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本書
燕王是個傳奇人物。
朱棣是太.祖的四子,理應是不上不下的一個。可他偏生在前頭幾個兄弟去了後,一躍成為理所應當的長子。常說韬光養晦,穩重藏拙,可朱棣又是朱元璋最骁勇善戰的一個兒子,出生入死征戰南北,更為天下所道。
有這麽一個赫赫威名的叔父,便是最為柔弱安靜的人都會産生警惕,又何況是手握天下的建文帝?
何玉軒明白這種感覺。
數年前他初見朱棣,不過寥寥幾次碰面,那種油然而生的敬畏和震懾感揮之不去,至今猶然記得。
何玉軒是不打算出去的,有言道從心為上。
好吧,應該是同人裏常出現的句子。
同人:鴨,過獎過獎。
張紹臣卻沒注意到何玉軒的動作,他自認為聽到了這對話不能不理會,擡手理了理衣裳,把手頭的核桃收起,一本正經地說道:“子虛,随我去拜見王爺。”
正打算回屋的何玉軒:???
他還沒說話,就見張紹臣不假人手推開了院門。
何玉軒:=.=
牆角數枝梅,嚴冬花季已過,垂落着略顯幹枯的扭曲枝丫,數人停留在院牆根,身後跟着一群肅穆的下仆,除了剛剛那說話的人外,沒有任何多餘的響聲。
兩個月來,熟讀各類同人的何玉軒對各種初次見面的反應早已看得七七八八,在不得不跟着張紹臣一起出來時,腦中自然浮現了最近一篇同人內的描寫。
【他目光如炬,俊美的臉龐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宛如剛剛飲下的是最甜的蜜酒,說出了最為溫柔的話語,柔情得好似不是他,“我是朱棣。”】
【那是他們的初次見面,滿是唯美又充斥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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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軒擡頭,一眼便看到那人群中相貌堅毅的男人,而下一瞬就猛地低下了頭,随着張紹臣一起行禮。
大騙子!
何玉軒實力吐槽同人的虛假描述!!
一個高大的男人袖手站在院外的小道,他眉宇濃長,鼻梁挺直,雙眸深邃漆黑。臉色雖有些蒼白,可冷峻的側臉帶着嚴肅的神情,蹙起的濃眉含着戾氣,就像是一把隐忍不發的寶刀,大開大合間又含着無比戾意,偏生又隐忍掩蓋在謀略才識之下,只洩露出幾分不同。
那是朱棣。
何玉軒唾棄自己怎麽會突然想到同人文的描寫,簡直ooc到了極點!這柔情和冷酷形成巨大的落差。
他沒注意到他的耳根發紅,極易被侵染的白色一點一點被粉紅覆蓋,留下了紅彤彤的兩只耳朵。那是何玉軒對同人文的下意識反應。
朱棣的眼神淡漠地掃了過來,可有可無地在這兩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期間在何玉軒身上停留多了片刻,又移了回來。
他看起來對這突然出現的兩人并沒有什麽興趣,甚至連反應都無,大步往前走去。身後嘩啦啦的人緊跟而上,這麽一大片人,卻沒有人任何的聲響動靜。
何玉軒松了口氣,張紹臣的臉色卻黑沉了下來,皺眉看着門口,好一會後回過頭來看着何玉軒,還讓何玉軒心頭一緊,以為自己剛才露出了什麽破綻。
張紹臣卻是低聲道,“燕王為何會來此?”
他們住的地方雖是前院,但可以說是燕王府偏僻之所,只伺候的人都還算上心,來往的人卻是少。
何玉軒搖了搖頭,又聽到張紹臣又說了一句,“王爺身體……”他漸漸低了下去,像是怕人聽見,何玉軒仔細斟酌了一會兒,覺得此事頗為複雜,不适合深想,想多了累。
只是張紹臣說得也不錯,當醫者的,望聞問切是首要,何玉軒雖沒有近身切脈,但是瞧着燕王的臉色,也能看出幾分端倪,這病看起來沒治好。
燕王不信任他們是常理,可自己府上也理應豢養着名醫才是。
張紹臣轉動着兩顆不知何時又出現的核桃,許久後道:“快要變天了。”他的嗓音不知怎的帶着磨砺後的粗糙,咳嗽了兩聲才好了點。
風雨欲來,他們這些待在燕王府的人更能感覺到平靜風波下的蠢蠢欲動。
何玉軒沒有說話,張紹臣也失卻了興致,搖着頭回了自己屋。
何玉軒動作徐徐轉了個身,年紀輕輕動作卻沒張紹臣麻溜。他慢騰騰地踱步回屋,瞧着天氣尚可,偏頭思索片刻,決議出門溜達。
半個時辰後,何玉軒心滿意足地回來,連那如老頭子散步的緩慢姿态都顯得快了些。
他在這王府角落,确實發現個難得的好去處。此後好幾天都連着出門溜達,看起來頗為勤快。
負責伺候他的下人許通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位爺總算願意高擡貴腳,出門走動走動了。
幾次後,許通覺得自己興奮得過早。
後悔,他這是萬分後悔啊!
……就在他身前十數步,何大人正躺在樹下打滾。
何玉軒是真的很懶。
難得出門,卻連王府大門都不願出,只是在院落附近轉圈。
在燕王府的角落,何玉軒近日才發現這裏有大片大片的園林,不知是什麽時候建好的,如今卻随着人煙稀少,也少有人過來。灑掃的人只是勉強保持着這裏的幹淨,其他皆不上心。
放眼望去,這角落蕭瑟破落,鵝黃桃紅的不知名花卻肆意綻放,恣意地舒展着嬌嫩的花瓣,在青綠枝葉的襯托下更為喧嚣奪目,赫然一種孤芳自賞的美豔。
何玉軒席地而坐時,許通不知怎麽勸,等到人都躺下來了,許通這話就憋着開不了口了。
這……何大人也不是注重形象的人。
何玉軒舒意地眯眯眼,疲懶的精神松懈了些,人這困意就上頭了,咕哝地搖頭,“許通,我,先睡一會……”
許通:……大人啊,您這就睡了??
何玉軒這一覺,就舒舒服服地睡過了半下午。
他來燕王府走這一遭,壓根不需要他做些什麽,何玉軒足不出戶地在屋子裏悶了十幾天,許通雖然啥事都不用做,可攤上這麽一個灑脫過頭的主子,也不是件容易伺候的事。
許通左右為難,回身匆匆去取衣裳,免得這麽睡着的何玉軒着涼。
在許通離開後不久,幾道身影漫步入了園林,原是經過,可打頭的卻是停住了腳步,“那是何人?”
跟在身後的內侍躬身道,“該是京城來的醫者之一。”
為首者漫不經心道,“叫什麽名字?”
“瞧着歲數年輕,合該是何玉軒何大人。”內侍早早就把姓名背景都記住了,主子随口一問,才能直接回答。
“嗯。”主子沉沉應了聲,也沒什麽反應,擡腳往前,“給他添件衣服。”
背後的內侍微愣,立刻應是,他身後的小宦官機靈,他手裏不正是拎着一件嗎?他沖着領頭的內侍打了個招呼,悄聲退出了隊伍,腳步輕輕地給沉睡的何大人添衣裳,然後才匆匆趕回去。
何玉軒被衣裳蓋住了大半,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又埋頭睡着啦。
徒留之後趕回來的許通一臉茫然地看着何玉軒身上的衣裳,一口氣梗在心頭,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這件衣服看着華貴,可外頭要買倒也是買得到,細微處也沒什麽特別的紋路,不知道是哪位經過順手給何大人蓋上了。
許通悶咳了一聲,坐在回廊守着這位嗜睡的主子。
何玉軒直至夕陽西下才轉醒,迷糊中還蹭掉了蓋着的衣裳上的穗子,好半晌才坐起身來,拎着自己肩頭上的衣服看,剛醒後的眼神也軟乎乎的,瞧了半天沒看出來個所以然,“許通,你給我拿的衣服?”
許通悶悶地取出真正是他給拿的衣服,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何玉軒。
何玉軒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說道:“以後再遇到,要好好道謝。”
許通:……這人都不知道是誰,要怎麽道謝?
這位主子的想法,許通總是有點分不太清。
至此那裏成為了何玉軒的秘密花園,有事沒事就去那裏躲懶,時常避過隔壁吏目大人的召喚。
張紹臣和何玉軒是真的不對付。
張紹臣一貫是看不得何玉軒那散漫的模樣,偏生他又是院首戴思恭的關門弟子,常揣測何玉軒晉升快速的原因定是他師傅的緣故。
何玉軒倒是沒太在意,戴思恭是他師傅,這個關系既定存在,再去糾結也無甚意義。他對官場也不關心,這個位置不上不下剛剛好,偶爾雖然忙碌些,卻不會出現在那些宮中貴人面前,那才叫一步踏錯步步驚魂。
張紹臣覺得沒事幹,偶爾會來找何玉軒串門。
何玉軒能躲則躲,更多時候是真的在小睡,幾次後徹底惹怒了這位大佬,回去後拿着藥童撒氣。
剛睡醒的何玉軒蹙眉,許通會意出門,很快隔壁伺候的下人就彬彬有禮勸說了幾句,張紹臣就沒動靜了。
燕王府的人疏離有禮,總是讓人敬畏三分,尤其是張紹臣,他似乎對燕王總帶着種莫名的畏懼。
何玉軒漫不經心地給許通道了聲謝,光着腳下床,踩着涼涼的地板走到書桌前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之前沒讀完的醫書。
還沒站起來,就聽到隔壁張紹臣出去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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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軒:實力譴責虛假描寫從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