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為如何?”目送着明府車辇漸遠,城牆底多出了一個着華服的女子。

“瞧不出別的,屬下只覺陛下待明鳶的情意不假。”

立在女子身旁的黑衣女子低聲道:“只是,依屬下所知,陛下該是愛慕儲将軍才是。”

“那人不是已經被含嫣刺死了麽?”華服女子把玩着染了豆蔻的指蓋,低笑道,“帝王多情。或是皇姐待儲将軍情真,待明卿情也真。”

“屬下以為不是如此。”黑衣女子不贊同道,“若是陛下待明相情真,又怎會任其下獄?”

“下獄又如何?這不,轉眼不是又放出來了?”

姚念安朝着京中最繁華的地段走:“假亦真時真亦假,浣紗,你眼力還不夠。”

“可,若不是明鳶命大,她該是死在獄中了!”浣紗争辯道。

“死?誰許你動她的?”出手鎖住浣紗的脖頸,姚念安骨節作響,“不是說了不許動她麽?”

“可大小姐說,三皇女這般行事會壞事。”浣紗陳述,“殿下與大小姐初見時,不是也說過麽?明鳶不過是您大局上的一枚棋子。既是棋子,該舍當舍,殿下又何必婦人之仁?”

“婦人之仁?”嗤笑着将浣紗抵到牆頭,姚念安加了幾分力道,“且說說看大小姐做了什麽!不然孤可不敢保證還會不會待你婦人之仁。”

“這……大小姐只是命浣紗往送往大獄的食盒裏添了點東西。”浣紗蹙眉道,“大小姐以為三殿下您受明相影響太深了……況且,明相大人自身也不介意為殿下大業而死。”

“下了什麽東西?”姚念安不與掌中人兜圈子,“可有解藥?”

“無解藥……”浣紗艱難道,“三日散。”

“三日散?”姚念安思忖片刻,轉眉松開浣紗。

三日散是永寧扈家特制的毒,也是浣紗口中那位大小姐最得意的毒。據扈家大小姐言,三日散,中毒三日,無知無覺,而後胸悶三日,終會因乏力,憋死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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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雖不狠厲,卻勝在無人察覺,用扈家大小姐之語,既是中毒人瀕死時,定是苦痛異常,求死乏術。

這世上可還有求死不能更苦的事?

“回去告訴大小姐。若是她再自以為是,便莫怪孤翻臉不認人。”

甩袖在巷中急行幾步,姚念安側身轉入一棟畫閣,畫閣不遠處,即是名滿京都的沽源茶館。

見三皇女待自家大小姐竟是這般無禮,浣紗面上也浮起了幾分怒意。若不是她家小姐一心想讓扈家從永寧遷至祈都,執世家牛耳,她們又何必在姚念安跟前受這窩囊氣?

想過明鳶出獄未必會去沽源茶館,而素日三皇女也是安排她與明鳶接頭,浣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徑直沿着小巷拐去明府方向。明府裏外她熟得很,不會招人耳目。

打着與明鳶會面的主意進了明府,浣紗頭次察覺明府的氛圍不同往日。

攔住一送茶水的府婢,浣紗道:“勞駕這位姐姐,府中這是怎麽了?”

“诶?”打量了半晌浣紗的打扮,府婢知曉是主子的客人來了。

可主子當下還暈着呢!思忖着府中除了主子便是管家最大,府婢躬身引着浣紗往管家的居處走,“不知貴人名諱,勞駕貴人多擔待。主子晨時歸府小憩,現在還未醒……我等正在朝明管家居處走。”

“管家?”蹙眉記起那個滿臉褶子的婦人,浣紗道,“為何是去找管家?尋明相不成麽?浣紗我自幼習過醫術,或是能将明相照拂一二。”

“這便是不必了……”冷漠地盯着一身黑紗的女子,明府管家明雅妍一板一眼道,“主子病重,不便見客。若是貴人無要事,請回。”

“可浣紗有要事……與三……”含笑留個話尾,浣紗等着管家上鈎。

誰料明雅妍卻不吃這一套。

“奴不管是和三有關,還是與四有關,奴只知道,主子病重,無暇見客。”轉身領着身後的幾個府婢去前院,明雅妍囑咐道,“老身只說一遍,你個小丫頭且記好了。老身不管舊時明相與你們這些丫頭立下什麽規矩,打老身今日接手明府起,你們便要跟着老身的規矩做事……你們要記下,你們的主子是清清白白的人,清清白白的人自是不會與一些腌臜人為伍。這人腌不腌臜不是看她身上那身行頭,而是幹清白事兒的貴人都是從正門走……日後遇到這從偏門來的無名氏,亂棍打出去便是。若是遇到有品階的,留下拜貼請其從前門走。”

“是。”跟在明雅妍身後的幾個府婢匆忙點頭。

見一來明府便是這般陣仗,浣紗緊鎖眉頭。

引其前來的府婢忙圓場道:“貴人莫惱。這是宮中新賜的管家嬷嬷,手下的陣法大着呢!依婢子所見,即是主子未醒,您還是依着管家嬷嬷的話做,莫要與她作難……待主子醒了,您再去主子面前讨個公道……”

“呵……姐姐倒是識規矩。”不敢想自己到明鳶跟前還有公道,浣紗施府婢一錠銀子,将其繞到假山背後,“不知姐姐叫何名字?”

“這……”巧燕收起手中的銀子蹙眉道,“貴人莫要叫婢子為難。”

“這有什麽為難的。”知曉明府中多數府婢皆有雁過拔毛的嗜好,浣紗循循善誘道,“姐姐且看浣紗耳朵上的墜子……浣紗府中物件多,這個也是帶累了。若是姐姐喜歡……”

“巧燕!”急不可耐地道出自己的名姓,巧燕墊足去摘浣紗右耳的血玉墜子。

晶瑩透亮的血墜子映着正午的太陽,妖豔得緊。當着巧燕的手離浣紗的耳際越來越近,浣紗利索地屈肘勒緊巧燕的脖頸。

“方才那嬷嬷沒教過你們貴人的東西不能随便碰了?”

任巧燕的繡鞋在泥地裏撲騰,浣紗靜靜地記下巧燕的頭飾,穿戴,以及其擱在一旁的茶水。

這茶水是送與何人的?

端目将平擺在茶盤上兩只的茶碗細瞧,浣紗猜測這碗茶該是送到前院。

前院是何人呢?

糾結過要不要往茶碗中投毒,浣紗默默選擇往居左的茶碗添上解藥,往居右的茶碗中添上□□。

……

前院高座的只有兩人。一者是頂着姚懷遠皮囊的祈帝儲良玉 ,一者是陪座的姚含嫣。

見等了許久的茶終于端了上來,姚含嫣歡歡喜喜地湊到儲良玉身側:“皇姊,你看嫣兒今日這事做的如何?”

“這便是你的好好照看?”儲良玉環視着明府中的府婢,有意刁難道,“你以為尋個嬷嬷便能将明卿照看好?”

“難道不是?”摟住儲良玉的臂膀,姚含嫣嬉笑道,“上次皇姊便是這般處置嫣兒府上的。明嬷嬷厲害着呢!您且坐着看好戲!”

“當真?”擡目掃了眼立在一側的老嬷嬷,儲良玉被其周身的淡漠震了震。

鶴發麻衣。若是不說這是宮裏頭出來的嬷嬷,她定以為這是個隐世高人。

這便是宮中久傳的雅妍嬷嬷麽?

帶着敬意與雅妍一躬,儲良玉道:“不知是嬷嬷在此……”

“皇姊!”覺察到儲良玉此舉失了身份,姚含嫣忙拽住儲良玉的袖口,“您莫不是又忘了您的身份……嬷嬷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嬷嬷……”

“呃……”儲良玉眉頭一蹙,正要把話說圓,卻見雅妍竟是傲立着,端端正正受了她這一拜。

“大殿下還是和小時候一般知禮。”俯身與儲良玉回個宮禮,雅妍慢吞吞道,“殿下既是這般待雅妍,雅妍于明府自當如含府那般盡力。”

“盡力?”不明雅妍言語中的意思,儲良玉轉眸詢問含嫣。

忽的記起自己還未将舊事暴雨皇姊,姚含嫣忙墊足湊到儲良玉耳旁說清了一件姚懷遠祭天前要她交代的舊事。

事說來輕巧,不過是問她為何要去明府打斷明鳶的腿。彼時,姚含嫣不知如何答,待雅妍嬷嬷替她從含府尋來一孤女與文萱對質,她方才知曉,早在她偶遇孤女時,她就被人下了套。

七月時,姚含嫣曾在沽源茶館裏買了一個賣唱孤女。那孤女雖姿容不佳,卻有一副好嗓子。

彼時,姚含嫣只道那孤女想去含府混口飯吃。誰曾想,那孤女到含王府不過半月,便日日借着獻唱的檔口不住與她暗示,府中府婢皆是皇姊遣來監視她的。熬至八月,那孤女見時機成熟,便抖出了昌王被殺的消息激她前往明府滋事。

“事情便是如此。”與儲良玉使個眼色,姚含嫣捂嘴偷笑道,“嬷嬷厲害着呢!要不是皇姊你這般看重鳶姐姐,嫣兒可舍不得放嬷嬷走。”

“是嗎?”不明阿遠為何會放這般厲害的嬷嬷到含嫣身側,儲良玉道,“現在你身旁還有何人?”

“只有文萱了。”姚含嫣皺皺眉,嫌惡道,“之前還有個鳶姐姐舉薦的謀士……但她一聽鳶姐姐下獄,便匆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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