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宮九眼看着毒針落下竟然避都不避。

他伸出一手,作勢要接。

那黏在天花板上壁虎似的人根本沒想到對方竟然一下子看破他隐藏在何處,原本還準備暗戳戳偷襲,給九公子的詭笑一吓,心中一個激靈,連忙将袖子裏藏着的暗器甩了出來。

人都被發現了,暗器還留着是等過年嗎?

說是暗器,也不過就是淬了毒的針,這陣倒是沒有什麽講究,但針面上抹的毒委實霸道,只要蹭破一點油皮,那人在一息之內便必死無疑。

就算是偷襲的壁虎,也只有這麽一點毒,全給抹針上面了。

他要宮九死!

他然當壁虎看見宮九準備伸手去接,不僅沒有心中一喜,心頭的不安之情反而更加凝重。

既然敢伸手,那必定有底氣,就不知道他練的是什麽邪門功夫,竟然能讓肉體凡胎化作百煉鋼。

但事實證明還是那貼在天花板上的壁虎想多了,九公子确實天賦異凜沒錯,但他主要練得還是劍法,其他的雖然都有涉獵,卻都不是很精,用九公子的說法來看,也不過就是集百家之長罷了。

但這集百家之所長,尋常人一輩子怕都是做不到的。

宮九天生就是個練武的奇才,武功練上一日就是被別人練一年半載的功夫,各種功夫還能觸類旁通,只取其精華。

他看過的秘籍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其中強身健體練得金剛不壞之身的自然也有很多,如此練下來,雖然說不上鋼筋鐵骨,但卻對是皮糙肉厚,加上眼睛又利,看見毒針自上而下射來,先是腳下一個閃身側開,随後看準時機手指一夾。

那毒針穩穩地給他夾在指腹中,連油皮都沒有破。

毒入體更是沒影的事兒。

九公子道:“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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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針就出了手。

瞄準的目标,赫然是那人的眼睛。

令人防不勝防。

那壁虎給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誰能想到宮九的速度這麽快?根本就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身子在空中靈活一扭,如同飛燕落地,總算是躲過了宮九狠辣的一擊,沒真讓那毒針刺瞎他的眼睛。

輕功也是相當地漂亮。

但再漂亮也沒有用處,高手之間的對決搶的就是時間,就是争分奪秒,瞬息之間的功夫就能幹很多事,說是足以致命也不為過。

那人在落下時已經想到宮九趁着下落間隙出手後自己的慘狀,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安全落地。

也是很不明白了。

壁虎:???

并不知道你們這些江湖大俠在想些什麽。

他回頭,警惕地看着宮九,一雙帶着精光的小眼睛從面具中透出來,看向宮九,滿是忌憚。

但九公子确實沒有動手,他筆直地站着,就好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九公子并不急着動手,而是有事情要問這人。

他道:“你摸到我這裏來是要做什麽?”

那人以嘶啞嗓音道:“你不知道?”

九公子道:“确實不知。”

那人道:“那就別知道了。”

說話間又從後腰摸出一把彎刀。

天知道這人究竟會多少種武器,身上又藏着多少種武器。

看他模樣,分明是想置宮九于死地。

九公子也是奇怪,他早就認出對面人究竟是誰,不就是歲寒三友之一的寒梅嗎?從自己今天出現開始就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盯着他。

九公子看着,覺得有點有趣,就放出了自己的殺氣,遠遠地看他,卻沒有想到這遠近聞名的老怪物竟然被魇住了。

當時宮九就有些興致缺缺,他還以為這老怪物能有多厲害,沒想到卻是一只菜雞。

九公子不喜歡和菜雞玩,因為他們死得都太快。

就算是打賭,他都喜歡找命硬的。

比如說陸小鳳。

他還道這人絕對不會找過來,因為但凡是被九公子殺氣魇過的人都沒有這個勇氣。

人一旦畏懼之心升起,便很少能夠有所突破。

但他這回卻想錯了,寒梅确确實實是個老怪物,從他能夠克服自身的恐懼便能看出一二。

當然,九公子所看出的還不止這一點,他想對方一定有什麽必須要實現的,那定是一個非常可怕的野心,要不然何苦找上自己?

九公子自負于自己的實力,自己的天賦,他的驕傲都是有理由的,尋常人看見他,就算是小老頭那個等級的,都會因為他天賦之高,實力精進之快而心中暗含警惕,到了陸小鳳,若不是因為命硬,鳳舞九天重也會被他怼死。

如此看來,九公子的實力當然是非常之高,而且是感受過很少有人願意正面怼的高度。

寒梅不說別的,起碼勇氣可嘉。

就是不知道,他宮九什麽時候竟然與西方魔教有了過節。

九公子的敵人有很多,但他的敵人中卻鮮少又知道宮九這一存在的,更多還沒有等到能夠報複,就全都死了。

宮九能活到現在,是在骸骨堆上爬出來的,他練得邪門功夫,也不是看看秘籍就能練出來的。

那需要很多很多人死,只有很多人死了,才能堆積出一個宮九。

跟養蠱似的。

但即使宮九殺過很多很多的人,卻不認為自己與西方魔教的人有過過節。

他們一個龜縮在西域,一個在中原南海等地發展,井水不犯河水,一點事情都不會有。

更何況,別說是宮九,就算是小老頭那都是十分忌憚玉羅剎的。

宮九雖然是異才,卻還沒有到破碎虛空的境界,小老頭培養他也不是出于好心,只能說是兩個人互惠互利,說話之間還頗有保留。

所以他不會跟宮九說什麽武功大成境界便是破碎虛空,卻會說不要惹玉羅剎。

如果宮九惹怒了玉羅剎,就算是小老頭都沒辦法幫他。

宮九雖然不同尋常,但卻萬萬沒有在武俠世界思想先進到修仙的道理,破碎虛空脫離三千小世界,正常人聽了都道是癡心妄想。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玉羅剎究竟有多厲害。

宮九只要知道,西方魔教是他不能惹的就行了。

這世界上有那麽多的教派勢力,只有西方魔教一個不能惹,也并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他還沒有往西域發展的打算,人家做什麽,那都不關他的事。

所以,當發現打上門的是歲寒三友之一的寒梅時,九公子還真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只見寒梅下手處處不留情,竟然頗有不要命了都要把他怼死的風範,看見對方瘋狂的打法,更加激發了九公子的好奇心。

小孩子好奇起來,都是沒完沒了的,同理,九公子好奇起來也是一個樣子。

能把人給煩死。

他又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一進來下這狠手做什麽。”

他嘴上說着無冤無仇,臉上卻絕對不是那回事,一個人若在激烈的交戰之中保持面無表情,只能說是他游刃有餘,但九公子即是說着有點示弱的話,眼中的自負卻沒有少半分。

這讓寒梅看了更加勃然大怒。

他覺得自己被蔑視了!

士可殺不可辱,江湖人也有類似的道理,他如果真的死在玉羅剎兒子手下,只能說是自己功夫不行棋差一着,但是死前還要承受對方的蔑視與侮辱,寒梅是萬萬不肯的。

他只感覺一陣熱血沖上天靈蓋,那是因為憤怒。

手上的動作原本已經有點接不上,但因為這股憤怒,竟然更加快了三分。

連原本對于玉羅剎的畏懼,都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他又有了力量。

寒梅心道玉羅剎已經死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的兒子也死!

兩人都不在了,還有誰能攔得住他們歲寒三友?

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甘願。

身為歲寒三友中最小的一個,他所受到的來自兩位兄長的照顧根本不能用頗多來形容,對他來說,那是結草銜環無以為報地恩情。

所以,他們三兄弟的夙願必定要完成。

為了能成功吃下西方魔教,寒梅能夠将自己的生死之置于度外。

他沒有讓孤松與枯竹知道玉羅剎的兒子另有其人。

因為他準備一個人将這些事情都給處理了,如若讓孤松與枯竹知道,少不得還要傷神,特別是那兩人的手段似乎并沒有寒梅這般陰毒,這般不擇手段。

就比如說是人皮面具,孤松與枯竹不會,他卻是會的。

寒梅很聰明,雖然沒有到九公子什麽招數看一遍就會的境界,易容這樣的技藝看多了也能知道十之八九,更不要說,他已經盯着玉天寶看很久了。

看他将自己不知道真假的羅剎牌當了,然後再上武當山。

這一切都是寒梅做得。

為的僅僅是殺死玉羅剎真正的兒子。

他知道,那是他們歲寒三友收服西方魔教最大的障礙。

為了掃出這個障礙,他什麽都能做,更不要說是舍棄自己的性命。

一個能不顧自己生死的人,怎麽會在乎其他人的性命?

那六十多人的死,似乎也找到了緣由。

宮九忽然來了興致,他道:“之前那假石雁莫非也是你假扮的?”

寒梅道:“不錯。”

他将刀傷不了宮九,幹脆舍刀用掌,向着宮九胸口拍過去。

如果一張下去拍實了,定然會心肺破裂,人自然不會有性命。

宮九看他一眼,輕飄飄地讓過去了,雖然他被拍上一掌不會死,但也沒什麽好處,葉城主的劍氣在經脈中肆虐讓他感受到了足夠的疼痛,額外的似乎就不太需要。

宮九又道:“下毒的人也是你?”

寒梅不說話,只發出一聲嗤笑。

聽他的聲音,便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雖然對方不回話,但宮九的問話熱情卻十分高漲,他又道:“你光殺些白衣劍客做什麽。”

寒梅的呼吸變都不變,他心道宮九竟然到這份上都在跟他裝傻,莫不是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

沒錯,寒梅已經斷定眼前人就是玉羅剎那藏起來的兒子了!看這年紀輕輕就出神入化的功夫,看他惡劣的性子,看他不把人當人的眼神。

一看就是玉羅剎的種!

玉羅剎:呵呵。

西門吹雪:呵呵。

宮九:呵呵。

誰規定西方魔教的教主就不能培養出一個冰清玉潔的劍神了!

都是謬論!

寒梅終于道:“你還裝傻?”

宮九道:“怎麽?”

宮九又道:“我可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與西方魔教扯上了關系。”

當他似笑非笑時,總會讓人産生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以深不見底的黑眼看寒梅,又讓他想起自己被殺氣魇住的時候。

呼吸忍不住一窒。

他眼前的,可不是什麽初出茅廬的江湖新人。

而是玉羅剎的真傳。

這個認知,足以讓任何一人恐懼。。

特別是,九公子還叫破了寒梅的身份。

他道:“西方魔教的寒梅護法。”

寒梅見他已經看破,索性就當做撕破臉皮了,恨恨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父親是誰?”

宮九的臉立馬陰沉下來。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人能讓他變臉,那一定就是太平王與過世的王妃。

父親與母親兩個詞對他來說都是禁詞,哪怕是小老頭都不會在宮九面前說。

因為一說,宮九就會發瘋。

但他陡然變化的臉色落在寒梅眼中,卻似乎成了某種再有力不過的證明。

寒梅厲聲呵斥:“你當人人都不知道你的父親便是西方魔教的玉羅剎?!”

宮九的臉色又是一變,那是震驚的,就算是自負如他,在這時都不得不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的父親什麽時候變成西方魔教的玉羅剎了?

真真是無稽之談!

手雖然還是很穩,但是力道卻有所改變,不小心打破了房間中唯一的瓷器。

“嘩啦——”

兩人同時看向一地的瓷器碎片。

這聲音,絕對會引來一大片人。

九公子和寒梅同時在心中道不好。

兩人可都不想以如此姿态暴露在衆人面前。

特別是兩人還沒有分出勝負。

如果被沖上來的人看見了,無論是寒梅還是宮九都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兩方都讨不到好,不如下次再戰。

總有一個會死的。

寒梅速度最快,當即便從窗子裏跳了出去,他的輕功實在是很不錯,來無影去無蹤,若沒有這樣一手輕功,怎麽敢在武當山上來去自如?

這地方已經被人布下了天羅地網。

宮九卻不同于他,在看見自己屋內陳設都沒有被破壞之後,慢條斯理地整整衣服,給自己泡了一壺不太好的茶,坐在那裏等着。

那壺茶僅僅是泡着,一口都沒有喝。

九公子喝茶只喝最頂級的,也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就算是泡茶的水也要找什麽江心水或者是冬日下雪後梅花瓣上收集來的雪水,非常得講究。

他倒不見得是在意這種俗物,只不過從小就沒有短了吃穿,金石玉石地堆砌起來,自然而然變得驕奢淫逸。

這樣想想,他的生活狀态,怕是非常地奢靡了。

九公子耳朵很尖,房間裏有十分安靜,這樣太爺似的坐着,沒等幾息的功夫便聽門被打開的聲音。

宮九當時眼中光就一暗。

他竟然沒有聽見人腳尖點地的聲音。

就算是隔了一道門,這輕功也實在是太高明了一些。

比剛才寒梅使出來的“踏雪無痕”還要高明。

九公子擡頭,果然就看見了陸小鳳,之後則是金九齡。

葉城主在?

他眼睛在人群中一掃,又迅速移開。

不在。

差評。

最後還是把視線鎖定在陸小鳳臉上,有這一個,倒也聊勝于無。

陸小鳳被九公子看着,一點都不覺得對面看自己的是人,倒像是大型猛獸,他一點都不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只不過等到凝神靜氣,卻發現對方只是很普通地看着自己。

除了驕傲了一點,自負了一點,就是一随處可見的江湖俠士。

在梅真人眼中,前面兩個形容短句都應該去掉,就只剩下最後一個。

随處可見的江湖俠士。

看着宮九,他忽然開始懷疑陸小鳳的推論,又覺得他實在是太草木皆兵了一些。

不過是無數個年輕白衣劍客中的一人,至于如此興師動衆?

他甚至沒有聽說過此人的名字。

梅真人将牆角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道:“怎麽回事。”

宮九不動聲色道:“一時手滑。”

那并不是什麽大的花瓶,只不過是以起裝飾作用的洗筆池。

雖然不知道怎麽樣才能一時手滑把這玩意兒給打碎了,但好像又不是不可能。

梅真人掃視房間一圈,什麽打鬥的痕跡都沒有發現,再看看宮九身上的衣服,也非常整潔。

宮九就八風不動地坐着,任他打量。

這房間中唯一的打鬥痕跡是寒梅留下來的毒針,不過剛才都被九公子順手将針給抹了,這時候就算是找,也找不出什麽花樣。

九公子并不喜歡留下把柄。

梅真人道:“特殊時期,萬事小心。”

宮九道:“好。”

只要他想,便能将戲演得很好。

在場似乎只有陸小鳳覺得有什麽不對,就連金九齡都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梅真人道:“走吧。”

他非常疲憊,就好像下一秒便會倒下,但一口氣卻強撐着他。

垂垂老矣的梅真人,就像是風雨飄搖中的武當派。

既然沒有出事,再呆在別人屋裏就很不禮貌,人怎麽湧進來,就怎麽魚貫而出,所有人似乎都對宮九的一套說辭沒什麽意見,除了陸小鳳。

他還是将信将疑。

将房間中的一切收入眼中,整潔的被褥,幹淨的牆壁,因為風吹而微微開合起的窗面。

好像并沒有什麽問題。

如果說有問題,就好像是這裏的床鋪太整潔了,一點都不像是用過的。

這好像很正常,因為西門吹雪也這樣,在外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床鋪,因為他覺得髒。

或許眼前人也是一樣,所以并沒有什麽問題。

但陸小鳳總覺得自己忽視掉了什麽。

那是很微小,很微小的一個細節。

他究竟忽視掉了什麽?

等到所有人都出了房間,便只留下宮九一個人。

他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個非常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微笑并不能讓人感到歡欣雀躍,只能讓小孩子半夜啼哭。

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九公子的窗戶也實在是太肮髒了一些,與他愛幹淨的生活習慣形成了鮮明對比。

玉羅剎的兒子?

他想到寒梅的說辭,只想發笑,他也确實是發笑了。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成了玉羅剎的兒子。

在不同的房間中,有人與宮九的反應完全相同。

不不不,他的反應比宮九還要過激許多。

如果說怒火可以形成實體的火焰,那玉羅剎的火焰便能燒毀整座武當山。

他在不小的房間中走來走去,來回踱步都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怒火。。

玉教主道:“他竟然把那什麽阿貓阿狗當成是我兒子!”

這已經是非常地氣憤了。

玉羅剎想到自己貼在牆邊上聽見的兩人對話,差點來一出現實中的怒發沖冠,一臉怒容,嘴裏喋喋不休道豈有此理。

早在寒梅壁虎似的貼在天花板上時,玉教主就在屋子外的牆壁上等着了。

說來不雅,他偷聽的姿勢,也實在是和壁虎沒什麽區別。

誰叫他唯一的支撐點只有牆面?

宮九所住的位置本來就偏,窗戶外面更加屬于一年都沒有幾個人能夠通過的類型,想來并不會有人發現,玉羅剎便在那裏趴着心安理得。

他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喜歡看戲的人,玉羅剎等着寒梅上演着一出戲,已經等了很久了。

不錯,一切都在玉羅剎的掌控之中,就連寒梅信任不已的情報,都是他主動授意之下放出來的,想來若是寒梅知道一切都是玉羅剎在搗鬼,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一時激憤就直接吐血身亡。

吐血而亡在這年頭還挺流行的,在普遍衆面子重義氣的江湖人這裏,就很流行了。

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被氣到吐血怎麽了?

可惜玉教主深深地覺得,這次起到吐血的人應該是他。

當他聽見寒梅說什麽“你的父親是玉羅剎”時,當時就差點吐血三升。

他原本還想着要是對方真的猜到自己的兒子是阿雪,就直接把他殺了。

把所有有可能猜到的人全殺了,風聲便不可能走漏出去。

反正這年頭傳遞信息不方便,只要他想,中斷信息傳播的途徑多得是。

原本玉羅剎還想着憑借寒梅暗戳戳想要幫他大哥篡位某權的腦子,一定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和阿雪的關系,就是不知道當時他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玉羅剎發誓,他在想這問題的時候,心裏美滋滋的,比吃了蜜還要填。

他的本質或許是炫兒狂魔,奈何生活不給他機會,現在就算是在必死的人面前炫耀一下,他也是非常得意的。

但是!但是!

玉羅剎想到這裏,咬牙切齒,差點把他鋒利的牙口給咬出問題。

他竟然以為小老頭的弟子是自己的兒子?眼睛瞎了嗎?

他和那人哪裏像了?!

玉羅剎認識宮九,但小老頭卻不知道西門吹雪。

兩人同為當世頂尖高手,只不過一個已經達到破碎虛空境界,另外一個卻止步于這扇門之外。

而且是永遠地止步于這扇門之外。

以小老頭的年齡,以他的天賦,注定不可能踏過那層門檻,他和玉羅剎之間的差距原本不是很大,但現在随着年齡的增長卻越來越大。

破碎虛空之內與破碎虛空之外所看見的是兩種景色。

更不要說玉羅剎似乎停留在了壯年,而小老頭的年紀則越來越大。

他已經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但即使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他們也是世界上境界最接近的兩個人。

同為寂寞的高手,有的時候就不免帶上小酒,對月互斟,等到酒喝多了,不該說出來但能說出來的話,都被傾訴幹淨。

比如說玉羅剎認識宮九。

畢竟是小老頭這麽多年收的唯一一個弟子,他遠遠地看過,也算是接受了對方的請求。

只要宮九不犯到他頭上,玉羅剎是絕對不會管的。

玉羅剎與小老頭的關系并不是很好,他心中,對方就是一陰險狡猾的老臭蟲。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武功比臭蟲高多了。

既然師傅是老臭蟲,那徒弟是什麽?

豈不就是小臭蟲了嗎?

但現在,這只陰險狡詐的小臭蟲卻被當成了他的兒子。

即使是在別人的臆想中,他也不能接受。

玉羅剎抱住自己的肩膀,神情非常地痛苦,又好像再回想什麽甜蜜的回憶,臉上時不時閃過幾絲幸福的光芒。

他家阿雪,那麽好,那麽高潔,絕對不是什麽凡夫俗子所能匹配的。

更不要說是那個讓他完全喜歡不起來的九公子了。

玉羅剎心道,受了這樣的沖擊,他應該去找阿雪洗洗眼睛。

然後再找到那三個大膽包天的叛徒,讓那些人完成他們最後的使命。

想到這,玉羅剎的臉再一次變得冷酷。

他設下的局,差不多可以收網了。

不過在此之前……

玉羅剎的表情又忽然變了,又變得痛心疾首。

他還是得先去找阿雪洗洗眼睛!

真不能明白,阿雪那麽可愛,長得與他那麽相像,怎麽有人會認錯?

無論是天賦長相脾性,分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玉羅剎下意識地忽視了許多問題,比如說他一直在迷霧中,沒人看的見他的長相。

就算是看見了,以他和西門吹雪五官的相似程度,也很少有人會把他們往父子那個方向去聯系。

特別是玉羅剎達到破碎虛空狀态的時間有點早,看上去無比年輕。

至于脾性……

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在這天圓地方的年代,或許就是棋盤上的兩個端點。

他和西門吹雪的性格差距有那麽大!

可惜玉羅剎都看不見。

或者說,就算是他看見了,那也會當做沒有看見。

明明是破碎虛空的大能,卻無比任性。

連九公子都趕不上。

如此看來,寒梅以為他和宮九是父子,還真的挺切合實際的。

畢竟就性格來看,他們兩個的相似點實在有很多。

葉孤城在武當山上走着。

他很習慣脫離大部隊行動,就算是得到了陸小鳳的提示,似乎也有自己的方法來查明真相。

對葉孤城來說,需要他查清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現在葉孤鴻找到了,真和他有關系的似乎是另外一個繡花大盜?

但誰都知道,那繡花大盜與最開始的繡花大盜和後面出現的假石雁沒有關系。

因為三人的行動模式完全不同。

他現在更加在意的,是之前忽然感受到的,陰冷的視線。

那視線給他的感觸,實在是非常地難以形容,真要解釋,就好像是在一團明亮的火焰中忽然出現了陰冷的紫色,而那紫色又非常邪性,足以将一切熱度都給擋了。

在這個節骨眼,在這個地點感受陰毒的視線,這讓葉城主不得不多想。

畢竟,這粘膩如毒蛇的視線他之前也感受過。

感受完之後就變得非常倒黴。

葉孤城記得自己當時瞟了一眼,卻只看到一衆白衣。

白色,是非常純潔的顏色,如果在一群白色中忽然點入一滴墨水,那色差對比會無比明顯。

既然他當時及時看過去,也只看到茫茫白色,是不是證明,那人也混入了白衣劍客之中?

葉城主兀自想着,頭頂上卻忽然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

他一擡頭,正好看見黑衣人落地。

那人大概是受傷了,呼吸聲都變粗重。

但他的功夫卻一定很好,即使是在重傷的情況下,輕功還使得很不錯。

唯一的問題就是,準頭不太好。

要不然怎麽會落在葉城主面前。

葉城主與從天而降的寒梅大眼瞪小眼。

這真是,人在地上走,禍從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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