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日前，葉孤城上街轉悠。
他會做出這決定，不外乎就是在西門吹雪決戰前掃清一波害蟲，葉孤城很清楚現在江湖上總有那麽些人要他的命，又苦于找不到他，只能在應天蹲着。
明日對決不僅僅是對決，還要解決南王，萬萬不可節外生枝，無論是南王找來的刺客，還是那些心懷叵測之輩，幹脆全清洗了。
葉孤城抱着這樣的心思出門，卻萬萬沒有想到會被一暗探攔住，對方看着他，眼中似有淚光閃現，讓葉孤城起了一頭問號。
隔壁家的暗探，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他？
幾乎感動得淚眼汪汪。
葉孤城的表情越發狐疑了。
連一點殺氣都沒有，非敵是友？
心中不斷估量，手卻沒有離開劍柄，一發現此人有易動，便能立刻斬于劍下。
暗探道：“葉城主，我們主子想請您移步一敘。”
态度非常恭敬，人都跪在地上了。
然而跟在葉孤城身邊的岚風還是非常不滿，她上前一步道：“城主為何要相信來歷不明之人的話？”
誰知道暗探竟然從懷中從善如流地掏出一塊牌子道：“這樣可好？”
葉孤城眼睛緊緊鎖定在牌面上，半晌道：“司霄？”
暗衛松了一口氣道：“是。”
葉孤城冷着一張臉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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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卻不斷打鼓，這皇帝找他究竟有什麽事？
如果知道出來一趟沒有釣到些什麽刺客，而是把皇帝釣了出來，他絕對不會出門。
紫禁城很大，又有很多門，現在雖然是白日，那些不見人的小門也無人看管，以葉孤城的身份想要從大門進去根本不可能，還會引起衆人注目，暗探帶着他左拐右拐，又小心賠笑，終于從一處門進去。
期間，葉城主的表現十分淡定，一點都沒有因為被引進紫禁城而驚訝，讓暗探對葉城主的評價一路upupup向上漲，簡直到達頂峰。
暗探：如此寵辱不驚，不愧是他們聖上關注許久的男人！
暗探将葉孤城帶到某一偏殿，便退了下去，裏面是沐浴焚香等待多時的小皇帝。
岚風道：“城主……”
她用懇求的眼神看着葉孤城，似乎在請求對方将自己一起帶進去。
但葉孤城自己也摸不清小皇帝究竟想要做些什麽，想想，還是将岚風留在門外。
他道：“我去去就來。”
随後便大步走入宮室，看他的氣勢，真是比天下共主還要天下共主。
小皇帝與半年前相比并沒有什麽變化，就連他看葉城主的眼神，都讓葉孤城本人心底一陣發毛。
葉孤城：背後涼涼的。
小皇帝：盯——
以他白丁的身份見皇帝自然是要跪的，但葉孤城是什麽人，不跪天不跪地也不會跪人，就站在小皇帝前，用他閃着寒光的眼睛盯人，似乎在進行一輪心與心的交通。
小皇帝身為隐藏極深的迷弟，怎麽可能讓愛豆站着，幾乎是葉孤城一進來就道：“葉城主請坐。”
連椅子都準備好了。
葉孤城更加搞不清他想要做什麽，但既然小皇帝率先開口，他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坐下來。
小皇帝道：“葉城主近來可好？”
上來先是寒暄，看來小皇帝還是挺懂普通人怎麽聊天的。
葉孤城暫時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所以只道：“我很好。”
他又道：“一介白丁，竟能夠上達天聽，十分惶恐。”
小皇帝道：“上次并非刻意隐瞞，只是情勢所逼，還望葉城主不要怪罪。”
葉孤城心道：這是出什麽招？
小皇帝道：“匆忙之下請葉城主來，是有要事相商。”
葉孤城道：“請說。”
小皇帝道：“聽說葉城主與南王交惡？”
葉孤城淡淡道：“不知聖上從哪裏聽說。”
小皇帝道：“不滿城主所言，那南王可惡至極，又心懷叵測，我派人跟蹤，便知道了一些旁人所不知的秘密。”
葉孤城心下更是警惕，這些事情可是能同他說的？莫不是有什麽打算，準備說完殺人滅口？
葉孤城的腦洞一時間也是開得很大。
沒辦法，他将小皇帝當做是假想敵來着。
但無論心中想什麽面上卻不顯，葉孤城道：“不知所指何事。”
小皇帝笑道：“南王收買了一個不得了的高手，想要于明日紫禁之巅時同時将我倆殺死。”
皇帝一年四季大部分時間都在皇宮沒錯，但是葉孤城卻經常走南闖北，如果回到他自己的地盤，那更是堅固如鐵桶。
想要将他殺了，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是紫禁之巅。
葉孤城來了點興趣，這還真像是南王會做的事。
雖然不知道他與此人究竟是什麽時候結了如此之大的仇怨，但他知道一點，那南王真是的锲而不舍地想要搞死他。
皇帝也是對方想要搞死的對象之一，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麽，但此刻他們同仇敵忾，也不至于互相坑害，聽他說說南王請了什麽人，倒也無妨。
葉孤城道：“他找了誰來？”
小皇帝道：“木道人。”
聽見這名字，就算是葉孤城都有一瞬間的驚訝，木道人在江湖上操得可是德高望重人設，怎麽會參與難忘的謀反？
不，葉孤城心道，因為劇情改變了，所以他的行為發生改變也是正常的。
但葉孤城還是謹慎道：“木道人？”
小皇帝道：“沒錯，就是木道人。”
他看上去很鎮定，仿佛勝券在握，也仿佛篤定葉孤城會幫他。
葉孤城确實沒有理由不幫小皇帝，因為他們是南王共同的敵人。
某種意義上，南王對于葉孤城的忌憚程度，甚至在小皇帝之上。
葉孤城：所以說你為什麽盯着我不放。
葉孤城道：“你想怎麽做。”
他已相信了小皇帝的話，并不是因為他信任對方，只是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和小皇帝，正是這樣的“朋友”。
小皇帝道：“這要看葉城主能不能配合。”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半晌，葉孤城道：“好。”
白雲城的能人異士很多，精通易容的更是數不勝數。
他們雖然不像是司空摘星那樣的易容高手，但是簡略的都會，尤其是對白雲城的下屬而言，最簡單的易容便是成為他們葉城主。
因為他們無時不刻都在看着葉城主，揣摩他的一舉一動，可以模仿，當配合易容術，不說是百分之百相像，九成以上的相似度還是有的。
就算是陸小鳳，都不一定能夠看出他們的易容。
但即使是幫葉城主做事，能夠獲得如此殊榮的人卻也不多，衆多白雲城下屬幾乎為此而打破了頭，當然，葉孤城不知道。
最後殺出重圍的竟然是看似存在感不是特別高的一塊磚。
明明他前幾章才得到了正式名字。
葉孤城道：“易容成我的模樣，去紫禁城。”
一塊磚道：“是。”
葉孤城道：“離劍鬼遠一些，如有危險，直接逃跑。”
一塊磚道：“是。”
然後葉孤城就趁着太陽未落山，從密道進入紫禁城。
他到的時候魏子雲還未走開，看見葉孤城對方露出一十分驚訝的表情，當他看見葉孤城面色不變走入小皇帝背後的暗門時，嘴巴大張，簡直能吞下一枚生雞蛋。
小皇帝十分驕傲，但又無處訴說自己的驕傲感，只能對魏子雲道：“今日定然萬無一失。”
就算來再強的高手，有葉城主在，又有何妨？
更何況，小皇帝本身就是個劍術高手。
魏子雲吞噎一口口水道：“是。”
同手同腳地走出去。
暗門背後的空間并不小，有通風口，有休息的地方，貼心的小皇帝甚至還準備了茶水點心并一系列瓜果，葉孤城坐着，都不知道自己是來當保镖的還是來郊游的。
他眼看着制作十分精美的宮廷點心，也很猶豫，實在是有點想吃啊，但是真吃了好像又有損葉城主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
明明面臨叛亂，葉城主卻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究竟是吃，還是不吃？
然後陸小鳳就來了。
就算是葉孤城都不得不佩服小皇帝的打算，對方真的萬無一失。
不過一皇帝，竟然能夠折節與江湖人相交，本身就挺不可思議的。
他靜靜地在暗門後坐着，等待南王自投羅網。
南王也沒有想到，小皇帝竟然這麽大手筆。
葉孤城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活脫脫一個顏藝帝。
南王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心中已是充滿了恐懼。
明明木道人已經擋在自己面前，但當葉孤城真的出現，南王所受到的沖擊還是無比大。
他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實現夙願，殺了皇帝與葉孤城。
因為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與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竟然都出現了。
葉孤城只是冷冷一笑，拔出了自己的劍。
至于陸小鳳，則站到了古松居士前。
他可不會讓古松居士破壞葉孤城與木道人的對決。
像他們這等級的高手，動作慢上一秒，結局就是死。
木道人的劍很古怪，比尋常劍要短上半截，但是劍刃卻更加鋒利，在火光的映襯下，劍刃似乎有光芒在閃爍。
木道人道：“鬥室之間，長劍難以施展，不知葉城主如何。”
葉孤城道：“不如何。”
他冷笑道：“劍客本不應該拘泥于形，你練劍數十載，莫非連這到底都不懂？”
木道人給他說得臉通紅，自然是氣的，他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葉城主手上的劍是不是同你嘴皮子那麽厲害。”
說完 ，竟然就拔劍而出。
木道人練劍五十載，武功不可謂不高，他的劍又十分短小，配合玄門三大劍法之一的兩儀神劍，可進可退，常人與他對戰，自然會被木道人高超的劍技封鎖，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走的似乎是太極的心法，以柔克剛。
但葉孤城看了卻道：“你的劍法，還沒有練到家。”
木道人道：“豎子怎敢妄言！”
手上動作更快。
葉孤城怎麽不敢妄言，他連西門吹雪都能說，都能說他道心不穩，區區一個木道人，還不夠讓他放在眼裏。
畢竟他只是“劍術第三”，這第三還很有水分，因為第一和第二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
以葉孤城現在的功夫，只有小老頭和玉羅剎那等級才能虐他，其他最多也就不過與他不相上下。
武林人才濟濟，奈何青黃不接，竟然出現了斷層。
但木道人自己卻不這麽認為，他認為自己的劍法很強，因為他骨子裏是個很張狂的枭雄，但偏偏要戴上仙風道骨的面具，什麽劍術不如人，都是他的自謙。
他并不認為自己不如葉孤城。
曾經。
葉孤城道：“你既然練得是道家的心法，就應該知道道家的精髓在與無為。”
木道人的呼吸亂了一拍，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幾回合交手之間，葉孤城竟然已經看出他心法的弊病！
葉孤城道：“無為即有為，但有為卻無法強求無為。”
他道：“助長野心，于此劍法無異。”
木道人道：“但人生在世，有幾個能夠達到真正的無為？”
無為之人，就不應該練劍。
葉孤城道：“既然不能達到無為，還要以此為道心，想來你的境界已經停滞不前許久？”
木道人心中一咯噔，說對了。
他的境界已經停止了十年，十五年，若非于此，怎麽會如此急切。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都不一定有第二個五年第二個十年。
木道人不說話，只是手上速度更快，他不想接着聽下去，但葉孤城的人似乎總比他的劍要快上那麽一瞬。
木道人的瞳孔一陣放大，只有一種情況，對手才能如此。
他已經看破了自己的劍招。
葉孤城嘆道：“你既然用兩儀神劍就應該知道一件事。”
木道人道：“什麽。”
葉孤城道：“葉孤鴻也學過兩儀神劍。”
木道人道：“那又怎麽樣。”
高手和菜鳥使出來的劍招，即使是同一套，效果卻完全不一樣。
葉孤城道：“你別看不起他，葉孤鴻十年之內必超過你。”
木道人道：“不可能。”
他葉孤城冷冷地看着木道人，一個連後輩在超越自己都無法接受的人，怎麽會有成為絕世高手的心？
葉孤城的境界與木道人差得已不是很遠。
葉孤城道：“境界差得不遠，同一套劍招之間也是萬變不離其宗。”
木道人冷笑道：“話這麽多，有種破除看看。”
葉孤城又嘆了一口氣，這世界上總有這麽多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葉孤城道：“好吧。”
他将劍高高舉起，這是天外飛仙使出的征兆。
雖然看不上木道人，但他的劍法卻又真的紮實，如果不用天外飛仙，就算是葉孤城都很懷疑自己能不能一招就破他的劍法。
他做事追求一個萬無一失。
小皇帝的眼睛猛然睜大，那是怎樣的一劍！
說不出的絢爛與輝煌，就好像是劃破天際的流星，又像是太陽散發出的光輝。
白亮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是世間所有劍客苦苦追尋的境界。
“哐當——”
木道人的劍，斷了。
南王瞳孔緊縮，他看見了什麽？
自己花大價錢請來的武當名宿木道人，竟然失敗了？
比他速度更快的是古松居士，他身子一側，當即從陸小鳳身邊掙脫開，陸小鳳急切伸出手去拉，只從他臉上撕下一層皮。
竟然也是易容！
趁脫手的零點幾秒種，古松居士往小皇帝處飛速扔出幾個毒镖，并沒有什麽特性，只不過夠快，夠毒，只要齒輪接觸人的身體，不出三個呼吸，就會立刻斃命。
就算他會失敗，至少也要拖一個死的。
這世界上還有人的性命比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更加尊貴？
葉孤城來不及幫小皇帝擋開，至于陸小鳳只能徒勞地伸出手，眼中滿是絕望。
南王再一次瞳孔緊縮，只不過這次是因為興奮。
他多年的願望就要得以實現
陸小鳳幾乎要吶喊出聲，莫非真的來不及了。
“哐——”
金屬相碰撞的聲音。
在空中飛速旋轉的毒镖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格擋開，從等分的中心被劈成兩半，落在地上，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響聲。
靜默。
好快的劍！
揮劍的人是誰？
是皇帝。
他的劍刃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剛才他究竟是揮了幾下？
就算是葉孤城看向小皇帝的視線中都多了出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贊賞。
這世界上能揮出這樣快的劍的人不多，在葉孤城的印象中，不超過八個。
全江湖究竟有多少劍客？
幾百幾千還是幾萬？
沒有人細數過，但那一定是個很驚人的數字。
生活在紫禁城的皇帝究竟有多少時間練劍？
不知道，但葉孤城知道，那時間一定很不多。
在不多的時間內能夠有如此成就，只能說明小皇帝天生劍骨。
骨于身，是天賦的一種，只要悟性跟得上，境界有足夠高遠，不愁成為一代宗師，與天生劍心這相比，也不會差。
葉孤城眼中的贊嘆，不僅僅是為了小皇帝的劍法，還是為了他的劍骨。
但是小皇帝不知道他，他的感覺就一個：噫，愛豆看我了。
也是很開心了。
他全身上下不知道多少個毛孔盡數張開，向外散發着熱氣，幾乎能夠驅趕冬天的嚴寒，帶來春日的溫暖。
但小皇帝全身的粉紅泡泡沒人知道，他只是擡頭對南王一笑，不忘耍帥道：“我可沒有說過，自己手無寸鐵之力。”
南王看他的眼神很恐怖，就好像是看見了什麽妖魔鬼怪。
如果說陸小鳳剛才嘴巴可以吞下一個鴨蛋，現在就可以吞下兩個三個。
他雖然不練劍，但是有很多劍客朋友，所以他的眼力一點都不差。
陸小鳳終于知道為什麽劍鬼說要挑戰一下天子劍，因為這天子劍還真不是随便練練，反而練得非常好。
雖然趕不上西門吹雪葉孤城，但絕對可以甩張婉柔一大截。
陸小鳳雖然心中吐槽，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古松居士長久未見光的臉暴露于陸小鳳的視線中，眼中的震驚根本無法遮掩。
他的震驚讓身體為之一僵，竟然露出了空門。
陸小鳳趁機伸出手指，在他周身幾個大穴一點。
一樽雕像新鮮出爐。
古松居士僵在原地，只有眼珠可以轉動。
木道人見大勢已去，根本來不及哀嘆，他自己是個枭雄，但卻不是可以為了志向而自裁的枭雄，相反，他無比愛惜自己的生命。
看見旁邊有半開的窗戶，木道人竟然就想向着沖着窗戶撞過去，将其作為逃脫的道路。
陸小鳳看出他的意圖，作勢便要追。
小皇帝卻道：“不必。”
果然，幾名暗衛從窗外沖了進來，正好堵住木道人的退路。
南王帶來的兩名高手，轉眼之間就全部被擒。
身材圓潤的男人兩股戰戰，能夠站着已經耗費他的全部心神，臉上滿是驚恐，哪有剛才不可一世趾高氣昂的神氣？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現在的情況，他不僅敗了，還敗得一敗塗地。
為什麽沒有人知道小皇帝會武功，他此刻并不看曾經心心念念要殺死的葉孤城，反而看小皇帝，但眼中卻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小皇帝臉上帶着公式化的微笑，但是在南王看來卻顯得那麽詭谲，又有一種奇異的自信。
他在自信什麽，這一切，莫非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小皇帝嘆道：“如果我是你，就會回頭看看世子，而不是盯着我一直看。”
世子？對了，他的世子！
南王忽然發現了問題，從他進入這房間開始，世子好像就沒有說過幾句話。
剛才木道人與古松居士的打鬥那麽激烈，世子的劍法也是名師教導後略有小成的，為什麽他沒有挺身而出？
他應該出現，但卻一直蜷縮在自己身後。
南王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涼意，小皇帝詭谲而自信的笑容萦繞在他的腦海中，念念不忘。
即使小皇帝與南王世子有一模一樣的臉，但他卻不會将兩人搞清楚，因為南王知道，這兩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忽然感受到了恐懼，是人帶給他的恐懼。
回頭，還是不回頭？
幾乎瞬間就做出了決斷，因為太過急切，竟然忽略了陸小鳳太過明顯的一聲嘆息。
南王背對南王世子，但無論是小皇帝，葉孤城還是陸小鳳卻都正好在南王對面，所以他們自然知道南王世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葉孤城以眼角的餘光打量小皇帝一眼，心中産生奇妙的感嘆。
原來這就是天子，這就是九五至尊？
不愧是在宮鬥中活下來的男人（并不）。
小皇帝：葉城主剛才是看我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身邊飄起了一朵朵粉紅色的小花。
南王的表情茫然。
南王世子的表情與他如出一撤。
但南王世子卻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表情，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臉上的茫然仿佛是在質問，誰殺了他，為什麽要殺他？
南王世子到死也不知道，為什麽從背後忽然會出現一把匕首，捅入他的心髒，毫不拖泥帶水，讓近在咫尺的南王都無法發現他的死亡。
現在那把匕首還刺在他的胸膛中，匕首間有鮮紅的血液在流動，正對南王。
他的世子，是什麽時候死的？
南王猶如一頭走投無路的獅子，他低聲吼道：“王安，為什麽背叛我！”
南王世子身後，是王安木讷的臉。
南王才發現，王安雖然沒有瘦，還是很富态的樣子，但表情卻變得僵硬而木讷，眼中混沌一片，沒有光亮。
如果不是王安還在呼吸，心髒還在跳動，幾乎以為眼前是一具屍體，一具早就死去的幹屍。
王安不說話，他似乎沒有聽見南王的問題。
陸小鳳看得背後一涼，不由自主對身旁的葉孤城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真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具幹屍？
小皇帝道：“王安，配合南王。”
王安道：“是。”
他成了一個身後有發條的機器人，只有主人扭動發條，才會做出回應。
王安道：“我殺了世子。”
他的語言能力仿佛都變得很低下，連一個長句子都說不出來
葉孤城涼涼看陸小鳳一樣道：“有沒有聽說過南疆的蠱人？”
陸小鳳誠實地搖搖頭。
葉孤城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出于對陸小鳳的恨鐵不成鋼，他的知識怎麽能如此淺薄？
葉孤城道：“簡單說來，就是被子蠱選成母體的人會成為蠱蟲的巢穴，子蟲在他的頭腦中誕下下一任的母蟲與子蟲。”
陸小鳳腦骨悚然道：“頭腦？”
吓死個人了。
葉孤城道：“沒錯，所以被選中成為巢穴的人雖然外表沒有變化，但是內裏卻都腐爛了。”
葉孤城道：“只有手握母蟲的人才能操縱巢穴，明面上雖然是人聽他的話，但回應的卻是衆多子蟲。”
這就是蠱人，南疆蠱毒中最神秘的也最可怕的手段。
葉孤城擡頭看王安一眼，對方的眼中沒有神采。
他已被做成了蠱人。
小皇帝笑道：“不愧是葉城主，博學多才。”
陸小鳳打了個寒顫，眼睛不由自主放在小皇帝身上。
皇帝，朝廷的中心，為什麽會用他們江湖人都會覺得毛骨悚然的手段？
仿佛是知道陸小鳳在想什麽，小皇帝回頭對他笑道：“孫子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陸小鳳：“？？？”
并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麽。
小皇帝也沒有想對陸小鳳解釋，只是對他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不說話了。
葉孤城并沒有像陸小鳳那樣心底發涼，大概是他早就知道這個皇帝不一般，似乎和宮九一樣心裏很有病，所以即使是看見了挑戰對“皇上”這職業産生認知錯誤的情景，也很淡定。
葉孤城道：“草民可否離開？”
小皇帝道：“葉城主想去哪裏？”
葉孤城道：“紫禁之巅的對決，應該也進入尾聲，草民想去觀看一二。”
小皇帝道：“好。”
葉孤城在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說“我也想去”。
這就很恐怖了。
但他卻沒有想道，小皇帝是沒有鬧着要和葉孤城一起去，但是他說的話要更加恐怖。
小皇帝道：“我與葉城主一見如故，等到對決結束，還請葉城主能夠入書房，與我暢快對飲。”
來了，傳說中的喝酒邀請！
葉孤城剛想說我不善飲酒以作推辭，小皇帝就很貼心地接上：“是我唐突，想來葉城主平日裏應該不飲酒才是，以茶代酒可好。”
葉孤城：唐突的話就不要邀請啊。
他可不像陸小鳳心那麽大。
然而葉孤城面上卻道：“好。”
心中狠狠地嘆一口氣，這咋整啊。
小皇帝：=v=！
很開心了。
陸小鳳似乎意識到現在氣氛不一般，趕忙道：“我想與葉城主同去。”
心情很好的小皇帝自然是說什麽就是什麽，立刻道：“好。”
紫禁之巅距離葉孤城他們所在的宮殿并不是很遠，用輕功，也不過就幾息的功夫便能到。
陸小鳳在冬夜中飛奔，感受寒冷的空氣，似乎将剛才的郁氣一掃而空，心中不由自主期待，對決的結果。
西門吹雪是勝了勝了還是勝了？
他很自信，如果不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對絕，他的朋友絕對不會出事。
他怎麽會輸？
相較之下，倒是清楚宮九可怕之處的葉孤城不大确定。
“這是……”
他和陸小鳳同時停下腳步。
有一白衣人倒在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