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6)

生的原因,他卻無暇多想。

好一會,他方收回視線,将心腔中那股異樣感覺努力壓了下去,再擡頭時又是那霁月清風般的俊朗男子。

而清妃見蘇沁琬如此識趣,心裏的厭煩也稍稍減了幾分,唇邊勾着清淺笑意,含情脈脈地望向他道,“臣妾夏季收集的露水還存有些許,皇上若無他事,不如随臣妾到蘊梅宮去,待臣妾以這露水為您烹一壺熱茶,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趙弘佑不置可否,可臉上卻仍是一派溫文笑意,“愛妃真真不愧是出自書香門第,事事脫不了一個‘雅’字,露水烹茶自別有一番滋味,朕又哪有不應之理!”

見他應允,清妃瞬間便勾勒出一抹柔美笑靥,漾着秋水的一雙美目含着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趙弘佑神色未變,笑容依舊溫文,只起身拂了拂衣袍,由着郭富貴朝外頭作了個手勢,不過片刻功夫擡着禦辇的太監便走了過來。

兩人各自上了辇,兩行人迳自往蘊梅宮而去……

蘇沁琬一時貪涼灌了兩碗冷茶,雖得一時舒服,但用過晚膳後,小腹便覺一陣一陣的漲痛,并且痛楚越來越明顯,不到一刻鐘,她臉色已蒼白如紙,可那痛楚卻漸漸蔓延至大腿處,讓她不得不一手按在腹部,一手在兩邊大腿處來回的按捏。

正推門進來的芷婵見她這副模樣吓了一跳,連忙上前來,“婉儀,你這是怎麽了?身子哪裏不舒服?”

感覺一股熱流從隐秘處湧出,蘇沁琬哭喪着臉有氣無力地道,“來、來了,疼,好疼……”

芷婵先是一愣,不過片刻便明白她的意思,知道這是葵水來了,遂連忙揚聲吩咐外間的小宮女請柳霜,自己則與聽到聲響進門來的淳芊一左一右地扶着她起了身,侍候她進了淨室換洗。

“疼、疼死了……”蘇沁琬躺在床上不停地直哼哼,小手覆在小腹處來來回回地撫摸着,可那痛楚卻絲毫未減,痛得她臉色發白,額冒冷汗,雙腿無力,整個人不住地挪來挪去,只期望能減輕些許痛楚。

芷婵等人急得臉都紅了,侍候了主子這麽久,從不曾見她來葵水時會痛得這般厲害。

“人都幹什麽去了?熬個藥都要熬到什麽時候?”一向沉穩的柳霜也心急不已,見命人熬的藥遲遲未至,終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凝翠閣裏一時亂作一團,宮女們步伐匆匆,有不明情況的更是憂慮不止,就怕主子生了什麽了不得的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紅兒,你怎的還在這?宮裏頭個個都忙得團團轉,你這死丫頭倒還有心情在這胡扯?”一身綠衣的宮女從怡祥宮裏頭出來,見小宮女紅兒正在宮門外與一名小太監不知在說着什麽話,忍不住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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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麽事了?”因是往日交好的姐妹,是故紅兒并不害怕,連忙問道。

“婉儀身子不适,姑姑、芷婵姐姐她們都擔心得不得了,哎呀,快随我回去,萬一大夥忙起來人手不夠……”綠衣宮女不及細說,拉起紅兒的手就往裏走。

留在原地的小太監愣愣地聽着二人的對話,突然間眼珠子一轉,撒腿一溜煙便往蘊梅宮方向跑……

這可是個在師父面前露臉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趙弘佑在蘊梅宮中品了清妃親自烹的茶,清妃又焚香撫琴,悠悠揚揚的琴聲飄飄蕩蕩,‘叮叮咚咚’的如落入玉盤的珠子,悅耳動聽又如山澗泉水潺潺。

不得不承認,這夏家女兒的才貎确是極出挑的,夏博文對子孫的教養也算是用了心思。他低下頭呷了一口茶,心中不由感嘆。

一曲罷,趙弘佑毫不吝啬地誇贊,“愛妃琴技又見長了,這宮裏許再無人能與你比拟。”

清妃抿嘴羞澀一笑,“皇上過譽了,不過些雕蟲小技,閑來搏君一笑罷了。”見趙弘佑拂了拂袍角,似是有離去之意,她又忙道,“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皇上若不嫌棄,不如容臣妾侍候您在此用晚膳?”

趙弘佑微微一笑,正打算開口拒絕,眉角卻掃到郭富貴遲疑又有幾分焦急的神色,不禁皺眉問,“何事要禀?”

郭富貴下意識便望了一眼一旁的夏清妃,飛快移開視線後一咬牙,把心一橫,垂着頭躬身回禀道,“回皇上,愉婉儀突感身子不适,怡祥宮內急成一片……”

“什麽?!”話音未落,趙弘佑猛地起身盯着他,郭富貴被他如此反應吓了一跳,連忙收斂神情又再重複了一遍,卻見皇上一撩衣袍大步出了門,絲毫不理會身後臉色青紅交加的清妃,“擺駕怡祥宮!”

郭富貴躬着身正要跟在他身後退出去,卻聽清妃冰冰冷冷地道,“郭公公今日此舉,本宮必将銘記于心!”

後宮争寵手段層出不窮,可許多時候卻需要皇上身邊的人配合,否則任你準備得再充分,沒有皇上在面前,演得更好也沒有半分用處。是以,郭富貴此舉不亞于幫着蘇沁琬下她的臉。

郭富貴心中一跳,也不敢去看清妃臉色,硬着頭皮施了禮,這才急急邁着步子向趙弘佑追去。

徒弟來報,說愉婉儀突發急病,他不敢打包票說這位愉婉儀日後會如何,但至少在目前,皇上是将她捧着寵着的,萬一有個好歹,他可擔當不起。可若他将此事禀報上去,卻是擺明了與清妃過不去,這清妃目前聖寵雖不盛,可誰又敢說她不會再有往日恩寵。

思前想後,倒沒料到被皇上那般一問,他只能把心一橫,先顧着眼前着緊的再說。

清妃甚至來不及挽留,便眼睜睜看着那個明黃身影迅速消失在她眼前。她身子不住的顫抖,雙手攥得緊緊,指甲都要掐進掌心裏去了,臉上恨意滔天。

蘇沁琬……

進宮至今,她從不敢想竟然有人争寵争到她頭上來!胸口急促起伏,方桌上茶碗熱氣氤氲,可那個品茶之人卻心心念着別的女子,絲毫不顧及她的顏面,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恨得雙手一拂,将桌上的茶壺茶碗一古腦全掃到了地上,瓷器落地的‘啪啪’聲對比方才如仙樂般的琴聲,更顯得萬分凄涼,無盡怨恨!

蘇沁琬身上痛楚未消,若不是芷婵及淳芊兩人按着她的腿為她揉捏,她都恨不得在床上打起滾來。早知便不應該貪一時爽快,偏偏在大冷天裏喝冷茶,這才導致如今這般折磨。

“姑姑,怎麽、怎麽還疼啊!”好不容易在秋棠的侍候下喝了藥,可那陣痛楚依然未曾消減半分,她實在忍耐不住了,抽抽搭搭地問不停為她拭着汗的柳霜。

“快了快了,等藥效發作便不會疼了。”柳霜柔聲安慰她。這樣的痛楚她年輕時也經歷過,疼起來的時候只恨自己為何生作女子,偏偏要受這樣的苦楚。她一個粗人都尚且受不住,更何況這嬌生慣養的主子。

“都怪奴婢換茶水不及時,這才、這才害得婉儀……”見往日明媚照人的主子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秋棠自責心頓起。若是她及時更換茶水,主子便不會灌了那冷的,更不會有如今這般折磨。

柳霜也早探知了原因,知道主子這番突變定是晌午那兩碗冷茶造成的,只得狠狠刮了秋棠一眼,轉過身過輕柔地為蘇沁琬揉着小腹。

“姑姑,不怪她,都是我自個貪嘴,你、你莫要惱了秋棠……”蘇沁琬有氣無力地道。

柳霜卻答非所問地道,“女子身子嬌貴,最最受不得半點涼,尤其是這葵水來的這幾日,更是半點也馬虎不得。婉儀年紀雖輕,只是也不能忽略自個身子。萬一有個好歹,将來吃苦頭的還不是自已?”

蘇沁琬羞愧得将臉埋到被褥裏,好一會才甕聲甕氣地道,“日後再不會了……”

這樣的話自她頭一回來葵水後,奶娘盧嬷嬷便倦倦不休地耳提面命,事隔這般久,如今又聽到這熟悉的話,她只覺得鼻子直冒酸氣,酸得她一雙明眸瞬間便泛起了水霧。

“皇上駕到!”

“皇上聖安!”

一陣混亂的聲音夾雜着男子急促的腳步聲在屋外頭響起,蘇沁琬一怔之下便從被褥裏探出腦袋來,眼睛眨了眨,愣愣地望着代替柳霜坐在床邊的趙弘佑,一時竟忘了反應。直到臉上被一只溫熱大掌覆上,她才眨眨水靈靈的杏眼,呆呆地聽着對方關切地問,“剛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鬧起毛病來了?”

言畢也不待她回答,臉上一沉惱聲沖跪了滿地的宮女太監發作,“你們是怎麽侍候主子的?好端端的怎的就變成這樣?!”

芷婵等人将腦袋垂得更低了,卻是不敢多話,就連柳霜也一時無言,竟不知該如何回禀他。

床上的蘇沁琬一下便紅了臉,也顧不得小腹那陣陣漲痛,從被褥裏探出手去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蚊蚋般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是……”

她結結巴巴的就是不好意思往下說,縱是兩人再親密的事都做盡了,但姑娘家這些私.密之事她還是羞于啓齒。

趙弘佑見狀自然便以為她是為下人遮掩,不由得惱中從來,“既然侍候得不盡心,那便……”蘇沁琬一聽便急了,掙紮着坐起來抱着他的腰身,再也顧不得害羞,大聲道,“是每位女子都會經歷的、的……總之真的不關她們事!”

趙弘佑愣了片刻,低眸望了望将臉埋入自己懷中的女子,稍思量了一會便明白她話中意思,不由得攏嘴佯咳一聲,沖仍跪着地上的衆人揮揮手,“都退下吧!”

直到屋裏只剩下他二人,他望着羞窘到使勁往自己懷裏鑽的女子,那絲不自在便不知不覺消散了,嘴角微微揚起,伸手将她摟緊,湊到她耳畔取笑道,“真真是個嬌氣包,就這麽點事便急撩撩地讓人到蘊梅宮禀報,嗯?”

“哪個找人到蘊梅宮去了……”蘇沁琬悶悶的反駁聲從他懷內傳出來,讓他為之一怔。

以這小狐貍方才羞窘欲死的模樣,許是真不會因了這等事而去請他……他失笑地搖搖頭,還以為她也學了宮中争寵的手段呢。

而蘇沁琬卻暗暗叫苦,哪個‘好心人’到蘊梅宮中去報的,這豈不是當着清妃的面将皇上勾走?清妃本就不待見自己,如今只怕更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只是,當她聽着趙弘佑溫聲軟語的撫慰自己,語氣中還含着顯而易見的疼惜,她心中一暖,立即将這些念頭扔到九霄雲外,攬着他的脖頸嬌嬌地訴苦,“疼,很疼,疼得差點想死掉了!皇上一來還發火,要不是柳霜她們幾個,嫔妾只怕連躺都躺不安穩,皇上還兇她們。”

趙弘佑皺眉道,“真的那麽疼?”

蘇沁琬用力點了點頭,雖然已經沒有開始疼得那麽厲害了,但這些不需要如實禀報。再者,皇帝陛下親自問候,便是不疼也得叫疼!

☆、44

聽她叫疼,趙弘佑兩道濃眉擰得更緊了,臉上也多了幾分罕見的不知所措,蘇沁琬膽肥地拉着他的手掌按着小腹處,哼哼唧唧地道,“揉揉,揉揉便舒服多了,方才芷婵她們也是這般做的。”

言下之意,你将她們摒退了,自然得補上來。

溫溫熱熱的氣息隔着衣物傳到他掌心,趙弘佑微微怔愣,未及細想,大手便似是有知覺一般自動自覺地順着蘇沁琬的意思,輕輕的揉弄了起來。

他眉頭幾乎要擰到一處去了,總覺得似是有些不對勁,正待深思,卻聽耳邊一陣嬌嬌的舒服哼叫,所有的想法一下便抛到了腦後,大掌輕輕柔柔地動作起來。

蘇沁琬一面哼哼直叫,一面偷偷望了望他,見他雖皺着眉,臉上也瞧不出什麽表情,可手上的動作卻一直十分溫柔,心裏熨帖至極。

這是大齊最尊貴的男子,但卻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她突然生出幾分迷茫來,到底他有着什麽樣的目的,才會将她這個棋子、這個靶子寵到如斯地步,不但給了她表面的榮光,便是私底下也是寵愛有加,若非她一早便知曉自己之于對方的作用,她都險些溺斃在這樣的柔情疼寵當中了。

“可還疼?”見她突然便安靜了下來,用那雙明亮的眼眸愣愣地望着自己,趙弘佑不自覺便停下了手上動作,低下頭去柔聲問。

“不疼了……”蘇沁琬如夢似幻般道了一句。

趙弘佑意外她這般模樣,濃眉一挑,正想着取笑幾句,卻見對方突然探身過來,緊緊地摟着他的脖頸,緊接着帶有幾分微涼的柔軟觸感貼在他的臉上,軟軟糯糯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皇上可會一直待嫔妾好?”

趙弘佑摟着她纖細的腰肢,聽到這話時有片刻的怔忪。

可否會一直待她好?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該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情感上卻讓他無法将這話脫口而出。寵她的原意他心知肚明,或許以懷中這只小狐貍的聰敏,她自己多多少少也是有所察覺的。可即使這樣,她仍這般嬌嬌柔柔地抱着他問,可會一直待她好?

“若你一直這般可人疼,不三頭兩日氣得朕七竅生煙,朕自然會一直待你好。”最終,他卻是給出了這麽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來。

蘇沁琬自是也聽出他這話的敷衍,心中微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這可真是個可進可退的回答。他若是想寵她,她的撒嬌賣癡自是可人疼;他若是厭棄了她,那她曾經的‘可人疼’自然便是令人厭憎了。收斂思緒後,她随即又嬌聲嬌氣地反駁,“嫔妾何曾氣着皇上了?皇上沒的又冤枉人!”

趙弘佑幾聲輕笑,震動的胸膛貼着軟綿綿的嬌軀,大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引得蘇沁琬柳腰款擺着躲避。可卻仍被對方抓個正着,接連又掐了幾把。

“朕冤枉你?嗯?哪個總愛過河拆橋?哪個老是得寸進尺?嗯?”一連好幾聲問,道盡了取笑之意。

蘇沁琬不滿地直哼哼,卻硬是不肯承認,“不是嫔妾,反正不是嫔妾,皇上說的是哪個?”

趙弘佑又好笑又好氣,側過頭去一口咬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成功讓對方徹底軟了身子,“小無賴,竟敢在朕面前耍賴?”

耳垂是這小狐貍敏感處之一,往日她再蹦跶,只這一招便能成功制住她,對此,趙弘佑可是頗有心得。若是連這只小狐貍他都治不了,他還怎麽治理這泱泱大國?

蘇沁琬羞惱難當,可身子軟綿無力地癱在他懷中,只得委委屈屈地哼哼唧唧幾聲以示不滿。趙弘佑見狀卻是得意非常,心滿意足地摟着似是沒了骨頭的蘇沁琬,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撫着她的長發,耳邊是女子嬌嬌的哼哼,懷裏是讓他愛到不行的一團馨香。

他揚着笑臉,間或低下頭去偷個香,只覺這樣的時刻實在是惬意得很。

好半晌,蘇沁琬才感覺流失的力氣又回來了,她輕咬唇瓣,眼珠子轉了幾下,嘴角一點一點揚起。

“皇上……”她在他懷中直起了身子,拖長眉音嬌滴滴地喚了一聲,眼波流轉,媚意天成,讓聽聲望向她的趙弘佑呼吸一滞。

蘇沁琬似有所感,心中得意,聲音愈發的輕柔,語調更是纏綿甜膩,媚眼如絲,自有一股別樣風情,她摟着趙弘佑的脖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皇上……”

趙弘佑眼神漸顯幽深,用上幾分力度将她抓離頸邊,卻在抓獲對方嘴角一絲狡黠笑意後如夢初醒,氣不過地一口咬在她臉蛋上,成功地在那白皙滑嫩的臉上印下清晰可見的牙印,這才稍稍解恨。

蘇沁琬含着兩泡淚,雙手捂在被咬的臉上,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趙弘佑哈哈大笑,笑聲中不忘将她摟得更緊,良久,才止住笑意充滿威脅地道,“愛嫔可曾聽過有個成語,叫‘秋後算賬’,嗯?”

敢撩撥他,便要負起滅火的責任,今日不滅,來日加倍!

想到之前好多個晚上被對方折騰得像小死一回的那一幕幕,蘇沁琬暗道不好,深悔千不該萬不該挑.逗撩撥他,這厮狠起來可是毫不留情的,任她又哭又求卻是半分作用都沒,非要餍足了才大發善心地放她一馬。

“嫔妾知錯,常言道,‘宰相肚裏能撐船’,皇上比宰相還大,相信肚量必會更大,一定不會和嫔妾計較的!”蘇沁琬滿臉真誠地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女子能屈能伸!

趙弘佑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蘇沁琬見拍馬屁這招無效,幹脆直接撲到床上,掀起錦被從頭到腳蓋個嚴實,悶悶的聲音卻又理直氣壯得很,“嫔妾不管,嫔妾如今身子不适,皇上卻還要吓唬人、威脅人!”

趙弘佑哭笑不得,說不過便直接耍賴?還能再無賴些麽?

他伸手去用力将她的腦袋瓜子從錦被裏頭扒了出來,見她臉蛋氣鼓鼓的像個小青蛙一般,一時有些忍俊不禁,輕輕摩挲着她的臉,聲音低沉地道,“方才又說不疼了,怎的如今還是不适,前言不搭後語,這可是欺君大罪!”

蘇沁琬眨巴眨巴着眼睛望向他,又嬌又媚,卻又帶着幾分懵懂,讓趙弘佑不自覺便軟了心。

屋內的笑笑鬧鬧聲穿透門縫傳了出來,讓始終守在屋外的柳霜等人暗暗松了口氣。只得芷婵蹙着眉憂心不已,自方才聽聞了皇上是直接從蘊梅宮過來後,她便一直展不開眉來。

主子自得寵後便是集怨于一身,可至少明面上與幾位高位份的娘娘還過得去,如今這般直接地從蘊梅宮搶人,不異于生生扇了清妃一記耳光,清妃便是再好的性子,只怕日後給不了好臉。對這位曾深居簡出的娘娘,她其實了解得并不多,亦正因為不了解,所以心中才更加憂慮。

蘇沁琬如今的身子自是不能侍寝,趙弘佑陪着她說了會話,見她臉帶倦意,也知道女子一個月裏的那幾日不同一般,最是疏忽不得,心中憐惜,語氣輕柔地問,“時候不早了,愛嫔早些歇息,朕先回去了。”

蘇沁琬點點頭,就要起身送他出門,可身子卻被對方按住了,“這些虛禮便不必了,你安歇吧!”

蘇沁琬自然不會與他客氣,只因她也确是覺得乏得很,又說了幾句好聽話後,這才目送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一個黑點徹底消失在眼前。

次日一早,因蘇沁琬身子不便,請安自是又免了。只不過,她硬是将皇上從蘊梅宮搶了過來一事,不過一晚上便傳遍了整個後宮。宮裏各人自有心思,但無一例外的都覺得這愉婉儀實在是嚣張霸道得可以,不過一小小的婉儀,居然也敢從一宮主位,又出身名門的清妃處搶人,簡直是愚不可及!

對蘇沁琬這般行為,自有人極為鄙視,這樣跋扈的女子,皇上想來也是寵不長久的,失寵不過時間問題。

“到如今,娘娘可仍是看好這愉婉儀?”芳華宮中,綠雙輕聲問坐在椅上默不作聲的簡淑儀。見主子不回答,她又忍不住道,“雖說她如今盛寵,可行為舉止實在是過了些,這般不知收斂,惹得後宮怨聲一片。她這樣,簡直像一杆箭靶,引着各方明箭暗箭射過去。不得不說,實在太過于不智!”

良久,簡淑儀才若有似無地輕嘆一聲,聲音恍惚,“在皇宮內苑,從來便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不管她是嚣張還是低調,只要她入了皇上的眼,那這些明刀暗槍便避免不了。況且,事已至此,她縱是再不濟,如今本宮也無他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仇未報,她不能倒,便是撐也是撐到仇人在她面前咽氣!

綠雙見狀也不便多言,只能嘆息一聲。如今惟有希望那位愉婉儀真的是個聰明人,不會讓主子失望才好。

而趙弘佑這日處理政事完畢,憶及昨日與蘇沁琬的三場對弈,心中那股壓抑久矣的不服氣頓時又冒了起來,加上又久已不見舅舅喬峥,便趁着如今有空閑,如同以往那般帶着貼身人直去了鎮國公府。

正在書房翻着案宗的喬峥聽聞他到來,嘴角不自覺便溢出一抹淺淺笑意來,不過片刻,書房門被人多外頭推了開來,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随即邁了進來。

“舅舅!”

“子韌!”

舅甥二人見了禮,趙弘佑先是将這段日子在燕徐兩家人身上煽風點火之事,詳盡地告知了喬峥,得了對方贊許的點頭外,心裏有些許高興。

“如今夏家已被我所掌控手中,夏博文雖有野心,但只要夏遠知一直謹記本份,念在他為朕所做一切,只要夏博文不犯糊塗,我也不打算動他。”頓了頓又道,“燕尚江終究比不得其父,現明面瞧來與徐良慶勢均力敵,但假以時日,他必定再讨不了好處。”

喬峥點點頭,“我也有此慮,所以子韌還是得掌握住一個度,必要時刻對燕國公府得松一松,一枝獨秀的場面實在不應出現在朝廷之上。”

趙弘佑深以為然。

舅甥二人又閑話一陣,趙弘佑忍不住便提及昨日三連敗一事。喬峥一聽便來了興致,“你是說那愉婉儀輕輕松松便連勝你三局?”

趙弘佑俊臉一紅,對自己慘敗于蘇沁琬手下一事實在是有些抹不開臉,可事實畢竟是事實,是以只能老實地點了點頭,惹來喬峥一聲輕笑。

“聽你這番話,我才恍恍惚惚想起,先生當年曾感嘆此生敵手唯一人也。你道他所指何人?”他含笑問趙弘佑。

趙弘佑自是明白他口中的先生指的是當年于戰亂時收養他的那位養父兼恩師,有鬼才之稱的寧溪寧老先生。

“外甥不知,還請舅舅解疑。”他笑笑地搖了搖頭。

“那人正是連敗你三局的愉婉儀生父,曾經的江閩總督蘇銘韬!想來,此女深得其父真傳。”喬峥意味深長地道。

☆、45

趙弘佑極為意外,只稍一想又覺得在情理當中。小狐貍那一手好棋藝乃其父所授,徒弟都如此出色,師傅自是技高一籌。讓他意外的倒是那位蘇銘韬,倒想不到他竟會親自教女兒這些,看來他真的是将這唯一的女兒寵到了極至。

“那位蘇大人,是個怎樣的人?”他自言自語地道。

“我倒無緣見得他一面,只是知道先生對他頗有贊譽,若非今日你提到那愉婉儀棋藝了得,我也是想不起這樁事來。”喬峥嘆息一聲。

趙弘佑一時無言以對,也是想不到蘇沁琬竟與嫡親舅舅有那麽一段拐着彎的因緣。舅舅平生所學皆為寧老先生所授,棋藝自然也不例外,而蘇沁琬生父與寧老先生又有幾分交情。若論起來,舅舅是寧老先生愛徒,蘇沁琬竟是蘇銘韬獨女,棋藝又是他所授,如此計算,他豈不是要低那小狐貍一頭?

這想法一冒頭,他便先有幾分哭笑不得,随即用力将它拍出了腦海當中。

開什麽玩笑,這小狐貍平日已經夠會得寸進尺了,若是她再知曉這些,那還不得上房揭瓦?

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腦後,趙弘佑一面端過桌上仍冒着熱氣的茶碗,一面提出疑問,“舅舅平日與對弈,莫非都是手下留情?除卻這樣,我倒是想不通為何在您手下能偶爾戰個平手,對上她卻是慘敗連連。”

喬峥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施施然地彈了彈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讓趙弘佑更是滿腹狐疑。

難道真的是連舅舅的棋藝也遠遠不及那小狐貍?

喬峥見他如此模樣,不禁失笑地搖搖頭,溫聲道,“輸半子是輸,輸五子六子也是輸,無論輸多輸少,性質終是一樣的,子韌又為何執着于此?在某些時候,過程遠比結果更重要,子韌平日與舅舅對弈完畢,可有痛快淋漓之感?”見趙弘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又笑道,“既如此,結果如何又怎樣呢?這棋,本就是閑暇時的娛樂之物,難讓執子者身心舒暢,那它便算是全了本份。”

趙弘佑沉思了片刻,也不禁笑道,“是子韌想岔了。”

“你不是想岔,只是平生頭一回遇到這麽一個毫無眼色,又比你勝出許多的女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忿不甘……”喬峥一針見血,直接便道出他心中所感,直說得趙弘佑俊臉一紅,不禁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再不敢對上他充滿戲谑的眼神。

見他窘迫,喬峥臉上笑意漸濃,好半晌才清咳一聲,沉聲問,“你果真是放心靖王與楊家的親事?姓餘那位打的什麽主意你不會不清楚吧?為何卻仍是如了她的願?”

趙弘佑沉默了片刻,這才輕輕點了點頭,“算不上放心,但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她打的主意我自也清楚,只是覺得沒那必要阻止罷了。舅舅不知,皇伯父不會摻和這些的。”

“你既然心中有數,我也就不多說了。”喬峥淡淡地回了句,随即端起茶碗細細地品,仿佛天地間只有他手上這碗茶才是最重要的那般。

趙弘佑卻清楚他這樣問并不是真的擔心靖王日後會與謙王會聯手,只是單純不願意看到餘太妃如願罷了。要問這世間上何人最厭惡餘氏母子,非眼前的喬峥不可。

有時他也會想,也許正是因為有這麽一個人分擔了他對餘太妃母子的惱恨,這才使得他再面對他們時能那般平靜,不會輕易激起心中隐藏的巨大負面情緒。

而對喬峥來說,他只知道嫡親姐姐的早逝,雖與文昭皇帝的有眼無珠及長期冷待分不開,可那餘氏在這當中亦是有着不可抹殺的責任的。與趙弘佑一樣,他也是不懂為何姐姐卻道那餘氏是個可憐人,讓他們無需介懷她。

他父母緣薄,只得姐姐這麽一個血緣至親,姐弟重聚不過短短數載,親姐卻一病而逝,太醫那番診斷之語猶在耳畔——“皇後娘娘憂思過慮,又有舊疾,熬至今日早就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不過三十來歲的女子,又一向是個身體康健的,竟然會憂思過慮到油盡燈枯!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到底是如何薄待她的?!親姐如斯下場,叫他怎會無怨,怎能不惱!

舅甥二人一時無言。

不知多久,趙弘佑才轉移話題道,“舅舅說的那位杜炳山,他本人尚未顯出過人之處來,反倒是他那位夫人,讓朕好生意外。”

喬峥一怔,忍不住細問起來。趙弘佑自然不會瞞他,便将早些時候杜夫人那英勇事跡向他道來,末了還勾勾嘴角道,“有這樣一位夫人,也不知竈炳山平日在家中地位如何。”

喬峥輕笑一聲,“這我倒想像不出,當日向你舉薦此人,也只是簡單查探過他這位夫人的身世,至于性情如何倒是不好細查,如今看來,卻真是位了不得的。”

對趙弘佑皇宮諸事,喬峥極少過問,而趙弘佑也甚少向他提及,除非裏頭牽扯到前朝,又或是什麽特別之事,否則他是不會主動吐露的,畢竟,無論後宮諸女再怎麽不合他意,名義上總也是他的人,向外男提及她們,實在有失莊重。但是,對喬峥,他也不會刻意隐瞞罷了。

兩人又就前朝之事彼此交換了看法,見天色已不早了,趙弘佑便起身欲告辭離去,方踏出了幾步,卻聽身後喬峥有些低沉的嗓音,“子韌,将來,若是于你無礙,請念在蘇大人為國的一片忠心份上,亦看在先生與他那點情份上,盡量善待他的骨血。”

趙弘佑為之一怔,腳步亦不知不覺停了下來,良久,才低低地回了句,“會的。”

喬峥見他應允,心中不由一松。自知曉那愉婉儀竟是恩師口中那人之女時,他便感覺有些複雜難辦。這位愉婉儀在後宮中起着什麽樣的作用,即使外甥并不曾對他明言,可他也是明明白白的。只是,恩師故友之女固然要善待,可他嫡親外甥的基業卻更顯重要,是以他只能在這請求前面加了個前提——‘于你無礙’。

歸根到底,他也是個自私的人,凡事均是以自己至親為首要考慮,對旁人,只能是‘盡可能保全’。

一連兩日,先是蘇沁琬軟軟糯糯地問他‘可會一直待她好’,然後又是舅舅喬峥請求他‘盡量善待’,趙弘佑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真實想法。

誠然,這小狐貍目前甚得他心,雖有各種小毛病,還有些小聰明、小嚣張,但大體來說卻是個知進退的,在他可接受的範圍之內。而她往日那些小兒女般的哭哭鬧鬧,于他來說卻是極為稀奇的體驗,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厭倦的一日,但至少在目前,他還是覺得很受用的。将來會待那小狐貍如何,扪心自問,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敢保證。但正如舅舅所說的那般,若是于他無礙,他是不介意盡可能善待她的。

而這,也是目前的他所能給的承諾。

重又坐在禦書房那張寬大的龍椅上,他失神地想着與蘇沁琬的種種,眼中漸漸有些迷茫。只是,這樣的迷茫卻持續不到片刻,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很快又回複清明,臉上又是一片雲淡風輕。

蘇沁琬歇息了幾日,對外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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