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吹響了沖鋒的號角

虞惟笙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幾秒。

每個字都認識,拼在一起卻組成了奇怪的讓他一時理解不了的句子。他遲疑了片刻,擡頭看向岑星。

岑星微微低着頭,面色緋紅。察覺到虞惟笙投來了視線,他小心翼翼看了回去,可兩人的目光才剛一接觸,他又立刻明顯地閃躲開了。

“你……”虞惟笙欲言又止。

岑星依舊垂着視線,突兀地舉起筆來。他傾過身,在本子上塗塗抹抹。很快,那句話裏的兩個“您”字都被改成了“你”。

虞惟笙無語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岑星也不知又進行了何種解讀,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他,還對他露出了笑容。

客觀而言,岑星是個長得舒服又耐看的男孩子。他的臉生得小,鼻子嘴巴也都秀氣,只有眼睛大,笑起來眼角微微向下垂,模樣柔軟可愛。

但這并不足以讓虞惟笙忽視關鍵問題。他用指尖點在“結婚”兩個字上,畫了個圈:“這是什麽?”

岑星低下頭,擡起一只手的手背搓了搓紅撲撲的臉頰,一副害羞模樣。

空氣裏彌漫着詭異的氛圍。

“你好像是……有什麽誤解?”虞惟笙說。

岑星飛快地搖了搖頭,伸出手,把那本本子拿了回去,往後翻到了空白頁,寫起了字。

虞惟笙耐心地等着。

很快,岑星寫完了。這一次,他沒有再像方才那樣豎起本子展示,而是将整個本子合攏以後塞進了虞惟笙的懷裏。

在虞惟笙翻開的同時,他跳下了沙發,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還關上了門。

虞惟笙皺着眉頭一路翻找,好一會兒才找到岑星剛剛寫的字。

——您真的很好。謝謝您,晚安。

他茫然地擡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小啞巴溝通不是一般的累。虞惟笙在短暫地猶豫過後站起身來,敲響了岑星的房門。

“方便再聊幾句嗎?”他隔着門問道,“我覺得我們之間肯定有誤會。”

很快,房門被打開了。岑星的臉還是紅紅的,睜着一雙大眼睛安靜地看他。虞惟笙伸出手,拉着他回到方才兩人所坐的位置,重新打開本子,指向那行字,點了幾下。

過于匪夷所思,反而讓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角度提問。岑星見狀,又接過本子寫起了字。

虞惟笙小心提防,生怕他又像剛才那樣胡亂搪塞然後拔腿逃跑。好在這一次,岑星寫完後并沒有離開,而是一臉忐忑豎起了本子。

——是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嗎?

“不是,”虞惟笙極少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刻,“我是想問……你為什麽覺得我們會結婚?你不是轉學過來念書的嗎?”

岑星皺起眉來,垂着視線安靜了幾秒後再次低頭寫字。

——可是我們以後總會結婚的呀。

虞惟笙驚詫地看着他:“我們怎麽可能結婚?”

岑星聞言陷入了呆滞。他微微張着嘴,盯着虞惟笙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又一次垂下了視線。再次提筆時,他的手略帶顫抖,原本漂亮的字跡變得歪歪扭扭。

——對不起,我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岑星心裏難過極了。果然,那麽優秀的人是看不上他的。虞惟笙想悔婚。

所謂的婚約,不過是個口頭協定,只要當事人不願意,便沒有任何價值。

誰會喜歡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呢。

他心裏難過,眼淚便抑制不住往外湧。因為不想在虞惟笙面前哭,他只能仰起頭,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把那些淚水都憋回去。

可不管用,就算不眨眼,迅速堆積起來的淚水還是很快湧出了眼眶,沿着他的臉頰往下滾。

虞惟笙見狀起身抽了兩張紙巾,塞進了他手裏。

“我們之間肯定是有很嚴重的誤會,”他又放慢了語速,“你先別急,聽我說好嗎?”

岑星攥着紙巾,淚汪汪看他。

“當初和我有婚約的,是你的姐姐岑月吧?”虞惟笙說,“之後她也分化成了Alpha,所以婚約就不做數了,是不是?”

岑星點頭。

虞惟笙見狀愈發疑惑。既然兩邊的信息沒有任何誤差,如今的狀況又要如何解釋呢。總不能是岑家提供的售後服務,壞一賠一吧。

“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虞惟笙問。

岑星心想,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和我有關嗎?

當初岑月分化為Alpha後,兩邊的家長都頗感遺憾,惋惜做不了親家。

他們講電話時岑星就坐在旁邊。虞叔叔是個大嗓門,千裏傳音,說起話來隔着些距離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唏噓了一陣,接着說道,要是星星年紀再大些,我可就要動起他的腦筋了。

岑星的父親還沒來得及開口,岑星一下子蹦了起來。

他拉着他父親的手,猛點頭,瘋狂示意。他父親見狀哈哈大笑,沖着電話說,我們星星好像還挺願意的哦。

虞惟笙等了一個小時,拿到了岑星交上來的小作文。

看完以後,他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小朋友分不清哪些是玩笑話,哪些是真心話。兩個老頭說笑要讓他替補,若分化為Omega就立刻嫁過來,他全信了。于是這些年來,一直默認着兩人是婚約關系,把他看做是未婚夫。

“真的非要親上加親,也不會把你跟我牽在一塊兒啊,”虞惟笙哭笑不得,“我還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呢。怎麽看都是你們倆更合适吧?”

岑星立即搖頭。

他對虞文洛有印象。這個男孩子小他兩歲,當初見面時比他還矮些,頑皮得很,一刻不停,傻乎乎的。他一點也不喜歡。

“總之,”虞惟笙看着他,“都是誤會,他們肯定是說着玩的,不知道你會當真,也從來沒跟我提過。我們之間不存在婚約,以後也不會結婚,明白嗎?”

岑星的眼淚再次決堤。

“星星你聽我說,”虞惟笙耐着性子安撫他,“并不是你做錯了什麽,我沒有不喜歡你。就是因為覺得你很可愛對你印象非常好,所以這次才會主動邀請你過來住的。”

岑星立刻擡頭。

“但是呢,這種喜歡是大哥哥對小弟弟的喜歡,你明白嗎?”虞惟笙繼續說道,“我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彼此都不了解,年齡差距也擺在這兒。無非是因為你誤會了他們說的話,才會對我産生這種感情。你喜歡的很有可能只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一個形象,不是真正的我。”

他們上一次見面時,岑星才十二歲。剛要踏進青春期的小孩子對成年人抱有一時的莫名憧憬,并不算太稀奇。可要反過來,那無疑是變态行為了。虞惟笙在這方面正常得很,就算到了現在,他對十七歲才剛分化的小孩子依舊沒什麽興趣。

岑星繼續哭,邊哭邊搖頭。

虞惟笙嘆了口氣。

虞文洛小時候偶爾也會哭。那小子哭起來很吵,嗚嗚嗷嗷的,令人頭疼。虞惟笙基本不哄,還會賞他暴栗。可岑星不一樣,他只掉眼淚,一點聲音都沒有,特別靜,模樣也楚楚可憐,看着讓人怪不忍心的。

“其實我弟挺不錯的,跟你差不多大,你要不要跟他認識一下?”虞惟笙急中亂點鴛鴦譜。

岑星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拿起一邊的本子,寫道:不要!

小家夥一直軟軟的,第一次用了一個感嘆號,其态度可見一斑。

虞惟笙剛想再說些什麽,岑星突然站起了身。他把本子翻到了方才寫過晚安的那一頁,塞給了虞惟笙後轉身快步跑回了房間。

虞惟笙看向那扇又一次被合攏的房門,無奈搖頭。

他原本只是想當個好心人,怎麽就莫名成了負心漢。

岑星躲在床上哭個不停,心裏委屈極了。

他以前只擔心虞惟笙會不會見着他本人後覺得不喜歡,未曾料到所謂的婚約只是自己單方面的認知。

虞惟笙從來就沒想過要跟他結婚。

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們當初明明親口說的,若他分化成了Omega,就要他跟虞惟笙在一起。

不能欺負他開不了口,無法及時反駁,就強行把這算作玩笑話。

他擡手抹了一把淚水,坐起身來,抱過了一邊的筆記本電腦。

特別悲傷的時候,需要做一些無關的事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打開浏覽器,開始給自己挑選新手機。

機械地浏覽網頁上各種款式介紹,心裏卻還是想着虞惟笙。

就算虞惟笙說得沒錯吧,他喜歡的或許是自己的想象。可虞惟笙跟他的想象也沒什麽差別。

他那麽英俊,舉止得體有風度,聲音也好聽,連拒絕他時都那麽溫柔。

岑星愣愣地盯着屏幕發起了呆。

他想,虞惟笙剛才是不是說了也挺喜歡他。雖然不是那種喜歡。

然後他又想,虞惟笙拒絕他是因為對他倆的婚約一無所知,而不是對他本人不滿意。

那說明了什麽?

虞惟笙第二天早上準時起床,走出房間後,在正對面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張紙。

A4大小,上面的字用特別粗的筆寫得大大的。

——虞先生,早上好。請問,我可以追求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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