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肖瑭畢竟是成年男子,即便有親戚關系也不宜在別人家裏跟女眷呆太久,顧瞻看重他的身份沒說什麽,但肖瑭這一世在外闖蕩多年,人情世故學到了不少,已不再是前世那個貪功冒進沖動妄為的冒失少年,該守的禮必須守好。
不過離去前,肖瑭透給唐氏一個重要信息。
燕國公夫人長寧郡主将在流雲山莊舉辦詩會,京內官宦之家的女兒都可參與,到時還有不少王公貴胄前來圍觀,若是才華出衆,一舉奪魁,贏得了美名,獲得哪位世家子弟的歆慕,當場締結婚約也不是不可能。
肖瑭每和唐氏見一回面,都會不經意地給她洗一次腦,而且一次比一次更讓人心動。
詩會?
聽着就很高雅高端。
唐氏怎能沒想法,當即拉着顧鴛就開始商量,要不要在京裏找位才華橫溢的夫子臨時抱佛腳,給顧鴛補補課,或者直接買幾首詩備用。
顧鴛對唐氏這種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服氣了:“娘親也不想想,咱們顧家哪裏是能培養出才女的家庭,便是嫡系那邊也沒見誰特別有才,在這京城榜上有名的,淑妃也不過靠的是純孝貞靜的賢名,若女兒真的嶄露頭角,那才叫奇怪呢!”
“為何奇怪?我和你爹又不醜也不笨,就不準生出個樣樣拔尖的孩子,貴妃不也是小官之女出身,皇後病逝,後宮裏就她位分最高,便是淑妃和賢妃見了她也得低頭。”
“那您為何不想想貴妃久卧病榻,怎麽也治不好,是何緣故,即便位分最高又有什麽用,不能掌權,徒有虛名。”
貴妃病逝後,顧鴛無意中從一個老宮人嘴裏得知,貴妃這病是好幾個妃子的聯合手筆,貴妃出身于小官之家,靠着容貌和身段受寵,但論心機和手段又哪裏是那些在閨中便見多了內闱私鬥的貴女的對手。
也是貴妃的死讓顧鴛更加意識到明哲保身的重要,連宮裏最高位的妃子都逃不過幕後黑手,她一個小小容華又能如何。
若沒有瑭兒那一出,顧鴛都覺得自己能憑着安分守己低調做人到壽終正寝。
可惜意外總是發生得那麽猝不及防,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一想起,顧鴛又有點堵心了:“依女兒看來,外曾祖父那樣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終身,畢生将外曾祖母當仙女一樣寵着供着,外曾祖母生下祖母傷了身子,不能再懷孕,外曾祖父寧可找個入贅女婿也不納妾,一輩子就守着外曾祖母一人,您不覺得這樣的夫妻之情才是最高貴最令人向往的嗎?”
即便祖父這個落魄士子,也比那些三妻四妾的世家子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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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外曾祖父僵持了許久,兩人最終達成了共識,子孫可以随祖父姓,但祖父一生不得納妾,祖父在意的是當家做主的尊嚴,守着祖母一人又何妨,這麽幾十年過去了,即便祖母病逝,也沒見祖父有納妾的意思。
唐氏聽得有一瞬間的晃神。
公爹雖然勢利眼,愛慕虛榮,但對婆母确實是沒話說,即便丫鬟故意勾引,也不見公爹動搖,可見他的心思不在女色上,而是名利。
就這點,當爹的比兒子強多了。
她的夫婿好歹有個官身,但在唐氏眼裏,誠不如公爹,仕途上不思進取也就罷,可文官那種豢養妓子的風流浪蕩,卻是學了個徹底,家裏家外都沒閑着,她是心灰意冷懶得管了。
若不是外祖留下來的家産夠富餘,婆母又手把手教她打點,就憑兩位爺敗家的速度,顧家恐怕早就垮了。
唐氏這一宿都沒睡好,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翌日頂着兩只黑眼圈對女兒道:“你的話也有道理,終身大事馬虎不得,關乎女子一生,眼光也不能放得太高,沒得嫁過去了受氣,找個身世差不多,但又看得到前程的青年才俊也是不錯的。”
顧鴛聽唐氏這是話裏有話,心頭咯噔一緊:“娘親已經有人選了?”
唐氏低低一笑:“娘是覺得,找個知根知底的确實好點,兩家走動多,你有個什麽事我也能及時知曉,大家有商有量更和氣。”
腦海裏最先閃過的就是她那滿臉胡茬的大外甥,年紀不算大,跟在王爺身邊又有前途,就是那胡子看着礙眼,不過剃光了應該也是個英偉漢子,更有那樣好的姐姐做婆母,婆媳關系肯定是不用愁了。
顧鴛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正要開口,唐氏炯炯有神地望着她:“你覺得你大表哥如何?別看他現在寒碜,潔面以後,定是個周正英武的男兒。”
那個外表粗犷內心狡詐的男人?
呵呵,她自讨苦吃才會嫁他。
顧鴛斬釘截鐵拒絕:“娘親不要想了,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是表哥,您也看到了,表哥對女兒就不像有別的心思的樣子,女兒對他也沒甚感覺,別結親不成反而成了怨偶。”
唐氏不由瞪了女兒一眼,唉一聲:“說來說去就是你挑,連你表哥都看不上,他跟在王爺身邊是有大造化的,你還小,不懂。”
“能有多大,最終還不是得回藩地,娘親願意去那裏?跟沐陽隔了幾千裏,不管家裏的事也不管哥哥了,有了孫子也見不到。若我一人嫁過去,娘親能放心?”
這是個極其現實的問題,唐氏只想着親上加親,卻沒想到外甥要跟着主子走,不是他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那就是沒緣分了。”
唐氏話裏透着一絲遺憾。
顧鴛堅定搖頭:“一點可能都沒有。”
徹底打消唐氏匪夷所思的聯姻念頭。
這時,失去了玩伴的昭陽在宮裏覺得沒意思,又溜出來夥同燕小公爺騷擾六王爺了。
奚珣懶得搭理他們,端坐在榻上,用新購置的茶具烹茶,品了兩口,比起家裏那套古董紫砂茶具,還是差了點味道。
昭陽和燕裕在旁邊吃着零食叽叽喳喳。
“自打父親過世以後,詩會便成了娘親的移情寄托,人也瞧着開心了不少,只要娘親高興,她做什麽我都支持,所以公主大人也賞個臉吧,來撐個場子。”
長寧郡主是皇帝的堂妹,昭陽得喚一聲堂嬸,言語間也多有教重:“燕國公夫人,長寧郡主,便是我母妃都要客氣幾分,誰又能不給面子,再說詩會這一屆屆辦下來,早就享譽京城,素媛表姐也已表态要參加,她都來了,其他人還能不急。”
男人為權勢名利,女子為婚嫁姻緣,這麽好的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只要不傻都會動心。
燕裕也覺得是這麽個道理,他其實不太擔心,但畢竟是自己母親發起的,自然希望弄得越盛大越好。
一個涼薄如煙的聲音突然飄了進來,好似不經意道:“若能做到不偏不倚評判公正才值得稱道。”
“當然公正,請來的都是鼎鼎有名的文人雅士,詩詞上的造詣極高,而且極有風骨,就是表哥你在那也不能在名次上指手畫腳。”
燕裕聽不得娘親受到一點點質疑,換別人這麽說他早就拍桌了,唯獨不敢惹奚珣。
“表哥,這次你可得出席,難得回一次京,說不定就能在詩會上遇到未來的王妃呢。”
長寧郡主和奚珣母妃在閨中便關系甚篤,做了姑嫂以後更加親密,可惜小姑子去得早,夫婿沒幾年也病逝,夫婿就這麽一個外甥,自己不操心,誰又有工夫管呢,指望宮裏那個只管造娃不管養的爹,還不如她自己挑來得放心。
這次詩會就是個契機,長寧特地叮囑了兒子,要他一定說服奚珣出席,哪怕隐在高臺上看看也成。
燕裕是個大孝子,最見不得娘親失望,于是不遺餘力地游說看起來興致缺缺的奚珣。
“表哥你要是看上了誰,弟弟我豁出臉面也要給你娶回家,這話我燕裕今日擱這裏了,若是食言,我燕裕孤寡到來,無子送終。”
昭陽咦了一聲:“好慘一男的。”
随即轉向奚珣,興奮道:“我也可以給六哥保媒,不管六哥看上了誰,昭陽都會想辦法給哥哥弄回家。”
奚珣毫無波瀾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遍:“我可沒逼你們。”
“我們樂意。”
兩人異口同聲。
奚珣忽而勾了一邊唇角:“記住你們的話。”
昭陽和燕裕聞言,不由對視了一眼,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許下了什麽不得了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