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本書

燕王府,書房。

屋子極為寬敞,亮堂堂的,似是燃着冷香,有種幽幽的氣息。進屋左手邊是一個稍間,擺着兩排紅木椅,一把較為寬大的紅木椅落在裏頭,随意擺放的花瓶插着幾株含苞待放的花蕾,羞澀待放的花瓣墜着幾點晶瑩的水珠。右側是個簡單休息的地方,看着樸素但是該有的東西都布置妥當,顯然常是有人在這裏歇息。

整個房屋簡樸又大氣,空蕩蕩的牆壁上只懸挂着一柄無鞘的利刃,劍鋒雪白,是一把好劍。

“何事?”

朱棣高大的身材擋住了門口的光影,面容冷峻,微挑的眉梢帶着揮之不去的戾氣。

他身後跟着兩人,其中一個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另一個則是披着樸素僧袍的僧人。

儒士打扮的人道,“解納藥材的隊伍兩日前已經抵達,但遲遲不肯交接。”

朝廷自有制度,每年都會有固定的隊伍來回在各地來回運輸藥材,途徑當地就會歇腳.交接,又或者是歸納入庫。這些解納藥材的官員常年仗着自己在外,又有着些許權力,常會姿态驕縱耀武揚威。

可沒人敢在北平鬧事,這還是頭一出。

“打頭的是誰?”朱棣淡漠。

“馬家。”

朱棣咳嗽了兩聲,淡聲道,“新來的布政使如何?”他突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還是原來的那個人,也就是陳丘仔細地道,“張昺明面按兵不動,實則已經解除了好幾位實權官員的職務,張信謝貴等開始在接觸北平幾個刺頭……看着動靜不小。”

北平布政使張昺、北平都指揮使司謝貴張信等人走馬上任接管燕王北平的事務,已經有好幾次請求探望燕王,但都被燕王府的人婉拒,言說王爺朱棣重病在身,無暇他顧。

朱棣神色淡漠,星眸微動,片刻後随口囑咐,“我那侄子不是愚昧之人,馬皇後也賢良淑德,解納藥材的官員若是馬家,這般關頭不至于這般愚蠢。去查背後究竟如何。”

“是。”陳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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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人暫時停留在生藥庫,要查也不難。

“王爺,那張信或許有可為。”那僧人娓娓道來,聲音輕柔,“他雖然有勇有謀,卻仍猶優柔寡斷,來燕半月,已經請求兩次會面。”

朱棣斂眉,看着僧人道,“道衍何意?”

道衍雖是出家人,卻是朱棣倚重的謀士之一。

道衍微微一笑,燦若光華,“王爺不是擔心朝中的情況嗎?他正合适。”他知王爺并非不知內情,可有些話,不該由朱棣來說。

朱棣颔首,“三寶,記下此事。”

“諾。”屋裏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響,卻是一個清秀的內侍。

而此時正被他們提及的人物——張昺正在落腳的府邸長籲短嘆,看着面容凄苦。張信和謝貴坐在他對面,也是清楚張昺的痛苦。

他本來就身負重任,刺探燕王朱棣的虛實更是重中之重,可是燕王府跟銅牆鐵壁似的,他們如何施為也進不去。

随同前來的太醫院的人倒是入得了燕王府,可惜的是,進得去消息也傳遞不出來。好在別的事不說,他們幾人在北平官場還是大有作為,已經接觸到了某些核心,确鑿了燕王不軌的企圖!

“謝貴張信,你們派去的人如何?”張昺問道。

兩人一個偏瘦一個偏胖,可動作倒是統一。

張昺看着搖頭的兩人,摸着髯須猶豫再三,如果一直如此的話,就只能通過其他的手段了。

不論如何,必須探知燕王的深淺! 然後給予致命一擊!

……

正被張昺等人惦記着的何玉軒并不覺得入了燕王府有什麽好。

比如他現在出門身後就要跟着的人,明裏說是照顧,暗地裏的意思誰也清楚。

何玉軒慢悠悠踱步,拎着小藥箱的他看起來溫潤俊秀,眉眼彎彎,哪怕沒笑也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天生便是個笑着的模樣。許通雖然亦步亦趨跟着何玉軒,卻也感嘆這位醫者的好品性。

這些日他一直看着,對比起隔壁那看似儒雅實則陰毒的張吏目,許通寧願一直跟着何玉軒,好看平和的人總是有些優待,且這位平日也不愛走動,事少清閑,誰會不樂意?

只是哪裏都好,就是……懶了些,門都不願出。

惠民藥局确實不遠,就落座在兩條街外。

暗紅破落的小門緊閉着,連帶着整個府門都寂靜無聲,絲毫沒有惠民藥局該有的模樣。數年前何玉軒曾來過北平,那時的惠民藥局門庭若市,求醫者絡繹不絕,雖也有當時傷寒流行的緣故,可也沒有關緊大門的說法。

何玉軒站在門前半晌沒動,許通連忙問道,“何大人怎麽了?”

何玉軒困乏地擡眸,“累。”走了好長好長的路,何玉軒後悔出門了。

許通……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才兩條街道!!

何玉軒搖了搖頭,拾級而上,擡手敲門,還沒敲幾下就被許通連忙阻止,“何大人,我來吧。”他算是怕了這位爺了。

何玉軒笑笑,“無礙,也不是什麽大事。”他不假人手,就這麽不緊不慢地敲着門,一下又一下,就好似篤定着大門一定會開一般。

好半晌後,總算有個精壯漢子開了門,謹慎地看着他,眼神裏帶着不耐,“你是何人?”

何玉軒打量着他的模樣,道,“在下是游歷至北平的大夫,原是想來惠民藥局尋個友人,不知席方平可還在?”

“不在了不在了。”精壯漢子揮手,“他早就卷鋪蓋走人了。”三言兩語回應了何玉軒後,他猛地把門關上,粗暴至極。

何玉軒袖手而立,站在惠民藥局外沉默了半晌,“呵。”

許通不知為何心頭一窒,他悄悄擡頭看了一眼何玉軒的背影,又默默地低頭。

何玉軒回頭看着這條街道,這惠民藥局正好是在街尾,拐進這條路後,就沒什麽人來,寂靜得好像沒有旁人在。

“許通,回去吧。”片刻後,許通聽到醫者輕柔的聲音,連忙點頭跟随。

重回到燕王府,何玉軒讓許通去休息,自己踱步入了屋子。他們住的屋子偏僻也安靜,是前院的一部分,只不過不允許在外走動,出去反倒是可以。

何玉軒把小藥箱放下,洗了把臉,坐下後總算眉眼舒展,懶懶地撿起醫書看了幾眼,又沒什麽心情放下了。他靠着椅背,神情安靜,可眉目微動,就好似想起了什麽……惠民藥局的事情不太對。

那精壯漢子看着像看門的,可何玉軒注意到他的指腹帶着老繭,甚至虎口還有着細微陳舊的傷痕。

那是常年練劍習刀劍才有的痕跡,可精壯漢子看着卻只是個普通的門房。

其中大有問題。

何玉軒沉住氣,把事情颠來倒去思忖了許久,思前想後才痛定思痛,決議去找張紹臣提一嘴這事,到底惠民藥局還是他們需負責的事務。可他卻沒料到自己過去了後才被他的藥童告知,張紹臣至今還沒回來。

何玉軒挑眉,倒也沒說什麽。

回來後,他若有所思地落座,惠民藥局只作救濟貧民之事,尋常也只和百姓接觸,且由于明朝太醫院全權受控與皇權之下,早就與前朝的太醫院不同,并不怎麽管理下轄的事情,因而惠民藥局比起需要貯存藥材的生藥庫來說不受重視。

惠民藥局到底有何重要,竟能惹來這種事端?

再怎麽樣也不應該是惠民藥局……除非有什麽非要它不可的理由!

何玉軒幽幽地看着院子牆壁,片刻後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倒吸了口氣,猛地回頭看着身後的燕王府!

惠民藥局從位置來看距離甚遠,但是如果拔高視線來看,其實和燕王府也就隔着幾堵牆的距離!而且,據何玉軒所知,燕王府的占地面積極大,本該是前院和後院為要,可是這前院卻沒多大,難道後院的人數衆多?

可燕王分明不是個喜好妻妾成群的人。

這後院又藏着什麽秘密?

這座平平無奇的燕王府在何玉軒的眼中突地好似一只噬人的猛獸。

……罷了。

頃刻間,何玉軒松懈了渾身的力道,把所有煩亂的思緒團吧團吧丢到腦後去了,把自己埋在了椅子中,半阖着眼靠着椅背,幾乎要懶洋洋地睡了過去。

這和他又有什麽幹系?

……

【……這是個怎樣嬌弱的人兒啊,他漆黑的眼眸留下了五彩斑斓的眼淚,甚至閃爍着純淨色的光芒……】

何玉軒語氣幽幽,“這眼是得有多大毛病才能流出五彩斑斓的眼淚啊……”

今天這文的文筆簡直了。

小黑屋不理,繼續往下平板無奇地念:【朱棣恍然大悟,這不是他所思所想,所念所愛的伴侶嗎?他熊掌一般的巨手緊握住何玉軒蒲葦般的肩膀,堅定地說道:“我愛你這三個字,從不是虛假。”】

“停!我自己看!”

何玉軒在忍受了十天的叭叭叭後終究還是敗退了,忍着雞皮疙瘩低喝了聲,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書籍在消失了十天後,悄然又出現在何玉軒面前的書桌上。

原本以何玉軒的散漫,這聽書遠比看書強,可這些字句被念出來着實羞恥,何玉軒的臉皮還沒厚到這程度。

尤其是今天輪到的同人文看起來不是……他挑剔地想了好幾個詞語,總算是把不太得體的詞吞了回去。

熊掌?巨手?蒲葦?

何玉軒認真對比了一下自己和之前瞥到關于燕王的身材,再怎麽也沒有對比這麽強烈吧!

ooc!

何玉軒悶悶不樂地把這三個同樣是從同人文中學來的詞語狠狠在心裏寫了一遍又一遍!!!

他再心不甘情不願,沒看完何玉軒是醒不過來的,在猶豫了片刻後,他還是伸手把這每天都更新的同人本翻開來。

【何玉軒是如此的美麗,被愛所滋潤的模樣越發的讓人心疼,朱棣自然愛死了他這個模樣,如何願意放手……】

【……朱棣骁勇善戰,踏着七彩神光在戰場中七進七出,渾身浴血的英姿極大地鼓舞了戰士,不過四年的時間,他就攻克了建文帝的最後一道城門,成為了天下至尊。】

原本只是帶着速戰速決心理的何玉軒僵住,連溫熱的指尖都漸漸冰冷起來。

他好似抓住了什麽靈感。

“這肯定是假的吧?”何玉軒自言自語,卻迅速地往下翻。

朱棣登基、迎娶何玉軒、廢後宮……這篇文幾近所有何玉軒能想象得到的ooc方式,但是他現在卻不能把它當做一篇普通的文章來看待。

自從何玉軒出現在小黑屋裏,同人看多了就發現,雖然不同的同人中經常極盡誇張的姿态,可有些脈絡都是不變的。

比如登基。

比如朱棣的cp一定是何玉軒。

何玉軒:這到底,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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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五更新get√

好想吃小龍蝦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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