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雲恨天在森林中一陣瘋跑。

他的面前是樹,是藤蔓,是各種各樣的枝幹,是一切影響他速度的植物。

有這些東西,他怎麽能夠跑很快,怎麽能夠甩掉身後如影随形的影子?

他甚至不敢回頭,因為怕一回頭自己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他已經給那些人弄得有些怕了!

很幸運的是,雲恨天的武器正好是一雙斧頭,拿在手上,一邊跑一邊幫他除盡眼前的一切雜物,讓他能夠順順利利地跑直線。

他這雙斧頭是精鐵所打造的神兵利器,端的是削鐵如泥,就算是粗壯的枝幹碰上斧頭也成了柔軟的豆腐,輕輕一下子劈過去就碎成兩半。

他的功夫也非常好,一雙斧頭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鮮有人能與他相提并論。

雲恨天練得是傳說中的《上天入地至尊雙斧》,從他三年前神功大成之後,便行走江湖一段時間,着實殺了幾個很有能力的人,人們都知道,他的武功很高深,便沒有人願意來找他的麻煩。

毫不誇張地說,此人已經是江湖超一流的高手,陸小鳳的深淺雖然沒有人知道,但名頭也只比他大一點點。

所以,他的武功應該也不比陸小鳳差多少。

但是他的武功好,卻代表人品好,什麽立身不正無法為俠,雲恨天雖然不能做一個人人稱道的大俠,卻足夠做一個高手。

他有天賦,有上好的功法,又練武很勤奮,為什麽不能成為一個高手?

至于道心,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追求那玩意兒。

雲恨天就不追求道心。

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恨天,憎恨天地所給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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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很苦,父母早逝,備受欺辱,只因為根骨出色,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拜入了很不錯的師門,學習武功。

但很顯然,他并沒有因為早年的經歷對弱小的人充滿了同情,正相反,只要一看見麻木的懦弱的百姓,他就想到自己小時候做遭受到的欺淩。

但現在沒有人敢欺淩他,因為他有了力量。

雲恨天了然,這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比起江湖人,平民百姓就應該被欺負。

他憎恨周圍的一切,特別是他不曾擁有的,所以他在武功大成之後殺了自己的師父,殺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将曾經的師門當做是他自己的宮殿,又到處找了些美貌的良家女子作為他的仆人。

至于男人,那都是苦役,需要承受他的怒火,還要幹很多的重活。

即使是這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生活,那些男人和女人也沒有得到雲恨天的好臉色,相反他是一個十足的暴君,又很喜歡看人死的模樣。

杖百下,将人活生生地打死,是最經常出現的死法。

他在自己的領地,就好像皇帝一般地生活着。

江湖上有人知道他的暴行,但人并不是很多,因為他并不經常出自己的領地,甚至還将他的師門并周圍的五個村子打造得如同鐵桶一般,如果他不同意,連一只鳥都飛不出去。

曾經有人試圖逃跑,被他硬生生做成了人彘,在房間中擺着。

對他來說,人彘是一種裝飾品。

但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在他的控制下,那五個村子也并不是與世隔絕,所以漸漸的,就有江湖人知道了他的惡行。

他們中有的人對平民百姓懷有同情,想要去救他們,所以貿然進入了雲恨天的領地,然後被他片成了一千片。

就算是江湖人,對此惡毒的手段也不由地膽寒。

但是雲恨天的武功又實在是很高明,他的運氣也很不錯,西門吹雪挑追殺人的名單時竟然将他略過去了,所以直到第三年,他還在自己的領地上作威作福。

只可憐那些村民,人少了一半不說,剩下來的,都成了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但所謂的因果報應便是如此,他殘暴的惡行,終究招來了惡果。

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只是當雲恨天意識到的時候,一群人竟然就闖入了他的宮殿,手上拿着捆仙鎖,試圖将他捆起來。

捆仙鎖自然不是捆仙人的法寶,只是一種新奇的繩索,又是朱停發明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只不過被捆仙鎖捆住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掙脫出來。

所以就得了捆仙鎖這個诨名。

雲恨天呵道:“你們是什麽人!”

大約十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有的年輕,有的正值壯年,身穿統一的服飾,有點像官府捕快的衣服,但細看卻又不是那麽相像。

腰上別着道繡春刀,但雲恨天沒有見過禁軍,也沒有見過錦衣衛,所以自然不認識這種鋒利無比的武器。

那些人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個領頭似的男人站出來道:“雲恨天,三十七歲,神斧門的唯一傳人,三年前滅了師門,殺了連同師父師兄弟在內二十三人,兩年內控制周圍五個村子,共計三百二十一人死亡。”

他好像是将卷宗印在了腦子裏,一個字一個字順暢地念完,最後道:“你可知罪。”

聲音并不洪亮,卻有一種威嚴氣氛。

雲恨天道:“我何罪之有?”

他很張狂,并不将眼前人放在眼裏,因為他已經看出來,這些人都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想要抓武林人,他甚至還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樂事?

他眼中閃現過幾道兇光,就好像是吃人的野獸,每當他想殺人時,眼中總會閃過這樣的兇光。

領頭人道:“所以你不認罪?”

雲恨天還是道:“我何罪之有?”

捕快的反應們都超級平淡,但凡是被他們抓捕的江湖人都一個态度。

不認罪,不認罪,就是不認罪!

這就沒辦法了。

領頭人一揮手,周圍的捕快就拔出腰間的繡春刀。

像這種确定犯罪的窮兇極惡的罪犯,是沒有人權的。

盡量活捉回去斬首,如果活捉失敗就直接宰了,只要記得把屍體擡回去懸挂在城門上即可。

這可是一條大魚,當然要以儆效尤。

雲恨天看這些人竟然作勢要拔刀,不屑一笑,臉上寫滿了勝券在握。

他是江湖一流高手,自然就有一流高手的傲氣,普通的江湖大俠都不能拿他如何,這些朝廷的走狗,竟然想向他動刀子?

不自量力。

這時候他還很自信,以為自己能将這十來個人全殺了。

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不僅沒有成功,還被趕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到處亂竄。

雲恨天好不容易從樹林中跑出來,長舒一口氣。

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應該沒有趕上他吧?

想到剛才發生的一系列反轉,他就一陣後怕。

這世界上,哪來這麽邪門的功夫?

就好像是少林的十八銅人陣,必須要十八個少林武僧組合。

單個看,這些少林武僧沒有一個強的,但正因為少林寺功夫的存在,無論是正派的江湖大俠還是他們這些邪道成員,都沒有一個人敢擅闖少林寺。

一旦擅闖,定然是有去無回。

跟着他的十二個捕快也是如此。

他們單個拆開來并不是很強,也不過就是江湖二三流的高手,如果說哪個人最強,大概是其中的那個捕頭,應該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

十來個江湖二三流高手,雖然不至于能夠全殺了,但絕對不至于讓他現在這麽狼狽。

但他卻沒有想到,這麽多人湊在一起,竟然練得都是一種功夫,一種只有配合他人才能發揮最大功效的功夫。

刀陣!

不是機械所為的機關術,而是一個個人拼在一起所組合成的刀陣。

江湖上沒有人練這種功夫,因為他們永遠無法十二個人一起出現,練了這種功夫,背後全是空門,只能交給同伴來保護,就算是同門的師兄弟尚且都會自相殘殺,又怎麽能保證,這練刀陣的十二個人竟然不會互相背叛。

就算是朋友滿江湖的陸小鳳,或許都找不到這麽多他完全信任的人。

一開始他還不相信這陣法的威力,手上拿着一雙斧頭就想要硬闖。

然後就吃了苦頭。

無論他闖向哪個方向,背後的刀都會如影随形,就像是他的影子,人到哪裏就跟到哪裏。

他只有一個人一雙斧頭一對眼睛,眼睛長在臉上,不長在後腦勺,被幾刀劈了個痛快在背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後就意識到情況不對,不想着殺人,只想着怎麽逃跑。

他都要被打個半死了,但這些捕快僅僅才有人輕傷。

真是豈有此理!

雲恨天是個聰明人,又識時務,他意識到對方說要抓他并不是說了玩玩,也不是放大話,而是有真材實料的,當機立斷,跑!

他就不信,練刀陣的人,輕功也能如同他們的刀術一樣好!

雲恨天猜得沒有錯,那些捕快最開始還試圖跟着他,但他們的輕功雖然比一般的江湖俠士要好,卻萬萬萬比不過他。

那些人的武器是刀,在樹林中絕對沒有他的斧頭方便,無論是樹枝還是藤蔓都是天然屏障,沒有過多久,身後的人就被他甩得連人影都看不見。

但他剛才吃過一個教訓,所以并不敢對這些人小觑,逃跑的時候那叫一個小心翼翼,就怕自己被捕快給追上了。

終于,他看見了亮光,是森林的終點。

雲恨天在心中盤算着,外面再走幾裏就是一條大河,他可以走水路,只要進了水,就絕對沒有人能找到他。

也能逃出生天。

“!”

雲恨天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因為他出森林看見的并不是明媚的陽光,而是十二把光亮的繡春刀。

将他團團圍在中間,動彈不得。

他擡頭,才發現這些捕快并不是剛才看見的捕快,而是生面孔。

雲恨天心中隐隐閃過一絲絕望,這些人,究竟是找了多少人來抓他?

然而就算是雲恨天問,也沒有人會回答他,因為這些新上崗的捕快都被培訓得很好,就算是武功最不濟的那個,都知道一條道理。

在與人對戰時,千萬不要說話。

說話就是立flag,立flag就是死!

這些捕快中也有一個領頭的,無論是內力還是功法都要比其他人高深,所以他自然身負将雲恨鐵捆起來的重任,腳踩在繡春刀的刀面上居高臨下把他給綁了。

雲恨天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光,等他找到機會了……

然而那領頭的并沒有給他機會,反而是在捆仙鎖捆到一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頭頂上一拍。

煙從耳朵中升騰,那是被強硬化解的內力,雲恨天別說是計劃報仇了,能夠保持一點理智都不錯,抱着自己的頭,在地上不住地翻滾。

他感受到了徹骨的痛苦,因為忽然被廢了武功。

暴力廢除,能夠直接把人疼死。

小捕快見人都被捆仙鎖捆住了,終于不繃着一張臉,反而是嬉皮笑臉對他們的頭兒道:“你就不怕他活生生給疼死了?”

廢掉武功的方法有很多,如果是好處理一點的罪犯,一般是在被捆仙鎖捆住後喂藥的,沒什麽感覺,但效果就像是丹田被戳了一個洞,怎麽都無法存住氣。

雖然效果相同,但這種方法起碼不怎麽疼啊!

看着雲恨天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抱着自己的頭蜷縮在地上,還時不時以頭撞擊地面,光是看,就鞥你想象到他現在有多痛苦。

不過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們的頭卻很淡定,他道:“既然能練成這麽一身功夫,想來此人還是很有毅力的,疼死不至于,就是讓他吃點苦頭。”

捕快道:“疼死了怎麽辦?”

領頭的道:“反正身體是完整的,就送身體再上狗頭鍘一次就是。”

這何止是不人道,簡直就是沒有人性!

小捕快笑嘻嘻地退下來。

事實證明,雲恨天還是很争氣的,雖然疼得死去活來,但到底還是熬住了,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會死。

明明他的身體并沒有受太大的傷害,做出一副死魚的樣子,都是因為疼痛。

領頭人道:“準備好,将大魚給送回去。”

新衙門一共才四個小隊,為了抓這條大魚,出動了整整一半,必須要好好對待啊!

全江湖又被轟動了。

但這一次的轟動程度,比之前小打小鬧趙屠戶死了之類的事件要高不知道多少倍。

就好像油鍋被煮沸,燒得噼裏啪啦,還能将在油鍋邊上的人都給燙傷了。

因為這次要鍘的不是別人,是江湖一流的高手雲恨天!

雲恨天此人雖然人品低劣,又很暴戾,但是武功确實很不錯。

據說功力之深厚僅僅在陸小鳳之下,想想就知道,他很強。

當然,陸小鳳自己覺得,這應該是誇大了,不過打人不打臉,他又不是閑着沒事幹怎麽可能出面破解別人的自吹自擂?

“他們竟然抓到了雲恨天?”

“不能吧,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幾個人比雲恨天更強的,而且就是那知道的幾個也絕對不可能去當朝廷的走狗。”

“也許是魏子雲出手了?”

“不可能,他的功夫絕對沒有雲恨天強。”

“那他……”

“會不會是朝廷的自吹自擂?”

“不可能,因為告示已經貼出來了,三日後午時問斬。”

“三日後?在哪裏?”

“應天。”

“那時間應該來得及,要不去看看,如果看見了就知道死的究竟是不是他。”

“你說,會不會有人想要再法場外救他?”

“如果是別的江湖俠士還有那麽一絲的可能,但如果人是那個雲恨天,就連意思的可能都沒有。”

“為何?”

“你忘了他的罪行?殺了師門上下的所有人,又在他師門邊上當土皇帝,如果我是他的師父或許會從棺材中爬出來将他掐死。”

“那還要他的師傅有棺材才行,據說他的師傅連同所有的師兄弟都是暴屍荒野。”

“啧啧啧,果然是個畜生,這種人該殺!”

“你竟然不說這是江湖的事情不應該朝廷出手?”

“那可不是我說的,再說,有這想法的人不已經在江南會聚一堂?”

“是,我也聽說他們朝天下豪傑發請帖,現在在這裏的人,應該都是對他們大計不感興趣的。”

“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那是不是真的雲恨天,如果是真的,他們是怎麽抓到這個人的?”

“你可以去看,應天離這裏并不是很遙遠。”

很多人都對雲恨天的真假感興趣,他的罪行又眼中,應天已經很久沒有人被當衆斬殺過,又聽說他是個惡貫滿盈的江湖人,竟然害了三百多條性命,恨不得每人在他頭上吐一口吐沫,将人給淹死。

即使不可能,他們也準備了許多爛菜葉子,臭雞蛋,以及小石子。

等到他真正行刑那天,無論是江湖人還是普通的老百姓都來了很多,直接将街道圍了個水洩不通,都是來看雲恨天被狗頭鍘鍘的。

“是他嗎?”

有江湖人好不容易擠入包圍圈卻又看不見雲恨天的臉。

“是他。”

用輕功的江湖人回應道。

“他?”

那人語氣一頓。

“他怎麽會被抓住?”

另一人冷笑道:“你可以去問那些捕快。”

行刑場戒備森嚴,不僅有犯人,有龍頭鍘還有穿黑衣服的捕快,腰上別着繡春刀,表情都很嚴肅。

他們怕有人鬧事。

“是錦衣衛?”

“不是,錦衣衛還沒有這功夫。”

捕快各個腳下凝實,顯然都是有功夫的。

“他們的武功怎麽樣?”

“不知道,你可以親自試試。”

話雖這麽說,哪有人敢真的嘗試?就算是在場的江湖人,也不過就是擠在人堆中看雲恨天被鍘罷了。

林三郎真沒有說假話,他們舉辦的大會是朝全天下豪傑發布請帖,像花滿樓這樣大半個江湖人兼瞎子确實沒有收到請帖,但不代表其他人沒有收到。

無論是江湖上有名氣的,沒有名氣的,在鄉下,在城裏的,都沒有收到這一封請帖。

憤憤不平的人大多趕去了,還有些是在江湖上沒有名氣的試圖去湊個熱鬧讓名氣大一些準備渾水摸魚的。

大會就是前幾天舉辦的,到現在外界還沒有個聲響,但可以确定一點,去參加大會的人起碼不會出現在這裏,所以能夠圍觀雲恨天被鍘的江湖人對朝廷的這一舉動并沒有多大的意見。

他們只是好奇,好奇這究竟是個什麽衙門,好奇朝廷的捕快,好奇他們的功夫,同時懸挂在頭頂上的還有深深的疑問。

朝廷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午時已到——”

忽有一聲音從腹腔內發出,氣沉丹田,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見人急促的呼吸聲。

“斬——”

話音剛落,狗頭鍘的鍘刀便“哐”一下地落在金屬面上。

人頭骨碌碌地滾到地面上。

午時的太陽毒辣,即使尚在春日,也刺眼得緊,光照在頭顱上,将雲恨天死前未盡的表情描摹得一清二楚。

這是一張充滿了恐懼與不甘的臉。

為什麽恐懼。

因為死亡。

為什麽不甘。

因為死在朝廷的鍘刀下。

一雙銅鈴似的眼睛還深深地鑲嵌在頭顱上,睜大眼睛,望着藍天白雲以及一衆靜默的圍觀群衆。

風都變得寧靜。

“好——”

劃破寂靜氣氛的是第一聲叫好,自然不可能是江湖人的較好,而是普通百姓的。

“好!”

“好————”

第二聲,第三聲,如同潮水一般接踵而至此起彼伏,話語中的興奮之意,只要有耳朵的便可以聽得見。

他們為什麽興奮?雲恨天雖然是個很壞的人,但和他們沒有關系,他殘害的是別人,是別的老百姓。

但無論他害的人是誰,只要他是一個不守法的江湖人,便能讓這些老百姓産生共鳴,因為江湖上有好的大俠,也有不好的大俠,但即使是聲名遠揚武功高強之輩,也有可能給這些平頭老百姓添麻煩。

在街上尋仇鬥毆,輕功嗖嗖地飛卻墜落在小買賣的菜攤上,将人的菜攤給摔爛了,十個大俠有幾個會記得賠償?

更不要說是那些心地不好的,熊姥姥賣得糖炒栗子,除了江湖人還有普通人,又有誰能想象到一包軟糯的糖炒栗子可以殺死一戶的人?

沒有人能夠想到,所以他們都死了。

他們承認有一些江湖大俠很可愛,給了他們幫助,但也有一些江湖人狠不可愛,殺了很多人。

這些人就是應該被送上狗頭鍘,應該死!

叫好聲不斷,那些江湖人看了不由靜默,正想悄悄從人群中退出去,卻又看見一富态的太監從室內走出,手持一卷明黃色布帛,以太監特有的聲音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圍觀的百姓嘩啦啦全跪下了,反應來不及的江湖人動作慢半拍,無比顯眼。

他們轉頭看周圍一圈,也跪下了。

雖然是江湖人,但也是白丁,白丁聽見禦诏,可不就應該跪下?

原本,他們對于皇帝并沒有如此鮮明的敬畏,但似乎是被狗頭鍘所震撼,又似乎是被周圍百姓的叫好聲所感染,他們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生活在一個有法度的國家,頭頂上還有一個看不見摸不着卻很有權威的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竟然隐隐約約感受到,這句話之中所蘊含的力量。

“今頒布《俠法》威震江湖——”

俠法,什麽是俠法?

是用來威懾江湖游俠的法律。

小皇帝道:“江湖游俠中确實有一些人很可愛,但也有一些人很可恨。”

他手執棋子,棋盤對面竟然是一個不可能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葉孤城!

他怎麽會出現在紫禁城之中?

小皇帝又道:“拿下可愛的人,并不需要一紙文書來約束,因為他們心中的道德已經決定,他們根本就不會觸犯那些最基本的法律。”

他道:“俠法的作用,本來就是約束那些并不會遵守律法的人。”

葉孤城還是沒有說話,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手下的這盤棋上。

他向來是個精神力很集中的人,因為在下棋,暫時便不會做其他的事。

然後小皇帝的棋就死了。

即使是這是,他都不忘記隐形地吹愛豆一波,這已經成了小皇帝深入骨髓的使命。

飯可以不吃,但愛豆卻不可以不吹。

小皇帝道:“葉城主棋力之高,真是平生罕見,想來已經到了國手的地步,全天下也不能找出葉城主的對手。”

葉孤城很淡定地避開了小皇帝的吹捧,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他只道:“那些捕快怎麽樣?”

小皇帝道:“托葉城主洪福,無一傷亡。”

他又立刻不着痕跡地吹捧道:“不愧是天機閣,什麽都知道。”

葉孤城道:“聖上的錦衣衛也不是如此?”

習慣性地商業互吹。

但顯然,雖說是天機閣與錦衣衛都混在了一起,無論是葉孤城還是小皇帝都有所保留。

這兩人共處,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與虎謀皮。

小皇帝又道:“不過,還是引起了反撲。”

他指得自然就是那夥共商大事的江湖俠客,葉孤城說是造反,在小皇帝眼中恐怕也于造反差不多。

因為無論是他還是葉孤城都摸不清那群人的腦回路,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

葉孤城道:“陸小鳳也去了那大會,想來如果有什麽事,定能夠傳消息出來。”

小皇帝點頭道:“真是辛苦他了。”

葉孤城在背後按兵不動,現在在江湖上引起最大騷動的,似乎就是宣布了俠法的九五至尊,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不說是以身犯險。

他其實不必做到這一步。

葉孤城眼神微動,雖然對眼前這皇帝人品存疑,來歷似乎也不大對勁,但現在看來對萬民來說卻是一個很好的皇帝。

也就是因為與這皇帝為了天下衆生而謀劃,葉城主這兩年的劍意是蹭蹭蹭地往上漲。

所謂的入世劍,頓悟只在一瞬間,真正發鴻願,在塵世間行走,不就是提高境界最快的方法?

他也是在境界提升之後才感悟出來的。

“扣扣——”

兩人頭都是一擡,忽然聽見身邊的窗戶上傳來了擊打聲,能夠在這地方傳來這聲音的,只有一種生物。

小皇帝率先站了起來,根本沒有給葉孤城站起來的機會,就一下子打開窗戶,果然,外面是一直極具白雲城特色的白鴿子。

但這只鴿子與其他鴿子不一樣,他的毛要更加有光澤,更加蓬松,身子也更像一只肥肥的雞。

因為它跑得航線并不是其他地方,而是紫禁城!

能夠在一只蒼蠅都放不進去的皇宮中行走,本來就是鴿子中的驕傲,更不要說小皇帝對他還視若珍寶,每一次鴿子來吃得比人還要好,還專門有宮女幫它梳毛。

也是過得很舒服了。

小皇帝愛憐地在他翅膀上摸摸,這可是他和白雲城主共同飼養的鴿子啊,四舍五入就是他們一起養了一個孩子!

葉孤城:???

鴿子:嘎嘎嘎!

葉孤城默默地站起來,解下鴿子腳上綁着的紙條。

看小皇帝那麽喜歡撸鴿子,就讓他撸吧,信件他來看。

但葉孤城才一展開信紙,臉色就變了。

小皇帝意識到葉城主臉色不對,終于停下了撸鴿子的舉動道:“怎麽?”

葉孤城沉聲道:“陸小鳳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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