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起來是個乖寶寶

岑星的大腦瞬間融化。他抿緊了嘴唇,臉漲得通紅,傻傻地看着虞惟笙,一動不動。

虞惟笙面帶笑意,直視着他的眼睛。他方才的語氣帶着幾分揶揄的意味,可神色卻透着溫柔。

岑星緩緩擡起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是我呀,就是我呀。

若他能開口,一定已經把這句話喊了出來。

見他呆愣愣望着自己,眼睛瞪得老大表情緊張遲遲不吭聲,虞惟笙疑惑起來:“我應該沒有認錯人吧?”

岑星趕緊搖頭,接着又同時舉起兩只手,分別用食指指向自己的臉,用力點頭。

兩人對視了幾秒,虞惟笙微微挑起眉頭,試探性地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岑星驚訝無比。

他說不了話,從幼年起便是如此。虞惟笙竟完全不知道。

眼見他陷入呆滞,虞惟笙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又問道:“是嗓子不舒服?”

岑星緩緩搖頭。

虞惟笙見狀,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再次開口時語速放慢了許多:“那你能聽清我說話嗎?”

岑星趕緊點頭。有相當一部分的啞巴發聲功能并沒有問題,只是因為聽不見或者聽不清,無法學習,才說不了話,僅能看懂唇語。但他不是,他的聽力沒有任何問題。

“怪不得,”虞惟笙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但很快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不早了,你肯定也餓了,我們先回去吧?”

岑星聞言點了點頭,接着慌慌張張想要重新把箱子蓋上。他表面安靜,心中卻是波瀾不斷。

虞惟笙真人比視頻裏更好看,近距離看着,心慌慌的。不僅慌,還有一點點怕。虞惟笙怎麽會不知道他的這點缺陷呢。原以為他的未婚夫是在了解過後依舊願意接受的,事實卻并非如此。自己會不會因此被嫌棄?

岑星的腦子亂糟糟。一慌張,蓋子沒蓋好,本來整整齊齊分左右兩邊疊在物品最上層的衣服被碰歪了,一半落在了地面上。

才剛見面就出糗,岑星愈發羞恥,急忙整理。

“你那麽餓呀,”虞惟笙只當他是着急,笑道,“那不如我們就近找家店吧?”

岑星剛要擡頭,只見虞惟笙起身後在他身側蹲了下來,伸手幫着他一起整理起來。

虞惟笙肯定是從公司裏直接過來的,穿得很正式,上身襯衫領帶一絲不茍,脫下的西裝搭在小臂上,**穿的也是剪裁貼身的西裝褲。如今這樣的姿勢,多少顯得有些勉強。

“對了,”虞惟笙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你的手機是不是掉了?”

岑星搖頭。他會手語,可一般人并看不懂。失去了手機以後,他完全沒有與正常人交流的工具了。猶豫了半秒後,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拉住了虞惟笙的胳膊。

“怎麽?”虞惟笙問。

岑星緊張不已,手往下挪了一截,握住了虞惟笙的手掌,低頭在他的掌心裏一筆一劃寫起了字。

他偶爾也會用這樣的方式與人交流,可從未如此緊張過。

原本想寫“壞了”。可他腦子裏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諸如,虞惟笙的手好大,手指好長,指甲好幹淨,他的感情線看起來好深。最終下筆,第一個字就寫錯了。

寫完一個豎心旁後,他立刻回過神來,趕緊在虞惟笙的掌心裏一陣劃拉,示意塗掉不算。再重寫,又寫錯,又劃掉。

他在虞惟笙的掌心裏一陣亂塗亂畫,把虞惟笙弄得雲裏霧裏的。

“這是什麽陣法?”虞惟笙問。

岑星尴尬得不行,幾乎要哭了。

“是不是手機壞了?”虞惟笙又問。

岑星趕緊點頭。

虞惟笙突然嘆了口氣。他把疊好的衣服放回了原位,站起身來,說道:“是不是因為我看起來太嚴肅,你才那麽拘謹?”

當然不是。虞惟笙一直在對他笑,說話時語氣也很溫柔,完全是他理想中最美好的模樣。他緊張,也無非是這個原因。

見他搖頭,虞惟笙并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笑着沖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關好箱子出發。

虞惟笙有些為難。

當初他只當這孩子內向,完全沒想到他不是不愛說話,是不能說話。仔細回憶,早些年似乎是有聽自己的父親說過“星星不會說話”之類的句子。中文博大精深,他誤以為這是在說岑星不善言辭。

照顧一個內向的高中生和照顧一個不會說話的高中生,差距挺大的。後者在日常溝通中會累得多。

剛才的尋人廣播,肯定也是因為交流不暢才會出現烏龍。

更令他覺得麻煩的是,岑星不知為何好像有點怕他。

虞惟笙自覺對他的态度十分溫和,可對方卻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始終保持着緊繃狀态。

就比如現在,岑星坐在副駕駛上,雙手拘謹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纏在一塊兒,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

虞惟笙故意趁他看過來的時候也回過頭去。視線交彙岑星立刻吓了一跳,把頭整個低了下去。

有點好笑,又難免無奈。

這樣下去,以後日常可怎麽相處呀。

兩人才剛見面沒多久,總該說些話緩和氣氛。偏偏岑星沒法回應。虞惟笙不管說什麽,他最多也只能點頭或者搖頭。

開車的時候總不能時常分心。虞惟笙抽不出太多餘裕關注他搖頭晃腦,只能随口扯幾句,權當做自言自語。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氛圍。

到了吃飯時,岑星終于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表達,卻讓虞惟笙更頭痛了。

他随意挑了家較為安靜的餐廳。點菜時,所有口味相關的問題岑星一律點頭。等菜上來,他都小口地吃,模樣特別秀氣,一時也看不出究竟是否喜愛。只看模樣,着實乖巧。

乖寶寶總是招人喜歡的。虞惟笙閑來無事,便随口與他聊幾句。

岑星開始很認真地在桌上寫字。

手指劃在桌面并無痕跡,從虞惟笙的角度看過去還是倒着的。岑星又時不時要塗改,在桌上胡亂劃,偶爾擡頭對着他比劃幾下。虞惟笙全神貫注認真分析,一知半解。

眼看菜都涼了,岑星還專注于在桌上寫寫畫畫,虞惟笙只能裝做自己已經看明白,對着他連連點頭随意應和,然後提醒他趕緊吃東西。

岑星這孩子挺可愛的。對比虞文洛,讓他頗有幾分“別人家的弟弟”的唏噓感。可心中雖有好感,卻也隐隐後悔,覺得自己當初主動攬下這份活實在是考慮得太少了。

相較之下,還是皮實的傻小子相處起來輕松。

剛出機場時,虞惟笙原打算在回去的路上順道帶他去買一臺新手機。

之後那頓飯吃得太痛苦,鬧得人思路不暢,給忘了。

到家以後,虞惟笙先帶岑星去看為他所準備的房間。對一個單身獨居人士而言,他家的空間大得有些多餘了,整理一間客房并不費事。

房間寬敞明亮,自帶衛生間,日常會用到的書架衣櫃儲物箱寫字桌一個不少,還安置了單人沙發和電腦桌。

“還滿意吧?”虞惟笙問。

岑星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回過身來用力點頭。他特別容易臉紅,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緊張。但此刻,應該是因為興奮。

“喜歡就好,”虞惟笙笑道,“你先整理一下,好了以後來客廳找我。我帶你去別的房間看一下。”

大約半個小時後,岑星從房間裏跑了出來,手裏還抱着個筆記本。

他跑到客廳沙發前,在虞惟笙跟前停下,舉起筆記本,紅着臉一臉緊張地翻開了第一頁。

紙頁上寫滿了字。最上面一行的字特別大,寫着:非常感謝您。

下面密密麻麻,居然是一篇小作文。先是對自己今天的突然失聯表示了歉意,之後又詳細地分別對虞惟笙過來接他、為他整理行李、請他吃晚飯和為他準備了這間房間進行了感謝。

虞惟笙念完,心裏其實很想笑。

這小孩未免過于一本正經了。之前兩人聯系時虞惟笙就發現了,岑星從來不說“你”,總說“您”,還會很客氣地叫他“虞先生”。臉上寫滿了禮貌懂事。

人家那麽認真,随意取笑是不對的。虞惟笙為了掩飾低下了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都不是什麽大事,”他拉着岑星坐到了自己身邊,“不用跟我太客氣。”

岑星坐得端端正正,臉紅紅地沖他笑了笑,接着又豎起本子翻開了第二頁。

上面寫着:可以告訴我WIFI密碼嗎?

虞惟笙愣了一下,終于還是笑了。剛要開口,岑星向他遞來了一支筆。

把密碼寫在了本子上後,虞惟笙正要還過去,心中突然有了些別的想法。他擡頭沖着岑星笑了笑,往後翻了一頁。

後面果然也寫着字。

——如果平時我有什麽地方讓您覺得困擾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

虞惟笙擡頭看他,他也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帶點緊張,帶點拘束,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副寄人籬下小心讨好的模樣。

“還真有。”虞惟笙說。

岑星表情立刻僵住了。他舔了舔嘴唇,飛快地眨動了幾下眼睛,看着虞惟笙,大氣不敢出。

“我不喜歡在家裏還那麽客套,”虞惟笙說着,擡手揉了一把他柔軟的發絲,試圖讓他放松下來,“輕松一點嘛。‘您’字還得多寫個邊旁部首,麻不麻煩。寫‘你’不好麽。”

岑星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你平時和你姐姐是怎麽相處的?”虞惟笙問。

岑星微微側了下頭,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

“就那樣跟我相處好了,”虞惟笙說,“你也可以把我當哥哥看。我正好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你應該見過的。”

岑星聞言,卻不知為何皺起了眉頭。

“你姐姐平時是怎麽叫你的,”虞惟笙又問,“星星?”

他這一聲喚得很随意。岑星一下子挺直了背脊,像是在列隊時突然被點到了名字。

片刻後,他在虞惟笙的視線中又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這麽叫你吧。”虞惟笙說。

岑星咽了口唾沫,伸出手來,把本子翻到了下一頁。

——我的小名叫星星,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可以這麽稱呼我。

虞惟笙一愣,又笑了。正要開口,只見岑星突然提起筆來,傾過身子,半趴在他的膝蓋上,在紙上塗了兩筆。

他把“您”字下面的那個“心”給劃掉了。

虞惟笙笑出聲來,一邊往後翻一邊感慨:“你也太乖了,我弟弟怎麽就沒……”

聲音戛然而止。

之後一頁上也有內容,寫着一行小字。

——我非常喜歡您,希望您也能喜歡我。能和您結婚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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