道:“你以為我想拉着你嗎?”
霧開始變淡,葉孤鴻知道眼前的是什麽,因為他已經走了這段路很多次了。
面前是無數的墓碑,泥土地下則是棺木,好在葉孤鴻膽子不小,要不然在一陣迷霧中忽然看見墓碑,定會被吓個半死。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世界上都有武功了,為什麽沒有鬼神?更不要說墓地中還有奇門遁甲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
只是一個墓地,為什麽要如此小心翼翼?
玉天寶道:“和前幾次沒什麽差別,你真的要往前走?”
葉孤鴻道:“閉嘴。”
玉天寶閉嘴了。
葉二公子對奇門遁甲了解實在不多,但在小說話本中都有描述,但凡是奇門遁甲,那一定會有個陣眼。
他手摸上劍鞘。
陣眼,是哪個?
霧不算濃,所以玉天寶自然看得見葉孤鴻的動作,他眉毛一挑,心道對方比他想得有魄力,這模樣,莫不是準備把武當派的墓碑毀了墳墓撬了?
要不然摸什麽劍。
他還是挺樂見其成的,玉天寶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正的性子,想到自己最近一系列倒黴經歷,那武當派是絕對有參與的,如果他這樣對這門派還産生不了什麽負面情緒,那絕對是聖人。
玉天寶不是聖人,所以他願意看見武當派倒黴。
就希望葉孤鴻能把墓碑都劈了才好。
電石火光般的一劍!
玉天寶一動不動看着,只覺一陣白光在眼前閃過。
白光消散,不起眼的一個小石頭被劈成兩半。
周圍的墓碑都完好無損。
玉天寶:“……”
葉孤鴻看周圍濃霧還未消散,嘆道:“竟然不是。”
玉天寶:“是個鬼啊!”
非常擔心自己前途。
被毒死二十人,自然驚動在武當派的所有人。
不同于最開始死掉的三十個人,這二十人都死的悄無聲息,沒人知道。
人心已開始浮動。
不是每個人都能面對死亡的威脅。
但現在衆人還沒有表現,只有道:“這些人是怎麽死的?”
有人答:“毒死的。”
“我們知道是毒死的,問的是怎麽毒死的。”
“吃的,喝的,或是其他什麽。”
“沒人知道他們是被什麽毒死的。”
“那我們是不是也會被悄無聲息地毒死?”
“不知道。”
“不知道,怕是只有死了才知道。”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麽死。
想到那些人七竅流血的慘狀就不由想到自己。
他們會不會也那樣死了?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毒下在哪裏,一天不知道,一天就無法安心。
連水都不敢喝。
這問題也困擾着陸小鳳與金九齡,甚至還有武當派的人。
這些人是怎麽死的?他們的毒被下在哪裏,為什麽沒人發現?
陸小鳳道:“或許是茶水裏?”
道人道:“不可能,茶水都是同一煮的。”
陸小鳳他們沒有死,這就是證據。
陸小鳳道:“也許是等茶水送入房間才下毒的?”
金九齡聞言就将一根銀針插入茶水中。
銀針沒有變黑。
茶水沒有毒。
陸小鳳又道:“許是什麽發作推遲的毒藥?”
西門吹雪冷笑道:“不可能。”
陸小鳳道:“為何?”
西門吹雪道:“這毒藥,所有人都很熟悉,所有人都能買到。”
陸小鳳臉色一變。
西門吹雪道:“是砒霜。”
假石雁的心思實在是非常缜密,就算是下毒,都不用可能會被人抓住把柄的,西門吹雪說的沒錯,砒霜任何人都買得到,所以便沒有什麽地域特征。
毒性強,死得快,還有什麽比它性價比更高的毒藥。
陸小鳳驚道:“砒霜是有氣味的。”
苦杏仁味。
在假石雁出現之後,所有人的戒備程度上升了不止一倍,對毒更是有防備,像砒霜這樣氣味重的毒物,以這些人的嗅覺應該能聞得到才對。
能聞得到,又為什麽會接觸?
陸小鳳道:“房間中有什麽氣味大的東西?”
道士道:“也只有花的氣味大一些。”
陸小鳳眉頭緊皺。
金九齡忽然從他們身後走出來,從聽将西門吹雪說得砒霜起,他就出門。
現在回來,手上卻拿着一盞杯子。
金九齡道:“你聞聞看。”
說着便将被子遞到陸小鳳鼻子邊上。
他鼻翼微動,撲面而來的是杯子的本身的淡香。
它怕是經過什麽處理,杯身自帶淡雅香氣,但仔細再聞聞,卻能發現被淡雅香氣所遮掩的,那一抹杏仁的苦味。
陸小鳳臉色大變,毒竟然下在杯子口上!
也難怪那些俠士聞不出來,就算是他,怕也無法辨別。
陸小鳳道:“準備這些茶具的人是誰?”
道士道:“清洗茶具,向來是後廚人的工作。”
武當山的後廚,沒有女人,只有男人。
比起君子遠疱方,還是女人不得上武當山的祖訓更重要些。
為了加快趕到後廚的速度,陸小鳳甚至用了輕功,但他的速度還是不夠快。
該死的人已經死了。
冷眼看着武當山的道士,七竅流血的死法與那些俠士一模一樣,但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臉上沒有皮。
這手法,讓人想到了假石雁。
假石雁不就是借石雁長老的皮易容的嗎?
那人怕早就混入後廚,把這倒黴道士宰了,用他的臉,去給各房間的人送杯子送茶水。
陸小鳳心頭焦慮更盛,他想到了那躲藏在暗處神秘莫測的人,也想到自己的朋友葉孤城。
那人的手段如此狠毒,葉二公子怎麽會有命可活?
如果他已經死了,那葉城主是找到哪裏去了?
一衆人集中在後廚,在前院的人寥寥無幾,所以當前院出事時,總是要有人跑着過來通報的。
道童跑得速度不慢,看着就有武功底子,匆忙穿過人群對一言不發的梅真人道:“有貴客來訪。”
梅真人才過幾天,看上去像老了不知道多少歲,精神也不太好。
他道:“什麽貴客?”
道童道:“那些人說他們是貴客?”
梅真人氣笑了道:“哦?”
道童道:“那些人還說,如果掌門您聽見一句話,定然會找轎子把他們擡進去。”
梅真人道:“說。”
道童道:“九天十地,諸神諸魔,俱來護駕,同登極樂。”
在場人一片嘩然。
梅真人額角隐隐有汗珠滑落。
西方魔教,找上來了。
歲寒三友三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從他們是青年人開始,到變成白發蒼蒼的綠袍老怪物。
但很多時候,他們又會暫時分開。
就比如說是遇見身手精妙的高手,最先出手的怕都是孤松,因為孤松武功也最精深,脾氣也最暴烈。
像是探聽消息,或者是考察路線,那最先出去的一般都是寒梅,他年紀是最小的,也是最靈活的,一身輕功使得是出神入化,在江湖中少有人能夠比得上。
更不要說他還很聰明,比一般的年輕人都要更聰明。
所以他今天早上先上了一次武當山,在确定沒有埋伏之後再下來通知他的兄弟們。
他們還不知道武當山上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還以為對方正思考着讨伐魔教的大計。
既然是讨伐魔教,那歲寒三友是自然不會被放過的。
但他們又覺得,在現階段,他們似乎可以與這些名門正派合作。
因為他們把繡花大盜的鍋推給了玉天寶,而不是他們。
就算在西方魔教中,人與人之間也是分派系的,很湊巧,歲寒三友,怕就是最想玉天寶死的那一群。
他們要玉羅剎的繼承人死!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道理無論在那個時代都很行得通。
所以他們與名門正派也能做暫時的朋友。
但等三人到了山門,才覺得有些奇怪。
武當山守門的,不一向是練家子道士嗎?什麽時候變成道童了?
孤松道:“出了什麽事?”
寒梅道:“不知。”
他補充一句:“早上我來時,門口守門的還是道士。”
都到了道士面前,還沒被發現,他的潛入功夫相當了得。
孤松道:“也罷。”
枯竹道:“等進去了,定然什麽都知道。”
道童年紀都不大,呆頭呆腦,長相頗為喜人,無論孤松說了什麽,都會重複一般。
歲寒三友雖然是三個老怪物,卻并不冷血,到了他們的年紀,對能當他們曾孫子的小童還是很有好感的。
所以孤松的态度很友好,對道童像是一個和藹的老爺爺。
眼見着人跑遠了還道:“梅真人或許真會用轎子來迎接我們。”
枯竹笑道:“比起轎子,不拿拂塵就不錯了。”
梅真人的武器非常的仙風道骨,就是道人手上常見的拂塵。
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還很難說。
畢竟,歲寒三友是西方魔教的,既然是西方魔教,那就很容易成為衆矢之的。
在場的俠士都需要發洩怒火的排洩口。
梅真人并沒有讓歲寒三友就等,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帶着許多人,浩浩湯湯地過來了。
人是真的很多,也是真的聲勢浩大,就算是三個老怪物被這麽多人盯着,心裏也發毛。
但高手畢竟是高手,要有高手的尊嚴,高手的風範,心裏不舒服也要硬着頭皮開口。
孤松道:“真人排場越發大了。”
梅真人冷道:“我道是誰,沒想到是你們幾個老怪物。”
他道:“你們竟然也入了西方魔教?”
孤松道:“任何領教過玉羅剎武功的人,十個有九個都入了西方魔教。”
梅真人道:“但他已經死了。”
孤松道:“不錯,正因為此,我們才會過來。”
梅真人道:“武當派不歡迎西方魔教之人。”
孤松道:“我們莫不也是天下英豪?”
梅真人道:“俠者,英傑也。”
他嘲笑道:“你們算哪門子的英豪?”
孤松道:“若我們不是英豪,與我等目的一樣的你們,能稱得上是什麽?”
梅真人道:“我到想聽聽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孤松道:“想來各位已經在尋找玉天寶的蹤跡,我說的可對?”
梅真人冷冷道:“你說得不對。”
如果說他們一開始真的很對玉天寶有興趣,很對羅剎牌有興趣,現在興趣就完全集中在了假石雁身上。
如果成功瓜分西方魔教對在場各位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但如果找不到幕後黑手,對他們來說,別說是錦上添花了,無論是名望還是勢力都會一落千丈。
名門正派最寶貴的財寶是民心,是正義。
尤其是舉辦群英會的武當派,現在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想找到假石雁的了。
梅真人道:“趁我們還沒有動手,請回。”
歲寒三友的臉色無比難看。
忽然有一聲音從背後道:“等等!”
衆人回頭一看,發現是陸小鳳。
陸小鳳道:“有些事想要問一下三位老前輩,不知可否?”
孤松冷冷道:“何事?”
陸小鳳道:“我聽聞西域有一種功夫,不知是真是假?”
孤松道:“什麽功夫?”
陸小鳳道:“将人皮從人臉上面撕下來,輔之以各種藥水,做成人皮面具。”
孤松冷笑道:“這種功夫可不是那麽簡單。”
陸小鳳道:“願聞其詳。”
孤松道:“面具事小,最重要的是把人臉結構易容得與那人一樣。”
只有皮,有什麽用。
陸小鳳道:“聽閣下的話,似乎對這門功夫很了解。”
孤松道:“不錯,我西方魔教中有一人正好是練這邪門功夫的。”
陸小鳳道:“誰?”
孤松道:“玉天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