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閃亮登場

岑星下飛機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出了點問題。

他在出艙時關閉了飛行模式,等走到取行李的轉盤前,屏幕最上方依舊顯示沒有信號。試着重啓了兩次後,情況沒有任何好轉。

現代社會過于依賴電子設備的弊端在此刻顯現。明明站在人流如織的機場,岑星卻覺得自己仿佛與世隔絕。好在航班非常準時,昨晚又重複确認過時間,趕緊拿上行李出去,應該是可以在大廳裏找到虞惟笙的。

五年不見,岑星腦中虞惟笙的形象一度已經變得模糊。回憶起來,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五官的部分被許多巨大黑體字所覆蓋,變得不甚清晰。

那些字分別是:帥、成熟、風度翩翩、優雅穩重。

一個令岑星怦然心動的虛拟形象。

不過就在昨天晚上,這個形象終于被高清重置了。

虞惟笙主動聯絡他,問他方不方便發一張最近的照片。

想要提前看一看婚約對象的長相也是人之常情。岑星誠惶誠恐把自己的照片發過去以後,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只得到了兩個字,“收到”。片刻後,虞惟笙又問他明天會穿什麽顏色的衣服。

岑星這才後知後覺,虞惟笙問他要照片只是為了接機方便罷了。

羞恥之餘,他鼓起勇氣順勢問虞惟笙,可不可以也給他發一張照片。

虞惟笙說手邊沒有,然後問他方不方便視頻。

整個視頻過程岑星始終處于驚慌失措的狀态中。他死死按着自己的前置攝像頭,因緊張而僵硬不已。當虞惟笙在那一頭問“我怎麽看不見你,你能看見我嗎”時,他像傻子一樣慌慌張張猛點頭。

半分鐘後,虞惟笙切斷了視頻,給他發來消息說,好像信號不行。

其實信號很好。岑星臉頰上長了一顆痘,紅紅的鼓出來,不好看,為了迎接第二天的重要時刻正敷着一大坨藥膏。整張臉看起來傻傻的,不希望被虞惟笙看見。

但他看清虞惟笙了。

虞惟笙打扮得很居家,頭發亂亂的像是剛洗過,最初還居高臨下看鏡頭畫面嚴重變形。

岑星在那半分鐘裏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等視頻通話終于被切斷,他整個人松懈下來,手一軟,手機掉了。

可憐的手機先磕在桌上,又彈到了地面,接着以非常詭異的角度一跳一跳往前滾,發出砰砰咚咚的一連串噪音。岑星忙不疊起身追過去,好不容易撿回來,确認了一下外觀并無大礙後終于松了口氣。

接着,他的所有思緒便被方才的畫面所占滿了。

那些原本因為記憶模糊而出現的大字一一歸位,又重新變得更加具體。岑星終于可以确定,自己并沒有在記憶中對心上人進行任何美化。

虞惟笙就是很帥。就算穿着最尋常的T恤,完全不加修飾,普普通通的日常模樣也充滿魅力。能輕易令一個正處于青春期的少年Omega怦然心動、面紅耳赤。

岑星的同齡朋友都覺得如今這年頭還講什麽婚約簡直可笑至極,可他卻為此慶幸不已。

虞惟笙作為一個時常被他父母所提起的“別人家的孩子”,一度令他的姐姐岑月厭煩不已苦大仇深。可岑星愛聽得很,聽的時候星星眼,聽完還要回味一下。回味完了,總要羨慕岑月将來能和那麽優秀的對象結為伴侶。一直到岑月也分化成了一個Alpha。幸運從天而降,砸得岑星暈暈乎乎。

能與自己童年起就憧憬着的對象共度此生,多麽令人欣喜。

他想,虞惟笙對此應該也是抱有期待的吧。不然,又怎麽會對他如此熱情,甚至主動邀請他同居呢。

讓人又期待又怪不好意思的。

岑星緊張又興奮地拖着大箱子快步走到接機大廳,睜大了眼睛在人群中仔仔細細搜尋未婚夫的身影。

他篤定了虞惟笙會是非常搶眼的類型。若幹年前一同吃飯時,他的座位緊挨着虞惟笙,得仰起頭才能直視虞惟笙的眼睛。那時的岑星小朋友心裏就偷偷有過比較,确定這個很吸引人的大哥哥個子相當高挑。

在出口處來來回回轉了兩圈,卻始終沒有見到形貌相近的人。随着時間推移,岑星心中原本的雀躍逐漸被焦急所取代。

會不會是他們的溝通有誤,虞惟笙記錯了時間或者弄錯了出口?找不到他,虞惟笙肯定會撥電話過來。岑星擺弄了一下手機,依舊沒有信號。

昨天那一通摔,手機看似毫發無損,原來是受了內傷。

這下可怎麽辦才好呢。

岑星站在大廳裏,看着面前來來往往的人群,逐漸慌張起來。

猶豫了片刻,他打開了一款常用的APP,輸入了一些文字。之後,他向附近張望了一圈,走向不遠處一位中年女士。

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那位女士,在對方沖他回過頭後立刻露出笑容,然後舉起手機把屏幕展示給對方看。

那位女士下意識看了一眼,接着很快皺起眉頭,擺了擺手。

“我不需要。”她說完,立刻轉身快步離開了,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留下岑星呆立在原地,頓感無助。

他在手機上寫的是,“您好,我不能說話,我的手機壞了,請問您能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那位女士看起來慈眉善目,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竟如此冷漠。

因為怕對方看不清,他特地調大了字號,字幕滾動播放。那位女士可能只看了前幾個字就不耐煩了。

本就心中充滿不安,又出師未捷,岑星不由得委屈起來。他吸了吸鼻子,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又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标。

不遠處有一個看着還挺和藹的老頭。岑星又把文字調得更大了一些,快步走了過去。

那老頭見他徑直走到面前,面露疑惑。岑星立刻把手機舉了起來。老人家眯着眼睛,片刻後說道:“這個字動的太快了,我看不清呀。”

岑星着急,剛想調整一下,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

他回過頭,看見了一個穿着制服裙胸口別着卡片的大姐姐。是機場的工作人員。

“抱歉先生,這裏不可以推銷哦。”大姐姐說。

岑星一時不解,愣愣地看着她。

“您再這樣,我就要叫保安啦。”大姐姐語氣很溫柔,說得盡是威脅的話。

岑星委屈至極,瞬間紅了眼眶。

他一邊搖頭,一邊沖着大姐姐舉起了手機,還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對方一臉疑惑看完了文字,微微揚起眉來:“不是推銷啊?”

岑星用力點頭,一臉期待地看向她。

“可是我們工作時間不能帶手機,”對方說道,“沒法借你。”

短時間內心情起起落落,岑星原本就泛着紅的眼眶瞬間濕了。

那大姐姐見狀被吓了一跳,趕緊又說到:“你別急,跟我回服務臺我幫你去借好不好?”

走到服務臺時,竟見到了方才那位中年女士。

“就是他,裝聾啞人賣東西,”那女士皺着眉頭,“小小年紀不學好。”

岑星委屈又無措,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用濕潤潤的眼睛傻傻看着她。

見他這樣,女士動了恻隐之心:“啊呀,小朋友是不是在勤工儉學啊?但是在機場騙人賣東西是不對的知不知道?”

好在那位機場服務人員及時解圍,替他解釋了幾句,又問那女士能不能借用手機。

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烏龍,那女士很不好意思,滿口答應。誰知掏出手機,恰好沒電。

岑星又要淚腺失控了。他從小就這樣,情緒稍有波動就眼眶泛紅,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淚眼掉個不停。他這短短半個小時裏心情一直在坐過山車,又是初到異鄉,難免脆弱。

淚腺這東西,不受主觀控制。哪怕心裏再不願意,覺得丢臉,想要忍住,依舊不管用。

孩提時,他因為過于愛哭沒少被同齡人取笑,還被起過不少綽號。倒是年紀逐漸上漲,身邊的人反而對他寬容了許多。見他落淚,總有人主動安撫。

他淚水撲簌撲簌往外湧,令現場兩位女性十分驚慌,一個忙着拿紙巾另一個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岑星吸着鼻子在手機上打字,打到一半,屏幕跳了一下,徹底暗了下去。

他呆住了。

“怎麽啦?”中年女士問他。

岑星眼含熱淚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裏一筆一劃寫字:我想要紙筆。

終于知道他不過是與前來接機的人暫時失去聯絡後,這兩人松了口氣。但現在的問題是,就算借到了手機,沒有號碼也不能跟對方聯系了。

那位女士提議使用廣播找人,工作人員有些猶豫。她說,機場以前是不開放這項功能的,如今還在試運行,需要申請,審核标準嚴格,挺麻煩。

那位女士可能是因為之前誤會了岑星,心裏有愧,不停地幫着他說話。岑星開不了口,抿着嘴唇站在一邊,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那位大姐姐,還豎起雙手合攏緊貼在嘴邊。

很快,大姐姐敗下陣來,帶着他去打申請。

填表格的時候,岑星看着“關系”那一欄,猶豫了很久。

裏面只有幾個選項。親戚、愛人、朋友、其他(請填寫)。他是個老實人,逐一排除後,緊張又嚴肅地在“愛人”上打了個勾。

工作人員很驚訝:“你已經結婚啦?你才多大呀?”

岑星剛哭過,睫毛還濕嗒嗒的,眼角泛着紅,此刻臉頰也一并燒了起來。他在另一張紙上一筆一劃地寫:是我的未婚夫。

尋人廣播很快就被播放了出來,整個接機大廳的上空反複回蕩着虞惟笙的名字。

岑星坐在服務臺附近的長椅上,低着頭,連耳朵都有些燙。哪怕來來往往的人都并不在意,雖然總有一天會成為現實,可就這麽聽着廣播念出來,還是令他感到十分羞澀。

也不知虞惟笙有沒有聽見,什麽時候能過來找他。

岑星視線落在面前的箱子上,心裏偷偷想着,待會見面以後,該怎麽跟虞惟笙打招呼才好。他原本提前設置了一大堆話,都存在手機裏了,随時可以調出來。可現在,他徹底啞巴了。

認真想了一會兒,他很快有了主意。行李箱裏裝着一些學習用品,有筆也有本子。他可以趁現在把那些話再重新寫到本子上,到時候翻給虞惟笙看也是一樣的。

把箱子放倒時,身旁恰好有人坐下。岑星怕影響到人家,趕緊把箱子往另一邊挪了一截。打開箱子後,他又陷入了猶豫。

為了防止東西被磕壞,他把疊整齊的衣物放在了箱子的兩側。如今要翻找藏在中間的東西,是個大工程。

岑星略感無措,忍不住淺淺地嘆了口氣。

就在此時,身邊那個剛入坐的人突然開口,語調似乎還帶着幾分笑意。

“什麽事情那麽為難啊?”

岑星回過頭去,接着立刻瞪大了眼睛。

虞惟笙就坐在他的身邊,正微微側着身,一臉好整以暇看着他。

在岑星的呆滞中,虞惟笙又笑着開口:“請問岑星小朋友,我的愛人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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