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陸小鳳那麽聰明,怎麽會失蹤?
無論是葉孤城還是小皇帝,聽見這一消息時都很難以置信。
但是天機閣傳來的消息是不可能有假的,既然說陸小鳳失蹤了,就肯定失蹤了。
皇帝要待在紫禁城中不方便出門,但葉孤城卻可以立即出宮,為了他小皇帝專門建了一條新密道就是為了方便葉孤城進出。
也是十分費心了。
葉孤城雖然朋友不多,卻很講義氣,更不要說陸小鳳在朋友中也是重中之重,他如果失蹤了,十次有九次是被卷入怪異事件。
葉孤城當時就飛奔出去,上了自家在宮外等待許久的馬車。
馬車樣式低調,上街如同游魚入大海,根本分辨不出來哪一座是葉城主的車架,只是由低調無比的馬車夫引着,緩緩駛入天機閣的後門。
天機閣興起不過幾年,在江湖上已經成為了一個非常神秘,也人人都知道的組織,沒有人知道天機閣的閣主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會什麽會知道這麽多的秘密,販賣這麽多的奇珍異寶,只知道如果他們有錢,便能在這裏得知一切秘密,找到任何他們需要找到的東西。
而且天機閣的情報竟然還不像是大智大通那樣回答問題模糊不清的,有時雖然花的銀錢多些,卻讓人覺得物有所值。
那閣雖然有亮堂的名字,到底卻是個陰私交易的場所,自然不可能挂牌亮堂堂地暴露在陽光下,而是在一酒樓底下,只有與掌櫃說了些密語才能有人帶路進去。
還挺神秘的。
但這些江湖人卻想不到,天機閣的背面竟然就是一個小四合院,那些不露面貌神秘無比的人脫下寬大的鬥篷竟然都是些水靈靈的姑娘和小厮。
白雲城到底是風水寶地,人都長得漂亮。
葉孤城下馬車就看見岚風在門口迎接他,顯然婢女将他的行為模式摸得透透的,知道他趕死趕活回來是因為個什麽緣故,直接領着情報的管理人在背後等着。
果然,岚風背後是個一身黑的小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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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很精神,眼睛也很亮,看上去就頭腦靈活。
葉孤城道:“怎麽回事。”
他的表情嚴肅極了,因為葉孤城知道,他手下的人如果不确定陸小鳳失蹤是絕對不會給他發急報的,陸小鳳又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如果他都能失蹤,那背後一定有一個很大的陰謀在醞釀。
暗探道:“陸大俠在去參加大會前飛鴿傳書過。”
陸小鳳雖然很喜歡冒險,但真做事卻很嚴謹,他又很聰明,所以對即将到來的危險會有隐隐的感知,就像這次,雖然不覺得那什麽勞子集會很危險,卻也認為這是一個很不對頭的組織,向天下豪傑發出請帖,他們又怎麽确定每一個豪傑在哪裏?
要知道,居無定所的江湖人到處都是,如果有人想要找到陸小鳳甚至要花一兩個月。
他覺得對方說用僅有的一萬兩委托司空摘星找他是托詞,因為這世界上不是沒有人比陸小鳳更難發現行蹤。
僅僅是這一微小的疏漏就會被陸小鳳察覺出來,他甚至沒有告訴将偷他去的司空摘星,而是暗暗給葉孤城發了信息。
用飛鴿傳書。
只要是葉孤城的朋友都有找到他的法門。
陸小鳳的謹慎在于,他真正進入酒樓之前留了條子,就怕如果自己出了問題沒有辦法出來,那飛鴿便會被其他人放了來找葉孤城,這是他對自己留的退路。
然後肥鴿子就撲騰着翅膀來找葉孤城了,至于剩下的暗衛則被撥出大半,去陸小鳳失蹤的酒樓打探消息。
葉孤城道:“有什麽消息?”
暗探道:“我們的人正在去。”
他語氣一頓又道:“那一邊的人已經回來了一批,說沒有什麽不對的。”
那一邊的人說的是小皇帝的人,不能葉孤城對他開放部分天機閣,小皇帝什麽都沒做。
他們甚至不是朋友,只是合作夥伴。
從小皇帝那裏獲得的補償與葉孤城付出的正好收支相抵。
葉孤城道:“沒有什麽不對,那對的是什麽?”
暗探道:“就是聚集了許多烏合之衆,将人關在酒樓裏,偶爾有些人探頭探腦地從酒樓裏出來,外面守着的人甚至能聽見裏面人拍桌子的叫罵聲。”
也是非常有江湖人風範了。
葉孤城又道:“出去的那些人,都怎麽樣了。”
暗探道:“許是走了。”
這也很正常,這種大會人到了也并不是就都會參加,有的聽聽不對勁人就走了。
陸小鳳打得原來就是這個如意算盤。
葉孤城道:“走了多少人?”
暗探對答如流:“二十三個。”
葉孤城道:“來了多少個。”
暗探道:“五百七十四個。”
葉孤城皺眉頭,他覺得數字有點不對,走的人好像少了點。
但即使心中略有感覺,也沒有不對到那地步,許是主使人說話很有煽動力,都說到了去的人心坎上,所以走的才如此之少?想想也有可能。
但他怎麽想都覺得陸小鳳竟然沒走很不對勁。
葉孤城道:“再讓人去好好查查。”
他話語一頓道:“就查查那些走的人之後去哪裏了。”
他這個命令好像沒有太多邏輯,那些走的人為什麽要查,為什麽要知道他們去哪裏,如果是別人指定不就甩臉子了。
但畢竟暗探不是別人,是白雲城的下屬,只要葉孤城說出來的話,他們從來都不會百分之一百地完成,而是百分之兩百,百分之三百地完成。
能夠幫上葉城主,就是他們的福分,怎麽能挑三揀四。
暗探立刻道:“是。”
然後就如同風一般,嗖嗖地飄走了。
葉孤城想想對岚風道:“取紙筆并兩只鴿子來。”
“我要給西門吹雪與花滿樓傳消息。”
陸小鳳的朋友很多,但最值得信任的除了葉孤城就是西門吹雪與花滿樓。
他們兩人不僅年輕,值得信任,還有一身好武藝與自己的獨到之處,并且都很願意出了陸小鳳兩肋插刀,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即使是在萬裏之外,也會趕來幫助陸小鳳。
鴿子撲打着翅膀出門,只留下眉頭緊鎖的葉孤城,他又将陸小鳳提前準備好的信件翻來覆去地看,覺得這件事充滿了蹊跷。
如果真與最近朝廷的動作有關系,失蹤的為什麽會是陸小鳳?
除了葉孤城與小皇帝,還沒有什麽人知道陸小鳳失蹤了,這時候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也不會将視線投注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議論一件事,那就是朝廷新鮮出爐的《俠法》。
《俠法》說的是什麽?針對的人是誰?
一眼就能看出來,它針對的是江湖人。
“欺人太甚!”
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竟然忍不住将裝酒的杯子拍在實木桌上。
他是一個很年輕,也很有正義感的俠客,所以不會參加那勞什子大會,反而是興沖沖跑到應天,看雲恨天問斬。
年輕人的正義心往往比老人更強,因為他們還沒有被社會磨平棱角,還有熱血在血管中沸騰。
雲恨天那樣的惡人,別說是問斬,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死不足惜,他看着那些平民百姓們在歡呼不由感到一陣羞愧。
同為練武之人竟然還有這樣的敗類,合該被斬了。
他當時,甚至隐隐産生了為朝廷叫好的沖動。
但沖動止于《俠法》頒布。
聽見新律法他腦中就一陣嗡鳴,等恍恍惚惚聽見那太監宣讀完律法內容後,恨不得直接上去拔刀把人給砍了。
他們江湖人,怎能蒙受如此奇恥大辱?
當場與他反應差不多的人有很多,因為江湖人都已經習慣了特權,習慣了自由自在地浪蕩,即使他們中很多并沒有觸犯到那所謂的俠法,聽見內容後卻在無形之中感覺到身上多了好幾重的約束。
這些約束原本是不存在的。
就好比在馬身上套鞍,烈馬也會不斷掙紮,這律法無非就是套在江湖人身上的缰繩,突然聽見,可不就要炸鍋?
新衙門的捕快早就想到了這些江湖人的反應,所有人都集中在宣讀聖旨的太監身後,繡春刀略微出鞘,只要是有人敢沖出來,那刀便立刻會往人的脖子上招呼去。
這些人既然能抓住雲恨天,想來對付一般的江湖小角色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年輕人當時便想,他的武功确實沒有雲恨天強,甚至說這偌大的江湖上比他強的人真是少之又少,這樣一個大惡人竟然被抓住了,那他們如果貿然沖上去豈不都是送菜的。
那《俠法》的內容又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如果他沖上去,沒有傷及群衆,算個襲擊朝廷命官,雖然罪不至死,也是要蹲大牢的。
想想,似乎有點得不償失。
輕舉妄動的人到底是少的,大多數人雖然如同年輕人一樣有了動手的沖動,但腦海中的最後一根弦卻繃着理智,讓他們不敢真的沖上去。
又看見在場的江湖人這麽多,竟然沒有一個是真動手的,只不過在臉上寫滿了義憤填膺,便只能恨恨将手中的武器一收,跑遠了。
沖動是真,但這些人也并非是不講道理。
不過等到事後,聲讨的人便如同雨後春筍,一茬一茬地冒出來,這些人既然拒絕了參加那什麽大會,自然不會現在合在一起湊熱鬧,只不過是分布在大家小巷,酒館酒樓,發發牢騷,或者指責朝廷如何不是。
這年頭還沒有那莫談國事的說法,一個個竟然說得慷慨激昂,眉飛色舞,就好像是身在草堂心在天下的年輕書生。
不是只有書生才有意氣的,江湖人亦然。
那青年人身邊跟了一個與他年紀差不了多少的,也同樣是一臉的憤懑,每聽見青年說一句話便點點頭,直道:“是極是極。”
他道:“那頒布法律的人也欺人太甚……”
話還沒有說話,就聽見身後一陣震天響。
那聲音實在是太大,竟然讓整座酒館瞬間鴉雀無聲,就連兩個暢所欲言的年輕人也遲疑地回頭。
然後就看見精神矍铄的老人對他們吹胡子瞪眼。
他身前的桌子上有一把刀鞘,刀鞘漆黑,樸實無華,卻十分厚重。
顯然,剛才的巨響就是從這裏來的,他将刀鞘給拍到了桌面上。
那年輕人想看刀,又看人,心中一駭,此人竟然是江湖上有名的老前輩,閻正義!
閻正義此人是真的德高望重,他的輩分特別強,與武當山的木道人是同一輩的,但排除名門正派的光環,木道人所做的事情,可沒有這位閻正義老前輩多。
他是江湖人公認的公正之輩,人到中年之後建立了正義山莊,這兩年雖然不在江湖上多活動,但是他每年所必須做的事情就是追殺那些罪大惡極之輩。
數量比西門吹雪每年殺四個多多了。
他說自己一把歲數本來就活不了多久,如果真的能死在對于罪大惡極之輩的追殺之中倒是幸事。
明明家財萬貫,但人卻日日風餐露宿,家中的錢財也多用于布施或者做些別的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倒是江湖上有名的好人。
雖然行為無限接近于太平洋的警察,但即使是葉孤城對這種真的一心為民的老前輩都是十分敬重的,西門吹雪看見他,都會颔首。
足夠證明此人的威望有多麽深厚。
本來在小酒館裏偶遇這樣的江湖老前輩,是一件很值得成為談資的事,但兩位青年俠客,竟然沒有一個是高興的。
相反,他們緊張得要死。
因為聞名江湖的老前輩,正對他們等一雙銅鈴似的眼睛,看上去竟然比牛的眼睛還要大。
實力闡釋什麽叫做吹胡子瞪眼。
那青年已經冷汗涔涔,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話說錯了導致這位老前輩如此暴怒。
已經可以感覺到形成實體的怒氣。
他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了。
閻正義暴呵:“黃口小兒,休得胡言!”
聲音大如鐘鼓在耳邊敲擊,在他身邊的幾人直接捂住耳朵。
那青年硬着頭皮道:“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就算是認錯,也要有個原因與方向。
閻正義聽見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發怒些什麽,更加憤怒,他道:“我剛才聽你說,朝廷頒布《俠法》是欺人太甚?”
顯然已經找到了終結。
但這畢竟是年輕俠士,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老人呵斥本來就抹不過面子,更是有幾分年輕人特有的争強好勝,聽見閻正義這麽說竟然反而少了息事寧人的打算,心中也有三昧真火燒起來。
他道:“難道不是?”
閻正義道:“孺子不可教也!”
文绉绉地說了一句,随後的話跟連珠炮彈似的。
他道:“我問你,江湖人若濫殺無辜該不該罰?”
青年人道:“他們不僅該受罰,還應該死!”
閻正義道:“老夫縱橫江湖四十年,一共殺惡人一百又一十三。”
年輕人一聽不由肅然起敬。
他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對此人的敬畏,因為他知道,千裏追殺這麽多惡人,究竟有多難。
他也很想如同眼前的老人一樣,殺盡天下惡徒,但世界上的惡人雖然各有各的壞處,卻有一點卻是相同的。
如果他們是慣犯那就意味着他們的心都很狠毒。
狠毒的人必定狡猾,因為常人實在沒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來做壞事。
所以青年人道:“閻大俠是真正的英雄。”
需要殺死這些惡人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精力以及武功,最重要的還要不怕死。
這些人的武功有的很高明,就如同雲恨天,有的卻是平平,就如同趙屠戶,但是閻正義追殺惡人,卻從來都不是看他們的武功高低,而是看他們的罪行。
只要是死在他手上的,最少手上都有十條人命。
閻正義道:“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為了讓你佩服我,而是想讓你說,我做得對不對!”
年輕人道:“自然是對的。”
閻正義道:“錯!”
閻正義道:“昔年周處除三害,雖然打死了在鄉裏吃人的大蟲,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是橫行霸道魚肉鄉裏的第三害。”
年輕人道:“但閻大俠卻不是那在鄉裏興風作浪的周處。”
閻正義道:“我雖然殺死一百多的惡人,但自己也因此手上有了一百多條人命。”
他又緩緩道:“甚至有有一人為了逼我放他,竟然以平頭百姓作為威脅,不讓我上前。”
年輕人聽入迷道:“然後呢?”
閻正義道:“平民百姓的命也是命,但只有一條,那些大惡人手上都有數十條無辜百姓的生命,為了殺他,不得不犧牲這平民百姓。”
年輕人道:“閻大俠這事情做得很對。”
如果将惡人放走了,他還能殺更多的人,倒不如将他在那裏斬殺,絕了殺人的可能。
但閻正義聽他的話不僅沒有欣然笑,臉上還露出了深深的悔恨,他看向那青年,眼神中竟然也帶了些失望。
他道:“我如此行事,與那惡人的行為又有何異?”
年輕人愣住了。
閻正義道:“我殺他們原本是為了救人,但是為了救更多的人,卻也要犧牲無辜的人,那無辜之人雖然是被惡人所殺,卻間接為我所殺。”
他道:“這便是我的債。”
人是不能為了別人的生死做決定的。
他道:“衡量人生死的規律可不是我一介草莽可以做定論的,我殺惡人是出師有名,但是平民百姓何其無辜,竟然被我判定生死。”
年輕人道:“如果像您這樣德高望重的大俠還不能判斷人的生死,這世界上就沒與人了。”
閻正義道:“大錯特錯!”
他這聲振聾發聩,在場無論是江湖人還是平頭百姓都打了一個激靈,但是他們看閻正義的眼中卻閃着敬佩的光芒。
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值得所有人敬重。
閻正義道:“能夠決定人生死的只有他們自己,與天。”
“江湖大俠,是俠,更是人,人怎麽能随意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
年輕人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您的意思是?”
閻正義道:“朝廷頒布《俠法》正如同頒布《大明律》一樣,是由天來判定,什麽人該死,什麽人不該死。”
他道:“有了這法律,對真正的大俠并無弊端,卻可以約束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又冷冷一笑:“我此次來,本來是取雲恨天那東西的狗命,不想官府竟然先行一步,而且竟然将他抓了斬首,真是快哉!”
他抓起身邊的海碗,咕嚕嚕地往腹內灌,直到所有的酒水進了肚子才道:“這《俠法》既然有此奇效,能夠為了生民造福,有何不妥?”
年輕人聽此心頭大震,如同醍醐灌頂,竟然起身,對閻正義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好幾個響頭。
他道:“晚輩受教!”
趙正義道:“如果你真受教了,就應該記得一句話。”
年輕人道:“閻大俠請說。”
趙正義道:“俠者,習武為衆生。”
沉默。
酒樓一片沉默,無論是江湖人,還是平民,無論是劍客,還是端酒水的小二,坐櫃臺的掌櫃。
“好!”
不多時,人群中竟然忽然又有一聲暴呵,但這暴呵卻是為了叫好。
那叫好之人道:“這才是真正的大俠!”
年輕人司機自己剛才高談闊論,臉上一片通紅,羞愧得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土堆中,他只能道:“晚輩謹記。”
今日聽閻正義一席話能夠讓他受益終生。
閻正義道:“我非你親族,如此跪得長久反倒不好,還是快快起來。”
那年輕人聽他說話,立刻站了起來,同小學生一樣,恭恭敬敬地坐到酒桌邊上。
酒館又似乎恢複了平靜,所有人該喝酒的喝酒,該吃肉的吃肉。
忽然,幾個年輕體壯的夥計竟然抱了好幾壇美酒走到閻正義身邊,談談都是名釀。
閻正義道:“這是……”
店小二笑道:“這是坐在二樓的大俠送您的。”
閻正義立刻擡頭向二樓看去,只見那裏有一座很雅致的屏風将人與他人的視線隔開,江湖人很少有如此做派,他想着會不會是哪裏的貴公子。
但又想想小二竟然說那是一位大俠,更讓閻正義百思不得其解。
在二樓的人仿佛知道閻正義在說些什麽,對身邊人一吩咐,那屏風竟然緩緩地被合上,露出一張被冰雪雕琢出來的臉。
只要一看見那張臉就會想到雪山,又或者是鋒利的劍刃。
正如同人腰上的劍一般,是一把絕世好劍。
閻正義看見此人,也非常驚喜,立刻道:“葉城主!”
坐在二樓的正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遙遙舉杯道:“聽閻大俠一言,勝讀十年書。”
他又道:“我愧于沒有閻大俠這般慷慨氣概,只能送上薄酒,略表心意。”
江湖人都知道,閻正義好酒,而且是非常好。
他平生只在一樣東西上花錢,那就是美酒。
聽見葉孤城這麽說,閻正義反而不敢随意應下,更不敢如同對待江湖小輩一樣地對待葉孤城,相反他的表情嚴肅極了。
閻正義道:“葉城主此言差矣,江湖上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卻知道葉城主也是個為萬民着想的性子,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如果真的順您話說下去,我受之有愧。”
他說的自然是不是葉孤城與小皇帝謀劃一事,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沒有人知道的。
閻正義所說的是別的事,葉孤城在是與去年江南發洪水時,他參與赈災有關。
他也并不希望多談,因為葉孤城天生就是個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高調宣揚的性子,只是淡淡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
那閻正義也行走江湖多年,看葉孤城的樣子哪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自然是閉口一句話不說,喜滋滋地接下了葉孤城的美酒。
他道:“既如此,我就謝過葉城主。”
葉孤城微微點頭。
閻正義在酒樓一番話如此振聾發聩,又被很多人聽見,抱着對他的敬意,平頭百姓竟然自發性地傳開,越傳越廣,而那些個江湖人也在同伴口中聽見了完整版的。
一時間,《俠法》的頒布不僅沒有在江湖上引起太大的反撲,反而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是一道很好的法令,可以真正為了百姓謀福利。
葉孤城在背後靜靜看着事态發展,看見竟然有評書先生将其改成了段子在各大酒樓來回說,不由冷笑。
他就說沒有有心人推動也不至于發酵至此,現在看見那些個評書先生,哪能不知道這是誰的手段?
小皇帝:=v=。
對沒錯,我就是很擅長陰謀的宮鬥人設。
但葉孤城也不是不講理的,相反,他可講究實用性,又天生責任感很強,只要是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好,即使一開始是被小皇帝拜托能夠共整江湖,等真正上手以後,他這個江湖人竟然投入了與小皇帝不相上下的精力。
也是很了不得了。
閻正義的那一番話是如此之好,如果小皇帝不出手,他也會酌情将其在江湖上推廣。
講道理,如果江湖上三觀正的人能多一點,像閻正義這樣的人能多一點,就不至于有這麽多練武的惡人很行霸道,他的工作量也會無比減少。
那閻正義也是真的厲害,在說了這一番話之後,竟然直接跑到開封江湖衙門的總部,興沖沖地告訴對方自己要當“義捕快”。
不用懷疑,這詞彙是從義警轉過來的。
發明人當然是葉孤城。
小皇帝沉迷美色,這種小事情自然是葉城主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在衙門當差的人也是十分激靈,上門一個實力高強心思很正又有號召力的江湖老前輩,言明想要為他們做事,何樂而不為,睡覺都要笑醒了。
他們正好人手不夠,這義捕快經過短期培訓就直接上崗,為了百姓發光發熱。
再說閻正義在酒樓上的一番話傳開,不僅感化了衆多熱血上頭的江湖小青年,竟然還讓他們産生了強烈的報國志向,又聽說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去當衙門的義捕快,都各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潮水一般湧向衙門。
不能去應天的總衙門還能去其他州的地方衙門啊!
因為人太多,不得不讓衙門的官員開始挑選人,限制了義捕快的人物上限,只選其中心地最純武功最好的人。
這《俠法》頒布後的良性反應,讓葉孤城因為陸小鳳失蹤而煩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但好也是暫時的,等到下一則消息傳入他的耳中,他的臉就瞬間陰沉下來。
暗探道:“那些離開的人都查清楚了。”
葉孤城道:“怎麽樣。”
暗探道:“他們走了以後竟然有改頭換面,悄悄潛入酒樓。”
葉孤城道:“又回去了?”
暗探道:“是。”
葉孤城的表情嚴肅極了,就是說那麽多江湖俠客竟然沒有一個是離開的?
這很不正常。
他還想說什麽,竟然又有暗探飛奔直接沖到葉孤城面前。
他道:“城主,閻正義死了!”
葉孤城的瞳孔一陣緊縮。
昨天人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死了?!
葉孤城道:“他是什麽時候死的。”
暗探道:“今天早上。”
葉孤城道:“人怎麽死的?”
暗探道:“被毒死的。”
葉孤城道:“毒死?”
暗探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閻正義喜歡酒,沒想到就這一個愛好竟然斷送了他的性命。
葉孤城道:“帶我去看看。”
暗探道:“好。”
他又道:“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江湖人。”
葉孤城的臉上終于冷漠不再,他的眉頭緊鎖,眼中竟然射出冰冷冷的光。
閻正義的死,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