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魏子雲今日不當值。
他和宮中的太監不一樣，雖然說是貼身保護皇上，但如果在不當值的時候也可以如同紫禁城中的禁軍一樣在應天城中逛逛。
如此看來，他似乎是對皇帝來說最危險的人
誰都知道，如果是皇帝的護衛，若非保證忠心耿耿，就應該不離其左右。
但魏子雲是江湖人，誰能保證一個江湖人忠心耿耿？
誰都不能。
朝廷之人對江湖人都心懷警惕。
但魏子雲自己卻知道，無論怎麽樣，他都不會背叛皇帝。
并不是因為對于皇權的敬畏與看重，僅僅是因為那是皇帝。
他不敢背叛，只要一浮現起這個念頭，他就會半夜從噩夢中驚醒。
誰都知道皇帝愛民如子，但又有誰知道，他是一個多麽可怕的男人？
魏子雲就知道。
他在應天的街上閑逛，這裏的江湖人都認識他，小店的老板則當他是禁軍中的一員，只有江湖人才知道，他是大內第一高手。
加上大內這個名頭，即使他的武功并不是天下第一，似乎都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魏子雲在應天的威望比金九齡要高多了。
身為皇帝的護衛，他什麽都要知道，對朝廷有利的，對朝廷不利的，他需要告訴皇帝的，他不需要告訴皇帝的。
Advertisement
魏子雲知道，皇帝的護衛不知他一個，他這個大內第一高手，也沒有名至實歸。
所以他只有小心翼翼，做到最好。
魏子雲先到了小酒館，他準備打一壺好酒，回去自斟自酌。
自從入了皇宮，他已經将自己酗酒的毛病改掉了許多，雖然談不上滴酒不沾，偶爾也有小酌，但他從來不敢和別人一起喝酒。
喝酒誤事，如果他在喝酒的時候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其中的罪過就算是把他頭砍了也還不清。
皇帝侍衛多多少少算一個官，若是砍他的頭，應該是用虎頭鍘？
魏子雲打了個寒顫，他想這些事情幹嘛？
怪可怕的。
将一切邪念摒除，帶着酒葫蘆并幾個小菜回到他在京城的小院子，自斟自酌随後蒙頭大睡，這才是他應該做的事。
而不是放任些有的沒的，随便想。
但魏子雲卻沒有想到，一回頭，他竟然見到了很久沒見的老朋友。
陸小鳳笑道：“魏子雲。”
他也拉出了一個豪爽的笑容道：“陸小鳳。”
魏子雲知道，這世上會有很多人坑害他，對他不利。
但他也知道，陸小鳳，絕對不會成為其中之一。
魏子雲的院子不大，但卻離紫禁城很近。
這附近住着的人家都是些當官的，雖然說不上是達官顯貴，但也都是官至四品以上。
魏子雲自己領的，好像就是四品的官。
陸小鳳道：“想不到你私宅竟然也至于此。”
他笑道：“莫不是當差時還有沒看夠升騰的紫氣，即使是休沐在家也要距離紫禁城近些？”
他本來是調笑，因為對江湖人來說，哪怕是大內第一高手，對皇宮應該都有些膈應。
江湖和朝廷，本來就不應該接軌。
但兩者間卻又不可分割。
哪曉得魏子雲竟然道：“皇恩浩蕩，就算是不在皇上身邊當差，也不敢忘懷。”
也是非常地較真了。
陸小鳳嘴角的笑容一僵，他正在努力将皇帝的形象從自己腦海中扒出來。
事實上，他完全沒有看出那通身氣派的青年是皇帝，當時只道他心思叵測，或許會給葉城主添亂。
哪裏知道，那人竟然真的是皇帝。
就算是戲文裏也不會這麽寫。
但陸小鳳現在卻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知情，反而要去試探魏子雲，因為他知道了太多不該他知道的秘密。
陸小鳳幹笑兩聲，換了個話題，他道：“不知你知不知道最近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藏寶圖。”
魏子雲道：“自然是知道的。”
他神色變得有些微妙，魏子雲道：“我還知道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兩位頂尖劍客都在應天。”
陸小鳳将他神色不對，只道魏子雲也聽說了葉孤城西門吹雪和孫婉柔之間亂成一團的男女關系，只能苦笑道：“你莫非也相信那些江湖傳聞？”
魏子雲神色四處游移道：“不。”
陸小鳳定然是不知道這些宮廷秘聞，就算是在宮廷中的人，也鮮少有人知道小皇帝練劍并且劍術還很高超。
一個劍術略有成就的劍客在這年代總是會有自己的愛豆，依魏子雲的眼光看來，這位九五至尊就是白雲城主葉孤城的瘋狂粉絲。
閑着沒事幹就會給他打call的那種。
魏子雲：這形容好像有點不對。
可能他還幻想與自己的愛豆有什麽親密接觸？
魏子雲甩甩腦袋，将這些危險的思想甩出自己的大腦，皇上的私事，豈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可以妄言的？
陸小鳳并不知道魏子雲是想到了什麽才做出這樣一番表情，當然他現在的全副心神也并不在魏子雲身上。
陸小鳳清了清喉嚨道：“既然你知道那張藏寶圖的事，大概也聽說起其中半張藏寶圖在葉孤城手上？”
魏子雲道：“我知道。”
陸小鳳道：“但我想你應該不知道，江湖上流傳的那張藏寶圖是假的。”
魏子雲假驚道：“假的？”
心中卻暗暗警惕，陸小鳳為什麽要告訴他。
魏子雲不僅知道那張藏寶圖是假的，還知道藏寶圖出自誰手？
不就是他們好像什麽都會的皇上？
陸小鳳道：“沒錯。”
他道：“真正的藏寶圖還在葉城主手上。”
魏子雲道：“你怎麽知道的。”
陸小鳳苦笑道：“不瞞你說，我就是因為與葉城主在一起，才躲過了很多麻煩。”
魏子雲道：“原來如此。”
江湖上人好像都知道葉孤城在應天，也有人說是看見過陸小鳳，但不管是葉孤城還是陸小鳳甚至是被葉孤城在衆目睽睽下帶走的張婉柔，都好像從衆人的視線中徹底消失。
他們就在應天，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裏。
就算是皇帝的暗探也沒有找到。
魏子雲道：“你特地與我說這事，莫不是那藏寶圖與紫禁城有關？”
陸小鳳道：“确實如此。”
他道：“那其實不是一張藏寶圖，而是決戰地點。”
魏子雲道：“決戰地點，什麽決戰地點？”
他神色一凜忽然道：“莫不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
為了張婉柔兩大劍客要進巅峰對決？
陸小鳳道：“不。”
他道：“是西門吹雪與劍鬼。”
魏子雲長舒一口氣道：“那就好。”
陸小鳳神色狐疑道：“那就好？”
魏子雲道：“不，不是。”
他又問道：“對戰地點是哪裏。”
陸小鳳苦笑道：“紫禁之巅。”
魏子雲道：“紫禁之巅？！”
他猛地站起來，将酒葫蘆打翻了都沒感覺，酒液順着桌案邊緣向下滴，在地上彙聚成一攤積液。
魏子雲壓低聲音道：“你瘋了？”
陸小鳳苦笑道：“不是我，是劍鬼。”
他道：“他留給我們的藏寶圖，标得分明是太和殿的頂峰。”
魏子雲道：“這這這，真是膽大包天！”
陸小鳳不說話。
魏子雲道：“他們真當禁軍是擺設？”
陸小鳳道：“怎麽可能。”
無論是西門吹雪還是劍鬼，雖然說是江湖一流高手，畢竟是血肉之軀，如果他們為了決鬥先到太和殿上，指不定會被當成是刺客。
那他們決鬥什麽，先被萬箭齊發給紮成稻草人了。
魏子雲道：“地點可否更改？”
陸小鳳道：“但沒有人知道劍鬼在哪裏。”
他又道：“西門吹雪這個人你是知道的。”
如果他要做一件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無法讓他改變主意。
魏子雲道：“茲事體大，我必須先報告皇上。”
陸小鳳松了一口氣，他道：“理應如此。”
她原本都想要自己夜探紫禁城了，但就算是陸小鳳也不敢挑戰，他真的很怕自己才進入紫禁城就成了死鳳凰。
雖然是江湖大俠，但他好歹還算是個良民，并沒有賊膽包天，能讓官差解決的事情，為什麽要自己攔下來。
想到這，陸小鳳忽然又想到坑害自己許久的麻煩，臉一陣扭曲。
關于南王謀反之事，他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如果說了，他要以什麽理由？
陸小鳳又想到葉孤城一臉冷笑看自己說是“無可奉告”的模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你知道司霄是皇帝，南王世子長得和皇帝一模一樣。
謎底揭穿了就算是說過程，這簡直讓他撓心撓肺鬧得慌。
特別是，葉孤城什麽都不說，他就算想跟魏子雲提一嘴都找不到理由啊！
無奈之下，陸小鳳只能用迂回政策。
他拉下馬上就想進宮面聖的魏子雲道：“還有一件事。”
魏子雲道：“有什麽事情比兩劍客要在紫禁之巅對決更重要？”
陸小鳳道：“你可知道那藏寶圖的藏寶地點在哪裏？”
魏子雲反問他：“你覺得我一個吃皇糧的會去找那東西？”
陸小鳳聽魏子雲說話，恨不得用他兩根堅不可摧的手指頭狠狠戳進對方鼻孔。
他道：“我聽說那裏有些問題。”
魏子雲道：“什麽問題。”
陸小鳳道：“挖出來的寶藏不太對。”
魏子雲道：“寶藏，有什麽不對。”
陸小鳳道：“那裏挖出來的不是什麽寶藏，而是官銀。”
魏子雲一聽又是一愣，他雖然知道那地圖是皇帝親手炮制，卻不知道具體的藏寶地點是什麽，所以他不由問道：“前朝官銀？”
陸小鳳道：“什麽前朝，自然是本朝的！”
陸小鳳壓低聲音道：“是大半年前丢失的八十萬兩紋銀。”
魏子雲眯眼睛道：“你怎麽知道。”
陸小鳳道：“你別管我怎麽知道，最好多注意一些。”
他道：“繡花大盜的八十萬兩忽然在此時現世，定然有很多問題。”
說完他竟然不給魏子雲問話的機會，奪門而出，還使出了梯雲縱的功夫，讓魏子雲即使是想追也追不上他。
魏子雲心道：有問題。
陸小鳳的反應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陸小鳳狂奔回葉孤城的小院，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什麽人會跟着他。
就算是膽子再大的人，如同他一樣在短時間內三觀被不斷重毀，也絕對會草木皆兵，他甚至還被卷入了那什麽謀反的陰謀之中，能夠保持理智已經實屬不易。
他本來就是超一流的高手，又足夠小心，即使是被暗探撞上，也有将人甩開的方法，等他到了葉孤城的院子，果然什麽尾巴都沒有帶。
葉孤城當時正在院子裏賞梅，他這人倒也奇怪，确實面臨危機，反而越是淡定，以陸小鳳的視角來看，成日裏竟然就賞花練劍，過得充實卻又悠然自得。
不過，葉孤城真的是成日裏什麽都不幹？
想到這，陸小鳳又倍感糾結，因為對方似乎什麽都知道。
未蔔先知的那種知道，仿佛什麽事情都無法脫離于他的視線。
陸小鳳想，葉孤城他可不像是一個江湖人，他對朝廷太了解，如果他們不是朋友，就算是他，或許都會懷疑為什麽葉孤城會知道這麽多。
但陸小鳳這個人，是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朋友的，他所給予朋友的，只有滿滿的信任。
陸小鳳招手道：“葉孤城！”
葉孤城看他一眼冷冷道：“你去見了魏子雲？”
陸小鳳苦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
陸小鳳道：“我與他說了紫禁之巅之事，還提了一句那藏寶圖的問題。”
葉孤城道：“紫禁之巅？”
陸小鳳道：“就算是對決，也不能被當成刺客。”
葉孤城道：“你的意思是，讓魏子雲去和皇帝說？”
陸小鳳道：“全看他。”
他又長籲短嘆道：“也不知道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會不會答應這荒謬的要求。”
全天下對皇帝最沒有敬畏之心的怕就是江湖人，好像什麽都不怕，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
普通百姓，什麽人會把“皇帝”挂在嘴邊？
葉孤城看着陸小鳳心道真不知為何南王世子和宮九竟然對那九五至尊之位有所渴望。
身在武俠世界，做皇帝難道不是全天下最困難的一件事？因為他有一群來去自如不服管教甚至還難以鎮壓的子民。
想想這皇帝當得就憋屈極了。
葉孤城道：“你不是見過皇帝？”
陸小鳳幹笑道：“只說了幾句話，我怎麽知道他人怎麽樣。”
葉孤城幽幽道：“你說他不是個好人。”
陸小鳳一哽說不出話來。
葉孤城道：“如果他要見你，也不知道你會說什麽。”
陸小鳳道：“皇帝要見我？不可能。”
葉孤城道：“不要妄自菲薄。”
陸小鳳道：“九五至尊，哪裏是說見就見？”
葉孤城心道，他覺得那皇帝其實還挺閑。
兩人還準備說些什麽，忽然竟然感到一陣沖天劍氣。
無論是葉孤城還是陸小鳳話題都是一歪。
陸小鳳嘆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西門吹雪這樣。”
葉孤城道：“他平時是什麽樣。”
陸小鳳道：“若是對決之前，應該都會沐浴焚香，清心寡欲。”
葉孤城道：“你覺得他現在怎麽樣。”
陸小鳳道：“他現在就像是一團火球，胸膛中有火焰在熊熊燃燒。”
陸小鳳又奇道：“為什麽西門吹雪會如此有幹勁？”
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劍氣中的銳利與殺氣。
葉孤城道：“或許是因為他的對手。”
陸小鳳道：“他的對手？”
葉孤城道：“劍鬼能夠讓他産生殺意。”
在此之前，西門吹雪從未産生過如此激烈的情緒，他的喜怒哀樂，似乎都停留于紙上，什麽都淡淡的。
那個時候的西門吹雪不像一個人。
葉孤城道：“西門吹雪已經入世了。”
陸小鳳道：“入世？”
葉孤城道：“他為了那個劍鬼入世了。”
陸小鳳笑道：“我倒不覺得。”
葉孤城道：“哦？”
陸小鳳道：“就算他入世，所遇見的敵人也只會是其中一個原因。”
葉孤城道：“那你覺得還有什麽原因。”
陸小鳳道：“人只有有情才會入世。”
葉孤城道：“你是說張婉柔？”
他的臉上帶上某種尖銳的嘲諷。
陸小鳳道：“自然不是。”
他道：“西門入世，應該是因為你，葉孤城。”
葉孤城道：“我可不知道，友情能讓高高在上的人墜入凡間。”
陸小鳳道：“确實如此。”
他笑道：“我雖然是西門吹雪的朋友，對他來說卻沒有重要到這地步。”
葉孤城道：“我就很重要了？”
陸小鳳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己，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你說，你重不重要。”
葉孤城道：“你說漏了一條。”
陸小鳳道：“什麽。”
葉孤城道：“我還是他唯一的對手。”
比西門吹雪強，比葉孤城強的劍客，世界上雖然很少，卻有，但只有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才是一對對手。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我錯了。”
葉孤城道：“你哪裏錯了。”
陸小鳳道：“我原來以為你是仙，結果卻發現你是一個人。”
葉孤城道：“如果我真的是仙，就不會與你做朋友。”
陸小鳳道：“話雖如此，但你是個人，西門吹雪卻不是。”
葉孤城道：“你今天怎麽突然有這麽多感慨。”
陸小鳳眼神看向不知名的遠方，那裏有劍的銳氣，以及西門吹雪的殺氣。
陸小鳳道：“因為你，和那劍鬼，正在将西門吹雪變成一個人。”
葉孤城道：“但你是否知道，如果他的劍術想要大成，他最後依舊會變成一個神。”
陸小鳳嘆道：“我知道。”
他道：“我只希望這一天來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因為當一個人變成一個神時，就意味着，世間沒有任何的牽挂。
葉孤城冷冷道：“與其擔心這些，不如想想他與劍鬼的對決。”
葉孤城道：“你想得太遠。”
陸小鳳道：“我想得不遠，所以我甚至擔心他們無法比起來。”
皇上真的會允許兩名劍客在他頭頂上比劍？陸小鳳看未必。
葉孤城道：“這你放心。”
陸小鳳道：“什麽？”
葉孤城道：“他一定會同意。”
小皇帝道：“你說什麽？”
他甚至都無法拿穩朱筆，站了起來。
魏子雲道：“臣罪該萬死。”
小皇帝道：“你有什麽罪，未必要死。”
他興奮地走來走去。
小皇帝道：“你說兩名絕世劍客要在紫禁之巅上對決？”
魏子雲道：“是。”
小皇帝道：“準了。”
魏子雲：？？？
小皇帝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雀躍道：“是葉城主和誰？”
魏子雲道：“沒有葉城主。”
小皇帝一秒變冷漠臉。
他忽然道：“你可知道你剛才犯了欺君之罪。”
魏子雲：？？？
也是很懵逼了。
魏子雲道：“臣不知。”
小皇帝道：“你剛才說倆絕世劍客。”
魏子雲道：“是。”
小皇帝道：“絕世劍客怎麽會沒有葉城主。”
魏子雲道：“是西門吹雪和劍鬼。”
小皇帝道：“在紫禁之巅比劍，他們是想藐視天顏？”
皇帝的行宮都被踩在腳下，簡直是藐視到塵土裏了。
說了這句話，下面十有八九就是大發雷霆？
但這一瞬間魏子雲好像被莫名的力量感召一瞬間福至心靈。
魏子雲道：“臣聽聞，葉城主和陸大俠也會前來觀戰。”
他當然沒有聽聞，只不過推己及人，只要是劍客，就不會錯過這一站。
當然，半吊子劍客的小皇帝不算。
小皇帝道：“準了。”
他興致勃勃道：“但是那一天，人不能太多。”
他道：“對了，我也上房頂觀戰怎麽樣。”
魏子雲怎麽敢接話？
小皇帝道：“那對膽大包天的父子，不就準備找個機會李代桃僵，我給他們一個機會又何妨？”
他對身邊人道：“王安，你說可好。”
王安不說話。
他靜靜地站着，像一尊傀儡，一尊雕塑。
小皇帝道：“他們既然如此信任你，就別辜負。”
魏子雲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什麽都不敢聽，什麽都不敢說。
小皇帝又道：“說起來，魏卿你可知道名動江湖的藏寶圖？”
魏子雲道：“略知一二。”
小皇帝道：“據說有人在藏寶圖地點挖出了寶藏。”
魏子雲不說話，他知道現在不需要他說話。
小皇帝的心情好極了：“你猜挖出了什麽，一箱一箱的銀子。”
魏子雲心道，這藏寶圖不就是您親自畫的？裏面有什麽當然是一清二楚。
小皇帝又道：“但聽說那銀子并不是什麽山莊的寶物，而是大半年前丢失的官銀。”
小皇帝又道：“既然送給南王的銀子找到了，我總該找人過問兩句。”
比如說将那塊地全部給翻一遍，小院子給推翻，找出來的銀子都收歸朝廷。
小皇帝無比慶幸南王有地鼠一般的好習慣。
他最寶貝的銀子，府邸中無法藏就埋到地下。
那些官府的銀子要是他沒有猜錯只是最淺顯的一層。
接着往下挖有驚喜。
南王最近的心情也是非常之糟糕了。
人到中年往後，本來就長得虛胖，一下子怒火攻心，似乎什麽病都冒了出來。
他時常覺得頭暈眼花，喘不上氣。
一個人可以長久地忍耐，但如果他忍耐過後突然一下子放松，想要再忍氣吞聲地活下去便很難。
但南王卻不得不這麽做。
他并不是一個很有智謀的人，但卻勉強稱得上是狡猾，而且非常善于隐忍。
像他這樣的男人總是會将自己的財富深深隐藏起來，狡兔三窟。
但即使是狡兔也只有三個窟窿，南王也并沒有有很多。
他所積累下的財富，無論是通過正當手段還是不正當手段，都被他深深埋藏在泥土底下。
為什麽他只埋銀子不埋武器？
因為南王知道，他不需要武器。
他篡位，不需要耗費一兵一卒。
但他卻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想到這，南王的小眼睛中忽然綻放出無數光芒。
那是類似于痛恨的精光。
管事敲門道：“王爺，有人來了。”
南王道：“誰？”
管事道：“王安。”
南王道：“讓他進來。”
這就是難忘所痛恨的地方，他實在是隐忍得太多，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一個太監，都要卑躬屈膝。
王安臉上堆滿了笑容。
那是得意的笑，他在南王面前一向如此。
太監要知道看碟下菜，如果南王不是有求于他，他的态度絕對不會如此趾高氣昂。
但仔細看卻能發現，王安似乎又不是這麽高興。
他眼中的笑意是空的，僅僅徒留在表面。
南王才不會在意這些，他什麽不會在意王安的趾高氣昂，因為他知道，對方會給自己帶來好消息。
王安道：“恭喜王爺。”
南王道：“怎麽。”
王安道：“王爺可知最近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藏寶圖。”
南王道：“知道。”
他怎麽能不知道？
王安道：“江湖上流傳的那份是假的。”
南王道：“假的？”
是誰坑害他！
王安道：“真的藏寶圖在葉孤城手上。”
南王心道，果然是那人坑害他！
王安道：“你可知真的藏寶圖是什麽？”
南王道：“什麽？”
王安道：“魏子雲今天面聖，說要将紫禁之巅作為劍鬼和西門吹雪的對決地點。”
他道：“那藏寶圖，其實是一份戰書。”
南王道：“那皇上？”
王安道：“皇上答應了。”
南王：“！”
王安道：“所以兩人對決之日，紫禁城中的守衛會松懈。”
南王道：“那皇上周圍的侍衛？”
王安道：“大內第一高手是一名劍客，能見到西門吹雪，他定然不會不去。”
南王道：“好！”
他的表情很興奮，因為夙願即将得以實現。
但南王突然道：“在他們對決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解決。”
王安道：“什麽？”
南王咬牙切齒道：“葉孤城！”
他道：“定然是葉孤城坑害于我，他一日不死，我便一日寝食難安！”
王安道：“你準備做什麽？”
南王道：“我要找人去殺他。”
王安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一片木然，很可惜南王并沒有看見。
南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就在剛才那一刻，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南王道：“如果是西門吹雪在紫禁之巅對決，葉孤城肯定去看。”
王安道：“是。”
南王道：“既如此，就讓他和皇帝一起死在那裏好了。”
他似乎胸有成竹。
王安道：“你為什麽想要葉孤城死。”
南王道：“什麽？”
王安道：“他只是個江湖人。”
南王道：“但他卻不是普通江湖人，他是我的心腹大患。”
比皇帝還要難對付。
南王道：“無論花多少錢，出多少人力，我都要他死。”
他古怪地笑了：“紫禁之巅，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王安道：“葉孤城是天下僅有的劍客。”
南王道：“所以？”
王安道：“你要怎麽殺他。”
南王道：“自然是找一個比他更強的劍客。”
王安道：“世上有這種人？”
南王道：“怎麽沒有。”
他道：“葉孤城畢竟只是一個毛頭小子，年輕人總是會吃虧。”
他道：“但我找的劍客可不一樣，他有經驗，有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
南王道：“葉孤城，肯定不如他。”
王安靜靜地立着，像一尊雕像。
南王在猖狂地笑，仿佛看見夙願得償。
還有十日，十日，紫禁之巅見分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