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屋內紅燭映着窗棂,透出淡淡的光暈。
屋外肖瑭和陳良一人抱着長刀一人抱着長劍,蹲守在屋檐下,天已轉涼,夜裏濕氣重,腳下的青磚更是将涼意滲透到腳底板,習武之人尚能忍一忍,但看在屋內人的眼裏,多少有些不忍。
連翹睡不着,又無事可做,叫了個小丫鬟,一人抱着一件灰茸大氅,打開門,走了出去。
“你說王爺這回洞房能不能成?”
“那你要去問王爺,我怎麽知道。”
“我說你最近愈發看不起人了,能不能好好說個話了,就你會祈福,就你招來了福星,出門踩狗屎撞大運,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恩,我不是,你是。”
肖瑭心裏藏着別的事,回得漫不經心,陳良看他這樣更來氣了,挽了袖子正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卻在此時,背後陡然響起溫軟的女聲,吓了他一跳。
陳良回頭一看,便見王妃那個秀秀氣氣的陪嫁大丫鬟俏生生站在他們身後,面色微赧,眼裏溫柔,仿佛這月色下悄然綻放的夜來香,看似不起眼,卻又獨有她的婉約風姿。
陳良一顆老男人的心撲通那麽快跳了一下。
那日在農戶家沒怎麽注意,今日再見,為何感覺不一樣了。
莫非是這夜色太美,人心也開始浮動了。
“兩位值夜辛苦了,夜裏溫度低,這大氅能夠抵禦一下,希望兩位不要嫌棄。”
說罷,連翹遞上大氅,對方剛一接過,她就松了手,道了聲別轉身快速回屋。
陳良一手拎着衣物,半天不動,肖瑭已經披上了大氅,一把将他拽回來:“回神了,又不是沒見過女人,裝什麽純情癡漢。”
話裏一股子不屑,陳良緩過了神,擡腳踢了肖瑭一下:“你懂個屁,外面那些女人跟這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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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瑭嗤地一聲淡笑:“能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女人。”
兩輩子他見多了,貪慕虛榮,利欲熏心,谄媚阿谀,醜态百出,少數幾個好的,譬如屋裏那位不争不搶的顧娘娘,又太沒出息,推她一下都不帶動的,反倒往後避得更深。
不過前世那個昏君老爹确實招人嫌,換他是女子,他也不想伺候,看着就倒胃口,跟屋裏那位正值盛年,英姿勃發的男兒完全比不了。
那女人不就貪顏色好的,這回嫁了個絕色,看她還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無動于衷,他就等着好好嘲笑她。
這麽一想,肖瑭通體舒暢,哈哈一聲笑起來,在這靜谧的夜裏,顯得有點驚悚,陳良轉頭瞅了他一眼,這人去了趟寺廟後越發怪異,莫不是中了邪。
也不對啊,佛光普照的地方,當是驅邪才對。
身旁多了個人,還是個男人,顧鴛便是閉上了眼睛也很難真正入睡,一整宿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卻是悄無聲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唯恐驚擾到身旁這位貴主,臨時興致大發可就不妙了。
到了最後一次沉睡,再醒來,便是翌日大早,帷帳被撩起,光線照了進來,顧鴛閉着雙目,眼皮子滾了滾,聽到連翹喚她,才困倦地掀開了眼皮,尚未完全清醒的眼裏露出些許迷茫,渙散無神地四處望了望。
她這是在哪裏?
她身旁的男人呢?
連翹動作輕柔地将顧鴛攙起,問她早膳想吃什麽,她這叫廚子去準備。
顧鴛還沒睡夠,嬌嬌伸了個懶腰,拍嘴打了個哈欠,一頭水亮潤澤的青絲披散而下,白色的中衣也是要遮不遮,領口敞開,露出一截水紅色的肚兜,以及雪鍛般細膩的肌膚。
才過了一個晚上,小姐怎麽瞧着又嬌了不少。
長樂王那身子尚需調養不說,夜裏也沒叫水,鋪在床上的白帕子也是幹幹淨淨......
想不通,連翹也就不想了,小姐越來越美是好事,哪個男人不愛美嬌娘,便是長樂王那樣出衆的男兒也總有不能免俗的時候吧。
顧鴛緩了好一會,方才精神了點,一開口便問:“王爺呢?”
連翹一邊利落給顧鴛穿外衣,一邊道:“王爺卯時便起了,去了北苑那邊,之後便再未過來。”
顧鴛點點頭,坐到妝囡臺前,頭上松松爽爽挽了個随雲髻,僅用一只赤金扁簪壓着,一身喜人的緋紅羅裙,束以金絲腰帶,雍容大方又不失女子的明媚嬌姝。
連翹身為女子瞧着都歡喜,想必長樂王看了也喜歡吧。
顧鴛把玩着手上的簪花,想了又想,像是下了決心般說道:“你去北苑那邊打聽一下,王爺平時飲食喜好,有無忌口,如今調養身子,又該吃些什麽為好,打聽清楚了,就讓廚子照着做,做好了,再請王爺過來用膳。”
昨夜兩人談了不少,顧鴛也能琢磨出奚珣幾分态度,感情先放到一邊不談,想談也需要時間,現階段她要做的是當一名合格的長樂王妃,讓想挑刺的人找不到一點攻讦她的把柄。
驿館後院重新做了改造,一半南苑作為夫妻二人吃住的寝居,一半北苑作為議事的地方,以及幕僚歇息處,中間隔了一道牆,鑿以拱門同行,門前立着兩名侍衛,南苑的人想要到北苑,須經通傳,王爺許可了才成。
而南苑這邊都是女眷,除了長樂王這個男主人能夠随意進出,便是肖瑭和陳良想要過來也得通禀一聲。
長樂王起了個大早,人一走,随行的侍衛也跟着悉數離開,去往北苑,連翹想打聽還得在垂花門口等着,讓守門的侍衛去傳話。
須臾,陳良大步走了過來,腰間挎着長劍,虎虎生威,直直走向連翹,一股子威嚴之感,使得連翹忍不住向後退了又退。
“連翹姑娘所為何事?”
男人看着嚴肅,但一出聲,氣氛緩和了不少,連翹提了提神,對着陳良福了福身,一字一句道明來意,雖仍有些拘謹,但好歹清晰流暢把話說完了。
陳良聽後笑了笑,眉目舒展,倒也有幾分英武俊氣:“王妃有心了,不過這段時期王爺養病,也确實要照料精心些。”
話語陡轉,陳良指了指角落處的涼亭,一臉正色道:“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不如到那邊坐下細談。”
連翹有點蒙,她還要去廚房布置菜點,哪有心情跟他細談,就不能先說幾道王爺常吃的菜樣,把今早應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