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荒唐!”見自己這邊人馬倒在血泊中,薛毅身形不穩。

“如何荒唐?”挑釁與薛毅一望,儲良玉俯首舔了舔劍上的血漬,獰笑道,“似是不如北疆血肉可口!”

被眼前妖豔地景象驚倒,薛毅頓了頓,決意祭出殺手锏:“儲将軍,若是你不束手就擒,那明王怕是要馬革裹屍還了。”

“是嗎?”揚腕将佩劍抛遠,儲良玉寒氣逼人道,“若是本将軍不應呢?”

薛毅道:“那便退兵三十裏!”

“三十裏?”儲良玉冷笑,“你可知南下三十裏,死了我祈地多少兒郎?”

“這般說,你是要明王死了?”薛毅握緊手中的兵器,戰戰兢兢盯着獨坐在馬上的儲良玉。

“恩……”儲良玉拉長音,正要應下,卻聽城樓上傳來笑聲。

“死有何懼?”彎眉望着不遠處身着戎裝的儲良玉,姚懷遠大笑道,“既是被薛将軍稱了一聲‘明王’,那鳶為國而死又有何不可?儲将軍!日後若是返都,記得年年中秋時,往孤墳頭擱上一壇桂花酒!”

“住嘴!”掄膀子給姚懷遠一巴掌,薛毅咬牙切齒道,“此時還不是明王開口的時候!”

轉頭沖着儲良玉高呼,薛毅有九成把握:“儲将軍!你舍得讓明王死麽?她可是燒了老夫百十座糧倉!”

糧倉?

阿遠竟是燒了薛毅那處的糧倉麽?

心頭劃過一陣愧意,儲良玉道:“攻城!”

“你——”

薛毅怒極,姚懷遠卻是笑出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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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為所愛,亦不該奪其志!

阿姊如此做,甚得她心。

“明相保重!”

揮手命身後的将士攻城,儲良玉與姚懷遠對視一眼,掉馬折回後方。

而其身後卻是一陣箭雨,射得薛毅這方猝不及防。

聽着耳邊“嗖嗖”的劍聲,儲良玉與随其五六載的副将言:“可是記下了本将軍與你說過的要塞?”

“記住了!”副将望着眼前人,心中萬千感慨。随眼前人入京時,她只知其為君王而返。待其身死,而自個兒受君令轉至南地,她才看懂眼前人待君王何等情深。

将軍許是君王的影吧!

“那姊妹們便交與你了!”看了看副将身後的幾個女子,儲良玉遞過軍令。

“将軍!”

“将軍?”

“将軍?”

一連幾聲疾呼都未阻住儲良玉的動作。縱馬重返城下,儲良玉踏着士卒搭好的雲梯徑直上爬。

“阿遠——”待将姚懷遠解下,儲良玉熱淚盈眶。

“阿姊?”不知儲良玉如何會上來,姚懷遠心頭一顫。

“儲将軍真是好氣魄!”眼看着城門因儲良玉身先士卒而失守,薛毅氣急敗壞道,“但孤身上來,可是太不——”

“我哪裏是儲将軍?”不屑地與薛毅一望,儲良玉伸手除掉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口白牙,“小的不過是明相認的親姊……将軍多想了!”

“你——”薛毅轉眸詢問姚懷遠。

姚懷遠捂唇:“将軍且仔細看看,這哪裏是儲将軍?”

“你們——”見眼前二人皆是在笑,薛毅大怒,“哼!來人呀!将這二人壓下!”

……

入夜。

與儲良玉聚在獄中,姚懷遠忍俊不禁。

自重生後,她便與大獄甚是有緣。

“這大人倒是識趣,未曾将你我二人分開關押!”舉筷嘗着薛毅送來的小菜,姚懷遠眯眼便會想起城樓上薛毅那氣急敗壞的模樣。

“這卻是阿遠你不了解狀況……”斜目瞥了瞥在暗處探頭的人,儲良玉跟着舉筷,“看一個人哪有看兩個人省力?”

“她們不怕咱們密謀逃走?”姚懷遠擡高聲音。

儲良玉拱手一笑:“那還請明将軍為小的支個招?”

“冤家!”舉筷責怪眼前人,姚懷遠面上笑出一朵花。

“哪裏是冤家,明明是仇家……”儲良玉揶揄道,“你且說,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累本将軍關牢裏,才燒了人家的糧草?”

“可不是!”姚懷遠沒好氣道,“要不是為了讓阿姊和我關到一間牢房,遠可不會繞這般大個圈子。”

“啧啧!”舉筷指點河山,儲良玉眯眼道,“阿遠以為這牢房比京都如何?”

“不如京都!”

“哦?”

儲良玉挑眉,姚懷遠一本正經。

“京都裏有羅網,有耗子!哪裏能比得這有棉絮的床榻!”

“唔……”翻翻膝下的緞面,儲良玉佯裝陶醉道,“那看來我等此番還尋了個好去處!”

“嘻!”掩面與對坐人笑成一團,姚懷遠暗暗思索該如何從此處脫身。

待想過薛毅一直将自己當作念安的親信,姚懷遠便安心與儲良玉在獄中呆了數日。

月餘,二人終是等到了薛毅傳喚。

“聽聞二位對我等的招待甚是滿意?”打量着眼前兩個神采奕奕的華服女子,薛毅也不知自己這般厚遇她們是對是錯。

“将軍的意思是?”瞧着薛毅的神色答話,儲良玉将分寸拿捏的極好。

彼時城樓挑釁,不過是軍情使然。如今到其地界上,卻是得小心說話。

“嗯……”見儲良玉姿勢擺得極低,薛毅随之一笑,“老身給二位尋了個新去處。”

“哦?”蹙眉想過諸多不能擺到臺面上的去處,儲良玉嗤笑道,“不知将軍想到了何處折辱我等?”

“這位官爺說笑!我等也是祈國的藩屬,如何敢為難諸位?”拿出一張祈都送來的诏書與姚懷遠,薛毅道,“如今我等也算是一朝之臣了……”

“呵……”瞥到念安并未将他處的疆土賜予薛毅,姚懷遠擡出右相的氣度與薛毅一拜道,“那我等便靜候佳音了。真是有勞将軍……”

“哪裏哪裏……”為姚懷遠周身的氣度所染,薛毅亦是一反常态與姚懷遠見了個禮。

受着薛毅的禮數返獄,姚懷遠與儲良玉又享了半月安閑日子。等到獄卒帶她們去新住處,已到了開春的日子。

“這去處委實不錯!”舉目望着綠油油的山坡,姚懷遠舒了口氣。

“可不是!”抱臂流裏流氣地踢了踢門板,儲良玉嘲諷道,“偌大的番邦竟是只有這般落魄的屋子。”

“二位大人……”見儲良玉面色不善,領路的獄卒戰戰兢兢。

知曉獄卒被自己踢門的舉止驚到,儲良玉惡狠狠道:“知道姐姐我上戰場幹得是什麽營生麽?”

“小的……小的不知……”獄卒縮縮肩膀。

“不知?”儲良玉有意說得颠三倒四,“姐姐我以前可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屠戶!”

“啊?”不知眼前的貴人為何會提到屠戶,獄卒朝姚懷遠那邊湊湊。接差時,上面人就言此次發配的人不好伺候,可眼前這陣勢……她們似乎踢到了鐵板?

“小兄弟別被姐姐吓住……”偷偷将看守拉到一旁,姚懷遠依着儲良玉所言的,遞給看守幾顆玉珠子,“此物就當鳶替姐姐賠罪!”

“哎!阿遠,你在做何物?若是這小子敢欺你!我儲屠戶卻是拼死也要給他開個瓢!”依計要奪獄卒手上的珠子,儲良玉演得賣力,獄卒護的小心。

“大人說的是哪裏話……”谄笑着将珠子塞進懷裏,獄卒與同行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京都的!”佯裝魯莽地答話,儲良玉風風火火地踹掉了門上的鎖。

“這……”眼看着茅草房搖搖欲墜,獄卒忙與姚懷遠辭行。

目送獄卒逃得慌不擇路,儲良玉挑眉:“這不是走了?”

“還是阿姊有法子!”屈膝席地而坐,姚懷遠彎眉,“看來回京的日子不遠了。”

“懷遠想回去?”就勢在姚懷遠身側坐下,儲良玉亦知曉薛毅遣她二人來此不過是出口惡氣。依明鳶在姚念安心中的地位,區區一個薛毅還不敢妄動。

“嗯……”姚懷遠輕哼,卻未表态。

儲良玉指着不遠處的流雲喃喃道:“縱是不回京都,這般日子不是也不錯麽……”

“有阿姊在的地界,什麽樣的日子都不錯。”側身将重量壓到儲良玉肩頭,姚懷遠笑,“真希望這般便是一輩子。”

“一輩子?”大笑着将姚懷遠攬入懷中,儲良玉對上姚懷遠的視線,彎眉道,“不日便會有人來了!”

“那此處?”

“定是能拿下!”俯身湊近姚懷遠耳畔,儲良玉小聲道,“昨日從送飯的獄卒那處得來消息,營中已有人詐降了……”

“哦?”伸手回抱住儲良玉,姚懷遠笑出聲,“阿姊怎麽如此厲害?”

“如是不厲害……怎敢唐突君上呢?”嬉笑着往姚懷遠唇際落下一吻,儲良玉雙眸如墨。

該是反擊之時了。

三月初七,小雨。

姚懷遠踩雨在草地上慢行,偶遇縱馬的将士。

“明王?”識得姚懷遠身份,将士躬身将其迎到帳中。

待瞧見帳中正坐的是一戴面具的女子,姚懷遠輕呼:“将軍!”

“恩。”女子應過姚懷遠,轉身将其引到營地更深處。

随着上乘的緞面在眼前鋪展,姚懷遠瞧到了剛剛與她分別的人。

繡金的緞子着身,頭頂華貴的軒冕。那威儀的金釵臨空,細細簌簌的步聲延綿……

“見過陛下!”

随着身邊的山呼落跪,姚懷遠頭次覺察自己的衣衫竟是這般好看。

“起吧!”

伸手扶起跪地的将軍,儲良玉将滿目的柔情都贈與了跪在地上的人。

阿遠!我們就要返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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