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冬的雨淅淅瀝瀝,居在雅室內的姚懷遠只覺新鮮出奇。
原是冬日也能有這般小雨,原是祈國他處亦這般有趣。
“看來阿遠也更喜歡南邊……”見坐在窗前的妙人望雨水望的出神,從府外歸來的儲良玉勾勾唇,“若是阿遠喜歡,日後我們就待在此處。”
“嗯?”被身後人的笑聲引地轉頭,姚懷遠匆匆提上婢子備好的食盒,佯裝哀怨道,“這般自是好!只是,阿姊日日留懷遠一人在府中……”
“外面亂得很。”溫聲打消姚懷遠要望營地去的念頭,儲良玉一手接過食盒,一手撐傘帶姚懷遠往府外的茶樓走,“近日事多,未顧及阿遠,皆是良玉的罪過……軍營苦地……阿遠還是斷了去那處的念頭……”
“既是苦地,懷遠才想去啊……”仰面看了看身側人臉上的鎏金的面具,姚懷遠捂唇,“阿姊手下人還真是聰慧……單憑腔調就能認出阿姊來。”
“哪裏是腔調……”儲良玉輕輕揚唇,“不過那些人有把柄在良玉手上。”
“把柄麽?”不深究自己為何會被身邊人帶來南疆,姚懷遠歡愉地踏着由雨滴濺起的水花,“說好了!阿姊今日可要陪懷遠多聽些……”
“好!”點頭應下身邊人,儲良玉忍俊不禁。
天曉得一國之主如何會愛上街頭說書。
仔細依府中管家所說的路線尋到定好的雅座,儲良玉護着身邊人進了一間不起眼的隔間。
說書人的聲音蕩在間內,姚懷遠與儲良玉打開食盒。
“據說這是殄谷閣的手藝!”選了個桃瓣妝的遞與儲良玉,姚懷遠道,“怎麽嘗都是京都的口味。”
“阿遠是想京都了麽?”嘗糕點的動作一頓,儲良玉道,“南疆也有些別致的糕點……阿遠若是想嘗,我們此刻便能去!”
“阿姊想多了!”好笑地望着儲良玉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姚懷遠喃喃道,“懷遠只是覺得這糕點和沽源茶館的小食頗為相似。”
“呵……原是這般……”儲良玉眯眼,“近日事多,良玉有一事還未與阿遠言……那标作‘沽源’的館子,皆是被顧源并了……這殄谷就是顧源新定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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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那京都的茶館都開到南疆了……”默記起沽源茶館是念安的眼線,姚懷遠不禁望了儲良玉一眼,“阿姊可是與念安起沖突了?”
“算不得。”低頭将糕點咬地“咔咔”響,儲良玉壞笑道,“不過是告訴了三殿下,明王在末将手上……”
“末将?”被儲良玉的自稱逗得一愣,姚懷遠聽到室外傳來一聲驚堂木。
“祈朝有太多荒唐事。這最荒唐的莫過儲将軍死而複生!”說書人的嗓子掐得極高,講得神乎其神。
“這可是真的?”盯着儲良玉面上的物件,姚懷遠眸光一冷,“阿姊!”
“在……”含糊不清地與姚懷遠一應,儲良玉讪笑道,“這不是大将軍的名頭好做事……”
“可……”姚懷遠正要細問,室外卻是一陣喧鬧。
鬧事的客人道:“小老兒!你這是說的哪般書!若是姓儲的能死而複生,這姓薛的怕是要墳頭長草了!你看看,自打那姓儲的死了,這姓薛的多張狂!”
“那也是張狂不了幾日了!”另一客人反駁,“您是沒瞧到,儲将軍已經去郊外練兵了!那陣仗!嚯噫!真真是北地來的!”
……
聽着室外衆人為薛儲兩位将軍争論,姚懷遠挑眉起身看向身前人:“阿姊是不是欠懷遠一個交代?”
“這……”儲良玉扶額,“阿遠,此事……”
“可是因阿姊自行上表請遣南疆,而皇妹借機滋事,邀了賊軍來犯?”冷聲将心底的猜測道出,姚懷遠緊手道,“糊塗!阿姊莫不是不知薛毅一行,雖是山賊起家,卻也不容小觑?”
“這有何打緊?”拉着姚懷遠坐到案旁,儲良玉溫笑道,“既是北地平了,南疆亦該平……咱們拾掇好南疆,不是就勢可以返都……這般,豈不是兵不血刃,逐鹿于野?”
“阿姊竟是這般想的?”壓下心頭的不悅,姚懷遠拉住儲良玉的袖子,“帶孤去軍營……”
“這……”儲良玉正欲拒絕,卻被姚懷遠喂了口糕點。
聽着身旁人笑語“阿姊既是不言便這般定了”,儲良玉莞爾。雖阿遠不這般她亦會有求必應,但使上些小手段,她着實更受用。
去吧!去吧!她也覺得郊外比府中有趣!
……
翌日。姚懷遠到了營地。
待用上明遠的假名後,便混在軍營中月餘。
軍營比姚懷遠料想的有趣。縱然良玉阿姊只要她作個近侍,她還是私自跟着些散兵做些瑣事。
運糧點兵列陣習武……
坐在高處俯瞰,姚懷遠只覺着戎裝的儲良玉煞是好看。
所謂雖千萬人,卻獨見你,即是這等風情。
可那遠處的綠點是何物?
竭力去瞧遠處移動的小點,姚懷遠面色一凜。
招手喚來跟在她身邊的侍婢,姚懷遠低聲道:“快去告訴将軍,有敵來襲……”
“可将軍只命婢子守在此處……”侍婢望着足尖不為所動。
“這……罷了!”
黛眉輕揚,姚懷遠轉足朝向儲良玉方向,疾呼:“将軍!有敵!”
“嗯?”似是聽到遠處缥缈的聲線,儲良玉心有靈犀地朝高處一望,正見姚懷遠身後顯了一道綠影。
“有敵!”鎮定地要副将集兵查探,儲良玉縱馬朝着綠影那處追去。
五裏,十裏,十五裏……
待追到第二日天明,儲良玉望到了戒備森嚴的城牆。
而她所念之人,正被縛在的高高的旗杆上。
“阿遠!小心!”聽到身後的箭聲,儲良玉下意識開口。
“阿姊!”盯着迎面而來的箭,姚懷遠應了聲。
這箭是從阿姊那處來的。
姚懷遠知曉這箭的來意是取她性命。
但這本也無什麽過錯。
兩軍交戰,如戰俘何?或是一死,還能免于受辱……
只是,想到身後人自稱是“薛毅”,姚懷遠便知她性命無虞。
這不,迎面的箭已被眼前的盾牌擋住了。
“明相,你說若是老夫以你為籌碼,逼儲将軍退軍三十裏,她可會應?”咋咋忽忽與牆下人問話,薛毅舞着手中的大刀甚是張狂。
“許是不能。”驅馬上前幾步,儲良玉無意譴責射箭的将士。
射虜原是她們據北地時的軍規,那将士并無過錯。
“若是以明相的性命為籌碼要其性命,明相以為有幾成勝算?”瞄着愈來愈近的人影,薛毅不經意擡袖,露出半塊玉符。
“那或是更不能……”沒壓低聲音,姚懷遠意味深長地與薛毅一笑,
“呵!沒想到祈國明王竟是這麽一身硬骨頭。”以為身邊人與自己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薛毅狂笑着沖姚懷遠道,“明相還不知吧!祈帝已是給老身送了國書。國書上說,只要護住您的性命,再除掉那自以為是的将軍,這北地三十裏皆歸老身。”
“癡心妄想!”硬氣地與薛毅一瞪,姚懷遠朝儲良玉那處高呼,“将軍!薛賊在此!”
“明王何必在此處賭氣呢?”無視姚懷遠的呼聲,薛毅似笑非笑,“事态究竟如何,我們明日拭目以待就是。說不定儲将軍真願意為您舍命呢!”
“可惡!”知曉薛毅之前所言非虛,姚懷遠嫌惡道,“三殿下竟是想到這種法子?”
“是啊。”同情地看向儲良玉,薛毅将大刀橫到姚懷遠脖子上,氣定神閑道,“儲将軍,您可瞧見老身身旁綁的是何人?”
“将軍!”焦急地與儲良玉一喊,姚懷遠握緊了手。
此時阿姊絕不能退!不能!
“列陣。”冷面以軍令回城上人,儲良玉轉瞬就下了決定——阿遠不能死在此處!
聞城下人竟是開始列陣,薛毅象征性抖抖手,冷笑道:“儲将軍,您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老身這手上的刀……”
刀?
盯着薛毅手中的寒刃,儲良玉揮手奪來弓箭,朝薛毅方向一射。
“将軍小心!”
飛馳的箭羽直至薛毅脖頸。
薛毅小退半步,堪堪躲過。但許是慢了半步,箭羽在其頸部落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嘶——”薛毅伸手一摸,怒斥道,“儲良玉你——”
“呵!”嗤笑着阻住薛毅,儲良玉揚劍朝其面門一劈,“大人莫急!在軍言君,你我先将此番戰事了結!”
“去!”揮手命人迎戰,薛毅将姚念安不得迎戰的囑托抛至腦後。
“如何?”揮劍将前來應陣的男子斬于馬下,儲良玉冷面道,“可還有人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