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要好,除了真愛,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他小時候很喜歡齊楚,像跟屁蟲,可是齊楚跟他父親關系很僵,一年難見一次面,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他性格像他媽,小小年紀就很會賣慘,追着齊楚叫哥哥,跑着跑着摔一跤,坐在地上哭。齊楚皺皺眉頭,準備理他,我拎起他,對着他笑笑,他趁着齊楚看不見,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林哥,”他在齊楚面前向來裝得乖,站起來跟我打招呼,笑得一臉純真:“我去看阿姨,剛好碰見哥哥,就跟過來玩了,聽說你們要搬新房子了?”

“是啊,”我也對他笑:“這地方知道的人太多,老是有些下三濫來打擾。”

齊楚皺起眉頭:“你衣服怎麽了?”

“老頭子叫我跟他去編書,我不肯去,挨了一頓潑。”我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脫襯衫,齊楚很操心地跟在後面,拿着毯子想幫我蓋住。這人古板起來比得上出土文物,我大學時宿舍沒空調,有時候光着上身他都要管。

背後有帶刺目光,幾乎盯穿我肩胛骨,我心裏暗笑。

我第一次覺察到這事是大學,那時候景莫延才上初中,不知道從哪弄到齊楚地址,常跑來騷擾。有次看見我脖子吻痕,眼神有一閃而過的惡毒,我那時候才确定。

陰險少年景莫延懷春對象不是別人,正是齊楚。這樣看來,他們母子的眼光差不多,這輩子就跟姓齊的男人耗了。

我站在浴室沖涼,齊楚隔着玻璃守着我。

“喂,”我沒好氣地問他:“客廳裏那位什麽時候走。”

“我爸讓他在這吃中飯。”

“你為什麽要聽你爸的?”

齊楚沉默了一下。

“我媽……”

他沒說完,我已經明白了。

齊楚的媽瘋得很有戲劇性,好的時候什麽都記得,所以心如死灰,連兒子也不在乎了,整天坐在療養院裏發呆。犯病的時候,心智記憶就回到二十歲,正是跟家裏決裂要嫁他父親的時候,嚷着要見他父親,非要見到,見不到就絕食,就自殺。齊楚沒有辦法,只能給他爸打電話。

齊楚這種硬氣的人,要他去求人,有多煎熬可想而知。我心裏一酸,連氣也懶得生了。拉開玻璃門。

齊楚被我吓了一跳。

“你……”

他才說一個字,我就帶着一身水汽吻住了他。

他驚訝之後,本能地回應,我猜他已經知道我心裏翻騰的是什麽情緒,所以按着我後腦勺的手才這麽溫柔。

愛上一個人,再心如鐵石的人也憑空多出無數軟肋。我看了數萬首詩,卻仍然找不到一句能形容此刻這種讓我心軟到化成一灘水的情緒,

送走景莫延那瘟神時天都快黑了。

又浪費一天,齊楚的假期就只剩兩天了。

以前齊楚不紅的時候,還好很多,但那時候我要讀書,滿以為年華大把,以後有的是時間,然而齊楚很快就紅起來,到處跑通告,錄歌,宣傳專輯,常常一個月見不到一面,年輕的時候最沒有忍耐力,熱戀當中,分開一段時間就抓心撓肝,感覺心裏像長了無數野草,見一面,稍微好一點,一分開又肆意生長起來。真不知道那幾年怎麽熬過來的。

大概是那時候留下後遺症,現在各自都變得強大許多,我自己帶研究生,做課題,卡都不用打。齊楚更是自己獨立工作室,做老板,除了像趙易這種大導演的電影要去山溝溝裏一呆幾個月,其餘時候都算自由的。

然而我還是惶惶不可終日,感覺每一分一秒都是偷來的。

吃飯,接吻,睡覺,只是安靜地躺着,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像末日的狂歡。

睡也睡不安穩,夢見自己在出租車後面被追尾,頭撞在前座上,流出鼻血來。驚醒過來時還覺得無比真實,溫熱液體流過皮膚的感覺觸手可及。

我的電話在響。

連着兩天淩晨接到電話,最近真是不太平。

房間太暗,手機屏幕亮得眼睛痛,看不清是誰打來的,只能迷迷糊糊接起來,聽見那邊是我媽帶着哭音的聲音:“小林,快來,你爸不好了……”

我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來,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床邊穿鞋子,床頭放着的水杯被我打翻,拖鞋一片濕,齊楚也被吵醒,問我怎麽了。

“我爸在醫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像陌生人:“我得去看他。”

“我送你過去。”齊楚說。

“不行。”

他出現的地方必定引起騷亂,上次在劇組摔斷腿,醫院混進許多人,我去看他,被娛記拍下來,淩藍秋花了大價錢才擺平。

齊楚也知道不行,然而終究是不甘心:“我讓司機送你。”

他的司機是二十四小時待命,而且開得又快又好,因為常年要躲粉絲的跟車,齊楚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我匆匆披件衣服下樓,按電梯按鍵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齊楚送我下樓,然而電梯門一開就撞見樓上的鄰居,大概是剛泡吧回來,妝花得差不多了,兩三個女孩子互相攙扶着,其中較清醒的那個,看見齊楚,眼睛瞪成銅鈴。

我眼疾手快,按下關門鍵。

“回去吧。”我看着齊楚眼睛:“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他不說話,站在走廊中,燈光照下來,電梯關門時我看見他仍站在那裏,像一只漂亮的困獸。

我站在電梯裏,披着羽絨服,仍然覺得冷,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爸不會有事的,我早上還跟他打過電話的。我聽見自己腦子有個聲音在神經質地一遍遍重複這句話,仿佛這樣就能改變什麽似的。

精神恍惚,樓層都按錯,直接下到地下車庫,裏面一片黑,只有一個最近的聲控燈亮起來,我都忘了怕黑,又回到一樓,齊楚的司機已經等在那裏。

我最怕地下車庫,偏偏買這套房子時就臨近地下車庫,淩藍秋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說服我。

這輛車是齊楚常用的,半個保姆車,裏面很舒服,一打開,暖氣撲面而來,司機安靜得像機器人,我報出地址,他沉默地開車。

然而車開出不到三分鐘,忽然傳來聲音:“你半夜去醫院幹什麽?”

對面沙發的衣物堆裏掙紮着爬出一個人來,是淩藍秋,她向來瘦得過分,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在這車裏睡覺,我上車時竟然沒發現。

“我爸病危。”

淩藍秋“哦”了一聲,掙紮着坐起來。

她比我跟齊楚都大,三十歲後半段,卸了妝就顯得憔悴,這種時候尤其,然而氣場還是在的,爬起來之後,沉默地坐在一邊。

車從我們學校前面過,淩藍秋忽然說了聲:“這麽冷的天……”

我往窗外看,白天的那個乞丐仍然在那裏,蜷縮在一堆破爛裏,只看得見他虬結在一起的頭發。

“你在車上幹什麽。”

“跟人打架打輸了,跑這養傷呢。誰知道會被你抓到。”

“誰敢打你?”

“江山代有人才出,總有人敢打我的。”

彼此都是不用心的打嘴仗,反而緩解了心裏那沉甸甸的重量,不再那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

“等會要找個酒店把你放下來嗎?”

“不用。”淩藍秋裹着一件被子一樣的黑色羽絨服,把臉埋在裏面打盹:“我剛好也要去趟醫院。”

我不再多問,一路沉默到醫院。

大概在路上已經設想過一切可能的緣故,等到真站在ICU的門口,我反而沒想象中那麽痛苦。我媽的電話打得晚,我爸已經開過胸,全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

他手下的副主任過來跟我告知病情。

“有些器質性心髒病是能躲過查體的。”他一開口就是這個:“肖主任最近連加幾個班,今天下班時還在說心髒有點不舒服,晚上九點就送了過來,是心源性猝死,送來時已經意識喪失,測不到血壓跟大動脈律動,聽診心音消失……”

當醫生的家屬就是這樣,默認你要聽懂,要體諒,即使你很想抓着頭發大叫,即使你已經快發瘋。

我和醫生談完,走過去,我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肖航蹲在走廊角落裏,揪着自己的頭發。

世界仿佛都失去顏色。

心髒停跳六分鐘腦損傷就不可逆,這是我五歲時就知道的事,一個快速心律失常而已,西地蘭稀釋後靜脈推注,頸動脈窦按摩就能救得回來,然而我爸發病十分鐘後救護車到,肖航學的是體育,連個CPR都做不好。

醫生的兒子,救了別人的父親,自己父親發病時卻不在身邊,何其諷刺。

怪不得這副主任敢直接告訴我:“肖主任現在情況不太好,深度昏迷,蘇醒的可能性很低,院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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