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您的愛人
虞惟笙覺得自己可能要遲到。
周五下午四點,理應還不到晚高峰時間,高架上卻一反常态十分擁堵。
路況提示牌從某個節點起全線飄紅,肯定是出了交通事故。
與他約好的對象此刻正在萬米高空之上,手機并不通暢。虞惟笙想了想,編輯了一條消息,告訴對方自己會晚到,請他盡量等在出口附近不要随意走動。
才剛按下發送,手機鈴聲響了。
“哥,你怎麽又不在公司啊?”
按下接聽後,電話那一頭傳來的是他弟弟虞文洛的聲音。虞文洛正在變聲期,嗓音又沙又啞,聽得人耳朵難受。
“我有點事先走了,”虞惟笙坐在一動不動的車裏嘆氣,“你來找我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虞文洛卻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要去接我嫂子。”
虞惟笙一愣,也跟着笑:“你哪兒來的嫂子,我怎麽不知道?聽誰胡說的?”
“爸跟我說的啊,”虞文洛笑出幹啞難聽的聲音,“他說你要去接岑叔叔家那個……誰來着,那不就是我的嫂子嗎?”
“光長個子不長腦,”虞惟笙無奈,“那都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不是嗎?”虞文洛問。
“早就沒這回事了,而且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虞惟笙剛想繼續解釋,前方的車突然動了起來,“晚點再說吧,我在開車不方便。”
他現在要去接的人名叫岑星,今年才17歲,沒比虞文洛大多少。
虞惟笙與岑星的姐姐确實曾經有過一段所謂的婚約。他們的父親是老同學,學生時代感情深厚,這數十年來雖生活在不同城市也始終保持着聯絡。虞惟笙年幼時雙方半開玩笑,給兩位年紀差不了太多的子女訂下了娃娃親。
虞惟笙本來就沒太當回事。之後他與那姑娘先後同樣分化為了Alpha,這所謂婚約便徹底不了了之了。
這次去接岑星,是受父母之托。這位小朋友還在念高中,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突然轉學到這座城市。他一個未成年,在這兒舉目無親的,家長放心不下,于是拜托虞惟笙的父母多照顧。
虞惟笙聽聞後查了一下那所學校的地址,發現離自己的住所相當近,便表示可以讓小朋友去他家住。
他與岑星總共沒見過幾次,但留下的印象相當不錯。上一回見面,大約是在五年前。虞惟笙的父母邀請岑家一家四口來這座城市游玩,作為地主熱情招待了一番。虞惟笙當時還在念大學,期間與他們一同吃了頓飯。餐桌上,岑星小朋友表現得極為乖巧,不吵不鬧,教養良好。
長得漂漂亮亮又文靜懂事的孩子必然是招人喜歡的。虞惟笙主動給他夾菜,他雖未開口說謝謝,但會紅着小臉對虞惟笙露出腼腆的笑容點頭示意。很可愛。
虞惟笙不喜歡照顧小孩,當初把年幼他十多歲的弟弟辛苦拉扯大已經耗盡所有耐心。不過岑星性格明顯要比虞文洛更乖巧內斂得多,十七歲也該有基本的自理能力。他家裏空房間不少,家務有專人處理,多裝個人應該不會成為太大負擔。
在做下決定的當天晚上,他收到了岑星發來的消息。
小朋友很有意思,管他叫“虞先生”,一口一個您,溫和禮貌,謝意真摯。消息的最後,岑星說,很期待未來的共同生活。
虞惟笙禮尚往來,也跟他客氣了幾句,讓他放松點,來他這兒就是回自己家,不必太過拘謹。
終于趕到機場時,距離航班降落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個小時。虞惟笙在這期間給岑星又發過兩次消息,也打過電話,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回應。
前天晚上他特地問小朋友要了一張近照,好方便認人。岑星很認真,給他發了一張藍底的報名照。照片裏的少年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五官與五年前相比變化巨大,氣質卻始終如一,依舊是漂漂亮亮又乖巧文靜的。虞惟笙當時下意識對比了一下自家老弟,忽然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大問題。
他之前完全忘記詢問岑星的第二性別了。
虞文洛比岑星小兩歲,不久前剛剛分化成了一個Alpha,小小年紀身高長相已經有了幾分Alpha該有的樣子,身材挺拔,輪廓俊朗。而岑星雖較為年長,長相卻明顯要比虞文洛更柔軟許多。十七歲理應過了分化期,看這模樣他顯然是個Omega。
這挺尴尬的。成年人的通病,眼裏的小孩子沒有性別之分。實際上,這個年紀剛剛經歷分化不久的少年恰恰是最在意性別的。讓一個剛分化沒多久的Omega與成年Alpha共處一室,終歸不太好。
虞惟笙原本是出自好心,卻似乎辦了件壞事。他有考慮為了照顧岑星的情緒過一陣再為他另尋住處,但這也是後話了。現在,他得先把人給找出來。
在接機口附近來回轉了一圈,并未發現有外貌相似的人。虞惟笙又給岑星打電話,依舊只得到了無法接通的系統提示音。這孩子,不是掉了手機就是忘記充電。根據接機口的大幅電子屏上所顯示,飛機是準點到達的,并未延誤。岑星究竟跑去哪兒了呢?
機場附近治安良好,岑星也已接近成年。暫時走失,不至于遇上危險。虞惟笙并不焦慮,仔細尋找起來。
附近見不着,他便擴大了搜尋範圍,把大廳裏的幾家商店餐廳都找了一遍,途中接連詢問了幾個服務人員,一無所獲。期間,有餐廳服務員向他提議不如去申請一下機場最近才剛開放的廣播找人服務。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虞惟笙表達過感謝後,正要前去最近的服務臺,剛踏出店門猛然聽到前後左右都響起了自己的名字。
整個接機大廳上空,一個溫和的女聲正在快速念道:“虞惟笙先生,虞惟笙先生……”
虞惟笙停下了腳步,擡起了頭。
看來岑星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并且提前付諸于實踐了。大廳嘈雜,廣播聲音不甚清晰,虞惟笙站在原地集中注意,聽得全神貫注。
那女聲繼續說道:“……您的愛人正在三號服務臺處等您,請聽到廣播後盡快前去會和。”
虞惟笙愣住。
正當他遲疑自己是否聽錯,那聲音又完整播報了第二遍。口齒清晰,字字分明。
“虞惟笙先生,虞惟笙先生,您的愛人正在三號服務臺處等您,請聽到廣播後盡快前去會和。”
廣播結束,大廳裏再次恢複了平靜。從來鎮定的虞惟笙卻呆立原地,心中波瀾壯闊。
這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根本沒有愛人。總不能是有個人與他同名同姓,又恰好今天也在機場還與同伴走失了吧?
這樣的巧合與岑星把他定位為“愛人”,也不知哪種可能性更低一點。
所幸三號服務臺離得不遠。
略一遲疑後,他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先去碰碰運氣,會一會這位“虞惟笙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